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旗勝問宣懷風,「你怎麼說?」
宣懷風說,「土匪確實攻擊瞭薑傢堡,這麼大的事,我能平白捏造嗎?宋壬和孫副官,還有我們帶去的護兵都可以做見證。」
韓旗勝說,「那是你的手下,不能取信於人。」
宣懷風說,「除瞭這位老太太,薑傢堡還有其他人,他們也可以作證。」
廖翰飛逼上去問瞭一句,「找出薑傢堡其他人作證,你就承認自己做的事嗎?」
宣懷風又不是傻子,看他這樣問,知道他已經做瞭準備,當然不會給出肯定的回答。但他不回答,反而讓旁觀的人更以為他心虛瞭,廖翰飛也不需要等他的答復,冷笑兩聲,命令護兵,「都帶上來。」
不一會,竟是來瞭七、八個村民打扮的人,個個蔫頭蔫腦,其中兩個還拄著拐杖,要讓人攙著慢慢地走到會場中。宣懷風仔細瞧瞧,都覺得面熟,便想起當日薑傢堡那場火光滔天的喜宴,白雪嵐帶著他談笑風生,是如何教訓那些來喝喜酒的人的。
韓旗勝問,「你們都是什麼人。」
眾人七嘴八舌,這個說是薑老太太的遠方親戚,那個說是薑傢的佃戶。與YU夕XI。
韓旗勝指著宣懷風,問眾人,「他說薑傢堡被土匪攻擊,他殺瞭很多土匪。你們見到沒有?」
眾人個個搖頭,都說,「什麼土匪,壓根他們自己才是土匪。他帶人燒薑傢堡的那晚,我們都在,親眼看著他燒的。老太太的小兒也是那晚上被生生嚇死的,可憐的小孩子,那本該是他大喜的日子呀。」
韓旗勝聽瞭,斟酌瞭一下,下結論說,「那麼,就是說根本沒有什麼土匪攻擊。宣懷風在門樓上開槍殺人,真是為瞭取樂瞭。」
說著,對宣懷風說,「你在門樓上開槍殺瞭人,這是你剛才親口承認的,這總不能抵賴。然而既然沒有土匪,為什麼開槍殺人?可見你的心實在狠毒,你欠廖傢一條人命,是不能不承認瞭。」
宣懷風這輩子,也不知道大白天裡,還有這樣把白說成黑的事,有點如在夢中之感,聽見韓旗勝問他還有什麼解釋,覺得嗓子裡幹幹澀澀的,隻說,「確實有土匪,他們都在撒謊。但這件事,薑傢堡那邊必定還有證人,可以再去仔細調查。」
廖翰飛嘿嘿冷笑,「他們都在撒謊,隻有你一人說的是實話?難道老太太殺瞭自己的兒子,燒瞭自己的傢來誣陷你?」
白雪嵐本著一個靜觀其變的態度,不到時候,原不想插手,可見廖翰飛問著問著,已逼到宣懷風面前,忍不住過去,把宣懷風拉到自己身後,冷冷瞅著廖翰飛。
廖翰飛不和他硬來,把目光落在後面,問,「白老爺子,你說過白傢不會偏袒。這個人殺瞭我兄弟,我要帶他回去發落,算不算過分?」
白天賜趁著白老爺子還沒開口,趕緊加一句激將,假裝著勸道,「爺爺,您可別開口。就算開瞭口,堂弟也不會聽。當場鬧起來怎麼瞭得?」
白老爺子怒道,「他爺爺的指示,他敢不聽嗎?白雪嵐,你給我回來。我不管你和他什麼交情,如今他殺瞭廖傢的人,就必須交給廖傢發落。殺人償命,誰也不能例外。」
宣懷風聽這樣斬釘截鐵的話,心中一動,想起今早老爺子這樣好相處,磕瞭頭還送見面禮,隻為瞭帶他到這來參加會議,心裡生出點寒氣。口袋裡很珍惜的那兩個玉球,變得沉甸甸起來。
再一抬眼,白雪嵐像一座雄山般,擋在自己面前,又有些傷感,低聲對白雪嵐說,「你讓開。他們是沖著我來的,你別把自己搭進去。」
白雪嵐仿佛是個聾子,不管是爺爺的話,還是宣懷風的話,都當沒聽見,身子動也不動。
白老爺子連說瞭幾聲,得不到回應,更生氣瞭,喝令,「把這畜生給我捆起來!」
宋壬看著居副官要帶著幾個護兵上前,眼都急紅瞭,但這是老爺子的命令,要他拔出槍來對峙,他實在沒這樣的大膽,不由去看白雪嵐,希望他給個指示。但白雪嵐這個節骨眼上,卻沒理會他求救般的眼神,目光放在桌子對面,從甄修言身上,緩緩移到韓未央身上,然後又從韓未央身上,再落回甄修言身上。
