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誰能想到,張高工的兒子張帆會惹出這麼大的麻煩?

張帆比龍龍小兩歲,一個瘦瘦小小的男孩兒。別看他個子小,腦子卻絕頂聰明。據說他平時從不好好聽課,但每次考試準能考到年級前五名。他是個電腦迷,在電腦上一待就是大半夜。趕上周末,他能連著兩天兩夜不睡覺。應該說,張高工保密這根弦還是繃得很緊的,他怕張帆不知深淺,瞎搗鼓,早就多留瞭個心眼,所以,他從不把工作文件和筆記本電腦帶回傢。在傢裡,張高工特意配置一臺電腦,供兒子用。有時,張高工的老婆無聊時,會上去玩“連連看”,消磨時間,僅此而已。張高工一直認為,張帆在電腦上,也就是玩玩、看看、轉轉而已,接觸不到什麼機密,隻要自己不把機密帶回傢,不用傢裡的電腦工作,就不可能發生泄密事件。哪曾想到張帆通過別的途徑,捅出這麼一個大婁子!張帆自己似乎也沒意識到那是違法,他純屬好玩。不知他怎麼鼓搗的,破譯瞭別人電腦上的密碼,不打招呼就進去瞭,四處溜,四處看,覺得好玩的就搬到自己的文檔裡來。有兩張新型的衛星圖片,他就是這樣搞到手的。然後,他又發給同學,想向同學炫耀一下什麼叫高科技。那位同學更沒保密觀念,便把圖片粘貼到網上,被西方一傢媒體發現後,馬上在報紙上發佈消息,說中國最近將用新研制的火箭發射一顆新型的探測衛星,很可能是一顆軍事衛星。就這樣,一石激起千層浪。據保衛部的同志透露,張帆自己的防火墻,整得壁壘森嚴,比專業搞電腦的人技術都要高超,攻瞭好幾次都沒攻進去。那位幹事不無贊賞而又惋惜地說,這小子可惜瞭啊,還真是個電腦天才!

這就構成瞭保衛部門卷宗上的標題:“張帆失密事件”瞭。

這件事一直驚動到總部首長,專門派出工作組下來調查、整頓。基地哪敢不重視?常委專門開會,追究這件事的責任。當然中心議題是研究如何處理張高工。畢竟,張高工是張帆的父親。

以呂其為代表的一方認為,首先該把張高工從崗位上撤下來,不能讓他帶著問題上崗,這也是對張高工本人負責。即使調查結果,兒子泄密與老子無關,那也會牽扯當事人太多精力,誰都知道,帶著問題上崗,容易出差錯。這方面呂其深有體會。他用事實說話,當年他誤下指揮口令,是因為老母親生病,心裡放不下,腦子裡老晃悠這件事,所以才導致那起事故。

呂其認為先讓老張撤離崗位,是明智之舉。

事故預想方案中白紙黑字寫著,凡是有思想問題的人,都要先讓其撤離崗位,以防萬一。

馬邑龍反對。他首先分析瞭張高工的個人情況和他本人這些年對張高工的瞭解,他認為應把這件事作為特殊的個例來處理,他的理由是張高工是大傢公認的活電路圖,對新型的火箭瞭解遠遠超出對兒子張帆的瞭解。如果人的腦細胞可以成為影像的話,那麼在張高工的影像裡看見的肯定是火箭電路結構圖和各種元器件。張高工憑記憶可以默畫出箭上和控制平臺設備近百張電路圖。張高工還用他的智慧和膽識,提出並改進出十多項更符合發射場實際情況的電路控制系統的設計方案,連研究院的專傢、老師都不得不伸大拇指,對他贊賞有加。把這樣的奇才掛起來,不讓他參與任務,那受損失的決不止是他自己,“以我本人對他的二十多年的瞭解,我願意以自己的職務和黨籍為他做擔保。”馬邑龍以這句話結束瞭自己的發言。

