第九部 層流 第九章

宣懷風不料他猝不及防,殺這樣一個回馬槍,一時倒覺得自己理虧似的,要把兩人未相識前的小事來計較,怔瞭一下,隻敷衍說,「隨手寫的幾個字,並沒有什麼公案。」

白雪嵐嘴唇就貼在宣懷風耳後,這簡直是送到嘴邊的鮮肉,要咬極為方便,所以在他軟軟的耳垂上小小用力一咬,低笑道,「你還怪我不坦誠,現在是誰藏著掖著?我不管,你不招供出來,我就抱著你賴在地上不起來瞭。」

摟著宣懷風往後一倒。他自己倒在瞭地上,宣懷風又壓在他身上,這樣倒是不怕宣懷風在地板上著涼。

宣懷風要坐起來,被他玩耍似的拉回去,跌在他身上。如此試瞭幾次,宣懷風好氣又好笑,又有些微惱,「你耍起無賴來,真是一點譜也沒有,還是兩三歲的孩子嗎?」

白雪嵐摟著他懶洋洋道,「君不聞紅樓有寶玉,原本是一塊補天的時候,可大可小,可解冤孽,去邪祟。那玉上頭刻的八個大字,雪嵐吾愛,稚童頑心。」

說罷,又把摟著宣懷風的腰的手緊瞭一緊,追問,「究竟如何?你別再瞞我。我真能抱著你在這睡一個晚上。」

宣懷風說,「睡就睡,我是受你脅迫,不得已而為之,難道還能怪到我頭上。」

白雪嵐說,「既如此,我們開張起來罷。」

然後半晌不見動靜。

白雪嵐身上火旺,素來喜冷惡熱,平時把房間的熱水氣管開得足足的,都是為瞭宣懷風。這兩天被宣懷風丟下,一人孤枕輾轉,內火上來,更覺屋子裡悶熱難受,他便命人把熱水氣管關瞭。等宣懷風進門,一時也沒想起叫人重新打開。

宣懷風初時隻顧著和白雪嵐做盤查,並沒有在意暖熱,後來拿著白雪嵐當墊背,也沒真切地體會到地板的溫度,以為大概是有些涼,現在伸手在地板上一摸,才吃瞭一驚,人躺在這冰塊一般的地方,如何能不生病?

他雖知白雪嵐閉眼隻是裝睡,故意要讓自己著急,然而自己即使知道這人所謀,也忍不住還是著急起來,拍拍白雪嵐的臉說,「快起來,別凍病瞭。」

白雪嵐眼睛也不打開,聲音慵懶地說,「你把一件重要的事瞞著我,我心裡很不自在。凍一點還好受些。」

宣懷風說,「你要追究到底,我坦白也是無妨,不過,你要先起來。」

此話一出,白雪嵐馬上就帶著他從地上起來瞭,動作敏捷至極,「你說。」

宣懷風說,「我先和你聲明,這並不算什麼重要的事。」

白雪嵐說,「這坦白的第一句,就不夠坦白。你是個心胸豁達,極能容物的性格,如果不算重要的事,怎麼能叫你這樣在意。」

宣懷風見他誇自己心胸豁達,反而臉上一紅,有些難為情,說,「這事論起來,我先認自己一個不是。我沒有經過你的允許,翻瞭你一個私人的箱子,原本是想找幾本書來看,不料翻到你一件舊物。那四個字,就寫在那上面。」

白雪嵐問,「什麼舊物,拿來給我看看?」

宣懷風正容道,「你的東西,我翻看已經不妥,難道我還會私藏起來?我打開看瞭一眼,知道自己莽撞,不敢再看第二眼,趕緊就放回箱子去瞭。」

白雪嵐問,「箱子呢?」

宣懷風問,「在書房角落裡放著。」

白雪嵐便喚人把箱子抬過來。白雪嵐也不問宣懷風,自己掀開蓋子一氣亂找,把十來本書拿出來隨手丟在地上,瞧見底下有一個筆記本。白雪嵐一瞧宣懷風神色,就知道此物是罪魁禍首瞭,拿出來翻開第一頁,果然寫著雪嵐吾愛四字。

再一望落款,臉便沉瞭下去。

如果他見瞭筆記本,神色如常,那事情或許不大。然而如今他沉下臉,宣懷風本就暗中註意著他,不由心也倏忽往下一沉。

白雪嵐看著那落款「思燕」的娟秀字跡,沉默著。時間雖不長,宣懷風隻覺得胸膛裡灌著隱隱的一股寒風,對白雪嵐盡量作出一個自如的模樣,笑道,「你要問的,我已經招供,物證也已上交。這一樁公案,我看不如就此瞭結。」

白雪嵐又是沉默瞭片刻,才說,「她的東西,我以為早交割清楚瞭,不想還有一件遺漏。偏偏尋它出來的人,又是你,這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宣懷風聽他語氣裡頗有感嘆,想來這一段舊情,於他是極難忘的,心裡也不知什麼滋味,強笑道,「是我不好。不多這一下手,也翻不出這東西,惹不出這番事。可不如常人說的,自尋煩惱。」

