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部 海夜異色 第八章

鳳鳴看著秋藍去瞭,才繼續往小樓裡走,上石梯到瞭第二層,發現大傢都不在,地上零零散散放著幾個吃得幹幹凈凈的空碗,應該是回來吃完飯後,各自散去幹自己的事情。

隻有自己原先的一個碗還是半滿的。

鳳鳴已經知道船隊缺糧,當然不願浪費,過去端起碗,往嘴裡送瞭一口,不由皺眉。

雖然秋藍已經盡量做到最好,但原料缺乏卻是實情,大灶煮的野菜,熱的時候味道還可以,但冷瞭後就有一股奇怪的苦味,再加上冷瞭發硬的飯粒,滋味更不怎麼好。

鳳鳴身為鳴,一向錦衣玉食,供應他的菜食中什麼難得的好料沒有?身邊又有專職大廚秋藍每天盡心竭力挖空腦觔地烹調好菜,頓頓都是好東西。如今忽然吃起野菜加冷飯,當然不好受。

唉,當主帥真不容易。

但如果換瞭容恬是主帥,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全部吃下去的。

因為他就是那種能夠感染士兵的偉大主帥。

想起容恬,鳳鳴心中又甜蜜又驕傲,低頭看看碗裡的剩飯,又蹙瞭蹙眉,閉上眼睛,大口大口扒到嘴裡,總算直著脖子全部吞下瞭。

吃完瞭冷飯,鳳鳴閑著無事,就想到西岸去視察一下防禦工事進行得怎樣。下去時,正好在樓梯上碰見尚再思二石樓狹小,一個剛要上去,一個剛要下來,正好一上一下撞上瞭。

兩人都笑起來。

尚再思問:「鳴這是要去哪?」

「反正沒事,過去看看岸邊臨時搭建的箭臺什麼的。」

「屬下已經去看過瞭,還沒完工,鳴王如果要看,不如晚點再去吧。剛好可以和容虎一起過去。」

鳳鳴問:「容虎來瞭嗎?我在樓上沒見到他。」

「冉青和曲邁屹完飯去頂替容虎的位置,換容虎回來休息。」

尚再思比較清楚大傢的行蹤,道:「容虎剛剛是在樓上吃飯的,不過後來好像到地窖幫羅總管擺弄那些無主的藥材去瞭。」

鳳鳴興致勃勃道:「這裡的地窖我還沒有看過呢,聽冉虎說挺大的,走,我們也去看看。」

拉瞭尚再思一道,下樓梯去找地窖。地窖入口就在小樓一層的東側,掀開石板,就有一道斜梯。下面隱約傳來人聲,似乎有人在裡面忙碌,還晃動著微弱的火光。

鳳鳴天生愛玩,受到探險電/影的熏陶,對地窖聯想到的多半是寶藏和機關從前他曾經被困在土月族的神奇地洞裡,第一個想法就是到處探險。

這一次也來瞭興趣,第一個貓著腰沿梯下去。

腳才踏足地窖地面,一股刺鼻氣味直沖鼻孔,嗆得人呼吸一滯。

鳳鳴趕緊捏住鼻子,怪叫道:「我的天啊!這氣味……虧你們還能待在裡面。」

容虎正在協助羅登,指揮眾人清理地窖年代久遠的陳貨,聞言轉過身來,無奈搖頭道:「鳴王下來這地方幹什麼?」

容虎雖然是鳳鳴的侍衛,卻也是容恬指派給鳳鳴的老師之一。

鳳鳴頗有調皮搗蛋被老師發現的感覺,不由吐瞭吐舌頭,「呵,下來看看。」

羅登好心勸道:「這地方亂糟糟的,除瞭一堆又舊又不值錢的藥材,就隻有灰塵。站在這裡鼻子很難受的,少主快點上去吧。」

鳳鳴捏著鼻子,走過來東張西望,「什麼東西這麼難聞?」

「是這個。」容虎知道他好奇心旺盛,不得到答案一定不會老老實責離開,把他領到一堆裝滿東西的沙袋前面,打開其中一袋,頓時,刺鼻的氣味更為強烈。

容虎指著沙袋裡的東西道:「就是這個。」

「咦?」鳳鳴伸手進去,撈瞭一把,在手裡搓瞭搓,又拿到鼻子上輕輕噢瞭一下,皺眉道:「我說味道怎麼有點熟悉呢,原來是硫磺。」

上過化學課的人,多半都接觸過硫磺這種自然界很容易找到的物質。

老師常常用硫磺作為原材料,給學生做硫化物方面的化學試驗。

「不是說地窖裡隻有藥材和陶罐嗎?怎麼還會有硫磺?」

難道他們無意中找到的,還是一個古代的化學倉庫?

