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駕到。」
門外侍從傳來抑揚頓挫的通報聲,讓正在內室梳妝的媚姬微感驚訝。
奉命移入精粹宮,一切才剛剛安頓下來,以她對若言的認識,這位心高氣傲,滿腹算計的離王,在沒有得到她正式的答復前應該不會太快造訪。
難道他已經等得不耐煩瞭?
若言並不像這麼沒耐性的人。
「媚姬恭迎大王。」媚姬領著兩名侍女迎接若言。
請若言在內室所設的錦席上坐下,侍女們奉上香茶果點,媚姬則和若言隔幾相對而坐,姿態溫婉動人。
若言吩咐左右,「你們都下去。」
沒人敢違逆離王的命令,瞬間退得幹幹凈凈。
內室的門悄然緊閉。
落針可聞的安靜,讓媚姬的心跳不禁有點加快。
和心狠手辣的離王獨處,畢竟帶給她強大的壓迫感。
眼前的男人此刻雖然臉色平和,似乎沒有惡意,卻還是使人感覺如陷在荊棘叢中。
「大王忽然駕臨,是有什麼事要對媚姬說嗎?」靜待片刻,還不見若言開口,媚姬臉上露出最自然的微笑,試探著問。
「不錯。」若言點瞭點頭。
「大王要和我說什麼呢?」
若言卻沒有立即回答。
他閉上雙目,仿佛在思索一個關鍵的問題,很快又把眼睛睜開,裡面閃現一絲異光,語氣平靜地問,「本王是想親自告訴你,鳴王已經被本王生擒,而且此刻已經送到離國王宮,就躺在本王寢宮的床上。」
炯然有神的雙眸,緊緊盯著媚姬,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個變化。
媚姬隻在聽見他的話的瞬間露出一絲驚訝,但很快就鎮定下來,笑道,「這不可能呢。」
「哦?為什麼不可能?」若言輕描淡寫地問,「難道你在這裡,還聽到瞭別的什麼消息?」
媚姬心中一緊。
莫非若言已經對妙光起疑心?
妙光這段日子,和媚姬交情漸漸深厚。因為妙光對鳳鳴的關心和擔憂,常常有意無意地在媚姬面前泄漏有關鳳鳴的情報。
至少上一次妙光談及的時候,還指出中毒後的鳳鳴應該在容恬身邊。
事情不會這麼快就起瞭變化吧?
「在這裡,有誰會告訴我這個外人消息呢?但我這樣估計,也不是憑空猜測,而是有依據的。」
「依據什麼?」
「當然是容恬和大王您的個性和行事。」媚姬不疾不徐地道,「容恬對鳴王的疼愛之心,人所共睹,隻要容恬還活著,絕不會容許鳴王落入大王之手。這是一。」
「嗯,」若言不置可否,淡淡問,「那二呢?」
「如果,」媚姬頓瞭一頓,明眸飄向若言,嫣然一笑,「如果鳴王此刻真的在大王寢宮的床上,大王應該忙著和鳴王打交道吧,又怎麼可能有心情大駕光臨精粹宮呢?」
「所以你覺得,本王剛才是在騙你瞭?」
若言聽不出情緒的話,讓媚姬脊背微寒,忙識趣地道,「媚姬不敢。」
隔著矮幾,曲瞭曲婀娜的上身,做出一個道歉的姿勢,優雅而不失大方,連若言也不禁覺得賞心悅目。
妙光說得對,媚姬確實是一個不管做什麼都令人難以對她生出不好感覺的女人。
「媚姬不必害怕,能夠生擒鳴王,對本王來說,也是一件難以置信的美事,你一時無法相信,也情有可原。但事情的確如此。」若言含笑朝她一瞥,「本王是怎麼抓到他的,過程非常精彩離奇,也不急在今晚詳敘。」
他的語氣飽含信心,鎮定自若,讓媚姬不禁將信將疑地打量瞭他一眼。
難道離王真的已經抓到鳴王?
在這個問題上,欺騙她這樣一個連自由都沒有的女人,對離王沒有任何好處,他實在沒必要撒謊。
難道……是真的!?
