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徐州抗洪

秋七月,雨日,徐州百姓在雨中奔走驚呼「黃河決口」、「洪水暴發」,驚慌失措的人們好像末日來臨一般,在大街小巷中驚呼著、哭喊著、四散奔跑著,亂成一團。徐州城門擁擠不堪……

徐州城牆上,蘇軾戴著斗笠,正在指揮兵卒、民工搶修城牆。突然,衙役來報,城裡居民怕城保不住了,很多人在往城外逃。蘇軾大驚,因為此時徐州四面已被水圍,若是逃出城去,定會被水淹死。所以他決定前去阻止百姓。

但旁邊的趙通判勸他不要去,因為百姓私自逃出城去,如果淹死了,責任不在一城之太守;若是蘇軾強行阻止,一旦城破,淹死了他們,朝廷必定會降罪蘇軾。蘇軾再次強調:逃出城去有死無生,而留在城中,城若不破,就不會死人。聽了蘇軾的話,趙通判很感動,隨蘇軾將逃難百姓勸回城中。

瓢潑大雨中,蘇軾披蓑衣與趙通判騎馬來到徐州城禁軍武衛營。武衛營偏將出門相迎,抱拳施禮。蘇軾下馬後還禮說:「李將軍,按大宋律,太守無權指揮軍隊。但時下情況危急,事關徐州存亡、百姓安危,迫不得已,請將軍指揮武衛營官兵與州民共同抗洪,護衛堤牆。事後我將奏明朝廷。」

李將軍堅定地說:「洪水橫流,事關人命!大人如此,我等有何話可說,定當奉命!」說著,傳下命令:全體士兵清點人數,立即出發。號角聲聲,兩千多官兵迅速集合,奔赴城裡……

連日大雨,加之上游洪水抵達徐州,徐州城外運河河水漸漸滿溢而出,洪水向徐州城郊外奔湧而來……

蘇軾在城牆上設置了臨時指揮所,將徐州所有官員調集一處,統一安排任務。一直巡察水情的趙通判匆匆報告蘇軾大水又漲三尺。聽了這一消息,蘇軾神色更加凝重,點頭命令身後一幕僚去集中所有公私舟船,用繩索繫在牆堤口,以減輕浪沖之險;命令牛監官輪流值班,晝夜不停,發現險情,鳴鑼報警。瀆職、失職者,斬!接著命令陳糧曹調度足夠糧食,以供築堤、護城的勞力用飯、飲水,不得有誤!命令周副曹集中州城所有郎中,帶藥到州衙,騰出房子,為前方勞力救傷治病。還有,調遣幾個郎中巡查城內水井,保證飲水清潔,以防瘟疫。又命令馬戶曹令州城節制使用柴草,以備久用,還要早備船隻駛出城外弄柴,保障城民燒火做飯和取暖,不得有誤!又命趙通判帶領一隊衙役前去巡邏,維護好城內秩序,凡有偷搶、破壞救災物資牆堤者,一律嚴懲;眾人紛紛領命跑下。

徐州城牆上,上萬人在蘇軾等官員的指揮下加固城牆,扛麻袋的、架門板的、挑土的、運石的、抬磚的,人呼馬嘶,徐州城全力投入抗洪之中……

大雨連下幾日,終於漸漸變小,但一直淅淅瀝瀝不停,而且到第十天晚上,大水仍毫無退去之象。

臨時指揮所內,蘇軾與趙通判灰頭土腦、泥巴滿身,二人在油燈下研究地圖。蘇軾看看地圖,又看看邸報,搖了搖頭說:「澶州曹村決口,沿途州縣地勢皆高,所有洪水齊洩而下,徐州地勢低窪,西、南有山相阻,洪水一時無法洩去,黃河決口處又一時堵不上,故而徐州洪水久儲不去。看來,我等須作長期打算。」

趙通判歎口氣,擔心洪水若長期浸泡,新築大堤和城牆恐怕不能消受。蘇軾也長歎一聲,說這正是他所擔心的。徐州已成孤島,一旦有失,即刻被水淹沒,二十萬城民就會化為魚鱉。

這時,朝雲挎籃提壺而來,原來王閏之熬了薑湯命她送來。這薑湯正是驅寒暖身之物,為時下所急需。蘇軾大喜,接過朝雲遞過的湯碗,請趙通判先飲。趙通判連忙推辭,請蘇軾先飲。蘇軾想那些守堤護牆的兵卒、百姓更辛苦,他們急需此湯,決定發動城內酒樓飯莊,每日早晚熬薑湯酬勞堤上勞力。他將這一想法告訴趙通判,請他喝過薑湯後即刻佈置。趙通判見狀也就不再推辭,接過湯碗,一口氣喝完告辭而去。

