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毫無預兆地出現在房門口,鳳鳴沖進來的速度驚得在一旁照顧洛雲的秋星等侍女雞飛狗跳。
洛雲剛剛從床上坐起來,猝不及防被鳳鳴一把抱住。
絕對是兄長式的熊抱!
他當哥哥瞭!
這可是他從小的心願,從在現代當孤兒起,他就一直羨慕比爾有個弟弟可以玩。
這個世界真是太棒瞭!讓他有瞭容恬,有瞭老爹,有瞭老娘,現在還有瞭一個弟弟!
一定是老天爺對無辜的他遭受到的重重磨難感到內疚,所以在該死的一場暴雨後,又賜給他一分精彩的禮物——一個活生生的弟弟!
「弟弟!」鳳鳴心情激動到無以復加,完全不理會其他人差異的目光,把消瘦不少的洛雲抱在懷裡,「別難過,弟弟!有我在你身邊,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放手。」冷到讓人牙齒打顫的聲音,從懷裡憋出來。
「你想哭就在我懷裡哭吧。」」放手。」更冰冷的聲音。
呃……
「洛雲,我是大哥啊!」
「別碰我。」洛雲冷淡地推開他。
鳳鳴愣住瞭,「洛雲,我說的是真的,你真的是我弟……」
「我知道。」
呃?
你知道?
什麼時候知道的?
怎麼我一直都不知道?
洛雲抬起冷漠的眼睛,掃他一眼,「在我眼裡,你隻是蕭傢少主。」
「這個……」
「上下有別,請少主以後不要對屬下太熱情。」
「那……那個……崔洋告訴我,芊芊夫人去世瞭,今天洛總管,也就是你的親舅舅也……我覺得我們兄弟應該互相支持,同心協……」
「屬下的私事,少主沒必要過問。」
「弟……」
「不要叫我弟弟!我沒有大哥!」剛剛經歷過又一重打擊,目睹親舅舅下葬的洛雲,變得更加難以接觸。
仿佛一桶冰水澆到頭上。
鳳鳴小心翼翼瞟瞟洛雲鐵青的臉色。
「洛雲……」
「少主現在已經很晚,請回房去吧。」洛雲絕情地下瞭逐客令。
鳳鳴臉色尷尬,呆瞭一會,站起來往外走。
「哎,鳴王!」秋星不禁埋怨地橫不識趣的洛雲一眼,趕出來追上鳳鳴,焦急地道:「鳴王,洛雲他病糊塗瞭,對誰都是這個樣子,雖然……奴婢也不知道,到底你和他怎麼忽然成瞭兄弟,但是不管他做瞭什麼,請鳴王不要生他的氣……」
「我沒有生氣。」
「那鳴王你……」
「我回去收拾鋪蓋。」鳳鳴腳步匆匆,咬牙道:「兄弟就要有難同當,生死與共,這種時候,我絕對不會讓我弟弟一個人待在角落裡難過!」
洛雲趕走鳳鳴,心下黯然。
重新躺下,一閉眼就想到那些令他傷感的事,五臟六腑糾結起來。
心裡根本找不到一刻安寧,正受不瞭要坐起來,下床到海邊走走時。
忽然,又傳來腳步聲。
洛雲睜開眼,不禁一怔。
鳳鳴雙手抱住一大堆佈料的身影,笨拙地出現在門口。
「你幹什麼?」洛雲冷冷掃他一眼。
「我決定瞭,」鳳鳴把床褥往地上一扔,手腳麻利地鋪平,「從今天開始,我親自照顧你,和你一起睡。」
洛雲頓時擰起英眉,冷酷又充滿威懾力地沉聲道:「少主!你沒有聽見我剛才的話……」
「不!我是少主,你聽我的話!」鳳鳴毫不畏懼地反駁他一句,湊到洛雲跟前,忽然唇一彎,露出一個非常非常溫柔的笑容,「洛雲聽話,快點睡覺,乖哦。」
那個「乖」字,殺傷力比弩炮還厲害。
連洛雲都打瞭個冷顫,冷俊的臉上扭曲出一絲莫名恐懼。
他不會想在自己身上用最討厭的水磨功夫吧?
