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舟

陳星平生所學, 正是對這些玄之又玄的現象的闡述,於是上馬,離開遼河時,路上朝項述又解釋了一次。

「魂魄的構成, 是很複雜的。」陳星一臉認真地朝項述說,「要瞭解魂魄,你就得知道三魂七魄, 各意味著什麼。」

陳星談到自己所學,高談闊論的文人氣質盡顯,項述便點頭道:「洗耳恭聽。」

「人生就三魂七魄,天、地、人三魂為陽, 七魄為陰依附於身體存在, 各有不同的作用。以前你大多已經知道,人死時,魂歸天脈, 魄在人間消散。」陳星說, 「鬼魂就是失去了七魄。」

「這我知道,」項述說,「其中地魂也喚『幽魂』, 承載了人的一生記憶。」

陳星說:「對,天魂代表了『我』, 即你意識到自己的這個感知, 就像以前說過的『本心』。地魂承載了一生的認知。人死後, 這三魂都會被天地脈的強大力量吸走……」

「人魂有什麼用?」項述打斷道。

「人魂……」陳星說, 「是對人的感情,也可以說是愛與恨的情緒吧。」

項述明白了,點了點頭。陳星忽然也明白了——為什麼項述失去了記憶,卻依舊還記得對自己的愛。只因人這一輩子,一旦動情,那熾烈情感就是銘刻在心裡的,三魂七魄中的人魂,所誕生的愛情不因時間、身體,甚至記憶的改變。

早想到這點,我就不這麼折騰了啊!陳星在心中怒吼道。

項述:「繼續說。」

「以司馬瑋為例,」陳星說,「司馬瑋一死,三魂歸天地,七魄在世間消散,很合理,對不對?」

項述說:「不錯,但為何他,乃至其餘魃王還能被復活?現在住在他們體內的魂魄又是誰的?」

陳星最開始也不太明白究竟,但漸漸地,隨著與魃們打交道越來越多,慢慢地開始有了輪廓,說:「這是我的推測,不一定準確,你且聽聽。」

「死者生前越強,他的魂魄力量就越強,若在死前具有強大的執念,」陳星說,「三魂從身體釋出後,就會不由自主地開始對抗天地脈的吸扯。這也是傳說中的『心願未了』。」

項述:「嗯。」

陳星說:「這種效力因人而異,但就形成了一個現象,哪怕肉身死了,三魂還能在人世存在一段時間。其中的天魂,是最先離開的。地魂與人魂,也許還會繼續徘徊,接著地魂被緩慢吸走,留下人魂,最終全部去淨化輪迴。這也正是『孤魂野鬼』存在的原因。」

項述也明白了,這麼說來,民間常有鬼魂一說,這些野鬼卻常常忘了自己是誰,只記得一些生前的零落記憶,以及強烈的愛與恨,這就是失去了作為「我」本源意識的天魂的效果。

「回到司馬瑋身上,」陳星說,「我猜他在死時,有非常強烈的不甘,所以三魂消失的過程非常漫長,外加葬在隆中山這種洞天福地,有地脈的保護,天脈的力量就會減弱一些。」

天地脈之力此消彼長,地脈強大之處,天脈便薄弱些,這個解釋也是說得通的。

「所以司馬瑋的魂魄,歷經百餘年而未完全消散。」項述說。

「對!」陳星說,「接下來,王子夜的手下使用怨氣,補充了他所缺的魂魄,將他喚醒。魔神血為他重塑了什麼,目前尚不清楚,也許是天魂,也許是人魂?反正在他醒來的剎那——」

項述聽懂了,接口道:「在他醒來時,司馬瑋的魂魄,就變成生前他自己的一部分,外加襄陽城死去的數十萬人,離散的魂魄再次被聚起的集合。」

「對了。」陳星欣然道,「所以他不知道自己是誰,現在的司馬瑋,確切地說也不再是司馬瑋了。又因為心燈淨化了魔神血,取代魔神血駐留在他的魂魄中,所以司馬瑋現在站在了咱們的這邊。」