甄修言從一開始就沒說過話,他和宣懷風不熟悉,眼看薑老太太風燭殘年,不惜以血控訴,再加上許多人證,他也信瞭七八分,殺人取樂這種事,傷天害理至極,他哪有幫助宣懷風的道理。
然而遇見靈魂的伴侶夢雲,他是如同重得新生一般,這件事,可說欠瞭白雪嵐一個天大人情,現在見白雪嵐望著自己,知道是求援的意思。他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實在無法袖手旁觀,眼見居副官帶人走到白雪嵐身邊,大概就要動手,隻好站起來道,「慢著。今天大傢開會,就是要和和氣氣把事情說開。大概……大概雪嵐並沒有偏袒的意思,他是看出這件事有疑點,所以要替宣先生分辯分辯。雪嵐,你有什麼話,就說罷。」
居副官要帶人捆白雪嵐這個惡閻王,也是捏著一把汗,很擔心現在得罪他,將來要被秋後算帳,有甄修言這麼一聲「慢著」,真如及時雨一般,趕緊向白老爺子看,是個什麼指示。
白老爺子瞅著自己副官對上自己的孫子,竟這樣窩囊,心裡氣個半死,隻是在他心底,其實也怵這個撒起潑來驚天動地的孫子幾分。山東地界的大人物今天都在場,還有許多記者,要是白雪嵐負隅頑抗,來個魚死網破,那白傢以後怎麼還有臉面在人前立足?左右衡量,強來不可取。
甄修言代表瞭四大傢之一,又是白傢的親戚,自己剛好可以給個面子,白老爺子便嘆道,「傢門不幸,出這樣一個孽障。也罷,既然修言開口,就不捆瞭,看他要說什麼。」
哪料白雪嵐卻沒有就坡下驢的悟性,冷冰冰地來一句,「沒什麼好說,誰敢動我的人就死,就算天王老子發話,也是一樣。」
這硬釘子,碰得白老爺子頭皮一陣發疼,怒氣一起,拿起拐杖砰砰往地上用力撞瞭幾下,喝道,「捆瞭!捆瞭!敢反抗就斃瞭!」
居副官才退到後面,接到命令,隻好又帶著人向白雪嵐逼過來。
白雪嵐隨意地把兩手一抬,居副官和護兵們以為他要拔槍,都知道他槍法好,殺心大,嚇得住瞭腳。豈知他隻是舉起手,輕輕鼓瞭幾下掌,笑道,「演的一出好戲。」
目光落在韓未央臉上,見她雖然臉露焦急,卻仍是按捺著不肯作聲,白雪嵐便對眾人說,「各位今天聽瞭一堂公審,想必都是要得到一個結果的。不過今日這是四大傢的會議,死的人也是四大傢的人,到底怎麼辦,是不是應該四大傢來表決。」
白天賜向來和白雪嵐說不到一塊去,這時卻馬上點頭說,「這話很對。」
廖翰飛說,「好。那大傢給一個明白的態度,宣懷風殺瞭我兄弟,我要把他帶回去廖傢發落,你們贊不贊成?白總督,您德高望重,請你先表態。」
白雪嵐說,「你們剛才說,宋壬放火燒薑傢堡的帳,要算在宣懷風頭上,因為他是宋壬的上司。巧得很,我是宣懷風的上司。殺廖國安這件事,他是照我的吩咐做的,算在我頭上。廖翰飛,你把我帶去廖傢發落,如何?」
廖傢搶在今天開會,取得白老爺子的配合,是因為承諾瞭絕不會動白雪嵐一根頭發。綁瞭宣懷風,白傢樂見其成,要是綁瞭白總督的寶貝孫子,白總督能善罷甘休?
廖翰飛當即拒絕說,「你別把水攪渾,他是他,你是你。」
韓旗勝拿出公允的樣子,問宣懷風道,「那天你在門樓上開槍殺人,白十三少在嗎?」
宣懷風瞧著形勢十分不好,不管是廖翰飛或者韓旗勝,都沒安著好心,最糟糕的是連本應是站在他們這邊的白老爺子,也另有打算。這種危險的狀況,他也擔心會有人趁機把白雪嵐也害瞭,為白雪嵐解釋道,「他那天到外頭去瞭,並不在薑傢堡。」
這是實話,他說起來,口氣很篤定。
韓旗勝說,「這就結瞭。當時白十三少並不在,你做的事情,還要算在你自己頭上。」
宣懷風說,「我做的,我自然承認,但我打的真是土匪。」
經過薑老太太和那群村民的作證,他的話聽起來很是無力,眾人以為犯罪的人,總要為自己狡辯的,所以竟不和他糾纏到底有沒有土匪,繼續往下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