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的迴響

在美國讀者寫給我的信裡,總是樂此不疲地談論著我的書和文章帶給他們的影響,我幾乎每個星期都會收到這麼一封信,其中經常出現的一句話是:“弗蘭克爾醫生,你的書改變了我的命運。”

二戰結束不久,有一天我接到一名訪客。艾麗告訴我,來者是一位名叫考瑟爾的工程師,“但絕對不是大家都知道的那個剛從監獄裡放出來的考瑟爾。”

“請他進來。”

他進來後說:“我叫考瑟爾,不知您是否從報紙上聽說過我。”

我當然聽說過他——大家都認定那起婦女謀殺案是他幹的,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他,直到後來發生的一個意外,讓真正的兇手浮出水面。

“我能為您做點什麼,工程師先生?”我問。

“什麼都不必,我是專程來向您道謝的。在監獄裡我都絕望了,沒有人相信我是無辜的,後來有人給了我一本書,是您寫的,就是這本書讓我堅持了下來。”

“真的嗎?”我問,“您認為自己是怎麼做到的呢?”

他回答說,他應當是實現了“態度的價值”(Einstellungswerte)。他說得沒錯,我們可以看到,他是真正理解了意義治療並運用到具體的情境中去,而意義治療也確實對他有所幫助。

在亞洲的某個獨裁國家,人民最後一次爭取進行選舉的努力失敗,反對派候選人被送入監獄。這名候選人有一次在接受《新聞週刊》的採訪,當記者問到他是如何支撐著熬過這段長達數年的監禁生活時,他回答說:“我的母親給我送了一本書進去,是一位名叫維克多·弗蘭克爾的奧地利心理學家寫的,是這本書幫助我度過了這段艱難的歲月。”

與諸位哲學大師的會面

就我個人而言,最寶貴的經歷當屬我和馬丁·海德格爾[1]的一次談話——那是海德格爾第一次來維也納並拜訪了我。在我的來賓題詞紀念冊上他留下這樣一段話:“紀念一段美妙而富有啟發性的上午拜謁時光。”有一張照片記錄了我們倆在維也納的會面,照片背面是海德格爾的題詞,他想借此強調我們兩人觀點的相似性:“過去的東西走了,曾在者來了。”(Das Vergangene geht. Das Gewesene kommt.)

包括這次會面在內,我總有這樣的體會:那些讓我仰視的真正的大師無一例外都是寬厚的仁者,他們雖然有權力和資格批評我,卻總是忽略掉我所做研究的不足,而試圖從中挖掘出一些積極的東西給予我肯定。馬丁·海德格爾如是,路德維希·賓斯萬格[2]、卡爾·雅斯貝爾斯[3]、加布裡埃爾·馬塞爾[4]亦如是。

卡爾·雅斯貝爾斯在我去巴塞爾拜訪他時對我說過:“弗蘭克爾先生,您所有的作品我都知道,其中那本關於集中營的書(他指著他的藏書室裡我的那本《追尋生命的意義》)算得上是為數不多的幾本人類的偉大作品之一。”

加布裡埃爾·馬塞爾曾為我《追尋生命的意義》一書的法文版寫序。

[1] 馬丁·海德格爾(Martin Heidegger, 1889—1976),存在主義哲學家,代表作《存在與時間》(Sein und Zeit, 1927),其關於意義問題的思考對神學和心理學的發展有很大影響。——譯者注

[2] 路德維希·賓斯萬格(Ludwig Binswanger, 1881—1966),瑞士心理學家,發展了心理治療以及所謂的“存在分析”理論。——譯者注

[3] 卡爾·雅斯貝爾斯(Karl Jaspers, 1883—1969),存在主義哲學重要代表人物,代表作有《普通精神病理學》(Allgemeine Psychopathologie, 1913)、《哲學》(Philosophie, 1932)。——譯者注

[4] 加布裡埃爾·馬塞爾(Gabriel Marcel, 1889—1973),法國哲學家、戲劇家。——譯者注

《弗蘭克爾自傳:活出生命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