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嵩咦了一聲, 拿起硬幣端詳。「這是不是組委會要我們找的?」
李涵兒:「好像是,拿過去問問團長。」
忽然間,渡邊的屍體抽搐了一下。
還沒等他睜開眼睛,張嵩手起劍落,就把渡邊的頭顱給砍下來。
毫無疑問, 渡邊已經死了,這會兒突然有動靜, 必然是已經感染了屍毒, 張嵩自然不會留情。
冬至他們那邊,跑了一隻會隱身的, 殺了三隻二級喪屍,不算輕鬆, 但眾人都沒有大礙。
「這的確是銀幣,比賽規則說過, 如果全都找不到金蘋果,就以銀幣數量來計算。」
他拿過張嵩手裡的銀幣仔細察看,上面印著交流大會的英文縮寫, 還有四座島嶼的圖案,每座島嶼下面都有對應的英文名。
「狄安娜島,看, 我們現在應該是在這裡。」冬至發現這枚銀幣還能當成簡略的方位圖來使用,起碼從隱蔽上可以看出他們現在所在的島嶼以及其它島嶼的方位。
「狄安娜島被其它三座島嶼圍在中間, 到時候我們可以先去滿月島, 再從滿月島去蘿絲島。」
劉清波忍不住吐槽:「為什麼這些島嶼都起這麼好聽的名字, 美國佬心理變態嗎?什麼玫瑰島滿月島狄安娜島,實際上喪屍滿地跑!」
冬至一樂:「還挺押韻的!」
劉清波:「說正經的!」
吉田有些羨慕地看著他們,在自己的團隊,永遠充斥著森嚴分明的等級,她在四人之中屬於地位低的,於是只能對隊長進行無條件服從,根本不可能像冬至他們這樣開玩笑的和睦氛圍,如果是在這樣的隊伍裡,即使周圍危險重重,壓力也不會那麼大了吧。
「渡邊先生是我們的團長。」吉田忽然道。
「這位嗎?」冬至指著已經屍首分離的人。
吉田點點頭,黯然道:「我們上岸之後,渡邊先生想要進入森林尋找金蘋果,結果遭遇喪屍群,我們四個人分散了,我跟渡邊先生一道,沒想到剛才又……」
冬至閒聊般問道:「你們關係很好嗎?」
吉田道:「渡邊先生是伊勢神宮的神官,我們只有過一面之緣,並不熟悉,這次交流大會,聽說上面並沒有人出面組織,是渡邊先生找到我的老師,老師又推薦了我。聽說大會參與要求之一是每個隊伍都必須達到四個人以上,所以在我們隊伍滿四個人之後,渡邊先生就向上面提出申請,再由政府出面促成這次出行。在四人之中,其實我的資歷是最淺的,只需要服從命令。」
她的漢語不錯,但畢竟不是母語,所以一字一頓,說得很慢。
冬至誇獎道:「你中文說得很流利。」
吉田有點不好意思:「我大學是學語言,選修了中文,大三的時候因緣際會才進入神宮,成為神職巫女的。」
冬至把其中一枚銀幣遞過去。
「沒有你這位同伴,我們可能沒那麼快找到銀幣,這是他用命換來的,拿著吧。」
吉田怔怔,一時沒反應過來。
劉清波撇撇嘴,心說跟小日本客氣什麼,但他也知道在外人面前給團長留點面子,再說冤有頭債有主,他們跟音羽鳩彥仇深似海,總不可能要把所有日本人都遷怒上,當然討厭的情緒在所難免。
「你是音羽鳩彥的人嗎?」
就在吉田伸手,想要拿過那枚銀幣的時候,冬至冷不丁問道。
他是故意選在這麼一個時間點問的,因為人在猝不及防之下,表情就很難作偽,除非對方具備影帝級別的心理素質,這是龍深教他的,也算是冬至學以致用的小花招。
吉田的實力談不上能以一敵百,否則也就不會被喪屍追得高聲求救了,按理說她的心理素質還沒有好到能在半秒之間迅速鎮定並說謊的程度。
「你說的音羽鳩彥,是誰?」吉田臉上果然露出明顯的疑惑,「是音羽財團的總裁嗎?」
音羽財團在日本鼎鼎大名,吉田不可能沒聽過音羽鳩彥的名字,但在一般人眼裡,這位音羽總裁是商界大佬,頂多加上一句背景深厚的前綴,根本不會將他與修行者聯繫在一塊。
冬至:「是。」
吉田搖搖頭:「我不認識。」
冬至看著吉田的眼睛,後者沒有躲閃。
看來對方的確不是音羽鳩彥的人,也與籐川葵那些事情無關。
音羽鳩彥自己將身份隱藏很深,卻把籐川葵等人推在台前,籐川看似能耐很大,實則也不過是音羽的傀儡罷了,那老頭上次雖然被換回去,但也重傷在身,奄奄一息,去了大半條命,估計現在暫時也沒什麼力氣出來折騰。