那麼,張高工本人現在情況如何?於發昌說,我找他談過瞭,他表示情願背個處分,也不願撤離崗位,他一再保證,決不因兒子的事情影響工作。

呂其還在堅持他的看法:張高工對待工作的態度,當然是沒的說,但他兒子畢竟出瞭這麼大的事,他真能一點不受影響?萬一受影響,出瞭事可就晚瞭。

於發昌與基地總指揮袁總又咬瞭咬耳朵,將呂其和馬邑龍的意見來瞭個折衷,認為可以讓他不撤崗,但重要的崗位先不讓他上,當個“備份”……

常委們討論來討論去還沒最後形成決議時,會議終止瞭,原因是總部工作組已到基地。

季永年率領的總部工作組是這天下午乘專機到達基地的,隻休息片刻,就去技術陣地視察,回來後又接著聽基地對“太白一號”任務的工作匯報,最後,在作指示的時候,季永年提起瞭張高工兒子失密的事。袁總將常委會的討論意見向他作瞭簡略匯報,出乎馬邑龍的意料,季永年的一句話,便將事情作瞭瞭結。他說,我贊成老張暫時不要參加任務,先撤崗為妥,這是為瞭這次發射任務安全的角度考慮,也是出於對老張同志的愛護!

執行命令吧,這事就這麼定瞭下來。

季永年六十出點頭,滿面紅光,看不出一絲疲勞,走起路來,年輕人都趕不上,讓人覺得這老頭精力十足的充沛。據說,他每天清晨五點起床,快走一小時,體重十多年沒變,始終保持七十公斤左右,正負不超過一市斤,如果沒有超凡的毅力,很難做到這一點。時下,飯局少不瞭,連續幾個飯局下來,不轉換成脂肪才見鬼哩。僅從這一點,可見這位首長意志力瞭得!

這天晚上,馬邑龍是十一點還差十分走進季永年房間的。進去後,第一句話就是對住宿條件表示抱歉,招待所比小賓館差多瞭,雖說也是套間,但所有的設施遠遠不及小賓館。

季永年看他一眼,擺擺手,讓他別再提瞭,說,你這麼晚來找我,不會為住宿來道歉的吧?

馬邑龍知道瞞不過首長,就老老實實地承認:是的。我是為老張的事來找您。我認為老張不該受兒子的事牽連,這樣的處理會對老張造成傷害,再說,眼下任務緊,壓力大,確實離不開他。

季永年眉頭堆成一個“八”字,嚴厲道:馬邑龍,我看你簡直就是個不講政治的糊塗蛋!

馬邑龍執拗地說,我相信我的判斷。

季永年再把“八”字往上推瞭推,說,你這叫什麼判斷?

馬邑龍固執地說:你們可以不信任老張,但可以信任我。我為老張打保票。

季永年瞇起眼睛:如果因為這事影響瞭這次任務,你的保票就一錢不值!你知道不知道?

馬邑龍挺直腰背:知道,首長,我正是為瞭這次任務的順利完成,才來為他打這個保票的。

季永年有些不高興瞭:你這個馬邑龍,糊塗!政治上尤其糊塗。這事兒我已在會上定瞭,先這麼辦!你要沒別的事,可以先回去休息瞭。

馬邑龍怔瞭幾秒鐘,無奈地抬起右臂,敬完禮,說,首長,那您早點休息吧。轉身退瞭出去。

這一個晚上,馬邑龍基本沒睡成覺,躺在床上,心一直懸著。那感覺哪是躺在床上,像是躺在發射塔架上,人整個吊在半空中,忽悠來忽悠去的。

他索性又坐起來抽煙。

吸完最後一口煙,掐滅煙頭,又接著躺下睡覺。

還是睡不著,眼睜睜地看著窗戶上的天色亮瞭起來,索性穿衣下床,走出門去,直奔招待所。他要趕在季永年晨練之前,把他堵在門口。但他到得顯然早瞭,看看表,才五點一刻,他隻好坐在臺階上抽煙,煙頭一紅一滅,一紅一滅,腦子裡卻想著怎麼和首長磨嘴皮,他知道,隻要耐著性子再磨一磨,老張的事還是有一線希望的。他告訴自己一定要有信心。

昏黃的路燈,還沒來得及熄滅,天轟地一下醒瞭過來,透出一大片亮光。夜和晝的交替原來比火箭點火騰飛的速度還要快,就眨眼間的事兒。

也是這時候,他聽到隱約的咳嗽聲,繼而又是說話聲。

季永年和他的秘書下樓來瞭。

馬邑龍挺直胸脯,等著他們從樓上下來。

季永年穿著一身運動服,看見他後打瞭個手勢,接著又問他一大早站在這裡幹嗎?