「大王過來,到底是想做什麼呢?」媚姬輕輕蹙眉,露出一絲困惑,「恕媚姬愚鈍,到現在仍是不知道大王想從媚姬這裡得到什麼。既然大王已經抓到鳴王,那媚姬對大王來說,就更沒有什麼價值瞭。」
「本王想問一個問題。」
「大王請說。」
「鳴王右手手肘外側多瞭一道傷痕,有兩指寬,應該是劍傷,這是怎麼回事?」
媚姬聞言,嬌軀大震,登時花容變色。
別人也許不明白,但她卻非常清楚這個看似尋常的問題意味著什麼。
手肘,那是被衣袖覆蓋的地方,沒有必要,鳳鳴不可能在外人面前袒露。
如果若言沒有近身觀察過鳳鳴,怎會知道鳳鳴身上的傷痕?
這麼說,鳳鳴估計真的落到瞭若言手中。
唉,容恬怎麼會這麼大意?
媚姬緩緩轉過頭,掩飾著臉上的震驚,低聲問,「大王特意過來,就是為瞭問這個嗎?鳴王這些年經歷不少艱險,身上留下傷痕,也是常事。難道他手腕上那道傷痕,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不,本王隻是想多知道一點他近來的經歷。那一道傷痕,當年在阿曼江大戰失去他時,還不曾有,可見是和本王分離後才落下的。」若言說,「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媚姬端起幾上半冷的香茶,啜瞭一口,鎮定下來,「大王想要的答案,媚姬恰巧知道。但媚姬想用這個答案,和大王交換一個小小的條件。」
「你說。」
「媚姬想求大王,不要對鳴王……」媚姬欲言又止,半晌,才幽幽道,「請大王不要傷害鳴王。」
若言冷冷道,「本王真搞不懂女人在想什麼。鳴王如果投入本王懷抱,你就有機會重新得到容恬。竟然為鳴王擔憂,到底要說你太善良,還是太愚蠢?」
這一句譏諷,卻似乎激起媚姬心中的鬥志。
她面容起瞭一絲變化,把目光移到若言臉上,用溫柔似水的聲音問,「大王知道鳴王為什麼選擇容恬,而不選擇大王嗎?」
若言一時沒作聲。
這個問題,鳳鳴不久前才剛剛問過他。
「因為他從來沒有想過選擇本王。」若言沉聲道。
「不,因為容恬讓他快樂,滿足,幸福,而大王讓他害怕、恐懼、厭惡。」媚姬道,「如果真的喜歡一個人,會盼著他時時刻刻高興,絕不會希望他難過傷心。我對西雷王,就是如此。他高興,我就為他高興,他傷心難過,我就同樣傷心難過。大王如果想真正地得到鳴王,必須明白這個道理,喜歡一個人,和領著大軍去侵占別人的國傢,並不是一回事。」
若言笑道,「你這是在教訓本王不懂如何愛人瞭?」
「不敢。」媚姬又溫婉地曲瞭曲身。
「媚姬,本王沒必要答應你任何條件。不過,如果你不立即回答本王的問題,本王這就回寢宮,以你能想象到的最糟糕的方式傷害他,如何?」
媚姬無可奈何地嘆瞭一口氣,「大王一意孤行,媚姬又怎麼敢抗拒王命呢?」
「那就把你知道的說出來。」
媚姬狐疑地瞥瞭若言一眼。
她實在不明白,若言既然已經抓到鳳鳴,為什麼對鳳鳴身上的一個傷口如此在意?
難道若言無法忍受鳳鳴的身上出現任何瑕疵?
這實在說不過去。
但已經到瞭這一步,保持強硬態度隻能招來若言的冷酷鎮壓,甚至會為鳳鳴惹來麻煩。
「對鳴王身上的這道傷口,媚姬也是偶然才得知的。當年西雷王和鳴王隱藏在小谷中,有一天我去找西雷王,恰好看見他為鳴王撩起衣袖換藥,問瞭後,才知道鳴王在東凡王宮一戰中受瞭傷。」
說完,媚姬看向若言,「大王又如何知道,媚姬會曉得鳴王身上的這一道傷口呢?」
若言嘴角逸出一絲狡計得逞的笑意,「本王不曉得,隻是此刻在離國王宮中,你是阿曼江之戰後,唯一和鳴王有過較長時間近身接觸的人,也是最有可能給本王答案的人,所以特意過來試一試,果然,你幫本王弄明白瞭。」
媚姬心中一陣不安。
她隱約知道自己被若言利用瞭,但卻完全摸不著頭腦。
「大王從媚姬這裡,弄明白瞭什麼?」媚姬追問。
若言高深莫測地一笑,長身而起,「本王該回去瞭。」
無視媚姬驚憂的目光,毫不留戀地離開內室。
出到精粹宮外,艷陽高照,若言按捺不住心中湧動的興奮,仰天大笑。
在夢中玩真心話大冒險時,鳳鳴頭幾盤贏得遊戲時,興奮地撩起瞭寬大的衣袖,以方便猜拳,就在那一刻,若言看見瞭那一道手肘上的傷痕。
正是那一道傷痕,讓若言察覺蹊蹺。
那是若言從來沒有在鳳鳴身上見過的傷痕,也是若言從來不曾想象過會存在的傷痕。
如果鳳鳴的身上,真的有那麼一道傷痕存在,就足以說明這一切並不僅僅是普通的夢那麼簡單。也許他在夢中遇見的鳳鳴,並不是日思夜想幻化的虛影,而是正在另一個遙遠的地方的鳳鳴,是真正的另一個靈魂。
因為沒有人在做夢的時候能臆想到自己不知道,但真實中存在的東西。
而現在,媚姬,向他證實瞭這一點。
如果,鳳鳴在夢中玩輸遊戲時所說的那些拓照族、心毒、陽魂相遇……還讓若言無法置信的話,那麼,現在若言可以放心地全盤接受瞭。
因為媚姬的話,就是這匪夷所思的一切,最活生生的鐵證!