「抱歉,我只是詢問一下。」冬至歉然道。
「沒關係。」吉田一笑,將銀幣拿在手中。
她的容貌只能稱為清秀,但笑起來卻有種稚氣的可愛。
「冬先生……」吉田欲言又止,但還沒等她把話說出來,另外一個聲音就奪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這裡還有銀幣。」
李涵兒彎腰從渡邊的屍首不遠處撿起一枚銀幣,地上枯枝落葉鋪了厚厚一層,銀幣剛才直接掉入枯葉的縫隙之中,要不是她細心,還真的很難發現。
有了這麼一個發現,眾人循著掉落銀幣的方向,陸續又找出兩枚,都是散落在同一個方向的不同位置。
循著這個方向找去,他們又走出幾十米,就看見地上有個巴掌大的小麻袋,已經破開大口子,七八個銀幣散落在周圍,從痕跡上看,麻袋應該是從高空扔下來的。
吉田咦了一聲:「我跟渡邊先生沒失散之前,並沒有發現這個麻袋。」
也就是說,這個麻袋是渡邊落單之後才發現的,他當時很可能因為撿到這些銀幣,一時驚喜,而失去了對周圍環境的警惕,結果被埋伏的喪屍一招致命。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冬至他們反倒成了最終的得益者。
吉田很聰明,沒等冬至開口,就道:「冬先生,渡邊先生已經死了,另外兩位同伴也不知去向,我一個人無法走到最後,拿著銀幣也沒有用,既然是你們發現的,就理應是你們的。」
其實她就算不說,劉清波他們也不可能把銀幣留給吉田,但她主動表態,無疑又令人添了一絲好感。
冬至道:「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吉田小心翼翼地問:「我能否先跟你們一道走?」
單憑她一個人,根本不可能在這裡搜索另外兩名同伴的下落,只要落了單,保管不出十分鐘,就會被喪屍圍攻。
冬至:「那你的兩名同伴呢?」
吉田道:「我想出了森林,再在外面等待他們,如果等得到,就勸說他們一起提前離開,退出比賽,畢竟單憑我們三個人,通關的可能性幾乎不存在,其它三個島嶼肯定會更危險。」
很明智的抉擇,這個女孩子沒有冬至之前見過的日本人身上的那種戾氣,氣質比李涵兒還要平和無害,這樣的她,的確不適合在這種環境下生存。
冬至雖然是團長,但也不是一言堂,這種事情自然需要徵求同伴的意見,李涵兒同為女性,對吉田的態度更好一點,對吉田的請求表示同意。
劉清波也同意了,但他想的則是,與其把這個人丟下,讓她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暗中做什麼手腳,還不如將她放在眼皮底下,方便監視。
既然正副團長都通過,其他人也就沒有什麼意見。
渡邊在這裡死了,屍身肯定沒法帶回去安葬,吉田是神宮巫女出身,就在旁邊為他作了一場簡單的送葬儀式,然後放上一把火,將渡邊的屍首都在火焰中淨化,吉田雙手合十,低聲念了一段禱詞。
做完這一切,冬至等人也把附近找了一遍,能撿的銀幣都撿了,他們現在一共有十一枚銀幣,看起來不少,但目前在不知道其他隊伍得到多少的情況下,是沒法預估己方勝算的。
吉田暫時取得眾人的信任,但大家卻不會完全將警惕心放下,她很自覺,沒等別人說話,自己就主動走在隊伍最前面。
他們接下來的一路,再也沒有遇到過危險。
想來也是,普通喪屍基本都被消滅了,剩下零星的二級喪屍和三級喪屍,這些喪屍已經具備初步靈智,三級喪屍甚至深諳狡猾的狩獵習性,現在是大白天,冬至他們人多勢眾,戰鬥力強,喪屍經過之前的教訓之後,肯定只會埋伏在暗處伺機出擊,不會再貿然跑出來送死了。
但眾人也沒有放鬆警惕,在走了大半個下午之後,天色逐漸陰沉下來,但眼看前方路途漫漫,要抵達森林的另外一邊,很可能還有相當一段距離,冬至就提議找個稍微平坦空曠一點的地方先度過一晚,明早再上路。