他一邊敬禮一邊回答說,我來陪首長熱熱身。

季永年看瞭看他,從他跟前走瞭過去,噌噌噌地甩開大步。

秘書笑著站住瞭。馬邑龍緊跑兩步跟瞭上去,與季永年保持著半步的距離。

季永年頭也不回:沒這麼簡單吧?我來基地這麼多回,天天熱身,你哪次陪過我?有什麼話,跟我直說,別繞圈子。你還是想替老張說話吧?

馬邑龍咧嘴笑瞭笑:首長就是首長,真是什麼都瞞不過您。

季永年繼續頭也不回大步流星快走,說:打住!別拍我的馬屁,有話你就直說。

馬邑龍跟上他的步子:您看,這次任務壓力太大,沒有老張這活電路圖,別說我們心裡不踏實,您心裡能踏實嗎?

季永年不看他,繼續走步。

道的兩旁都是冬青樹,它們站立的姿勢就像哨兵一樣挺拔、肅穆、密集,人從中間走過,這兩排“哨兵”會把你的視線擋住,讓你看不見兩側的風景。但,再往前走,就是三岔路口,小賓館殘存的遺容,便會映入視野。這樣的話,首長的心情,還會好嗎?他對小賓館畢竟傾註瞭心血,看見它那副慘相,心情能愉快嗎?一個人心情的好壞,往往影響著對當時當下那件事的決策。如果這樣的話,老張的事還有希望嗎?馬邑龍心一提,大步邁到季永年前面,手一伸說:首長,我們走這條路,這條路好走。

季永年慢下腳步,伸出一根手指,戳戳他的肚子:你那點彎彎繞,我還不清楚!

馬邑龍撓撓頭,不好意思地說:首長,我哪敢啊,您的腦袋是奔4,我是286,哪敢跟首長彎彎繞!

季永年繞過他的身子,往前走,說:你還敢說不跟我彎彎繞,你動這點小心思不就跟我彎彎繞嗎?你不就是怕我看見小樓的殘骸嗎?實話跟你說我不高興,但是,天意難違。什麼東西都不能擋咱們航天發展之路,誰擋路就得搬開它,你想不搬,老天也會替你搬,所以,沒有泥石流,這小樓也得拆,你用不著有心理負擔。

馬邑龍站住瞭,可以說是愣在那裡,似乎以前大傢都過低估量首長的眼光、遠見和氣量瞭。他還後悔剛才自己太小心眼,不,不是小心眼,簡直有點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瞭。

這時,季永年回過頭看瞭他一眼,說,怎麼啦,不想走還是走不動?不會不及我這老頭子吧?

馬邑龍趕緊跟上,笑瞭笑說,首長,你哪像這個歲數的人啊!減掉十歲還差不多。

你這張嘴也學會說好聽的話瞭。不過,這話我愛聽。剛才,我想你的話來的,你還真替老張找瞭挺像回事的理由。季永年說著話,目視前方,速度仍然保持不變。

這麼說來,首長是認可我的理由啦?馬邑龍心裡一喜。如果真是這樣,這事就有門兒瞭。

果然,季永年說,昨晚你說過的話還算數?

馬邑龍說:當然算數!

你可是拿你的職務和黨籍為他打保票啊!

我瞭解他,我不收回我的話。

那好,這事就聽你的,要是出瞭問題我可隻能揮淚斬馬謖!

馬邑龍步子一下慢下來,眼睛又盯著那個移動的背影,心想,這個身影實在算不上高大,但這個不高大的身影,實在讓人敬佩,他能把說出來的話,再收回去,可見一個人的心胸、氣量和包容度。想到這裡,他覺得嗓子裡有點兒哽,本想再接著表個態的,話到嘴邊卻變成瞭兩個字:“首長……”

怎麼,看我要動真格的,你膽怯瞭?季永年停下步子,看著他。

沒有!首長,我決不反悔!馬邑龍再次挺直胸脯。

他們繼續往前走。有風,它裹挾著濕漉漉的空氣,涼冰冰的,毛茸茸的,像有隻小手,弄得你臉上、身上都癢癢的。

季永年仍在往前走,但又把臉扭過來問馬邑龍,你離婚也快有一年瞭吧?下一步有考慮嗎?

沒想到,首長會主動關心他的個人問題,因為完全沒思想準備,也感到有些突兀,所以說話結巴瞭起來:首長,我、我還沒、沒考慮。

咋不考慮?不是有現成的嗎?