霸氣的笑聲震動離國王宮上空。
若言心中的暢快,難以用言語形容。
世界上竟有如此有趣的事,他能在夢中和真正的鳳鳴相聚,而且再沒有任何礙眼的人打擾。
既然如此,那自己就要好好利用這個上天賜予的機會瞭。
◎◎◎
嘩啦!
重物落入水中,激起一陣水花。
蘇錦超手忙腳亂地在水裡掙紮,慌忙中腳趾似乎觸到瞭硬物,求生的欲望,讓他猛然生出一股力氣站直身體,從水中鉆出頭。
「咳咳咳……咳……」
他大聲地咳嗽,呼吸著潮濕陰冷的空氣。
好一會,終於才想起抬頭,看向自己被丟進來的入口。
頭頂上方是一個由木條拼成的柵欄,看起來非常結實——這大概就是過去曾經聽說過的水牢瞭。
但是,把人關進水牢,也用不著脫光犯人的衣服吧!?
粗魯、卑鄙、下流的賤民!
蘇錦超在心中大罵,卻也心知肚明這無法改善自己目前夠狼狽的窘況。
身上一絲不掛的浸在水裡,而且這該死的水真夠冷的,都已經隆春瞭,為什麼冷得像冰水一樣?
再這樣下去,過不瞭幾個時辰,他恐怕就會活活凍死。
蘇錦超打著哆嗦,盡量伸展腳踝,果然,這裡的水不算很深,剛才他觸及的硬物就是類似石磚性質的地面,以他的身高,踮起腳尖足以讓頭保持在水面上。
他這樣不懂水性的人,被人無緣無故丟進水牢,可以如此鎮定已算難得。
不過,他總不能一直維持這種踮起腳尖的姿勢,總有力氣用完栽進水裡的時候,在此之前,他必須逃出去。
蘇錦超再一次抬起頭,打量頭上的出口,那裡離水面至少有三四個人的高度,要爬上去就是一個大問題,更不用說柵欄上肯定有鎖。
他用手掌在石墻上試瞭一下,石頭又冷又硬,上面濕漉漉的,根本不可能爬上去。
難道要活活在這裡冷死?
想到這裡,身體似乎也感應到他的懼怕,狠狠打瞭一個哆嗦。
正在這時,頭頂上忽然傳來聲音。蘇錦超趕緊抬頭,正好看見柵欄被人掀開,一個黑影簌然從上面落下。
撲通!