朝雲從食盒中拿出飯菜擺在土台上,請蘇軾用飯。蘇軾說朝雲來得正是時候,低頭狼吞虎嚥,由於吃得太急,被噎住了。朝雲忙上前為他輕捶後背,讓蘇軾慢點。蘇軾感激地向她投以一笑,朝雲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蘇軾已經連續十天在城頭臨時指揮所指揮抗洪,朝雲受王閏之囑咐請蘇軾回家換換衣裳,蘇軾卻說所需之物帶來此處即可。朝雲感到奇怪,問蘇軾:」難道不洗澡了?「蘇軾歎息一聲說:「洗澡?弄不好整座徐州城都要泡在水裡,我這個澡不敢洗啊!」

朝雲笑了,轉身又從籃子裡取出一壺酒。蘇軾大喜:「酒!呵呵,喝一點兒……」王朝雲喜悅地望著蘇軾。

蘇軾吃完後,朝雲收拾離去。不久,接到蘇軾命令的馬戶曹從西城趕來。馬戶曹日夜操勞,幾過家門而不入,孩子病了也顧不上看。蘇軾先慰勞他的辛苦,又囑咐他抽時間回家看看。馬戶曹歎口氣說:「大人尚且如此,下官豈能懈怠,分內之事,應該應該。」接著問蘇軾找他何事。

蘇軾看著城外滔滔洪水,憂愁地說:「大水不退,十日有餘,水深兩丈,波如湖海,看來我等須作長期打算。天涼了,風吹日曬,露大人困,能否弄些葦席,沿堤扎些席棚,也好為大家擋風遮雨,吃飯、休息也好有個地方啊。還有一事,要盡快抽調一部分壯勞力,隨時待命,防止管崩。」馬戶曹施禮領命,說:「大人勿憂,下官明白,明日即可完成,定不負大人重托。」蘇軾滿意地點了點頭。

開封也是大雨飄潑。神宗立於邇英殿廊台上,愁眉不展,對垂手侍立身旁的張茂則說:「如此大雨,徐州可謂雪上加霜,蘇軾和徐州兵民不知怎樣了!」張茂則寬解神宗:「汴京大雨,徐州未必有雨,陛下放心便是。」神宗登時不悅,說:「糊塗!汴京大雨,汴水與淮水相匯,徐州之水豈有不漲之理?」張茂則忙說自己糊塗。

突然王珪急急來報,一是澶州曹村的黃河決口,因水勢太猛,暫時無法堵住;另外齊州、鄆州、濮州、淄州加徐州共毀農田三十萬頃。神宗命令速派黃廉前往京東路安撫,務必要速堵決口。王珪施禮說:「臣遵旨。」

王珪眼睛骨碌一轉,接著說大水已圍困徐州數日,徐州頻頻告急,又說徐州太守蘇軾恐怕見識稚嫩,行事莽撞,難堪大任,請示神宗是否要派遣朝中官員前往督辦。神宗瞥一眼王珪,似有所動,但轉念沉吟說:「不必了。蘇軾若守不住,你以為滿朝文武誰能守住?唉,不必了。只有計日而待,等他的消息了。」王珪不露聲色地說:「陛下聖明。」躬身退下。

數日後,徐州終於雨後天晴,洪水也不再上漲,徐州城漸漸安靜下來。但城內積水不能外排,大街小巷積水數尺有餘,到處是蛤蟆的鳴叫聲。

洪水久久不退,圍困徐州城已近四十天。城牆,尤其是堤壩已浸泡如此之久,危機一觸即發。所以中秋這一天,蘇軾將一眾官員召集到臨時指揮所內,將這種危險情況向大家說明,又吩咐說:中秋節本應闔家團圓,但為了徐州城、徐州百姓的安危,守堤人員不僅不能回家,而且不能飲酒,一刻也不能懈怠。大家要各據其位,嚴陣以待,不能出半點差錯。眾人異口同聲地答應,起身各自回到崗位。蘇軾目送眾人,憑欄而望,明月懸天,月光灑於水面,浮光刺眼……