「由多呢?」項述又問。

「由多早在死去時,就被安了狼神的心臟。」陳星也不太懂王子夜的這個操作,但想來應是某種試驗。而由多剛死不久,便開始了這個漫長的轉化,所以較之司馬瑋,生前的記憶也顯得更清晰,依舊記得家人,對自我的認知,仍是「由多」這個身份。

「至於其他人,」陳星說,「如果在人活著時,便讓其喝下魔神血,那麼有很大機會,在死後仍然保有三魂。魔神血帶有劇毒,影響他們的三魂,同時也侵蝕他們的身體。就像曾經的拓跋焱一般。」

魔神血入體,摧毀人生機的同時,亦控制住了人的魂魄,其人從生到死,完成了直接轉化,並未有魂魄散逸的過程。但最終身體死亡的剎那,三魂也被魔神所完全控制。

一如最終的車羅風。

「人若未死,」陳星說,「像陸影與馮千鎰,我可以直接用心燈去灼燒,淨化魔神血。」

「死後就沒有辦法了。」項述說。

「也不一定。」陳星想了想,當時如果周甄還想活下來,自己說不定有機會?然而魔神血已完全浸入他的軀殼,淨化魔血,也即徹底焚燒他的身軀,這個實在不好說。

遠方,高句麗界碑已出現。

「說不定很快,等到出海之後,一切就都將有答案。」

項述遠望地平線上,喃喃道。

與上一次來時截然不同,陳星意外發現,平壤還是非常繁華的,東瀛、大晉、新羅等國海運在此匯聚,令高句麗都城成為東北方首屈一指的財富聚集地。

平壤王宮雖不及建康規模,金簷青瓦卻也顯得十分氣派,初冬時節鋪著一層薄薄的雪,閃爍朝陽輝光。

高丘夫在位數年,儒學之風昌盛,太學儒生成群,更有不少週遭小國前來治學的年輕人。

上次來時,陳星是被司馬瑋抓來的,這回有項述在,通傳後小獸林王急忙率領百官,親自來迎,金椽宮內官員、皇族盡出,爭先一睹大單于述律空風采。

「大單于!我本以為你還需好幾天才能到。」高丘夫帶著身邊一雙兒女,來到項述身前,笑道。

「辭任了。」項述說,「現在是護法武神。」

平壤早已收到敕勒川的文書,項述辭任第二天,石沫坤便放出信隼,知會各國。但對高丘夫而言,項述依舊有著不可忽視的影響力,以國君之禮待之也合情合理。

「你是……」小獸林王看了眼陳星,忽然愣住。

「是不是有似曾相識感?」陳星笑道,「大家都這麼說,看來我長得很面熟。」

「哈哈哈——」小獸林王說,「是的,是的!請!」

項述說:「陳星是大驅魔師,雖命途輾轉,卻終得同心,已有青廬之約。」

「好!好!」高丘夫忙道,「這可得好好喝一杯了!恭喜你,述律空!」

高丘夫不過與項述年歲相仿,卻已有一兒一女。眾人寒暄後,高句麗設宴款待二人。陳星上次在鴻廬中匆匆一見,對他的單眼皮與笑意印象深刻,見兩個小孩鬧得不可開交,又過來纏陳星項述,比起自家肖山,實在是能鬧了不止一個段數,心道這國王當得也不容易。

高丘夫哄著兩個孩子,讓他們自己去玩,解釋道:「他們是我過繼的孩兒。」

「哦——」陳星點頭。

是時又有一名清秀斯文的儒生禮貌上前,高丘夫說:「這是我國丞相,金煥。」

金煥笑道:「見過兩位大人。」說著便為高丘夫親手斟酒,看那模樣,眉目間氣質竟與陳星有幾分相似。項述點過頭,與高丘夫喝了幾杯酒,寒暄數句,陳星卻有點心不在焉,偷看金煥。

金煥雖為一國丞相,與高丘夫卻並無君臣之別,該斟酒的時候斟酒,對高丘夫與項述聊的話題沒多大興趣,卻對陳星的來處十分好奇,問了幾句建康的事,顯然很關心漢人國情與未來的動向。

