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部 層流 第二十四章

他說的,正是廖翰飛此刻心裡最煎熬的,他銀行裡能簽的款,幾乎已經簽完瞭,若說中途退出,生生賠出兩百萬,更加糟糕。換瞭是別人,還能仗勢欺人,讓手下打一頓丟到大門外,偏偏這白十三的勢力和他不相上下,真大打出手,事後四大傢族開起一個公論會來,自己難免說不過道理去。

要是說不許他們押每盤十萬的註,自己說過的話吞回去,就要自認是別人養的狗,叫他這廖傢大少爺以後如何見人。

廖翰飛思來想去,心裡煎熬得不行,手裡那把牌幾乎要捏碎瞭。這時,那位公冶雄已不知不覺站到瞭他身後,悄悄對他說,「廖議長已經知道情況瞭,打電話來吩咐,賭場若毀瞭信譽,不是幾十萬可以彌補。無論如何也要維持下去,實在不行,先拿著賭場帳上的錢開支票罷。」

廖翰飛低聲問,「你看出他們玩什麼花招瞭嗎?」

公冶雄搖頭,嘆道,「實在看不出,不像動瞭手腳。大概我也老瞭罷。」

廖翰飛咬牙說,「總不能眼睜睜輸瞭大半個傢當,你必須想個法子。」

公冶雄露出為難的表情,低聲說,「手藝都是幾十年練出來的,現在上百雙眼睛盯著,就算有法子,我也不可能現場教會您。不過,要是他們真有出千,還有最後一個破釜沉舟的土法子,破他們的伎倆。」

附耳過來,說瞭幾句。

廖翰飛眼睛一亮,挺直瞭背轉過身來,對宣懷風說,「你總是贏,我看很不對勁,別是出老千。」

今晚賭桌上的合作,宣懷風負責賭,白雪嵐卻是負責接招說話的。白雪嵐當即就說,「你贏瞭就尋常,別人贏瞭就出老千嗎?你這賭場要是這樣經營,我看沒有客人敢進門。」

賭徒們的心態,當然是偏向白雪嵐的,都開口附和,桌旁發出嗡嗡的人聲。

廖翰飛說,「既然沒有出老千,那你自然沒什麼要掩飾的瞭。大傢離桌子遠一點,不動手,用竹竿子挑牌,你敢不敢?」

這竹竿子挑牌,不許用手碰牌,就杜絕瞭換牌出千的可能性。離桌遠,要偷看對方底牌的難度也就更大。

白雪嵐聽瞭,拿眼去看宣懷風。宣懷風本來就不是靠著換牌取勝的,當然並不介意,很大方的就點頭瞭。白雪嵐對廖翰飛笑道,「看你輸得可憐,今晚就讓著你出花樣。取竹竿子來罷。」

當下便有賭場的人取瞭竹竿子來,一方給瞭一支。

歷來動用竹竿子的賭博,必是充滿驚險和警惕的大賭。旁觀的人們感受著這莊嚴的儀式般場面,不禁肅靜起來,呼吸都屏住瞭,場面竟忽然變得詭異的死寂一片。

可不管用竹竿子還是鐵桿子,賭博的規則還是一樣,發的牌也還是原本的那一疊,接下來六盤,廖翰飛竟隻贏瞭一盤,又輸瞭一大筆出去。

二十盤地獄似的賭博終於結束。廖翰飛抖著手簽出最後一張支票,臉已經死灰一片,站在賭桌旁邊,一雙膝蓋發軟,要兩隻手撐著桌面才能勉強站著,脖子上的青筋凸起,跳得比白雪嵐剛才厲害瞭十倍。

白雪嵐數數手上的支票,不但前頭自己簽出去的都收瞭回來,還倒贏瞭八十萬,這樣一筆巨款,對他來說也很不小瞭,何況贏得這樣痛快,心情很好的站起來,對宣懷風笑,「賭完瞭,回去數錢罷。」