鳳鳴撓頭。

容虎道:「這種東西雖然不是藥材,卻是很常用的煉藥的東西。」

羅登年紀大,也最為見多識廣,盼咐瞭手下們繼續工作,走過來,掃瞭鳳鳴手中的硫磺一眼,也道:「確責是煉藥的東西。我們船隊常年給各國商人運貨,當然也遇過不少藥材商,他們不但販賣山草藥,也販賣煉藥的各種山石紛末牟利。屬下記得,除瞭這種粉末外,還有一種一粒粒的,好象會發光的小石頭一樣的東西也很常見,藥材商經常一運就是半船。」

「哦。」鳳鳴瞭解的點點頭。

經過容虎和羅登這麼一說,他也有點想起來這不就和古代煉丹術有點相似嗎?

也用硫磺朱砂什麼的來煉藥,所謂五行煉丹術,當年秦始皇就很信這個,沒想到這裡的人也有類似的研究。

嘿,以前看過一本科學方面的書,作者就曾經寫過一句──古代煉丹術,其實可以算是中國化學的始祖。

鳳鳴問:「不知道羅總管說的另一種發光小石頭一樣的東西是什麼。」

容虎笑道:「這種小事理會它幹什麼?總不需要鳴王自己煉藥。」

「不能這麼說。」羅登卻正容道:「少主之所以成為天下各國敬仰畏懼的對象,正是由於少主身上這種喜歡深究的精神,對不懂的事情充滿好奇心的人最可怕,因為隻要給予時日,他們一定會成為無所不曉的大師。」

鳳鳴樂道:「羅總管是說我會成為無所不曉的大師嗎?」

羅登認真點頭,「一定會的。至於少主問的另一種東西,藥材商販賣的時候通常都是兩種東西一起運,說不定這地窖裡也有。」

左右看看,大步走到另一堆沙袋前,打開一袋看瞭看,搖搖頭,又開瞭另一堆的其中一袋。

開瞭好幾袋,羅登呵一聲笑起來,「果然有這東西。」

伸手到袋子裡拿瞭一把,回到鳳鳴面前,向鳳鳴攤開手掌。

鳳鳴仔細一看,羅登掌心裡面的東西果然是會發光的,一粒粒的。

「咦?」鳳鳴探過頭,認真看瞭半晌,抬起頭問羅登,這是不是硝石?好像有點像。」

「什麼是硝石?」羅登一愣。

這位老總管雖然見識不錯,可惜沒有學過現代化學。

「就是一種……嗯,應該是含有硝酸鉀的晶體,咯,就是這個樣子的。」

鳳鳴指指羅登手掌那些小顆粒,又皺眉道:「不過這可能不是純天然的,倒像是天然硝石溶解在水裡之後重新結品成的。難道是藥材商經過提純的半成品?」

羅登聽得滿心崇敬,驚喜不已,「沒想到少主還是制藥的大行傢,屬下過去和藥材商人打過交道,他們也說過這小石頭和普通石頭不同,可以神奇的溶在水裡,等水幹瞭,又變成瞭更漂亮的小石頭。哦,是透明的表面發光的小石頭。」

鳳鳴聽瞭,知道自己多半猜對瞭。自然界中存在的天然礦物,易溶於水,又結成晶體,顏色微白,表面還有玻璃光澤。大概……也許……可能……是硝石吧。

不能怪他不敢太確定。

他學化學可是中學的事,現在可以記起硝石這個名字,已經值得讓他的化學老師喜極而泣瞭。

容虎見鳳鳴真的能說出一點門道,也驚訝起來,「鳴王對這東西如此著迷,是不是想到這種東西可以發揮什麼神奇的功效?」

「沒有沒有……」鳳鳴搖頭,「我隻是復習一下化學課上學過的老知識而已,不過……」

說到這裡,腦海忽然掠過一樣東西,驟然止住聲音,一臉古怪.

