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宗昌藉機崛起

第一次直奉戰爭倒霉的人不少,除了張作霖是當事人戰敗以外,還有前面講過的孫中山和趙倜,這兩人倒霉得更徹底,索性連立足之地也沒有了,其恓惶程度遠超張作霖。當然,第一次直奉戰爭也有受益者,除了直系吳佩孚等人以外,還有一個不屬於直系而屬於奉系的,居然也在這場戰爭中大受其益,這個人就是張宗昌。

張宗昌這人在歷史上口碑不好,但運氣出奇的好。1928年張作霖組織了12個人結拜,他也是其中之一,排行老八。只不過這次結拜帶有很強的功利性質,與張作霖以前老兄弟的結拜完全不一樣,所以也沒有多少實際意義。

這裡先簡單地介紹一下張宗昌的簡歷。

張宗昌,字效坤,1881年生於山東掖縣。張宗昌早年隨父製作喇叭,後來闖關東,到過東北的營口、哈爾濱等地。挖過煤,淘過金,修過路,當過鏢手,還在海參崴的華商總會當過門警小頭目,學會了幾句俄語。辛亥革命爆發後,他率土匪百餘人來到煙台,投靠山東民軍都督胡瑛,後任上海光復軍團長。1913年二次革命時,張宗昌在徐州背叛民軍,投靠北洋系的馮國璋。1916年春,張宗昌被袁世凱收買,派自己手下的營長程國瑞暗殺了正在上海策動反袁的陳其美。不久他就被馮國璋提升為旅長以及侍從武官長等職。1918年任江蘇第六混成旅旅長,參加對南軍作戰。1920年,升任暫編陸軍第一師師長,駐守江西袁州。1921年,被江西督軍陳光遠排擠,兵敗江西,所部被遣散。沒了軍隊,張宗昌孤身一人到北京,想投靠曹錕,由於張宗昌聲譽實在太差,遭到嫉惡如仇的吳佩孚強烈反對,只好遠走奉天,投靠奉系張作霖。張宗昌的投奉,並沒有讓張作霖特別感興趣,加上他在東北軍中又沒有什麼戰功,所以只給了他一個憲兵營長的職務。不過張作霖是個有心人,當別人處境不利時,常常能夠施以援手,因此在張宗昌最落魄潦倒的時候仍然待之以禮,拿出足夠的經費,供其吃喝玩樂,每天還跟他稱兄道弟,讓張宗昌感覺很受尊重。因為這個緣故,張宗昌後來坐鎮一方,手擁十幾萬雄兵時,天不怕地不怕,對誰都不放在眼裡,唯獨對張作霖服服貼貼,由此也可見張作霖的用人之道。

1922年5月份,第一次直奉戰爭張作霖敗退山海關時,秀才吳佩孚又在他後院放了一把大火。這火是從哪兒來的?我們又得再提一提前面已經提過的原吉林督軍孟恩遠的事了。孟恩遠當年被張作霖從吉林逼走的時候,其外甥高士儐擔任師長,他非常不甘心而有意一搏,最後在南北兩邊大軍壓境、北京政府下令免去孟恩遠職務已經成為事實的時候,才不得不遠走他方。眼下,報仇的機會來了。

1922年5月26日,黑龍江綏芬河山林游擊隊司令盧永貴宣佈獨立,這是吳佩孚派人深入到吉林省策反的結果。為了加強策反的效果,吳佩孚通過北京政府,在宣佈張作霖為叛逆的同時,任命原吉林省師長高士儐為奉吉黑三省討逆軍總司令,準備裡應外合,前後夾攻,一舉拿下東三省。

高士儐率領的盧永貴這支隊伍,雖然人數不多,只有2000來人,但一來是受北京政府委派的,名正言順,可以爭取更多的軍心民心;二來高士儐是吉林省的老師長,在吉林省活動多年,有很多的人脈關係,此時正值張作霖戰敗之時,許多人都在靜觀形勢,並不願意與高士儐開戰。因此高士儐由綏芬河西進,一路暢通無阻,未遇任何抵抗,反而沿路吸收了兩股胡匪,繳械了中東五路及一面坡的駐軍,聲威大壯之下,部隊擴充很快。5月27日,該部即已佔領海林。

此時的張作霖與孫烈臣正為前方戰事焦頭爛額,實在抽不出更多兵力來剿滅後院的這把火。緊急關頭,張作霖想到了張宗昌,此人當過師長,又在黑龍江和吉林兩省活動多年,對當地情況非常瞭解。最關鍵的一點是,此人肯定與高士儐、盧永貴沒有任何瓜葛,因此不用擔心臨陣反水。當時張作霖處境艱難,所兼各職均被北京政府免去,而吉黑兩省官兵多與高士儐有或多或少的關係,張作霖派他們去還真是有點不放心。

應該說,真是老天幫助張作霖,給張作霖送來了這麼一個最符合條件的張宗昌。反過來說,也真是老天幫助張宗昌,讓他千里迢迢地從江西跑到東北,沒過多久就撿到了這麼樣一個大機遇。當然,這個機遇似乎是專門衝著張宗昌一個人去的,給了其他任何人都未必抓得住,這倒真是應了一句話,在最合適的時間最合適的地點出現了最合適的人。原因是什麼下面會提及。