眾人都帶了足夠的乾糧,但乾巴巴的糧食總不如吃點熱騰騰的米飯來得暖胃,正當劉清波看著自己從包裡拿出來的壓縮餅乾,一臉嫌棄的時候,就看見冬至從背包裡掏出一小袋米,一個小鍋,以及一瓶醃蘿蔔乾。
「你什麼時候把米放進去的,我怎麼沒發現?」劉清波滿臉不可思議。
冬至:「就出國前啊,我不是問你要不要帶米嗎?」
劉清波嘴角抽搐:「我不是說不要嗎!」
冬至無辜道:「但是我想吃啊,你難道不想嗎?」
劉清波:……
他說不出不想的話,他只是懶得帶而已。
為了節省水資源,米也不用淘了,冬至直接加了點水,把鍋子架在火上燒,等到天色完全變暗的時候,米飯的香氣就從鍋裡飄出來,伴隨著柴火燃燒的木香,連吉田紀子也忍不住嚥了一下口水。
白米飯加醃蘿蔔乾放在外面算是最簡陋普通的食物了,但在這遠離陸地,只有喪屍沒有野味的荒島上,卻是難得的美味,眾人在來時的路上本就沒吃到什麼美味,這會兒看見香軟的米飯,一下子喚醒了沉睡的中國胃,哪怕這些米飯只夠所有人吃一頓,還未必能吃得很飽,但也足夠慰勞長途跋涉的腸胃。
吉田沒想到自己也能分到一小碗,捧著米飯的時候感動得快要哭出來,連聲對冬至說謝謝,冬至覺得她的反應太誇張了,不過轉念一想其實也不是不能理解,吉田哭的不止是這一碗飯,而是同伴的死,和自己的前途未卜。
小小一罐醃蘿蔔乾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減少,眼看就要見底,冬至又從包裡摸出一小罐醃黃瓜。
「來,不夠吃的話這裡還有。」
眾人:…………
每個人都背了個背包,但大家都是帶了一些日用必需品,水當然是必不可少的,不過據說主辦方在每個海島邊都投放了不少淡水罐子,只要他們走出這片森林,就不用擔心沒有淡水用,但背包裡除了日常飲用的水,還得加上睡袋和乾糧。
可誰能想到團長這麼能耐,背包看起來不大,居然塞了這麼多東西。
比起其他人的大驚小怪,劉清波已經麻木了,畢竟冬至是去追個無支祁還帶著暖寶寶的人,帶罐醃蘿蔔乾又有什麼奇怪的。
劉清波無力扶額:「老實說吧,除了這些,你還帶了什麼?」
冬至拿出一袋掛面。「這是咱們明天的食糧。」
劉清波:還真帶了?!
柳四忍笑:「就吃清湯掛面嗎?」
冬至笑嘻嘻:「我帶鹽了,還有脫水蔬菜包和脫水蛋花湯包。」
楊守一忍不住朝冬至投以崇敬的目光。
瞧瞧人家這團長當的,連大家的飲食習慣都考慮到了,換作當初是自己,真能把這些細節都想到嗎?楊守一覺得他恐怕是不能的,於是更加對冬至心服口服了。
李涵兒矜持一點,沒有說話,但她心裡的確對冬至有了很大的改觀,從一開始覺得他不配當龍深的弟子,到現在雖然嘴上不說,卻對冬至言聽計從,沒有再提出質疑。她也許依舊不大喜歡這個人,卻不能否認他的能力。
冬至沒有察覺李涵兒微妙的心情,不過即使察覺,他也不會去過分關注。
「接下來還有十多天,按照我的預計,這片森林幾乎覆蓋了大半個島嶼,我們想要穿越過去,起碼還需要一兩天時間,這段時間裡肯定會耗盡我們僅有的飲用水,所以到時候出了森林,就分兩撥人,一撥找淡水罐子,一撥人找離開這裡的快艇。」
這個安排很周全,眾人都點點頭。
劉清波道:「這個島,我看是不會有什麼金蘋果了,早點離開也好,整天對著這群喪屍也挺煩的。」
冬至點頭贊同:「剛才我們撿到的銀幣,麻袋還摔破了,應該是主辦方直接空投丟下來的,他們應該沒登陸過這座島,就算這裡放了金蘋果,頂多也是像銀幣那樣空投,能不能找到全靠命,我們總不能把時間都耗在這座島上,這一路出去,就直接去下一個島。」
在這個地方,稀鬆平常的醃蘿蔔乾和小黃瓜幹成了難得的珍饈美味,眾人將米飯吃得一粒不剩,篝火傳遞著溫暖,頗有點暖洋洋不想動的慵懶,今晚輪到冬至守上半夜,劉清波負責下半夜,大家各自將睡袋拿出來,圍著篝火睡成一圈,盡量不離得太遠,以免遭遇不測。
吉田自己也帶了睡袋,但她躺下之後卻絲毫沒有睡意,望著冬至坐在篝火旁的身影,她咬著唇糾結片刻,終究還是爬起來。