王閏之得知蘇軾不回家過中秋,便帶著朝雲、蘇邁、蘇迨、蘇過提竹籃來到城樓。蘇邁、蘇迨、蘇過遠遠看到蘇軾,便連連喊著「父親」跑向他,蘇軾也急忙迎了上去。

蘇軾拉著兒子們說:「今日中秋節為父不能和你們一起過了。父親很掛念你們,可龍王爺不讓為父回家,為父只有與他老人家長相守了。」蘇邁說:「所以我們就來了。」蘇迨接著說:「父親,母親給你和幾位叔叔做了幾個菜,還有酒呢。」說著拿出酒瓶,蘇軾卻告訴他自己已下令不准任何官員飲酒,自然得帶頭禁酒。蘇邁猜度是怕誤事,趙通判點點頭。

蘇軾又對王閏之說:「夫人,你們收拾一下回家吧,這裡是抗洪的要地。」王閏之心領神會,但又戀戀不捨地點頭「哎」了一聲,將飯菜放下,收拾起已經用過的碗筷,帶著朝雲和三個兒子緩緩離去。

第二天清晨,蘇軾接到負責城中治安的趙通判報告,巡邏的衙役發現了一個老道士往徐州城的水井中扔東西,眾人上去阻攔,老道士卻說這是太守蘇軾交代的。蘇軾一聽,猜想這老道士肯定是吳復古,忙起身命趙通判帶他前去。

蘇軾遠遠地看見吳復古高大的身影,喊著「老神仙」,疾奔而至。原來吳復古擔心蘇軾和徐州百姓安危,特地趕來相助。城外已是一片汪洋,但他駕一葉扁舟,行至城牆,便順著城牆爬了上來。考慮到大災之後必有大疫,吳復古已將備好的藥包分投到徐州城的每一口井中,保管徐州災後無疫。蘇軾因為繁忙,竟將這災後防疫的事情忘記了,聽到吳復古已做了準備,他一躬到底,感謝吳復古。

吳復古笑呵呵地問蘇軾:「你謝我,徐州城中的百姓又該謝誰?」蘇軾一怔,說:「謝誰?誰也不用謝!」吳復古接著問他:「那你為什麼謝我?」蘇軾也「呵呵」一笑,說:「我們還是一見面就夾纏不清。」吳復古立刻糾正說這不是夾纏不清,是蘇軾說不過自己。

蘇軾問起巢谷的情況,吳復古歎了口氣。這次他本要巢谷一起來,但巢谷不肯。蘇軾疑惑巢谷是在怨他。吳復古搖搖頭,意味深長地看一眼蘇軾,說巢谷已心灰意冷。蘇軾歎息道:「所謂『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是我害了巢谷兄!」

吳復古擺擺手,抬頭看著晴朗的天空說:「怎能怪你,誰都不怪!你也有一句詩說得好,『浮雲世事改,孤月此心明』,經此一劫,巢谷如今才算真的入我道門!」蘇軾長歎一聲。

吳復古忽然捋髯笑道:「不說這個了。這大水要退去,尚需些時日,那群廢物堵不住缺口。」吳復古所說的缺口就是徐州上游黃河的缺口。蘇軾詢問他為何不去給他們獻上一計,吳復古歎息一聲,原來他就是從澶州曹村來的。他心憂百姓,給那裡負責堵口的官員獻了一計。

蘇軾帶領一行人朝城牆走去,又詢問吳復古所獻何計。吳復古將其堵口之計一一道來:首先在百米決口之處,兩頭並進,先打進兩行木樁,然後用籐條編成的條席固於樁上,這樣,決口處的洪水就減了四分力,這叫減緩水力;第一道木欄打下後,再在內側丈餘處打一道木欄,這樣,決口處的洪水又減了三分。蘇軾聽到這個切實可行的方案,十分讚歎。他立刻猜出,之後要往兩個木欄中間投擲沙袋。吳復古大讚蘇軾聰明,蘇軾也說此方法很好,定能成功。

