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 蕩氣回程 第五章

不多時,舉目已可看見山谷入口,容恬反而放慢瞭馬匹,揮手示意,讓身後眾人先行過去。

容虎心裡有數,攜著秋籃領頭從容恬坐騎旁擦過,回頭瞅瞭兩人一眼,絕塵而去,眾人隨容虎而去,眼前一陣塵土飛揚,不一會,馬蹄聲隻剩單騎,噠噠噠噠,比起剛才的熱鬧來,四周頓時顯得有些寂靜。

鳳鳴心裡奇怪,轉頭看容恬。

容恬臉上一派安然,放松韁繩,任由坐騎緩瞭腳步,垂頭吃草,自己翻身下馬,雙手插在鳳鳴腋下,將鳳鳴從馬上抱下來,道:“讓馬匹休息一下。這裡風景很美,我們坐一坐再走,待會進瞭山谷,侍衛侍女圍瞭一群,恐怕就沒有這樣安靜的時候瞭。”

鳳鳴“嗯”地點瞭點頭,選瞭一處幹爽的草地坐下,百無聊賴地四處觀望瞭一會,忍不住一臉狐疑地問:“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和我說?”

容恬站在馬匹旁,聞言單邊濃眉輕輕一挑,卻不作聲,隻是隨手甩瞭甩手中的馬鞭。

“容恬,你很少這樣吞吞吐吐,拖拖拉拉。”鳳鳴站起來,扯著容恬的衣袖要他坐下,拍胸口道:“有什麼為難的地方,你盡管直說。鳴王大人有大量,什麼都可以接受。”

容恬思索片刻,才道:“山谷裡面,會出現你意想不到的人。”

“意想不到的人?”鳳鳴懷疑地瞥他一眼:“你不會是……”

話未說完,容恬伸出臂膀,狠狠摟住他,沉聲道:“鳳鳴,沒有人能抹煞從前,隻有向前看,才能成就大事。”

鳳鳴被他抱得幾乎喘不過氣來,拼命把頭伸出來呼吸:“那個人……”

“那個人就在山谷裡。”容恬露出帥氣的笑容,猛站起來,把鳳鳴抓上坐騎:“你曾經說過的一句話很對,既來之,則安之。來,我們入營!”

他性情豪邁,難得的猶豫為難也是一掠即逝,攜瞭鳳鳴,一扯韁繩,駿馬放開四蹄,飛奔而去。

剛進小谷,即可看見前方一道石制的防禦圍墻,墻高約兩丈,外面起碼有四處極高的哨臺,圍墻內,隱隱約約可看見木制建築的屋頂,就這樣一眼,已經知道這小山谷中的營地不是草率而就,規模之大,耗工之多,如果不是進來親眼看見,真難以想象。

圍墻中央的大門已經完全打開,儼然一副隆重迎接的架勢。一見容恬的坐騎,四周歡呼驟起,城墻上的士兵紛紛用槍擂地,以示歡欣。

大門處站瞭不少人,自然少不瞭容虎秋籃等,但他們都站在第二排。鳳鳴抬眼看去,一張熟悉的美艷臉蛋跳入眼簾,不是艷絕天下的媚姬,還有何人?

鳳鳴早有幾分料到,見瞭媚姬,倒沒有預料中的心情鬱悶,但還是習慣性地手肘往後一撞,給容恬胸膛上來瞭一記大力的,聽見身後容恬悶哼一聲:“生氣瞭?”

鳳鳴翹起鼻子:“我乃西雷堂堂鳴王,哪有功夫吃這種飛醋?”坐騎已到圍墻前,鳳鳴換上笑臉,首先跳下馬去,向媚姬打個招呼,抬頭贊嘆地看看這個令人不得不誇獎的營地,老老實實地說:“這就是你隱居的地方?媚姬,這次多虧有你幫忙,西雷可欠下你一個大人情瞭。”

媚姬笑容輕緩雍容,搖頭道:“鳴王誤會瞭。媚姬不過是個普通女子,隱居何需這麼龐大的營地?這個地方確實是我離開西雷後隱居的小谷,但鳴王現在看見的所有東西,都是蕭縱先生一手謀劃出來的。”淺淺玉指一點。

鳳鳴早註意到和媚姬並列第一排的這個男人,因為要忽略他的存在真的很難。

是媚姬的新情郎,還是容恬的手下幹將?