容虎和羅登摸不著頭腦,一起問:「怎麼瞭?」

「那個……那個……」

「那個怎麼瞭?」

「那個……」鳳鳴瞪著眼睛,喃喃道:「我的老天,我想到哪裡去瞭……不可能……絕不可能的……」

這容虎不解地皺眉,「鳴王請說明白一點,出瞭什麼事嗎?」

「真的不可能……」鳳鳴呻昤般的叫瞭聲「我的老娘」,自己也不敢相信地搖搖頭,低聲道:「我忽然想起中國古代四大發明之一的火藥.上帝啊,不會吧?硝石和硫磺,如果還有碳的話……那豈不就是……就是……」

黑、火、藥!

「少主,」羅登忍不住問:「火藥是什麼東西?自從跟瞭活潑好動的鳳鳴後,這位在蕭傢經歷過不少風雨的總管人老心不老,被鳳鳴感染得充滿瞭年輕人才具有的好奇心和鬥志。

「火藥是一種厲害而且可怕的武器……」

「那太好瞭!」容虎一聽「武器」兩個字,頓時來瞭興趣,露出帥氣笑容,「屬下就知道鳴一定有辦法對付同國水師,光聽火藥這個名字,又有火又有藥,一定極為厲害。鳴王快點把詳情告訴我們,讓屬下們立即著手去辦。」

鳳鳴苦笑,「容虎你真是想得美,火藥這種東西是經過古人無數心血才投入到戰場上的,你還以為說做就做得出啦嗎?」

容虎微愕,「什麼?古人就已經用上瞭?怎麼屬下從來沒聽大王說過?」

鳳鳴心忖,我的古人和你的古人怎麼相同?

撓瞭撓頭,忽略容虎那個「古人」的問題,思索道:「做火藥的話,三種原料我們已經有瞭兩種,嗯,還差碳,就是木頭燒過後黑色的那種。」

容虎是被容恬悉心培養出來的,打算用為將領的人才,受容恬黑陶,對制作「尖端」武器這種事最為熱情。

容虎立即道:「荒島上面,別的可能不容易找,燒過的木頭就實在太簡單瞭,鳴王放心,屬下立即派人準備。」

尚再思是跟著鳳鳴身後下來的,見鳳鳴和容虎羅登等談得興致勃然,安靜在一旁等著沒有插話,這時候建議道:「既然名宇叫火藥,這東西恐怕和火有關。鳴王就算弄,也不能在這有很多貨物的地窖裡面弄,萬一燒起來怎麼辦?不如這樣吧,容虎去找一點碳來,我陪鳴王先上去,找塊適宜做火藥的空地等著。東西弄來瞭,就請鳴王動手演示制作火藥,如何?」

他笑瞭笑,又道:「這裡氣味難聞,呼吸不暢,鳴王一直待在這裡,對身體也不好。大敵當前,萬一主帥生病,那就糟糕瞭。」

他思慮周到,一番話無人不贊同。當即羅登留下來繼續負貴地窖清理工作,容虎跑去找碳。尚再思和鳳鳴把硫磺和硝石裝瞭一小袋,各提一袋,出瞭地窖。鳳鳴對自己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天下的科學試驗,看起來簡單,要真正動手可不那麼容易,尤其是火藥這種東西,以他這笨手笨腳的蠢樣,說不定先把自己的試驗塌所給炸瞭。所以,地點一定要離小樓有一段距離,既保險又保密。