白雪嵐卻不接著他的話往下說,隻淡淡道,「你也累瞭,今晚別再回母親那邊去罷。洗一洗就好好睡下。我去喚野兒給你準備洗澡水。」

把那惹瞭禍的筆記本捏在手上,就出房去瞭。

他這樣沒頭沒腦,惹得宣懷風肝腸更糾結起來,可是前面把話已說盡瞭,自己做出一個不究前事的模樣,如今還能如何。不由又替白雪嵐著想,心忖,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城塌瞭,尚留幾塊城墻的殘磚,何況是他喜歡過的人。

可是這「喜歡過的人」五字,又實在刺心。

他呆站在房中,野兒準備好瞭洗澡水並沐浴需要的物件,過來請他去洗澡,他也就去瞭。

脫瞭衣服,在大澡桶裡泡著,腦中也不知想些什麼,連水是熱是涼都沒留意。

還是野兒在外面敲門,提醒說,「別泡太久,水涼瞭要生病。」

宣懷風這才起來擦身換衣,到自己小屋的床上躺下。野兒跟過來這邊,瞧瞭一瞧,覺得諸般還算妥當,把大電燈拉熄瞭,隻留一盞壁燈,便躡手躡腳的走瞭。宣懷風在床上翻來覆去,隻對自己說,這種陰微情愫,不必細想,細想隻會更讓人不舒服。可越是想睡,越是一絲睡意也拉攏不來。生生折騰瞭大半個鐘頭,他便怪罪到壁燈上,覺得擾著自己入睡,下床把壁燈也關瞭。

哪知房中漆黑一片,他反而更清醒起來。腦子裡浮現的,還是白雪嵐看著那「思燕」落款,沉吟不語的愁緒。

既有愁緒,可見心中對與那位秦小姐的分開,是很遺憾的。

又想,若我今日聽瞭母親的話,果斷地走瞭,他若千年後,忽然拾起我留下的一個物件,想起我來,不知是不是同樣的神情。

那時陪在他身邊的,也不知是誰。

這時,聽見外頭不知哪個屋裡的大擺鐘,當當當地響瞭三下。宣懷風想,我在這邊輾轉反側,不知他是不是已經睡沉瞭。又或他這一刻,對著那筆記本,也如我這般輾轉反側。

正這樣想著,房門吱呀的一聲輕響,被人從外面推開。宣懷風當即從床上坐起來問,「誰?」

那進來的人似乎料不到自己動作很輕,也能把宣懷風給驚動,沉默瞭一下說,「還沒睡?」

宣懷風聽這熟悉的低沉的男聲,心臟仿佛被人用帶著老繭的指尖重重捏瞭一下,既有三分痛,又有三分酸,剩下的四分,卻是不可細究的歡喜。他察覺到自己心中的歡喜,對自己甚為瞧不起,因此又悶悶瞭一下,平靜地問,「半夜三更,你來幹什麼?」

白雪嵐走到床前,把帳子隨手一掀,在床邊坐下,看著宣懷風。房中一盞燈也沒有,窗外進來的月色也有限,可他那深邃的眼,像能把宣懷風臉上每一根汗毛都瞅清楚一樣。

宣懷風還想開口說什麼,白雪嵐忽然伸手一抱,把他收在自己懷裡,也不言語,就強悍地親吻起來。

宣懷風嗅著他熟悉的味道,察覺到這味道裡面,多瞭一些和往日不同的東西,似是被往事驚動後的毅然果決,又似有一種激憤昂揚。他琢磨不到白雪嵐此刻是何心境,因此多瞭幾分謹慎,溫順地任白雪嵐放肆。

白雪嵐吻瞭一陣,動作越發急切起來,順勢往前一壓,將宣懷風壓在床上,仿佛一隻饑渴交迫的猛獸,拼瞭自己最後一分力氣,把獵物給按在身上。

硬物破門而入,力氣甚大,痛得宣懷風悶哼瞭一聲。大概白雪嵐聽見瞭那叫聲,動作略為放緩一些,慢慢搖瞭七、八下,又按捺不住,放馬疆場般往裡頭沖撞過去。

所有酸麻癢痛,都聚在那被沖撞磨礪之處,宣懷風開始還咬牙忍著,不到一會便忍不住瞭,嚶嚶嗚嗚之音從雙唇間逸出來。

白雪嵐被這聲音撩撥得失瞭理智,低聲喚瞭一聲,「親親。」

伏下頭吻住愛人的唇,把他的呻吟也一點不剩地全吞吃瞭。宣懷風下面飽受征伐,痛極而爽,唇內被白雪嵐似貓般粗糙的舌頭狠狠舔舐,甘美而麻痹。胯下激昂欲噴,可是想到自己又像從前許多次那樣,在白雪嵐面前轉眼潰不成軍,而且連自己是怎麼輸的都不知道,又很不甘心,把下腹那搏搏亂跳的不安之處用力緊縮著。

白雪嵐知他心意,一邊加意晃動腰桿,一邊親他半腫的紅唇,低沉地央告,「好人,藏著做什麼?給我罷,舍瞭給我罷……」

宣懷風竟是不能真為自己爭一口氣,脊背上狠狠地一酥,胯下就沾濕瞭。

《金玉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