吳復古卻告訴蘇軾,當地官員非但不採納他的計策,還要他回觀裡打坐去。吳復古又生氣又無奈,感歎天書不授愚人,心想無數百姓的性命就掌握在官員的手裡,官員們卻自以為是,視百姓生死為兒戲,便直接來徐州幫助蘇軾。蘇軾也感歎不已,打算寫奏折給聖上,請聖上下旨,那些官員也就不得不從。

吳復古搖搖頭說:「算啦,等來回一折騰,黃河的洪水下去了,他們也就把決口給堵上了。還是固好你的堤壩吧。」蘇軾卻是憂心不已,他認為決口不堵,洪水不退,徐州之圍終是難解。對此,吳復古神秘一笑,不再作答。

蘇軾、吳復古、趙通判等人登上城頭,蘇軾無奈地望著波光粼粼的一片汪洋。趙通判說:「水困徐州已六十餘日,大人幾過家門而不入,吃住城頭,也該回家看看了。」蘇軾看著城下洪水,慨然說:「大水不退,何以為家!」

突然,趙通判手指西北說:「太守,你看,那是何物?」蘇軾等人順其所指方向望去,只見甲光鱗鱗,不知是何物,結一字隊形而來,足有半里,前大後小,甚是奇異。眾人見了,有些恐慌。少頃,人們終於看清,是一隊巨鱉正向山口而去。

大家驚恐萬狀,議論紛紛:「這下麻煩了,巨鱉都要在此安家,焉有水退之理?」「如此巨鱉,從未見過,天意難卜。」在大堤上的百姓驚呼:「怪獸來啦!」……

吳復古見狀,哈哈大笑。蘇軾問他為何發笑,不想,吳復古竟說洪水不日將退。眾人聽了目瞪口呆,紛紛施禮請吳復古明示。吳復古撚鬚微笑,說:「諸位免禮,聽我細細道來:此鱉乃黃河之靈物。黃河水氾濫,攪其不能潛底蟄伏,故聚浮於水面,至決口處,被激流衝出,來此徐州水域小住。現黃河水已復故道,此鱉乃是結群回黃河去了,故知徐州之水必退。」眾人大惑始解,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趙通判敬佩之至,讚歎:「道長深得造化之理,非我等凡夫所能解。」

這時,一兵卒在城下舟中大聲報告說:「水位已降小半尺!」眾人興奮不已,憂愁之色頓時緩解不少。

吳復古忽然嚴肅地板著臉,說:「越是此刻越不可鬆懈麻痺。須知,退水也需十日左右,百姓們皆已疲憊不堪。城牆與大堤已浸泡六十餘日,退水之時,極易形成坍塌,大家要百倍警惕,直到洪水全退!」

蘇軾命令大家一定按吳復古道長說的辦。眾人抱拳施禮,請蘇軾放心,表示一定始終如一,直至洪水全退!蘇軾滿意地點了點頭,大聲命令眾人立即動員守護堤壩,不可鬆懈。眾人齊聲答應。

吳復古說:「大水即退,我也放心了。我這老鱉也該走了。」說畢,攜舟子飄然下城,乘舟而去。蘇軾和眾人紛紛挽留,吳復古搖頭大笑,轉身跳下城頭,在水中翩然前行。眾人紛紛驚歎:「真是神仙啊!」

洪水逐漸退去,徐州城外雖然仍是淺水片片,但土埂、土包已經露出,河堤也已隱約可見,被大水浸泡過的一棵高高的柳樹杈上夾著一條小舟,懸在空中。

已是深秋時分。徐州城內,大街小巷沸騰了,人們奔走相告,鞭炮齊鳴,鑼鼓喧天。

蘇軾站在城頭,望著城外已漸漸露出的原野大地,熱淚滾滾。站立一旁的趙通判及其他文武官員紛紛拭淚。馬戶曹情不自禁地蹲在地上大哭起來,邊哭邊說:「七十四天哪!我們終於熬過來啦。」

敲鑼打鼓的百姓在敲梆老人潘大的帶領下雲集而來,他們抬著一塊巨匾,上面刻著「再生父母」四個大字。

蘇軾疾步轉身來到女兒牆處,動情地望著萬眾百姓,激動地招手喊道:「父老鄉親們,我們得救了!謝謝了!」言畢,他向百姓們深鞠一躬。

百姓們紛紛跪倒在地,潘大哭喊道:「蘇大人啊,我們州城的百姓送給您一塊匾,是我們的再生父母啊!七十四天,你幾過家門而不入,吃住在城牆上,帶領大伙抗洪,沒有您,哪有我等的今天呀!」