他就和尚再思在外面逛瞭一圈,找瞭個離小樓挺遠的大巖石的背面,準備在這裡開展「研究工作」。

驚隼島的天氣變化極其迅速。大雨停歇後,轉眼就艷陽高照,剛剛才被雨水沖刷幹凈的大片巖石立即被陽光曬幹,再也沒有一點水痕。

要不是親眼看過方纔的暴雨淋漓,還真難以相信不久前這裡還是一片狂風大雨二這試驗基地還算不錯,既幹燥又有遮陽,還可以躲在巖石後面避免傷害。

鳳鳴和尚再思略為動作,把地方收拾出來。

尚再思幹完,拍拍手道:「我去告訴容虎一聲,好讓他知道這地方。」回小樓去瞭。

不到半個時辰,尚再思回來瞭,身後跟著肩上背瞭半個沙袋的容虎,再後面還跟著羅登和冉虎。

鳳鳴驚訝地看著冉虎,「冉虎怎麼也來瞭?弓箭這麼快就好瞭?」

「還沒有,工匠們還在趕工。」

冉虎摩拳擦掌,興奮地道:「屬下是聽羅總管說,少主又想出瞭驚天的好東西,忍不住好奇。呵呵,就趕過來看看。」羅登咳瞭一聲,對鳳鳴道:「地窖的事,屬下已經盼咐過大傢瞭,不需要屬下再待在那裡監督嗯,老實說,屬下比屬下的徒弟冉虎更好奇少主要做的東西。」

他們這兩個旁觀者,比鳳鳴本人更對鳳鳴充滿信心。

鳳鳴倒有些不安,臉紅紅道:「我其實也沒有做過,不過是以前在課本上看過一……」

「少主天資過人,何況還苦心求學過,一定能成!」

容虎把肩上的沙袋放下來解開,露出裡面黑黑的東西,「這是鳴王要的炭。時間無多,我們快點開始吧。」

鳳鳴想瞭想,咬咬牙道:「好,我現在就開始制作古往今來最恐怖的新式武器火藥,不過,先說好,我有一個要求。」

羅登代表眾人道:「少主請說。」

鳳鳴神情凝重,「這個火藥,應該說是劃時代的進步,但也同時對人類具有毀滅性。所以,大傢看到制作過程後,絕對不能外傳因為一旦被壞人知道,後果就嚴重瞭。」

「那當然。」容虎道:「鳴王放心,我們絕不外傳。」

「那就好。」鳳鳴點點頭,「那你們就認真看著瞭。」

眾人頓時凝神屏息,唯恐妨礙鳳鳴偉大的制作,不敢發出一點不該有的響聲。

鳳鳴自己也十分緊張,先閉上眼睛,來瞭幾個深呼吸。感覺心跳不那麼強烈後,才睜開眼睛開始動手,以足以和科學傢媲美的嚴謹態度,把三個袋子裡的三種火藥原料,硫磺、硝石、碳,小心翼翼地取出來。

為瞭增強記憶似的,口中念叨著,「硫磺,就是S,硝石,硝酸鉀,就是N,碳,代表瞭C。」一邊念念有詞,一邊拿起一塊碳,在巖石上一筆一劃寫下他千辛萬苦總算回憶起來的方程式──ZKN03十S十3C一KZS+NZ十3C02。

寫好方程式,選要計算各種原枓的比例。眾人站在一旁,看他寫天書一樣寫出自己根本不懂的文字,而且還畫出許多令人不解的符號,儼然在和天神交談似的,肅然起敬,更不敢打攪。

過瞭一會,鳳鳴加減乘除都用過,停止在巖石上繼續揮散,丟瞭手裡的碳筆,直起腰來,長長出瞭一口氣。

冉虎被他勾得好奇心怎麼壓也壓不住,非常小心地小聲問:「少主,已經弄好瞭?」

鳳鳴看他一眼,一副怎麼可能這麼快弄好的模樣,搖頭道:「我剛剛隻是計算瞭一下各種原枓所需的比例,不過這個又涉及化學物本身的那個──算瞭,解釋起來太復雜,反正我先按照我大概算的來嘗試一下好瞭。」