從前他糾纏著容虎,鬧著一定要去芬城玩時,洛雲已經見識過。
這個少主一旦任性起來,耍賴粘人的手段,可是非常恐怖的。
果然……
「洛雲啊,要是晚上口渴,可以叫醒我。」
「……」
「洛雲啊,你的傷還沒有好,明天我幫你換藥好不好?」
「……」
「不用這樣戒備地瞪著我吧?」無辜又憨憨的口氣。「我換藥的手藝不比秋星差,上次容恬的傷就是我幫忙換藥的。」
「……」
「好瞭,夜深瞭,睡吧。」
房裡驟然想起一聲怒吼,「你又在幹什麼?」
「晚安吻啊。」
「你……」
「這是兄弟之間的感情交流方式。」鳳鳴綻開天下無敵的可愛笑容,「以後你會習慣的。」
雖然懷著一片熱情,想當個體貼入微的好哥哥,無奈鳳鳴根本就不是個端茶遞水的材料。
也對,他這些年隻有被人伺候的份,什麼時候伺候過別人?白天指揮一場要命的大戰,從精神到體力都急需休息,結果一躺下,立即抱著軟綿綿的枕頭呼呼大睡瞭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喜人的陽光跳入眼簾,鳳鳴揉揉眼睛,愣瞭一會才清醒過來。「哎呀」大叫一聲。
這一陣為瞭備戰,做主帥的鳳鳴每天都是凌晨就醒,今天破例瞭。
一定是昨天太累瞭,竟然睡過瞭頭。
猛坐起來,忽然又覺得哪裡不對勁。
左右看看,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地下移到瞭床上,再轉過頭。
啊啊啊!
洛、雲、不、見、啦!
不會是被自己昨天的熱情逼到「帶傷逃傢」瞭吧!
這次真是弄巧反拙。
「洛雲」鳳鳴狂叫一聲,從床上跳下地。
沖到房門差點和端著水盆的秋星撞個滿懷,「呀,鳴王,一大早就這麼毛毛躁躁的。你看,差點就撒瞭我一身水。」
「秋星,有沒有看見我弟弟?我弟弟不見瞭。」鳳鳴越過秋星肩膀往外面看。
秋星搖頭笑道「鳴王這麼纏人,怪不得洛雲頭痛呢」
「你到底見到他沒有?」
「見到瞭。」秋星拖長瞭調子回答,撒嬌地跺瞭一下腳「鳴王,人傢端著很重的水呢,你還擋著路。」
鳳鳴趕緊把門口給讓開。
秋星進來把水盆放下,才說「洛雲一早就起來瞭,他說躺瞭這麼多天,渾身骨頭都發痛,趁著早晨的涼風走動一下,剛剛我過來的時候,聽見他在樓上說話呢,好像冉青他們也在。」
鳳鳴這才放下心,又問「對瞭,我昨晚明明睡在地上的,怎麼醒來躺在床上瞭。」