這……

這什麼?你不能主動一點?

我……

我什麼?該出手時就出手,還等著天上掉餡餅不成?天上從來不會掉餡餅,對你來說,現在把你的個人問題處理好,不是頭號大事,也是二號大事。我們都是男人,應該有個正常的傢。我並不贊同那些隻會幹工作,一點不顧傢,甚至連傢庭都舍棄的人。一個生活殘缺的人,其他方面也不能保證沒有殘缺。

馬邑龍雖然頷首稱是,但心裡卻沒瞭底,要不是首長提醒,他真沒想過自己居然已經成瞭“生活殘缺的人”。

是啊,殘缺,馬邑龍正掂量著這兩個字,季永年又發話瞭:蘇晴過得怎麼樣?她這輩子不容易啊。我也算是看著她成長的,我還記得她剛來基地時小姑娘的樣子。現在已是上校瞭吧?

馬邑龍點頭說:是。

還有個女兒?

是的。

季永年又接著說:我在這裡當傢的時候,曾下決心要幫她再組建個新傢!作為領導,一級組織,有這個責任啊!司炳華是個好同志,如果不是他犧牲……不提瞭,大清早的,說這些不開心的事傷感!感情這種事,我們外人不好多插手,也不好勉強人傢。她是你接來的兵,你對她應該比我還瞭解,瞭解就是基礎,有基礎就可以發展,你一個大男人,主動一點,別拿著那個勁嘛!不是我說你們這些知識分子,全有個通病,好講個什麼面子。面子真有那麼重要嗎?有時候,面子是會害死人的!它束縛你,這不行那不行,三下兩下,把好事也給耽擱瞭。在這個問題上,拿出你為老張辦事的勁頭來。人,有時候需要交流,如果你不說為什麼不能撤下老張,我就不會認為對老張的處理會影響到大局,還會認為就該這麼處理。這也是為他著想,畢竟出事的是他的兒子。一個人背著思想問題上崗,也是很危險的。咱們幹的都是細得不能再細精得不能再精的活,弄不好,手一抖都要抖出個大窟窿來。所以,你去找老張好好談一談,讓他必須先卸包袱,輕裝上陣,把任務完成好……

馬邑龍猛然站住,用洪亮的聲音回答:是!

季永年細細地瞅他一眼,仿佛戴著老花鏡。瞅完,轉身又繼續快走:還有,你跟蘇晴的事,要抓緊,要革命和生產兩不誤!

馬邑龍手並不放下,而是敬瞭一個長長的軍禮。

每次看見火箭那一瞬間,心裡是一種什麼感覺,他難以用言語形容。這老夥計真威風,它躺著的樣子比站立時還要高大,也許是室內空間小,這老夥計又碩大無比的緣故。它真讓人提神!不論他多疲倦,多委頓,多打不起精神,一旦看見它,全身筋骨會驀然舒展,仿佛想要再往上躥一躥。如果伸出手,拍拍它,指頭挨近它,周身就會熱起來,像有股溫泉註入體內,湧上心頭的是那樣一股柔情。這時候,他就想對它說點什麼。誰都知道它是冷冰冰的鐵傢夥,無知無覺。他從來不這麼認為。在他眼裡,它有血有肉,通上電之後,它就是活的,它甚至比血肉之軀更講情義和信譽,比人更聽話,更好打交道,它從不背信棄義,它從來都是按你們所設計的軌道飛行。有一次就在點火起飛二十秒時,起爆瞭,險些把發射場變成火海,但它還是搖來擺去地走瞭一段路,才自毀身亡。自那之後,人們的腦子可清醒多瞭,明白多瞭,人人都知道把“質量”兩字,掛在頭頂上,當政治,當責任,當生命。後來,這夥計的運氣就好多瞭,也順利多瞭,從此,沒再出過什麼大事。

他站在它旁邊,又拍瞭拍它,那樣子仿佛前世和今生都跟它有緣。他願意看它出生,看它成長,再聽它吼叫,像一支從投槍手中擲出的長矛,曳著火,帶著響,向茫茫的宇宙紮去!

他正出神呢,忽然聽到有人喊叫,抬眼望去,是張高工正追在一個毛頭毛腳的小夥子後面喊:慢點兒,慢點兒,你這麼晃悠該晃出毛病來瞭。

小夥子滿不在乎:沒事兒,我這雙手比水平儀還穩!