蘇軾也領著眾官員向百姓跪下說:「父老鄉親快請起,這本就是我們這些人該做的啊!」百姓們哭聲如雷。

蘇軾扶起潘大,兩眼含淚地說:「鄉親們快起來吧,要謝就謝聖上吧!還有,抗洪得勝,全靠你們!希望鄉親們趕快準備搶種莊稼,明年豐收的時候,我與你們共歡共慶!」大家興奮地站起來,歡呼著,跳著,哭著,笑著……

崇政殿早朝,神宗早已得到蘇軾在徐州率領官兵、百姓抗洪勝利的消息。他無比喜悅地大讚蘇軾說:「黃河澶州決口,崩壞千里,所經之地,生靈塗炭,朕甚痛之。而蘇軾親率官吏,驅督兵夫,救護城壁,一城生靈並倉庫得以保全。為官之道,當須牢記聖人之言,上效朝廷,下護黎民,臨危不懼,處變不驚,救民於水深火熱之中。蘇軾盡職守責,朕當嘉獎。」神宗決定撥錢三十萬貫,米糧一千八百石,民工七千二百員,以幫助蘇軾修城。眾官員齊呼:「吾皇聖明!」

王珪登時一震,頗感憂慮,下朝回家後,就將張璪找來商議對策。張璪一進書房就為王珪憤憤不平,認為水患退去是王珪統管全局的功勞,卻被蘇軾給搶了風頭。

王珪仍是一臉沉靜,品著杯中香茗,緩緩地說:「一點嘉獎倒在其次,厲害的是,蘇軾在密州治饑荒,平匪患,面對十分棘手的局面,卻日益顯出穩健的政風,讓人吃驚。如今他又在徐州治水成功,更屬不易。其政績顯赫,以致現在聖上的眼裡只有一個蘇軾,吃飯的時候還不忘看他的文章,滿朝文官皆不在眼中!」

張璪恍然大悟,登時失色,憂心忡忡地說:「相公,如此說來,蘇軾捲土重來,回到朝廷已是大勢所趨了!相公,不可讓他回來啊!」

王珪略微沉吟,無奈地說:「他遲早要回來的,豈是人力所能阻擋?只不過蘇軾回朝任官,老夫這幾年苦心經營的這個一團和氣的朝廷又將被他一舉擾亂,不復平靜了!」說完滿臉憂慮。

張璪忙請王珪快想辦法,阻止蘇軾回來。可是王珪忽然一轉話,問起張璪為什麼一直不喜歡蘇軾這個同年。張璪恨恨地說:「蘇軾恃才狂傲,目中無人,好像天下興亡就在他一舉之間,別人都是凡夫俗子,只能誇他敬他恭維他。我偏不服!」小人往往不是不自知,而是自知卻更嫉恨君子之德、才子之才。

王珪點點頭,兩眼直視前方,思索片刻,說:「這就是了,蘇軾這個人最大的毛病是,他只會做他自己,不會做人。做自己,在地方為政,出政績不難;但不會做人,在朝廷上就舉步維艱,反成紛爭之源。蘇軾雖然才華冠絕天下,這麼簡單的道理卻想不明白。可惜,可惜啊!」張璪忙點頭稱是,認為蘇軾若回來,必將又引起紛爭,而此時正是大宋中興之機,朝廷已經不能再亂了。

王珪手拍大腿,一臉鄭重,好像作了很大的決定,慨然說:「好!為朝廷大局計,阻止蘇軾回京,老夫當義不容辭!」接著命張璪將屋角的一隻書箱拿過來,將其所裝之物全倒於桌上。張璪依言而行,書箱裡的信札頓時堆滿了桌面,張璪不禁錯愕。原來這些信都是王珪的眼線報告蘇軾言行的密信。

王珪手指堆成小山狀的信件,說:「蘇軾自外放杭州通判以來,所說過的話,作過的詩都在這些信裡。老夫以為,該是用的時候了。難道這麼多信札裡,就找不出蘇軾一點紕漏?」王珪隨手翻出一封信札,打開閱看,張璪歡喜異常,忙拿信檢視……

《有一種境界叫蘇東坡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