秋星微愕,忽然撲哧一下,掩著嘴笑著說「奴婢天剛亮的時候就過來瞭一次,那個時候鳴王還沒有醒,和洛雲躺在床上挨著肩睡,洛雲一見奴婢來瞭,就趕緊輕手輕腳起來瞭,奴婢還問洛雲這是怎麼回事,他說是鳴王怕冷,半夜自己擠上來的,奴婢還信瞭他呢,弄瞭半天,原來他是騙人的,一定是他不忍心鳴王受凍,趁著鳴王睡著瞭,偷偷的把鳴王抱上瞭床。」
鳳鳴大樂「洛雲就是臉皮薄,其實他和我一向相處的好,恩,我去找他聊聊」
「再急也要把臉洗瞭啊。」
鳳鳴被秋星伺候著匆匆洗瞭一把臉,又漱瞭口,然後徑直往樓上走
在石梯上聽見眾人的七嘴八舌。
「唉,如果沒有那場可惡的暴雨,同國軍的三桅船一定完蛋。」
「對啊,沒有下雨前,我們打得多精彩啊!那炸彈飛過去,轟地一炸開,同國的小兔崽子們立即就往海裡跳,比龜孫子還聽話。」
「崔洋這次真是立瞭大功瞭。」
「呵呵,大傢自己兄弟,不需要這樣互相吹捧吧。」崔洋爽朗的笑聲哈哈傳來,一下子又收斂瞭笑聲,嚴肅地說「對瞭,和大傢再聲明一次,我已經被少主開除出殺手團瞭,日後請各位兄弟改稱我為炮手團崔團長,這是少主親口封的。嘿,像少主說的,名不正則言不順……」
眾人都是一楞。
片刻後,哄堂大笑起來。
曲邁往崔洋後腦勺上狠敲瞭一下,笑罵道「你這個死小子,往常看起來老實,原來也這麼多鬼心眼,怪不得第一次見到弩炮就像見瞭親娘一樣,抱著不肯撒手,早就打定主意想拋棄我們殺手團的一幹兄弟自立門戶吧?」
崔洋大大慘叫一聲,抱著後腦逃竄。
曲邁還想再敲幾下,被冉青一把攔住,擠眉弄眼地賊笑。「用不著你曲邁出頭,別忘瞭,洛雲躺瞭這些日子,正需要活動筋骨,洛雲,來來來,崔洋交給你瞭,你代表我們一幹殺手團的兄弟,好好教訓他一頓,對瞭,你是想敲他暴栗,還是要踢他屁股?我幫你抓他。」
「洛雲,踢屁股沒多大意思,要留個深刻的教訓才好,恩…對瞭!不瞭閹瞭他如何?」
好幾個人大笑的叫好。
「喂喂!你們這群混蛋也太狠瞭吧?」崔洋大叫起來,「好歹炮手團也是蕭傢的,大傢都是自己人!」
又惹來眾人一陣哄笑和回嘴。
並非大傢都忘記瞭昨天犧牲在戰場上的兄弟,而是蕭傢人對流血早已熟悉,又知道未來艱巨的另一場大戰在等待自己,更要不斷用各種方法激起鬥志。而且們大傢都知道洛雲近來遇上瞭一系列的慘事。
這群鐵血男兒們不懂婆婆媽媽的溫情安慰,隻知道用自己粗線條的方式,讓洛雲振作起來。
不過,這確實讓坐在一旁,臉上一貫沒什麼表情的洛雲心裡好受許多。
在小石房裡像廢物一樣悶瞭多日,又經歷瞭舅舅的陣亡,現在走出封閉的環境,重新回到並肩奮戰多年的兄弟們之中,那種暖融融的感覺難以用言語形容。
自己確實不應該在繼續消沉下去。
兄弟們在西岸和同國大軍生死搏鬥時,待在角落裡黯然傷神,消磨生命的自己又算什麼?