說著,取瞭一點碳,磨成粉末,和硫磺還有硝石混合在一起,放在一個土盆裡。

「退後一點,小心。」鳳鳴蹲在火盆旁,轉頭鄭重警告,「我要點燃瞭。」

眾人無不緊張,連忙聽從鳳鳴的話,後退幾步,直退到巖石後面。

容虎一想不對,把頭從巖石後面探出來道:「鳴王難道不過來躲著嗎?」

「對哦。」鳳鳴吐吐舌頭。

太緊張瞭,他隻得叫人傢走開,居然忘記自己還笨笨的待在土盆旁。

鳳鳴走過去,和容虎等人一起躲在巖石後,轉頭對容虎道:「容虎,你弓箭不錯,丟東西準頭也應該可以吧?那個,你點個火,燒個樹枝什麼的,丟在那個火盆裡面」

容虎立即照辦,找個幹枯樹枝點起來,拿著火頭燃起的樹枝問:「現在就丟火盆裡面?」

鳳鳴點頭,「嗯,丟吧,成敗在此一舉」

眾人心裡劇烈一跳,越發屏息,睜大眼睛。

容虎從巖後探頭目測瞭一下距離角度,手腕一甩,火枝在半空中劃出一個拋物線,果然一點不差掉在火盆裡。

*****

單林海,巨大的海盜大首領座船上。

感覺到脖子上怪怪的,子巖睜閑眼睛,轉過頭,澄清的眸子看著在自己背後搞鬼的賀狄,

「你幹幹什麼?」

「送你一個小束西。」賀狄低低笑著,手下一點不停的繼續打著復雜的繩結。

他正在子巖脖子上戴的,是一個似乎皮革鞣制的頸環,海上的水手自然會打一些難解的繩結,賀狄更是技高一籌,十指動瞭一番,繩結已經打好,還往子巖膚色健康的後頸狠狠吻瞭一下,道:「弄好瞭,你摸摸看。」

抓著子巖的手,讓他細細撫摸已經戴在脖子上的禮物。

子巖臉皮最薄,剛被賀狄耍賴一樣占瞭便宜,現在還要在脖子上弄個皮圈,好像巴不得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倆關系不一般似的,惡聲惡氣道:「我又不是女人,為什麼要戴這種東西?拿下來。」說完就摸索到繩結處,要解下來。

賀狄連忙按住他的手,又怕激起子巖更大反感,不敢太用力,低頭貪婪地親著他的指尖,一邊道:「別忙著解,你先摸摸這上面的兩顆陶珠。」

「有什麼好摸的?」

「當然好摸,」賀狄柔聲道:「這兩顆陶珠,一顆上面刻著狄字,一顆上面刻著巖字。都是我自己親自雕好的模子,特意派人用快馬送回單林,叫他們按照我畫的圖紙加工,做好又立即送回來。不知花瞭多少人力物力,剛剛才送到。」

子巖匪夷所思地看著他,「你自己雕的模子?」賀狄這種人,要他拿劍還行,但要想象他拿著細小的針尖似的工具雕刻陶模,那就真的難度比較大瞭。

「嗯,我自己刻的。」賀狄點頭。

子巖認真的啾啾他,見他不像撒謊,不免猶豫瞭一下。本來要扯下繩結的手,也輕輕垂瞭下來,稍做沉昤,子巖道:「弄盆水來,我看看你的手藝。」

他語氣一有松動,賀狄頓時大喜,趕緊親自拿個銀盆,殷勤的盛瞭一盆水來,放在子巖面前。

子巖低頭,對著水裡一照。

果然,項圈上有兩顆陶珠,上面分別刻著兩個古樸的單字。

水波微微蕩漾,倒映的陶珠也是一晃一晃的,極難分釆,要不是賀狄自己說瞭,子巖還真看不出那是狄宇和巖字。

項圈是皮革鞣制的,除瞭這兩顆較大的陶珠外,旁邊還用細佈繩綴著一些小小的陶珠和金屬嵌片。

不如西雷飾物那樣精細美麗卻有一種令人聯想起大海的粗獷,展現出送禮人狂傲不羈的跋扈個性。

「很漂亮吧?」賀狄在一旁洋洋得意。

子巖瞥他一眼。此物精美不足,陶珠上的字卻蒼勁有力,想不到賀狄這混蛋寫字還不錯。

不過這種時候當然不能表揚他,助長這海盜大首領的氣焰。

子巖含意不明的冷哼一聲。

賀狄不以為意,湊過來,狼爪撫摸著他性感的鎖骨道:「這個是最好的定情信物,以後不管你在單林海域任何地方遇上任何麻煩,隻管讓他們看看這個,誰也不敢碰你一根頭發。哼,得罪我賀狄的人,絕對會死得很慘。」