宣懷風說,「等等,還有一件事。」

他從白雪嵐手裡,取瞭一張支票,走到廖翰飛面前,輕輕放在桌面上,說,「我做人是講道理的,這留給你。」

廖翰飛已是心如死灰,萬萬想不到對手竟如此慷慨,驚疑之餘倒有些感動,拿起那支票說,「這怎麼好……」

一語未瞭,宣懷風已補瞭下一句,冷冷道,「拿去買鞋,十萬塊,夠你穿一輩子瞭。」

廖翰飛一張臉,頓時從灰白脹成瞭青紫。

白雪嵐也想不到宣懷風來這麼絕妙的一手,忍不住放聲大笑,笑聲將三層樓的屋頂都要穿破瞭。偏生賭徒們裡面,也有聽說過早上鞋襪店那場鬧劇的,也有趣地笑起來。有不明白的,一問旁邊的人,事情也就傳開瞭。

白雪嵐一手拿著八十萬支票,一手攜著自己的心肝寶貝,前後由宋壬領隊的護兵族擁,意氣風發地離開賭場。大門外的汽車已經等著瞭。白雪嵐上瞭車,把支票隨手一扔,抱著宣懷風就狠狠吻瞭一氣,邊吻邊說,「親親,你真是個活寶貝。到底你是怎麼贏的,快說來聽聽。」

宣懷風笑道,「你要學會瞭再去沉迷賭海嗎?對不住,我不能把你帶壞瞭。」

白雪嵐不以為意,手隻管往喜歡的地方摸去,隨口說,「你不帶壞我,我也能壞起來。這就壞給你看看。」

汽車後座裡,令人臉紅的氣息,很快彌漫起來。

開汽車的是白雪嵐親信的人,跟著白雪嵐久瞭,對後座的事也能做到視若無睹,安安穩穩地開他的車。等汽車開到白傢大宅門外,宣懷風已筋酸骨軟,行動上有些不方便瞭,隻是怕白府裡的下人們看見丟臉,堅定拒絕白雪嵐抱他進門的要求。

白雪嵐沒辦法,隻好攙著他慢慢走回小院,接下來沐浴清理,吃飯,也無甚可多加述寫之處。

隻是白雪嵐看自己的愛人大展瞭一次奇才,竟然比本人還要興奮,晚上完全睡不著,一腔熱火按捺不住,都殷勤伺候在愛人身上。宣懷風本來是自己不慎收瞭廖翰飛的鞋票,讓白雪嵐難堪,心裡歉疚,特意去賭場想看有沒有機會把過錯彌補回來。沒想到本領加上運氣,不但彌補回來,而且簡直是贏瞭一個大勝仗,想著能給白雪嵐長些面子,自己心裡當然也感到愉快。

宣先生既然愉快,而宣夫人又熱情而殷勤,這個夜晩,自然也就成瞭一個充滿愛的夜晚,兩人繾綣纏綿,欲生欲死,不足為外人道也。

到瞭第二日,宣懷風才嘗到苦果,趴在床上,兩條漂亮的長腿打開著,連身都難翻過來。白雪嵐給他擦藥,因為手腳不太老實,才把藥擦好,他就把白雪嵐硬趕出屋子去瞭,自己仍舊趴在床上休息。

正瞇著眼睛懨懨欲睡,忽然聽見一陣腳步,那踩在回廊地板上的聲音,像極瞭白雪嵐穿的硬底皮鞋。他以為是白雪嵐又回來瞭,頭也不抬地喝道,「不許進來。再胡鬧,我生氣瞭。」

外面那人被他喝得在門外猛然一停,開口說,「不胡鬧,我是正經請教呢。」

宣懷風聽出是三司令的嗓音,嚇得一怔,猛地從床上翻瞭個身,扯得下面不方便的地方一陣生疼。可又不敢怠慢,忍著疼把衣褲匆匆整理好,披著床邊放的一件大外套起來,微笑著問瞭好,又問,「司令怎麼過來瞭?」

三司令笑道,「好哇,瞧你不出,竟是一個賭神。全濟南都傳開瞭,你一個晚上,贏瞭廖傢八十萬。乖乖,這一手絕活,我必須討教討教。你叫我一聲幹爹,總不能對我藏私吧?」

《金玉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