「洛雲,你怎麼一句話都不說?」
「聽說你昨晚和少主兄弟相認瞭。」
「對啊對啊,到底怎麼樣?說來聽聽?」
這麼勁爆的八卦題目一拋出來,頓時轉移瞭大傢對崔洋的註意力,好奇地朝洛雲聚攏。
洛雲被大傢的視線集中盯著,淡淡掃瞭他們一圈,根本無意答話。
「少主有沒有激動道哭啊?」
「洛雲,自己兄弟,別那麼小氣。」
「說一點精彩的來聽聽。」
「最精彩的,當然是我們兄弟深情的一幕啦!」從樓梯口忽然傳來的聲音,讓眾人一下子把身子都轉過去。
坐著的人紛紛站起來。
「少主。」
「少主,什麼兄弟深情的一幕啊?」
鳳鳴正要得意洋洋把自己是怎麼被抱上床的事情詳細描述一番,猛地接收到洛雲飛過來的目光警告,隻好咳嗽一聲,「我們兄弟情深的事情,是兩人之間的溫馨小秘密,除非我弟弟同意,否則我這個當哥哥的絕對尊重他的意思,不亂對別人說。」
在場的的一幹年輕高手個個故意大聲嘆氣。
倒是洛雲主動走瞭過來,對著鳳鳴用嚴肅的表情道「少主,屬下有一事相求。」
「嗯?什麼事?」
「屬下想替代已經過世的…」洛雲略停瞭一下,改變瞭從前在人前對洛寧的稱呼,「…舅舅的位置。」
他是蕭縱私生子的事,現在連鳳鳴都知道瞭。
再沒有隱瞞他和洛寧真正關系的必要。
鳳鳴被他的要求嚇瞭一跳。
替代洛寧的位置,也就是讓洛雲成為蕭傢殺手集團總管,在往常,這或者是一個令人羨慕的地位,現在卻絕對是最容易招惹血光之災的。
因為一旦又讓同國大軍得到登上西岸的機會,殺手團總管就必須帶領蕭傢高手們進行又一輪九死一生的肉搏戰。
洛寧就是為此而死。
「咳,弟弟啊,你身上的傷還沒好,我覺得……」話未說完,樓梯傳來腳步聲。
尚再思的臉從梯口露出小半,剛才還在笑鬧的蕭傢眾人神情立即一凝。
曲邁沖前一步,沉聲問:「是不是敵人來瞭?」
他們這群人一早在這裡集合,一半是為瞭安慰洛雲,另一半,其實是按照和尚再思等人說好的,大傢輪流休息備戰。
有瞭昨天實際使用弩炮和炸彈的經驗,大傢在目前敵眾我寡的情況下仍對戰局充滿信心,積極性很高,在主將鳳鳴呼呼大睡時,已經主動商量好,暫由西雷侍衛們監視敵情,其他人養精蓄銳等待作戰。
所以一看見尚再思趕來,大傢都緊張起來。
鳳鳴也嚴肅起來,問尚再思,「同國大軍退得很遠,一點動靜也沒有。」
大傢都露出訝色。
「是不是同國大軍被我們打怕瞭?不敢靠近?」冉青試探著問。
「沒道理。他們兵力依然遠勝我們,不可能這麼快就膽怯。」
洛雲既然決定投身入戰鬥,當然也加入討論,皺眉思考片刻,提出一個可能性,「會不會是昨天的惡戰中,敵方有極重要的大將被殺,或
者受瞭重傷?」
「很有可能!」崔洋立即拍掌道:「昨天那麼多炸彈在同國三桅船上亂炸,說不定被我們矇上,真的炸中瞭同國主將。嗯,說不定就是莊濮那老頭子!」
沒等他們多高興一會,尚再思很實在地打滅瞭他們的幻想,搖頭說:「主將受傷或喪命,會極大影響全軍士氣,可我看同國昨天撤退,陣
型雖然亂瞭點,但並沒有完全崩潰,再加上今天,他們的船隊在海面上列陣佈防,也頗有章法,如果莊濮出瞭事,大軍絕不會有這樣的沉著。」
他似乎有什麼心事,說完之後,默默看向鳳鳴一眼。
鳳鳴本來預計會有連續幾天大戰的,現在同國實力猶在,打瞭一場就按兵不動瞭,也非常疑惑。
敵人到底搞什麼鬼?
看著尚再思欲言又止的表情,鳳鳴心裡浮出不妙的預感,該死的是,這裡預感通常都很靈驗。
他一邊思索,一邊舉起手向撓頭。
啪!
正好被旁邊的洛雲看見,一掌響亮地打在他手背上。
真是熟悉又親切的洛雲招牌動作。
「嗚……」鳳鳴委屈地撫著被打疼的手背,摸瞭兩三下,忽然身軀一震。
「同國!同國不會是打算……」他霍然抬起頭,幾乎是走調地尖叫出來,「打算等到下雨天再攻擊吧?」
那樣炸彈就失效瞭,要阻攔同國大軍登上西岸就成為瞭泡影。
媽呀!
誰說古人比較笨的?
可惡!同國那群傢夥也太聰明瞭吧!