濺起的水花拍瞭蘇錦超滿臉,他不禁又咳嗽起來,慌忙抹瞭一把臉,睜大眼睛看向水牢的新住客,立即失聲大叫:「是你!?」
既意外,又不是太意外。
「哼,當然是我。」綿涯見到他,倒是一點也不覺得驚訝,隻是眉頭皺瞭一下,抬頭去觀察上方的入口。
蘇錦超赤裸的和綿涯相見,本來擔心他會挪揄自己兩句,沒想到他居然視而不見,雖然松瞭一口氣,但同時又覺得大受侮辱,看綿涯正眼也不瞟自己一下,就往別的地方打量,頓時有些莫名其妙地不甘心起來。
「喂,為什麼你穿著衣服?」蘇錦超憤憤不平地問。
這個問題無頭無腦,又非常曖昧,讓不想理會他的綿涯也不禁轉回頭,露出不明白你在說什麼的表情。
「可恨!我被關進來的時候被脫瞭衣服,怎麼他們不脫你的?說!你們是不是串通好瞭,要在本公子面前用詭計?告訴你,本公子可不是那麼笨的人。」
綿涯似乎此時才發現水裡的蘇錦超是渾身赤裸的,放肆地打量瞭水中若隱若現的白嫩身軀一番,嘴角慢悠悠地浮現一絲笑意,「我如果也被脫光瞭,那豈不是太便宜你瞭?」
「什麼?」
「你想偷看我強壯的身體,想瞭很久瞭吧。不過,沒這麼容易。」
蘇錦超勃然大怒,脖子上的青筋直跳,昂頭道,「誰想看你醜惡難看的身體,在西雷那麼多美人本少爺都不屑一看,想討本少爺歡心你連邊都靠不上。」
「那你為什麼對我穿著衣服這件事這麼不高興呢?」
「那是因為……」蘇錦超瞪著眼睛。
「因為什麼?」綿涯好笑地調侃。
「因為……冷!」蘇錦超悻悻道,「你不會笨到連水冷不冷都分辨不出來吧?你脫光瞭站在水裡試試!」
綿涯一哂,「搞瞭半天,你是想我可憐你,把身上的衣服分給你穿。我才不幹。」
蘇錦超氣得幾乎暈倒,把頭狠狠扭到一邊。
踮起腳尖在水裡站瞭這麼一會,他的腳踝已經開始隱隱發疼,寒意沖擊著每一處肌膚,好像正把他體內僅存的熱量一點一滴帶走。
手按在潮濕堅硬的石壁上,勉強忍耐著。
綿涯個頭比蘇錦超高,在水裡可以直接站穩,不必踮起腳尖,比蘇錦超自在多瞭。他等瞭片刻,見蘇錦超待在角落裡一聲不吭,倒很意外這脆弱的小子能堅持這麼久。
此時的蘇錦超臉朝向墻壁,看不見他的表情,但光裸的背部在水下陣陣輕顫,帶起一絲漣漪,可憐之外,又有一種說不出的動人。
綿涯瞧著瞧著,心裡忽然一熱。
一種形容不出的柔軟的感覺,無聲無息漫上來,讓綿涯覺得怪異而不安,心裡不禁埋怨起丞相來。
要不是丞相想出這種餿主意,自己也不會莫名其妙地想到別的地方去。
更糟糕的是,連大王也贊成丞相的方法。
要命!
這次任務完全是趕鴨子上架,綿涯非常反對以這種手法對付敵人,他寧願到戰場上一刀一槍的和敵人廝殺。
但如果自己違抗王令,被賜死固然是天經地義,但是——大王會不會也殺瞭蘇錦超呢?
這傢夥雖然囂張跋扈,沒有任何優點,可是就這樣殺瞭,也怪可憐的……
「喂。」綿涯喊瞭一聲。
見蘇錦超不理睬,在水裡走到他身後。
「拿去吧。」
肩膀被什麼東西碰瞭碰,又濕又軟,蘇綿超轉過頭,眼簾霍然跳入綿涯精幹結實的上身,猛地一愣。
下一刻,他才意識到綿涯遞給自己的東西,正是綿涯脫下的上衣。
「穿上。」看蘇錦超還在發愣,綿涯把濕漉漉的衣服往蘇錦超頭上一丟,轉身走到水牢的另一個角落,兩手抱起在胸,閉起眼睛。
蘇錦超很驚詫這粗魯的混蛋居然也有如此仁義的舉動,這樣綿涯不是會很冷嗎?