子巖卻沒有靠賀狄的庇護在單林海域混的打算,冷冷道:「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這樣吧,既然是你親自鑄模,又辛辛苦苦做瞭送來,我先戴一天,算承你這個人情,但我可不會天天把這種東西戴在自己脖子上,一天就夠瞭,明天我就脫下。還有,你也不要到處對人說什麼我是你的人的鬼話。」

賀狄皺眉道:「既然是定情信物,當然是要天天戴著,你戴這個很好看。」

「這不是好不好看的問題。」

子巖知道這傢夥很會得寸進尺,萬一真被他騙得點頭答應以後天天戴著這東西,這輩子就算被他吃定瞭,強硬地威脅道:「你再不知足,我連一天也不戴,現在就解下來。」

賀狄看他表情不像說笑,識趣地安靜下來。

剛剛才把心愛的寶貝吃掉,賀狄可不想和子巖當面沖突。

沉默片刻,賀狄道:「我出去辦一點事,你先在這裡休息一下。」

他出瞭艙房,把門外的空流一把抓來,拽到角落,威嚴地道:「本王子給你一個重要任務。」

「王子請盼附。「你立即給本王子去一趟主艙房,見一見子巖,告訴他一件事。」

空流頭皮一陣發麻。

他傢王子可是剛剛從子巖所在的艙房出來的,居然自己溜出來,派自己傳話……絕對不是什麼好話!

「王子要屬下告訴他什麼事?」

「你告訴他……」賀狄沉昤瞭一會,似乎猶豫是否這麼早坦白,想瞭想,俊美的臉上又露出一種醜媳婦終要見公婆的決然,咬牙道:「你去告訴子巖,他脖子上面的項圈已經打瞭個死結,是絕對解不開的瞭。」本王子打死結的本事,單林無人能比,連本王子自己也解不開。」

空流松瞭一口氣,心忖道:這件事還不算難辦,當即道:「屬下這就去轉告他。」

賀狄往他肩上一拍,「去吧,辦好瞭本王子賞你,我到甲板上等你回報情況。」

空流領瞭命令,返回艙房門前,剛要敲門,景平剛好從走廊經過,隨口問:「找大首領嗎?」

空流搖頭,「不是,我代王子給子巖專使傳一句話。」

景平好奇起來,「大首領整天和二首領待在一起,為什麼還要你傳話?」

「我哪知道?」

空流也覺得莫名其妙,他和景平交情很好,也不隱瞞,把事情說瞭一遍,猜測道:「這個新的二首領個性剛硬,聽我轉告之後,可能會立即把脖子上的項圈直接割成碎片。

景平聽得目瞪口呆,愣瞭半天,忽然壓下聲音,「空流,你等一下轉告完這句話,記得趕緊跑。」

「怎麼?」

「大首領這個東西,是把陶模和圖紙送過來,我負責派人趕制的。那個項圈的皮革……那個皮革……」

景平左右看瞭一眼,無人在附近,才神秘兮兮道:「那不是一般的鞣制皮革,雙層的皮革中有一層秘煉的雙亮沙金絲。」

「啊?」

空流大驚,「那豈不是沒有任何方法割斷,也就是說……」

「我們二首領這個項圈是戴定瞭,除非他可以把大首領親手系瞭死結的繩子解開,你好自為之,我還是先走瞭。記得說完就快點逃。」

景平同情地看空流一眼,搖頭離開。

現在,輪到空流目瞪口呆瞭。

單林水手無人能解的繩結,夾瞭雙亮沙金絲,不可能割斷的項圈……

我寧原帶一支船隊去攻擊同國龐大的水師,打一場惡戰,也好過接受這麼欲哭無淚的轉告一句話的任務!我偉大的海神啊!

救救我吧!

*****

呼!