驚天地泣鬼神的劃時代武器炸彈才用瞭一次而已,敵人在被炸得三魂不見七魄的狀態下,竟然還有餘力窺出炸彈唯一的破綻?
有沒有搞錯!?
身邊大部分的人都被鳳鳴這個要命的推論弄得臉色大變。
隻有尚再思想到這一點,嘆瞭一口氣,露出不知是否可以稱為敬佩的表情,「鳴王真厲害,一猜就猜到最合理、最令人信服,也是最令我
擔心的答案。」
鳳鳴愣瞭一會,苦笑道:「我更希望自己猜錯啊。」
說起來,鳳鳴好像真的挺有「猜倒黴事」的天賦。
當日妙光忽然悔婚的消息傳來,就是他,第一個猜中瞭若言已經蘇醒的事實。
在阿曼江上被同國船隊追得抱頭鼠竄時,隻看看羅登的臉色,他竟然就隨口問出「不會是我們的船要沉瞭吧?」
一猜就中!比烏鴉還烏鴉!
這一次,他同樣很「天才」地猜出「同國大軍要等到下雨天」。立即,所有人都緊張起來。
鳳鳴的猜測說出口後,不出半個時辰,眾人一個個臉色凝重地趕到小石樓。
除瞭必須駐守崗位監視敵情的少數人外,其餘人全部到齊瞭。
「真想不到,那莊濮老混蛋看起來老實巴交,竟然如此狡猾!」冉虎往自己大腿上重擂一拳,忍不住開罵。
也難怪他會憤憤不平,花費這麼多時間嘔心瀝血在炸彈的研發和制造上,好不容易才大功告成,竟然才用瞭一次就被同國人瞧出瞭死穴。
這種心情,就和辛辛苦苦十月懷胎生個兒子出來,竟然被對頭一腳踩住心肝寶貝的命根子一樣。
「冉虎,你先給我坐下。現在最要緊的是要商量對策。」羅登是在座的人中年齡最長的,拿出師傅的架子,先把冉虎喝住,才把嚴肅的老
臉轉向鳳鳴,「恕屬下鬥膽,想請問一下,少主對於敵人動向的猜測,有幾分把握?」
「呃……這個我也不知道。」鳳鳴苦惱地蹙眉,「不過,連尚侍衛也覺得有可能的話,那就是說這個可能性很大瞭。」
現場一陣沉默。
洛雲靜坐在一旁,已經聽瞭大傢的話好一陣,此刻打破沉寂,淡淡開口道:「這個當口,不能存僥幸之心,我們要照最壞的情形來做打算。屬下想知道,如果同國大軍真的雨天才發動攻擊,後果會有多嚴重?」看向鳳鳴。
他因為養傷,被鳳鳴勒令禁止參戰,並沒有親眼目睹戰況,所以必須先弄清楚狀況。
鳳鳴也回看著他,卻問非所答,苦惱道:「你怎麼還在自稱屬下?就不能叫我聲哥哥嗎?」
立即招來洛雲一道冷淡中帶著犀利的眼刀。
「咳,鳴王,還是由屬下來向洛雲說明一下吧。」尚再思插進來。
他不是說廢話的人,用詞簡練精悍,十來句話,把上一次和同國交鋒時開戰和逆轉說瞭,再對敵我人數、戰船規模,種種形勢一分析,洛
雲立即就明白瞭,不由也臉色微微一變,「照尚侍衛這麼說,一旦炸彈失靈,同國戰船就能逼近西岸,肉搏戰避無可避。如果必須再面臨一場近身血戰,我們現在的人手可以支撐幾個時辰?」
崔洋苦笑著搖頭,「洛雲你真是,問的每一個問題都讓人心情更加沉重。」
曲邁是有份參加昨日西岸血戰的人,回答洛雲道:「加上洛總管在內,我們在西岸已經損失瞭一百二十三個好手……我看,要是再一次被對方大軍登上西岸,我們最多可以支撐半個時辰。」
說完,嘆瞭一口氣。
一旦西岸防線被突破,有武力的高手們全部犧牲後,敵人將勢如破竹殺入驚隼島。
因為涉及到同國王族的血仇,同國大軍絕不會存任何活俘的仁心,他們連不懂武功的工匠和秋藍這樣手無寸鐵的侍女們也不會放過。
那將是一場血腥的屠殺。
「那個……我們現在怎麼辦?」沉重的氣氛壓得人喘不過來,鳳鳴忍不住問瞭一句,左右看看身邊的戰友們。
大傢都一籌莫展,不吭聲。
最後,惜字如金的容虎才總算開瞭口,喚瞭一聲,「鳴王。」
「容虎,你是不是想到瞭什麼好主意?」
「如果鳴王對敵人的猜測是對的,那麼至少在下一場暴雨來臨之前,我們都是安全的。」
鳴王立即眼睛一亮,拍掌道:「對啊!要是一年半載不下雨,我們就什麼都不用愁瞭!」
話音未落,一聲悶雷毫無預兆地在遠處天邊滾響。
鳳鳴剛剛浮現的笑容頓時凝結成一團呆滯,「不…不會吧?」
我今年犯太歲瞭嗎?