不過求生欲占瞭上風,他還是毫不猶豫地把衣服套上瞭,有一件遮體之物,總比沒有要好。
但實際上一層已經濕透的衣服並不能帶來多少熱量,穿上後,蘇錦超還是覺得自己在發抖。
看來真的需要和綿涯這個「難友」商量一下逃離的方法。
估計綿涯也不喜歡被關在水牢裡吧。
「喂。」
感覺到人在水裡移動時水波的蕩漾,綿涯知道蘇錦超已經磨磨蹭蹭到瞭自己身邊,所以一聽見蘇錦超的聲音,他就睜開瞭眼,看著穿上自己衣裳的蘇錦超。
衣裳有些大瞭,這小子個子比自己矮,肩膀也不夠自己寬。
可是沾濕的佈料貼在肩上……唉,挺好看的……
蘇錦超擺出一副商量的模樣,冷咳一聲,「嗯,我們要想個辦法逃出去。這裡的水真是冷死瞭。」
「這是地脈的水,比阿曼江水冷得多。」
「怪不得這麼冷,真要命。不過現在沒工夫說這個水,逃出去才是最重要的事。怎麼才可以逃出去?你想到法子沒有?」
面對蘇錦超急切地詢問,綿涯一點反應也沒有,兩眼一閉,又繼續養神,氣得蘇錦超咬牙切齒,用手去推他的肩膀,「喂!我問你話,你聾啦?」
綿涯沒好氣地掃他一眼,「我不是和關你的人串通好瞭,要對你用詭計嗎?既然如此,我又怎麼可能幫你逃走?」
蘇錦超頓時被他堵得沒話說。
綿涯看他臉色凍得發青,那張漂亮精致的臉上寫滿失望,不禁心腸一軟,再沒有吊他胃口的興致,開口說,「現在還不能行動,上面的看守隨時會透過柵欄窺看我們,再過兩個時辰他們會換班,那是最容易放松警惕的時候。隻有到那時,我們才可能找到逃走的時機。」
蘇錦超眼睛大亮,忙問,「怎麼逃?墻壁這麼滑,又高,你可以爬上去嗎?」
綿涯說,「再等兩個時辰,你就知道瞭。現在告訴你也白搭。」
蘇錦超叫苦道,「兩個時辰?一個時辰都很難熬,凍死瞭。」又狠狠地打瞭一個冷顫。
綿涯瞅他一眼,皺著眉問,「你穿瞭我的衣裳,還是很冷嗎?」
「當然!你那件破衣裳……」蘇錦超猛然止住,想著人傢畢竟好心好意把衣裳脫下來給自己,雖然太薄不抵寒,還是沒理由抱怨,便轉口說,「很有用。不過就是水太冷瞭。」
綿涯在水下抓住蘇錦超的手一握,果然冰涼涼的,一點熱意都沒有,知道他這種公子哥兒,和自己這種常年在苦寒環境下練武的人是不能比的。
他隻是為瞭試探對方的體溫,並沒有什麼別的打算,正準備松開蘇錦超的手,卻不料蘇錦超在如此冰冷下碰到一個暖烘烘的東西,哪裡肯輕易放開,自動自覺地反握緊瞭綿涯的手,不肯讓他松開。
綿涯心裡一顫,目光往蘇錦超那邊一瞄,原來蘇錦超也正眼睛亮閃閃的瞅著自己。
那種亮閃閃的目光,儼然就是冰天雪地裡看見一個大暖爐的興奮。
即使這隻暖爐不是那麼完美,也曾經害他狼狽瞭許多次,可是——暖爐畢竟是暖爐,他正急切需要。
「借光。」蘇錦超喃喃一聲。
綿涯正要說話,一個冰涼涼的身子就已經挨過來瞭。
大剌剌地靠進還在發愣的綿涯的懷裡。
兩具身軀間的水被擠出去,直到兩人的身體盡最大的程度緊貼,肌膚之間,隻隔瞭蘇錦超身上穿的那層薄薄的衣料,綿涯身上的熱一下子就透瞭過來。
「嗯。」蘇錦超覺得自己簡直被火烤著瞭,溫暖愜意之中,情不自禁發出一聲極舒服滿足的呻吟。
綿涯卻覺得自己像聽見瞭一道炸雷,震得渾身都哆嗦瞭。
那絕不是冷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搞的,牙齒莫名其妙就打起顫來,蘇錦超貼在他身上,貪婪地汲取著他的體溫。
冰冷,卻軟若無骨的迷人,毫無防備的簡單。
「看不出來,你這傢夥也有點用處,身子居然這麼熱,本公子……」
「閉嘴!」綿涯一聲低吼。
他似乎有些惱火,好像最終還是著瞭那個整天胡思亂想的丞相的道,可是惱火之中,似乎又帶著一股新鮮的驚喜。
他感到蘇錦超貪心不足地還在往自己懷裡擠,恨不得連背部都能貼上自己的身體,低聲說,「你別動來動去
,真是一條小肉蟲。」
「混蛋!你說誰是小肉蟲?」蘇錦超不忿地抬起頭抗辯。
「就是你。」綿涯毫不猶豫地丟瞭答案。
然後抬起雙手,把蘇錦超抱在懷裡。
果然,有瞭他的手臂環護著蘇錦超的背部,傳遞著熱量,這貪圖享受的小子頓時乖多瞭。
窩在綿涯的懷裡,就像怕冷的貓兒,窩上瞭一個大暖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