馬邑龍一看,是火箭制導崗位的一個年輕技術員,他手裡正捧著測量火箭速度的敏感儀器:速率陀螺儀。它特嬌氣,怕震動,一定得輕拿慢放,小心侍候。

馬邑龍看著一邊心痛,一邊又要壓住火,不敢驚動他,等他把儀器安全放好後,才扯開瞭嗓子說:扯淡!你這個渾小子,有你這麼晃來晃去的水平儀嗎?你唬得瞭我們,唬得瞭火箭嗎?!又指著旁邊的一位組長說,他叫什麼名字?你們在本上把他給我記上一筆,陀螺儀沒事就算瞭,要有事我找他算賬。

說完,馬邑龍轉身對現場的人放話,都給我聽明白,誰敢在這裡再像這渾小子這樣吊兒郎當地幹活,我就敢撤誰的職!

放完這通炮後,馬邑龍才又叫上老張,找一個沒人的工作間,關上門,開始落實季副部長的指示:談話。十分鐘後,老張從工作間走瞭出來,眼圈有點兒紅。

作為老大哥的於發昌,有時,負債感比馬邑龍來得還要強烈。司炳華犧牲的時候,他和馬邑龍是搭檔的關系,這也讓他倆覺得同時欠下瞭一筆很難償還的債——他總覺得欠著蘇晴一個傢。

蘇晴個人問題不著落,他這塊心病就好不瞭。這麼多年,他沒少為蘇晴張羅,動員蘇晴去見這個去見那個,可沒一個有結果,直到現在,蘇晴仍在原地踏步。所以,當於發昌得知馬邑龍和凌立分手時,馬上想到瞭蘇晴。

但馬邑龍始終不表態。

一開始,於發昌對促成這事很樂觀,覺得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兒,他甚至跟胡眉說,這世上,很快又會添上一對好夫妻瞭,你信不信?可一年快過去瞭,怎麼等都沒等來他們的好消息。急得於發昌又問胡眉怎麼回事?胡眉睇瞭他一眼,說:這不是你在推動的事嗎,你問我,我問誰去?

於發昌說,我實在有心要當一回月下老,可是……隻要一提這件事,老馬就跟我急。

胡眉說,你這是和尚不急姑子急,這種事要講緣分的,緣分不到,你急死也沒用。

於發昌讓胡眉去做蘇晴的工作。胡眉說,依我對蘇晴妹子的瞭解,她的工作還真是不好做。你沒發現嗎?自老馬和凌立分手後,蘇晴就躲得遠遠的,我想呀,她是不想沾拆散別人傢庭的惡名聲,凌立畢竟是朋友瞭,她上去和老馬好,凌立能不誤會她嗎?我猜她不理老馬,不會是別的原因。

於發昌倒也同意胡眉的分析。他琢磨瞭一會兒,又認為,凌立都走瞭,總不能讓一個離開的人再擋著道吧?

話盡管可以這樣說,但要推動這件事,還是有一定難度,隻能看老馬的表現瞭。胡眉又說,女人嘛,矜持一點不是壞事,男人要是矜持,不主動,十有八九沒戲。可我又為蘇晴妹子著急。

於發昌說,你急什麼?

胡眉又分析說,依老馬這個地位,這個年紀,這個條件,從哪方面講,拿出去都是一個鉆石王老五,有多少人眼睜睜地盯著。

是嗎?

胡眉掰著指頭給他數,就連學校一個年輕的老師,都有這個想法,要讓胡眉給她找老馬說說。

你敢!於發昌說。

胡眉笑道:這可不是我敢不敢的問題,這要看人傢老馬敢不敢。老馬要敢,找個十八九的大姑娘,照樣有人跟,現在社會上不就時興老夫少妻。

老馬不會,這一點我比你瞭解。

這話你可別說早瞭,這世上什麼事都有可能。

讓胡眉這麼一說,於發昌心裡還真有些緊張。為瞭還那筆債,他不得不去反復地敲打馬邑龍。所以,見瞭馬邑龍,隻要有機會,就把他往那個方向引,時不時地提醒他,有一個女人在等著他。提醒過後,看馬邑龍沒什麼反應,於發昌又直搖頭,覺得自己操心得是不是過瞭頭?

《向天傾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