竟然衰到這種地步?
羅登這個天象專傢第一個撲到窗邊,伸著脖子往外觀察,好一會,緩緩轉過身,對眾人沉聲道:「如果我沒有看錯,這是隱雷隔雲的天象,兩天之內必有雨,而且是伴有狂風的大雨。」
雷!
這真是沒有最糟糕,隻有更糟糕……
「兩天之內?」
「羅總管,你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羅登回報一個無奈的苦笑,「套句少主的話,我真希望自己看錯瞭。」
「這就是說,最多隻有兩天時間。」尚再思表情前所未有得嚴肅,沉聲道:「我們已經用盡一切辦法,如果還是戰敗,隻能說是天意。」
關鍵時刻,尚再思再一次突顯他的務實精神,語氣一轉,接著道:「從現在開始,我們既要積極備戰,也要再動一下腦筋,研究出一套在兵敗中保護鳴王脫身的計劃才行。」
他會這樣說,自然是因為明白己方全軍覆沒的可能性極大。
「什麼?」鳳鳴瞪大眼睛,「我們不是要同進退的嗎?」
尚再思卻不管他,徑直把自己的意思說出來,「亂兵之中,雖然兇險,但也有可乘之機,而且同國這次傾舉國戰船,人多船雜,並不是完全沒有機會。」
容虎第一個同意,「要全部逃走很難,但要逃走一個還是有指望的。」
「對,我們的船雖然不能航行,但同國大軍有船啊。他們要上岸,船隻就必須靠岸。趁著混亂的時候奪得一條船,並不是不可能的事。”
「奪船的動作太大瞭,反而有被識破的危險。我看少主可以穿上同國兵服,喬裝成同國士兵。」
「兵服的事情交給我辦,隻要他們上岸,我先弄死一個拖到巖石後面剝他的衣服…」
「完全沒必要,我們昨天不是抓瞭很多同國戰俘嗎?他們身上都穿著兵服,找一個身量差不多的給少主換上。」
「喂!誰叫你們討論這個的?」鳳鳴忍不住叫起來,「我才不會丟下你們逃走!」
但誰也沒有理會他,反而越說越熱烈。
「對瞭,少主如果可以潛上同國的船,就要小心被同船的人識破。」
「幸虧他們這次匆忙集合,很可能各船對有不同編制,一打起仗來,這個隊的人不認識另一個隊的人,這樣少主被識破的危險就降低瞭。」
「你們…都給我閉嘴…聽到沒有?」
鳳鳴這個主將,就這樣忽然被拋棄到討論之外瞭……
「以防萬一,戰俘那邊還是要拷問一下,弄清楚同國各船隊上的編制情況,官長名稱,鳴王如果被人盤問,也可以搪塞過去。」
忠誠方面,蕭傢人和西雷精銳不分上下。
雖然要打勝同國大軍已成奢望,但一說到保護他們最重要的少主,個個轉動腦筋,把所有能想到的都說出來,完善他們心目中的「護主大計」。
生死置之度外的激情洋溢。
「不過莊濮是沖著少主來的,如果激戰後找不到少主的屍身,絕對會懷疑少主潛逃上他們的船隻。要是展開搜索就慘瞭。」