冬至立時察覺,回過頭看她,吉田怕吵醒其他人,就打手勢示意自己能否在他身邊坐下,冬至點點頭。
「冬君,有件事,我猶豫了很久,覺得還是應該告訴你。」吉田小聲道,「這次與我一起出來的,除了團長渡邊先生之外,還有兩位陰陽師,中井友,和江口智美。」
聽見最後一個名字時,冬至不由一愣。
因為他記得日本團隊的四個人,一女三男,另外三個肯定是男人無疑,但江口智美這個名字,無論怎麼聽,都像是個女孩的名字。
但他隨即又想起一件往事。
何遇曾經跟他說過,籐川葵的葵,是個女人常用的名字,沒出名前飽受嘲笑,但他奠定了自己在日本修行界的地位之後,這種嘲笑又變成吹捧,甚至有狂熱分子為了討好他,拜入他門下,把自己的名字也給改成女名。
想及此,冬至脫口道:「那個江口智美是不是籐川葵的弟子?」
吉田也有點訝異:「你知道?」
冬至苦笑:「你一說名字,我就猜到了,日本團隊的名單是最後報上去的,當時我們出發的時候並不知道,後來我一看不是姓籐川的,也沒多留意。」
吉田點點頭:「原來如此,江口智美這個人,我也不熟悉,聽說他原本叫江口高志,是後來才改的女名,可見對籐川先生十分崇拜。而且我跟他們一起的時候,也聽到江口說,籐川先生因為龍深受了重傷,你是龍深的弟子,所以他要找你報仇,以牙還牙。」
她面露憂色:「之前渡邊先生說要以大局為重,不讓他亂來。現在渡邊先生一死,沒人壓制他,我們又都失散了,如果他還在島上遊蕩,說不定會對你不利,你要小心一點。」
其實吉田就算不說這些,冬至也未必有事,一來他們人多勢眾,根本不怕區區一個江口,二來冬至也不覺得江口能厲害到哪裡去,否則他早就當上團長了,但吉田能告訴他,必然是掙扎了許久的。
冬至由衷道:「多謝你,我知道你告訴我這些,肯定承受了很大的壓力。」
吉田苦笑:「其實我也猶豫了很久,如果說出來,我無疑會成為背叛者,但你對我這麼好,你們也沒有拋下我,如果我不說,良心恐怕會一直遭受譴責。」
冬至道:「你告訴我的這件事,我不會說出去,你也不用再對別人說起,等離開森林,你就乘坐快艇離開這裡吧,回到你的家鄉去。」
吉田鼓起勇氣:「那,以後我可以到中國找你嗎?」
冬至眨眨眼:「如果你隨團過來訪問交流的話,我一定會好好招待你的。」
這不是吉田想要的回答,她聽出對方語氣中的客套,心裡有點失望,但仍是笑著點點頭:「好,我們神宮每年都會有去國外交流出訪的名額,等回去之後,我就向我的老師申請,他很疼愛我,一定會答應的。」
冬至道:「那你就這麼空手而回,不會受到懲罰吧?」
吉田低聲歎息:「沒辦法,我們只有四個人,本來人數就少,現在渡邊先生又去世了,剩下三個人,無論如何也沒法完成任務。其實這樣也好,我本來就不想去害人,如果江口還在,現在肯定想方設法要來找你復仇了。」
冬至:「沒關係,他既然耿耿於懷,就算不是這次,遲早也會有下次。」
吉田張了張口,正想說什麼,卻發現冬至越靠越近,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超過了普通朋友的界線。
「冬、冬先生?」她結結巴巴道,她甚至能感受到冬至的唇離自己的臉頰只有咫尺之遙,像是隨時都要親上。
「別動。」她聽見冬至的耳語,「也不要回頭。你身後不遠處,好像有一隻會隱身的喪屍。」
吉田沒有回頭,但她渾身汗毛直豎,身體一下子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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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哆啦A夢·至隆重登場。
劉清波:我還記得,那一天在淮水之下,被暖寶寶支配的恐懼……
冬至:感動嗎?
劉清波:(面無表情)不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