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其政悶悶,其民淳淳;其政察察,其民缺缺。[145] 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孰知其極?其無正也。[146] 正復為奇,善復為妖。人之迷,其日固久。 [147]是以聖人方而不割,廉而不劌,直而不肆,光而不耀。 [148]

【註釋】

[145] 統治者大概差不多,人民也就大概「差不多」了;統治者時刻算計人民,人民也就時刻算計統治者了。不言而喻,算計的結果總是統治者要吃虧——因為統治者佔少數,暴力掌握在人民手裡。

[146] 禍與福相互轉化,並沒有一定規律可以遵守。

[147] 啊!——老子感歎道——這是什麼樣的混亂世界啊!人們迷惑得幾乎習慣了。雖然孔子總是講要「中庸」、「忠恕」,但孟子幾乎就是指責統治者「率獸而食人」。特別是後來的理學時代,更是「存天理,滅人欲」。由此可見,不是「正復為奇,善復為妖」嗎?這就是說,「道德」因為其內在的規律,即力求「一」的本性,最終將導致自己對自己的否定。這也是老子出走函谷關的原因。因為他深深知道,隨著時間的推移,任何道德都難以逃脫覆滅的命運。這也是老子較其他道德哲學家,如莊子、墨子、孔子偉大的地方。而實際上,儒學也在近代中國遭到了兩次有針對性的打擊。一次是20世紀初,一次是20世紀七十年代。雖然這兩次打擊的區別是如此不同和令人感到興趣,但既然這種比較不是這裡的任務,所以,我們可以把它留到例如附錄中去做。

[148] 總之,有,但不實有。還記得「牙齒與舌頭」的例子嗎?要保留圈轉的餘地。這樣才能保持「自然」的假象。如果這個假象被揭穿了,統治也就完蛋了。

【譯文】

政治寬大,人民就淳厚;政治分析明確,人民就澆薄,災禍啊,是幸福倚靠的地方,幸福啊,是災禍藏伏的地方。誰知道它的終極原因?這難道沒有固定的的道理嗎?固定的又變為異常,善良的又變為妖孽。人們的迷惑,時日本來很久了。因此,聖人方正而對人不殘破,又廉隅而對人不傷害,直率而不放肆,光明而不耀目。

《老子集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