此人穿著簡單的素色長袍,站在經過悉心打扮,如五彩花般的媚姬身旁,卻因為身上隱隱散發的一股與眾不同的男性魅力,而搶去媚姬一半的風頭。

五官並沒有哪樣顯得特別好看,具體分開仔細琢磨,似乎還覺得有點粗糙,但眼、耳、口、鼻一旦結合起來,所有的粗糙都轉化為統一和諧的成熟男人的氣質。目光深邃無底,成熟卻沒有絲毫老氣,從他的臉上根本無從猜測他的年齡。

他身材頎長,個子大概與容恬不相上下,體格勻稱,兩手自然地下垂於大腿兩側。

鳳鳴與他不熟,不好意思盯著他的臉直看,視線轉而落在他修長的十指上,心裡猛然一跳,脫出而出道:“先生一定劍術非凡。”

蕭縱道:“鳴王的眼光也很厲害。”轉而看向鳳鳴身後,含笑道:“西雷王別來無恙,蕭縱接到西雷王的信後,領人日夜趕工,造出這處隱蔽兵營,總算不負西雷王所托。”

“多謝先生。”

鳳鳴心中頓覺異常,轉頭古怪地看向容恬。他認識容恬這麼些日子,從沒聽過容恬對誰這麼恭敬地說過話。

容恬拍拍他的肩膀,向他介紹:“鳳鳴,這位是我的恩師,縱橫十二國的第一劍術大傢,蕭縱先生。先生,這是鳳鳴。”他頓瞭一會,又道:“鳳鳴小孩心性,常常會異想天開,口不擇言,若得罪瞭先生,還請先生能稍有通融。”

鳳鳴左邊看看蕭縱,左邊看看蕭縱,忽然感覺一陣心驚肉跳,悄悄挪動腳步,靠得容恬更近一些。

蕭縱毫不在意,微笑點頭道:“西雷鳴王名滿天下,得此奇才,真的要恭喜西雷王。我們進內再談。”轉身引領眾人走進大門。

需要二三十人齊推才能挪動的厚重實木大門,在他們身後徐徐關閉。

“時間倉促,兵營雖然及時完工,但還有許多地方需要進一步加固,我一共設瞭七處哨臺,四高三矮,五明一暗,而哨臺又可以充當臨時隱藏……”

從大門邁步向營地內裡走去,果然規模宏大,設計巧妙,因為大多就地取材,而許多地方又盡量借用瞭原來小谷的自然條件,所以節省瞭不少人力和時間。

鳳鳴聽他們開始長篇大論商討營地的建築,心裡頓時大打哈欠,悄悄落後幾步,與容虎並肩,狠狠瞪著他,低聲罵道:“你教的什麼課?第一劍術大師明明叫蕭縱,誤人子弟,害我當眾出醜。”

容虎哭笑不得,解釋道:“蕭縱是他的原名,蕭聖師是世人對他的尊稱。”

秋籃在一旁用手指在臉上羞羞:“鳴王不好好聽課,倒來怪容虎不好。”

鳳鳴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瞅著秋籃,搖頭嘆氣:“女生外向,唉唉,胳膊肘如今往外拐瞭。”

“奴婢隻是說實話。”秋籃嘀咕一聲,紅瞭臉蛋,怕鳳鳴說出些別的來,不敢再作聲。

容虎卻道:“鳴王小心,蕭聖師脾氣出瞭名的古怪,雖然不是君王,但權勢比一國之主還大,手下有一批能人死士為他效命,你看他能在短短時間內不知不覺建這樣龐大的一個兵營,就能知道他有多麼厲害,得罪不得。”

“對呀,連大王和媚姬姑娘都不敢直呼其名,尊稱先生。”

鳳鳴蹙眉道:“他是容恬的師傅,怎麼我從來不知道?”