項述便與高丘夫停了敘舊,聽兩人一問一答。金煥問及,無非是農田灌溉、百工發展與商路開拓之事。陳星對治國所知不算多,卻從謝安處稍有聽聞,便揀著回答了一些,心想果然是丞相。

「能否再請貴國陛下批一道文書,讓平壤學子去建康讀書?」金煥問。

高丘夫忙道:「鄙國會預備下重金與禮物,奉於大晉皇帝。」

陳星:「呃……我和他不熟,不過應該可以問問,你們有什麼生發妙方嗎?我想我們陛下也許更喜歡這個。」

金煥笑道:「這幾日就安排人去準備,我平生之願,就是去建康,親眼看看晉人是如何治理國家的。」

高丘夫朝金煥道:「少喝一點,你去建康,平壤怎麼辦?」

金煥不太能喝酒,喝多了便有點激動,聞言把酒杯遞給高丘夫,高丘夫就著他的杯,把殘酒喝了。項述見高丘夫沒有妃嬪,與金煥這等關係,顯然不是尋常,卻也沒有說破,只道:「這次前來拜訪,想找你借一條船。」

高丘夫說:「既已辭任,就在平壤先住著?改天金煥還想朝陳星先生請教,這麼急著走做什麼?」

金煥又說:「隆冬時節,海中也不好去,等待開春吧。」

「不行。」項述當即拒絕了高丘夫,說:「必須走,有急事,生死攸關,如果你不想平壤被苻堅帶著一群活死人推平的話,最好快點準備。」

陳星心想還好有項述在,否則只有自己是絕對不敢這麼威脅高句麗國王的。

金煥大約也知道長安發生的情況,不禁問:「已經這麼嚴峻了嗎?」

陳星轉述王子夜與魃的情況,又將自己要出海找一隻妖怪的詳情解釋一番。金煥看了眼高丘夫,高丘夫便點頭,讓金煥前去安排。

「我將王舟借你。」高丘夫說,「可是你們在外海找一隻妖怪,這得多久?」

項述答道:「這就不關你的事了,把船準備了就行。高丘夫,你都成親了,怎麼也不說聲?」

高丘夫本想留項述與陳星,畢竟一個是天下第一勇士,一個是漢人名士世家之後,有這兩人在,想必高句麗可以國力強盛,招兵買馬,讓項述率領幾十萬大軍,前去稱霸中原了。畢竟稱王的人都有一個統一神州的春秋大夢,此時不暢想一番,更待何時?

但項述這麼一說,高丘夫思路頓時被岔開,反而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啊,是啊,」高丘夫說,「這個……我與金煥,小時候就認識了。其間分離好幾次,金煥極有學問,十年前就被家人帶往東瀛,兩地相望,後來高句麗與東瀛又開戰幾次……嗯……也算大起大落,幸虧老天待我不薄罷。」

陳星驚訝地問:「你們相愛已經十年了嗎?」

「是,是,」高丘夫難得地露出少許靦腆,說,「十一歲那年相識,十年了。他是個很善良、又很有學問、願意為高句麗付出一生的人。能有他在我身邊,真是我這一生最好的事啊,我曾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他了,還好沒有。」

陳星點頭,知道高丘夫輕描淡寫的一句「大起大落」,便囊括了他與金煥相見、相知與相許的許多驚心動魄的過往,內裡不知牽扯了多少高句麗與東瀛的兩國之爭。

正如項述簡簡單單一句「命途輾轉卻終得同心」一般。

「你要麼出去走走?」項述忽然朝陳星說。

陳星莫名其妙,怎麼說著說著,突然讓他出去?你讓我退下?還有沒有天理了?又有什麼想瞞著我?