「這點由我負責,」洛雲平淡地開口,「我本來就是少主的替身,開戰的時候,我會打扮成少主的模樣,穿上少主的衣服,你們跟在我身邊一起在西岸和敵人碰面,記得一定要稱呼我為少主。」
「好樣的,洛雲!不愧是我們蕭傢子弟!」羅登的熱情也全面恢復瞭,剛才還在一籌莫展,現在又再度豪邁慷慨起來。
「洛雲!你也給我閉嘴!你們每一個都…」
「太好瞭!有洛雲替身這一招,計劃就很周全瞭。」容虎露出松瞭一口氣的模樣,感激地瞥瞭洛雲一眼,但又擔心道:「怕就怕他們真把
你當成鳴王,若你戰死,會把你的屍體抬到莊濮那裡領賞。這樣你臉上的易容很可能會…」
「不用擔心,」洛雲甚至連這個都想過瞭,面不改色地道:「臨死前我會故意讓敵人在我臉上砍幾刀,屍身毀瞭容,絕不讓他們看出什麼。」
「不過,戰場無定數,洛雲你也未必可以完全把握亂戰中的局勢,萬一最後來不及在臉上挨擠刀就…」
「這樣就隻能麻煩其他兄弟幫我一下瞭。」
洛雲說完,靜靜環視瞭身邊的蕭傢高手們一眼。
「反正我們兄弟都要一道英勇戰死的,誰也不在乎死後臉漂亮不漂亮瞭。」安靜一陣後,曲邁下定決心似的,拍拍洛雲的肩膀,咬咬牙,
「洛雲你放心,雖然要狠起心對你這張俊臉動刀子實在難度很大,但為瞭少主,為瞭蕭傢,我一定幫你這個忙。敵人殺上西岸時,我會寸步不離跟在你身邊的。」
「曲邁,你真是好兄弟。」
「不客氣。」
鳳鳴簡直想暈過去。
這到底是什麼跟什麼?
還說什麼通通聽少主的,根本就是放屁!
這群傢夥為什麼一到關鍵時刻就把他當成嬰兒一樣來看待啊?
「另外,世人沒有不貪心的。蕭傢大船上還有一些稀世珍品,少主要隨身帶上一點,潛入同國軍中後,萬一還是很不幸地遇到危況,至少還有賄賂這最後一個法子。」羅登很實在地補充瞭一句,「當然,這種方法通常隻對比較低級的士兵有效,莊濮是不會吃這一套的。」
崔洋竟然還出瞭一個拍腦袋的主意,興致勃勃道:「我們要不要幫少主弄幾個個頭小點的炸彈隨身帶著呢?這樣除瞭賄賂,還有炸船逃跑一策。」
尚再思立即反對,「不行,茫茫大海,炸瞭船還不是會被淹死?還是羅縱觀說的賄賂管用,普通士兵或者低等將領一年能有多少錢?給他們偷偷塞幾塊玉石,就夠他們和傢人富足一輩子瞭。」
「嗯,我也覺得崔洋的法子不可行,再說,下雨的時候潛入敵船,炸彈的引線是會被弄濕的吧?和廢物沒兩樣,被發現還不好解釋。」
「如果有不怕水的引線就好瞭。」冉虎發出一聲感嘆。
「還用得著你說?如果有這種好東西,就該輪到同國大軍討論脫身大計瞭。」曲邁也感嘆一聲。
他們的話似乎提醒到鳳鳴什麼。
正在旁邊幹瞪眼的鳳鳴忽然心中一動,好像一顆極小的種子在土壤裡靜悄悄地冒出一點頭。
但這種感覺實在太微弱瞭。
那轉瞬即逝的靈感,到底是什麼?