張宗昌就這樣臨危受命了,帶了一營憲兵和張作霖給他另外準備的200多支別烈彈出發了。這其實是一招險棋,帶有賭博的性質,以如此少的兵力去剿高士儐那麼多的部隊,換了誰都不會覺得是機遇,不但不是機遇,簡直就是前去送死。但張宗昌素來就是亡命之徒,他還真把這件事做成了機遇。張宗昌能夠辦好這件事也不是他有多厲害,而是事有湊巧。盧永貴手下的中下級頭目中,有許多竟然就是張宗昌以前的患難同鄉,不是黃縣就是掖縣人。他們當年與張宗昌一起在北滿修過鐵路,同在一個鍋裡吃過飯,同在一個屋簷下睡過覺。聽說對方是當年講義氣的張長腿帶隊,盧永貴的部下嘩啦一下都轉投到張宗昌這邊來了,盧永貴哪裡約束得住,只得敗退到高士儐處。形勢頓時逆轉,高士儐始料未及,本來吳佩孚是讓他到吉林來挖張作霖牆腳的,沒想到牆腳還沒來得及挖,自己的牆腳倒先給張宗昌挖了。剛剛歸順的那兩股胡匪眼看形勢不妙又趁機作亂,結果把個高士儐害得啊,這位前吉林師長還沒怎麼來得及展現他的作戰藝術,部隊就潰散得差不多了。1922年6月3日,高士儐、盧永貴逃到中俄邊界的琿春,準備進入俄國時,其部下一位姓烏的營長也倒戈了,將兩人抓起來送給了張宗昌,沒過兩天,張作霖下令將兩人就地槍決了。可憐自以為蓋世英雄的高士儐,窩窩囊囊地死得實在是糊塗,也是命該如此吧,他辛辛苦苦地從天津而秦皇島而海參崴而綏芬河,就為了前來送死以成就另外一個人,實在是冤啊,只能說張宗昌是他命裡注定的剋星。

張宗昌糊里糊塗地剿殺了高士儐,對他來說好像也沒花什麼功夫,但對於張作霖來說意義就不一樣了,後方的大隱患消除,從此不用擔心腹背受敵,實在是大功一件。因此張作霖立即任命張宗昌為吉林省邊防軍第三旅旅長,並兼綏寧鎮守使及中東鐵路護路副司令。他藉機收編了高士儐和盧永貴的敗兵以及地方紅鬍子,兵額大大超過編製。他的第三旅下設三個團,團長一個是跟隨了他多年並暗殺了陳其美的程國瑞,另兩個分別是許琨和褚玉璞,這許琨和褚玉璞以後均聲名顯赫,成為影響民國史的重要人物。

時來運轉的張宗昌好運不斷。1922年冬,因為列寧領導的十月革命取得勝利,沙俄殘餘部隊不斷敗北而逃往中國境內,僅到五站的白衛軍就有一萬多人,槍馬甚多,這支武裝整個兒地被張宗昌接收了過來,計有步槍8000多支,機關鎗50多挺,大炮17門。張宗昌還從他們當中選了一個顧問,又挑選有技術的人組成了工兵隊,設計了以後在戰場上橫行無敵的鐵甲車。有了這支洋人武裝,張宗昌實力大增,從此張作霖對他另眼相看,委以重任,成為奉軍中的大將之一。以後出關作戰,張宗昌坐鎮山東,出任直魯豫聯軍總司令,率部與國民黨北伐軍大戰,成為威震一方的大軍閥。張宗昌能夠取得如此地位,究其源頭,除了老天送給他一次又一次的機遇以外,也跟張作霖的幫助與支持分不開。

在中國近代所有的軍閥中,張宗昌要算名聲最差的一位,人稱「三不知將軍」: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槍,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錢,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姨太太。第一個「不知」,是說投奔他的土匪流寇太多,全憑投靠者自己報數,報一千增加一個團,報一萬增加一個師,部隊總是在擴軍,確實沒法統計得清,也因此軍紀最壞,全無節制。第二個「不知」是說他的統治最不講規矩,各種捐稅和攤派,幾乎每天都有,搜刮程度無人能及。其他軍閥或多或少都要顧及鄉土情誼,而他對自己的家鄉也一樣下黑手。第三個「不知」是說他荒淫無度。張宗昌隨身「攜帶」的小老婆有名分的就有40多人,隨身出門總是一隊馬弁一隊姨太太。每次逛窯子,看上的就帶回去做老婆,租間房子塞進去,派個衛兵守著。過了兩天忘記了,衛兵開溜,姨太太沒有生活來源,只好重操舊業。有好事者逛窯子就會說:走,跟張宗昌老婆睡覺去!張宗昌知道了也不以為意。

張宗昌還公然在大街上劫色。1926年張宗昌進駐北京,在大街上抓了一妙齡少女回去做姨太太,沒料想這女孩是當時的北洋軍政府第二號人物王士珍的親侄女,張宗昌不管這些,玩弄了一個星期才送回。清朝某王公之兒媳在東安市場購物,正好被張宗昌撞到,張宗昌親自動手將該女搶到府中。王公的兒媳自然千嬌百媚,張宗昌捨不得放,一定要收她做有名分的姨太太,後經不知多少人求情才放了。張宗昌如此膽大妄為,王公國戚、軍政要人都無可奈何,更別說普通老百姓了。那時唯一一個能制他的也就是張作霖了,這從另一個側面也印證了張作霖的過人之處。

《關東梟雄張作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