他懷疑地看著項述,項述使了個眼色,陳星更是疑惑,我又不想出去,讓我做什麼?但想到在高丘夫面前,還是給項述個面子,便假裝欣然道:「好。」

陳星走後,項述似在猶豫,高丘夫也看出來了,便問:「怎麼?述律空,你有什麼需要,儘管開口。」

項述考慮良久,終於道:「高丘夫,此事……當真難以啟齒,你我雖未有安答之名,卻情同兄弟,嗯……」

高丘夫童年時,曾被送到敕勒川充當質子,雖只度過了短暫的一年,卻與項述十分談得來,兩人更跟隨老哲別習練射箭。項述繼任大單于後,高句麗發生政變,亦是敕勒川借兵為他平了動亂。高丘夫雖不像車羅風有與項述一同長大的感情,卻有著生死之交的故誼。

「快說,」高丘夫道,「怎麼了?」

項述道:「你們……你與金煥……平時……不會受傷?」

高丘夫:「受傷?」

項述拿起案上的餅,捲成條,朝酒壺的開口裡放,一臉冷漠地示意他,意思是壺口太小,塞不進去。

高丘夫哈哈大笑,明白過來,說:「述律空,正好近日裡平壤來了一名東瀛的異人!正在城中開館獻藝,我這就著人吩咐他單獨開一場,金煥也正想聽聽。」

項述:「???」

高丘夫說:「這名異人,傳說身懷重器,專門傳授魚水歡好之術。」

項述馬上道:「算了。」

高丘夫說:「去看看罷,畢竟王舟也得等,金煥須得安排好食水,沒有三五天不能成行。」

項述皺眉道:「只給你一天時間,盡快辦!」

陳星在王宮裡亂逛,十分無聊,但很快項述就出來了並朝他招手,侍者過來請兩人前去寢殿內休息,又備了嶄新的高句麗服。金椽宮內,住房格局甚小,較之建康與長安大開大闔的宮殿,房間鋪了地榻,一面山水屏風擋著,用紙門相隔,顯得小巧而典雅。

「你們聊什麼?」陳星好奇道。

項述展手,等陳星給他寬衣解帶,說:「出兵。」

出兵有必要避著我嗎?陳星心想,但也不再追問,片刻後,又有人來請二位去洗澡。王宮後居然還有個天然溫泉,兩人浸泡在溫泉裡,陳星一路的疲乏盡數煙消雲散。

「高句麗也很好啊!」陳星說,「真想在這裡住下來了。」

項述說:「每到一個地方,你就想安家,能不能別這麼喜新厭舊?」

陳星笑道:「因為跟你在一起,景色就都變得好看起來了。如果我沒有記錯,你還答應過我,要帶我去很多地方吧?」

項述不接話了,臉上難得地一紅,轉過身,示意陳星給自己擦肩膀。陳星便拿了毛巾,在他背上搓了幾下,心中溫情忽起,從背後抱住他,說:「要麼咱們再試試看吧。」

項述的呼吸頓時急促起來,側頭看了眼陳星:「不怕疼了?」

陳星緊張道:「可以忍……一下。」

他看見高丘夫英氣有風度,金煥則儒雅俊秀,兩人實在般配而默契,令人心生艷羨。殊不知在別人眼裡,自己與項述亦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下次罷。」項述按捺住衝動,把陳星抱到身前替他洗頭,兩人摸來摸去,都有點情難自禁,卻又不知接下來該做什麼。到得暮色中鐘聲響起,項述才想起來,說:「看戲去?」