秋籃睜著清澈的大眼睛:“奴婢一直在太子殿侍侯,大王師傅的事,奴婢怎麼會知道?”

鳳鳴還未將目光轉到容虎身上,容虎忽道:“大王在找鳴王瞭。”往前方一指。

鳳鳴向前望去,果然容恬正在回頭張望,看見他落在後面,展露笑顏:“一定是我們討論兵營佈置太悶,反正今天也談不完,來,我先帶你去寢室看看。”

媚姬溫和有禮,一直跟在容恬和蕭縱兩人身後約兩步的地方,不打攪他們的正事,此刻盈盈移步過來:“媚姬親自下廚,備瞭幾樣酒菜為大王和鳴王洗塵。待大王和鳴王稍做休息後,將筵席擺在正廳可好?”

“也好,有勞瞭。”容恬對媚姬溫柔一笑,轉身又向蕭縱告辭,抓著鳳鳴的手,領著秋籃容虎秋星等人,朝自己專屬的寢室走去。

說是寢室,當然不是簡單的一個睡房而已。

那是一個完整的院落似的空間,設計借用瞭山壁和樹木,在山巖上開鑿的巖洞和古樹搭建各占一半,充滿新意。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正廳、側廳、小廚房都經過一番精心佈置,不知是否媚姬由親自打點。

容恬和鳳鳴自然占瞭主臥室,另外的幾個睡房便讓容虎秋籃他們自行分配,近身親衛大半安置在院落外圍的空房裡。

鳳鳴好奇心強,新到一個地方總停不下來,這裡摸摸,那裡碰碰,邊玩邊問:“外面的士兵穿的服飾大相庭徑,是不是不同系統的人?”

“難得你多瞭心眼,知道要觀察環境。”容恬見他在房內竄個不停,不耐煩地抓住他,把他抱到自己大腿上:“這個兵營裡有西雷的正統士兵,有我私下訓練的死士,有永逸王子的私人傢將,有媚姬的護衛,還有先生身邊的人。”

鳳鳴咋舌:“怪不得看得我眼花繚亂。”臉色一黯,低頭嘀咕:“怎麼我從來不知道你有一個這麼有名的師傅?”

“不然你以為我的劍術是跟誰學的?”容恬拍拍他的腦袋,笑道:“這是機密。先生難得肯收弟子,他不許消息外傳,誰敢拂他的意?我當日與瞳兒大戰前寫信向先生求援,先生竟肯親自過來助陣,實在是意想不到。若不是有先生在這裡看住瞳兒,我可能還要遲一個月才能動身前往東凡。”

鳳鳴吃瞭一驚,當時他在東凡情勢危機,這邊鹿丹病重,那邊有軍青和軍亭兩個極有可能翻臉不認人的傢夥在,別說遲一個月,就算隻遲十天,自己的小命也多數會報銷。

嚇出一聲冷汗之餘,又忍不住問:“他人在這裡永殷,如何幫你看住瞳兒?”

容恬呵呵笑起來,用指尖去戳他嫩滑的臉蛋:“若要你做西雷王,恐怕早被人挫骨揚灰瞭。我們在東凡鬧瞭一場,難道瞳兒會一點消息也不知道?他猜想我們會回來西雷,定會派出高手埋伏在路上,截殺我們。”

鳳鳴一路上隻擔心暴露行蹤,被他國敵人發現而追殺,這才想到自己被瞳兒派人截殺的可能性,後知後覺地猛拍額頭:“對哦,瞳兒怎麼會一點也不知道東凡的消息?”

“不必擔心。”容恬在他臉上偷香一口,坦然道:“輪到埋伏截殺,十個瞳兒也不是先生的對手,我敢保證,他那些高手一出都城,從此再無音信。”

這才明白,原來一路平安,完全和僥幸二字搭不上邊。

《鳳於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