「恩?」沒人註意的時候,鳳鳴又開始撓頭瞭。
是什麼?剛才明明有抓到一點的。
苦思片刻,一個回憶中的片段猛然跳進腦海,鳳鳴渾身一顫,終於明白過來,興奮地說:「你們安靜一點,聽我說,我剛才……」
但一群心腹的討論,正在如火如荼的時候。
「其實,我們的計劃已經很完善,趁著戰亂,擾惑敵人,喬裝、替身、潛入、再不然就賄賂。」
「喂,你們聽我說幾句好不好?」
「就算我們全體死在島上,隻要少主可以逃出去,蕭傢就贏瞭。」
「是不是沒有人聽到我說話啊?」
「隻要鳴王可以平安回到大王身邊,我們的犧牲就是有價值的。」
「你們真是……全部當我死的呀!」鳳鳴終於翻臉瞭,一巴掌重重拍在臨時放在房中的簡陋木桌上,不顧被拍疼的手,索性騰地一下,跳上桌面,雙手叉腰,狂喝一聲:「都給我閉嘴!」
聲震小樓內外。
熱烈的討論終於被他吼停。
大傢一起抬頭,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鳴王,你還好吧?」容虎關切地看著他。
鳳鳴氣呼呼地瞪他,居高臨下反問:「你們都把我當軟弱無力的小娃娃一樣看待,你說我好不好?」
「少主的勇敢我們都知道,也明白少主心地善良,不忍在戰鬥時離開屬下們。但屬下這樣都是為瞭蕭傢的未來,屬下生是蕭傢的人,死是……」
「好啦羅總管,你有完沒完啊?」
「咳咳,」尚再思冷靜如常,清瞭清嗓子,「鳴王,你剛才不是想對我們說幾句話嗎?」
「是啊,我想說幾句,可是你們一直都當我透明……」
「少主,屬下哪敢當少主透明?我們隻是在討論少主脫身大計,這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眼下最重要的事,明明是對付同國大軍的進攻,為什麼會變成我的脫身大計啊?還有,曲邁你這個混蛋,剛才是你說要砍我弟弟俊臉幾刀的嗎?」提起這個,鳳鳴就一把火。
「這個……呵,這個嘛……」
「鳴王,「尚再思再次插入,好心地提醒,「你要對我們說的話,還沒有說呢。」
「對哦,」鳳鳴這才感覺言歸正傳,環視瞭圍在桌子四周的下屬們一圈,小聲說:「剛才你們聊著聊著,我好像想到瞭一個讓炸彈在雨天也可以爆炸的方法。」
「什麼!?」眾人一愕,下一刻,齊聲大叫起來,「你怎麼不早說!?」
聲音大得令鳳鳴嚇瞭一跳。
鳳鳴一臉委屈,「我明明叫你們聽我說的,沒有一個人理睬。」
「什麼方法?」崔洋這個炮手團團長興奮得要死,如果鳳鳴不是少主身份,他可能已經把鳳鳴從桌上抓下來嚴刑拷問瞭,現在隻能拼命搓手,仰著頭焦急地問:「少主快說,快說啊!到底是什麼方法?」
「不過,這是我剛剛才聯想到的一個過去學過的知識,並不是那麼確定真的可以管用……」
「快說!快說啊!」
真是急死人。
大傢最焦急的時候,他偏偏吞吞吐吐,欲言又止,顯然,這主將在很不負責地報復剛才大傢忽略他的小仇。
洛雲不滿地豎起劍眉,跨前一步。
他終於幹瞭崔洋想幹而不敢幹的事,直接把少主兼他親哥抓下桌子,嚴厲的臉龐逼得很近,「兩天之內隨時會有大雨,都這種時候瞭,你還敢貪玩?恩?」
鳳鳴被他瞪得渾身發毛,「你……你這麼兇幹什麼?好啦、好啦,說就說,我是想到冉青那個山洞……」
「什麼山洞?」
「就是那個……那個……」
「說!」
「就是那個充滿瞭天然生石灰的山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