「有戲看嗎?」陳星意外道,但想來高丘夫一國之君,自然會盛情款待。

「走罷。」項述換上了修身武服,陳星則一身青袍,兩人對著鏡子端詳。

陳星忽然輕輕地說:「咱倆也挺般配呢。」

「般配?」項述忽覺意外,不知陳星為何突然提起這個,轉念一想,說,「都是法寶成精,自然般配,除了我,你也找不到誰了。」

陳星笑了起來,確切地說,項述已經不是定海珠了,自己應該也不算法寶成精,不過是開玩笑一說。

高丘夫派車將他們接到城中一處戲館前,想是為了不太招搖,並未將那「異人」傳進宮來表演。

「高句麗住的地方小,車也小。」陳星在那匣子般的車裡被擠得有點動彈不得。

項述隨口道:「不像你們泱泱天|朝上國,做好了車馬等著被搶。」

陳星:「對啊,被王八蛋搶。」

項述:「……」

侍衛上前,將兩人請進戲館,又躬身捧來兩個黑色半覆面的面具,陳星心想這什麼戲,聽戲還要戴面具?但見項述接過戴上,自己也戴上。

這個戲館實在太過奇特,中央有一方台,面前則是四個正對著呈扇形排布的座廂,廂房與廂房互相隔開,猶如大匣子般,中設一案,案上擺有酒。

侍衛明顯不知道項述與陳星身份,只用高句麗語道:「兩位先生請。」

陳星也聽不懂,兩人在廂房中坐下。隔壁又聽金煥小聲說話,正要打招呼時,項述卻制止了他。

陳星:「?」

不多時,座廂中熄燈,侍衛前來,在廂前放下一道純絲製的簾子,簾子朝外一面繡了暗金線,這麼一來,廂房內一片黑暗,再被絲簾一擋,外面再看不見裡頭。

然而又因金線排布奇特且有反光,從陳星與項述所坐位置,卻能透過這近乎無物般的絲綢,將戲台上看得一清二楚。

「唱哪一出?」陳星小聲問。

項述示意不知道,讓陳星靠過來點,倚在榻上,調整了姿勢,武服內半現出白皙胸膛,牽著陳星一手,彼此手指繞來繞去地互相玩,懶懶望向中央戲台。

「咚、咚」兩聲輕響,只聽戲台上唱道:「食色,性也——」

接著,戲台上燈火更亮了些,戲班撤去擋著的燈火,皮影飛旋,屏風挪開,現出中央一個跪坐著的、身穿華麗繡袍的男人。

男人手執折扇,輕輕在手中一拍,以漢語說道:「今日諸位,不遠前來,為我長馬君捧場,幸甚至哉!」

燈火映在那喚作「長馬君」的男人臉上,現出少許滄桑浪子氣度,此人鼻樑高挺、眉毛濃黑、嘴唇寬厚、手臂肌肉有力,看上去很精神。

項述卻帶著幾分懷疑神色。

「先說說我自己吧。」只聽長馬君道,「我的故鄉,乃是平壤一萬八千里外的小小島嶼,島上人因我出生時天賦異稟,喚我作『長馬』,這個長馬呢,是故老相傳,住在島上的一位野馬化身的神……」

陳星心想什麼野馬神,你該不會是一匹馬吧?萬法復生了,出來討活計唱戲了?

「至於這個天賦異稟……」

陳星說:「你看他像妖怪嗎?」

項述也看不出來,不知陳星怎麼會莫名其妙地想到這個,低聲說:「妖怪變人?不會罷?」

陳星一打岔,兩人便沒注意到長馬君的「天賦異稟」,但那傢伙在戲台上一邊說,一邊解開腰帶,那身錦袍內竟是什麼都沒穿,朝著戲台下坦然展開。

陳星:「……………………」

項述:「……」

陳星:「這是什麼戲啊!我要走了!」

項述:「不看了?」

陳星:「這……也不算很天賦異稟吧?好像和你的也……差不多。不,確實比你的大……但也大、大不了多少……」

項述:「……」

長馬君在明晃晃的戲台上站了起來,竟是絲毫不恥於以自己身軀示人,彷彿這是理所當然之事,又說:「說到這傢伙給我帶來的好處嘛,那可就一言難盡了。」說著又以折扇拍了拍它,在燈光昂起,足有一尺傲然。

項述:「……」

陳星:「……」

翌日,陳星呵欠連天,跟在項述身後,平壤下起了漫天大雪,猶如鵝毛飛舞。

高丘夫與金煥前來送行,金煥亦是一臉沒睡醒的表情,高丘夫與項述卻俱十分精神。項述牽著陳星的手,朝高丘夫說:「中原見!」

高丘夫站在岸邊,金煥與陳星揮手。陳星昨夜只淺嘗輒止,竟是睡著了,早上又被項述抱了起來,帶到碼頭,神情著實委頓,與高句麗王室道別,跟在項述身後,上了王舟。

《定海浮生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