火盆頓時燃起異色火焰。

鳳鳴大呼一聲,「成功瞭!」

在原地蹦的老高,興奮得手舞足蹈,大笑著問:「你們看到沒有?那就是火藥!中國人最驕傲的四大發明之一!耶!我成功瞭!」

轉身一看,愕道:「你們怎麼瞭?」

身後的羅登,冉虎,尚再思,容虎,原本都一臉期待加緊張,現在卻變成瞭一臉古怪的傻相。

好一會兒,冉虎挨瞭他師傅悄悄踢的一腳,才不得不尷尬地問:「少主說的火藥,就是剛才那東西嗎?」

「是呀!」

「那個……那個……」

冉虎那個瞭半天,被羅登用延伸催促著,隻好硬著頭皮問:「請問少主,這個火藥,和我們蕭傢聯絡信號用的煙火,有什麼不同啊?」

鳳鳴的笑容,頓時僵硬.對呀,這個火藥,好像人傢蕭傢早就用在煙火上瞭。不算是新發明耶……

一臉燦爛得意,剎時化為恨不得找條地縫鉆進去的尷尬。

「哈……呵……呃……」鳳鳴抹瞭抹汗,「這個和那個,好像真的有點像,呃,是完全相同……」

容恬,我又丟臉瞭。

羅登見鳳鳴尷尬萬分,趕緊把他的寶貝徒弟扯到後面,上前安慰,「少主不必難過,蕭傢煙火的制作向來是不傳之秘,沒想到少主也懂得其中奧妙,實在可貴。這雖然不是蕭傢從未接觸過的新東西,但也足以說明少主見識廣博,那個……那個……說明少主見識廣博。」

容虎一腔熱情等著看鳳鳴再次大展神威,沒想到結果如此,也覺得難過。

但看見鳳鳴已經很窘,隻好閉口不言,沒追問還有沒有別的武器。

唯獨尚再思卻有獨到的想法,探詢地問:「我們先不管這東西的名字是火藥還是煙火。不過鳴王剛才曾經說過,這是可以用來當作武器使用的,可以說明白是怎樣當作武器使用嗎?」

因為剛才在火盆點燃的樣子,最多隻能當成信號聯絡援兵罷瞭,怎麼可能傷害敵人?難道用這個燒他們嗎?」

鳳鳴才受過嚴重打擊,再沒有開始的躊躇滿志,想瞭想,蹙起秀眉,苦惱地搖頭,「我隻是想到火藥是歷史上著名的武器,如果可以用在戰場上一定很可怕。例如清朝的紅衣大炮……」

「紅衣大炮?」

鳳鳴苦笑道:「別說我們在這個孤島上,就算我們現在有材枓作坊和工匠,也未必能制造出可以使用的紅衣大炮來,這裡面涉及很多物理和化學的東西的,我不是這方面的專傢……是我太天真瞭,一時興奮就得意忘形,沒考慮到就算有火藥,但是缺少使用火藥的槍支和大炮,還是一事無成,否則發明瞭火藥的中國早就成世界霸主瞭,怎麼還會有甲午戰爭被洋人扁得半死的恥辱史?」

確實太天真瞭,懂個大概,和知道怎麼實際操作,可是完全不同的兩件事。

就拿槍來說,看過電視的人都知道很簡單,裝子彈,扣扳機,啪,一槍就能把敵人幹掉。

但把東西從無到有的制作出來,又是另一回事。

有瞭火藥,但是如何制作子彈呢?彈頭的形狀和弧度有沒有什麼規定呢?槍桿怎麼制作呢?擊發子彈的扳機怎麼設計呢?

這種東西,即使是現代人,也不可能有責際操作並且可以付諸戰塌應用的技街。

叫你在古代做一座大炮,或者一支槍出來,你做得到?除非你是專門經過訓練的武器專傢。

鳳鳴左思右想,真是悔斷腸子啊,早知有今日,當年應該從小學起就熱愛學習,天天做試驗,最好以神童身分考入軍事學校武器制造系……

如今後悔也晚瞭。

在同國又大又即怕的三桅船到來之前,他這個主帥必須找出能夠對抗大敵的東西。唉,好像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築玄兄弟這位真正的大師瞭。希望他的表現,比自己這隻三腳貓好一點。

《鳳於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