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黃昏, 林景峰的藥效過去。
痛如浪潮般淹沒了他, 手上傷口最先發作, 猶如在地獄的油鍋中反覆煎熬, 高原上寒風刮過肌膚時的裂感,手握霍虎長刀的割痛, 槍彈打入肩膀時鑽心絞肺的痛苦, 甚至每一次注射藥劑時, 那一個小小的針口, 都千百倍地回擊了他。
最恐怖的還是在喜馬拉雅地宮內吸入的黑煙, 令他的呼吸道,氣管有如被千萬根針猛扎,從體內到體外,凌遲一般的難受。
「不要咬東西!」展行道:「別咬手臂!你會更痛的!」
展行手足無措地看著林景峰,拉開他的手,林景峰幾次昏過去,又幾次醒過來,在床上翻滾,展行緊緊地抱著他。
「太痛的話喊出來啊!」展行比林景峰更害怕, 他小時候有一次牙疼去作了根管填充,那滋味他足夠記得一輩子。
林景峰全身是汗,浸濕了病服, 睜著無神的眼睛, 看著展行。
展行一剎那陷進了無邊的恐懼之中, 三秒後, 「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林景峰反而笑了起來:「你哭什麼?被嚇著了?」
展行呆呆道:「你沒事嗎?嚇……嚇死我了。」
林景峰疲憊地點頭,第一次痛感過去。
「過來。」他朝展行招了招手,展行搬了個小凳子,坐到床邊。
「醫生說不能碰你,否則萬一在兩次疼痛之間壓到或者扭傷,下一次會更慘的。」展行紅著眼睛說。
林景峰點了點頭,沉沉入睡。
睡了不到五分鐘,林景峰聽到開門聲,再次醒來。
「大……大舅。」展行道。
余寒鋒點了點頭,說:「你好,我叫余寒鋒,這位小兄弟怎麼稱呼?」
林景峰報了姓名,展行起身,規矩站好,自覺閉上眼。
余寒鋒朝林景峰一抱拳:「得動點粗,請小兄弟擔待。」
說著上前,給了展行一巴掌,展行腦中嗡一聲,險些倒下去。
林景峰:「……」
余寒鋒身高近一米九,倚在走廊外,聽展行報告了整件事的經過,淡淡道:「你命大。」
展行倔道:「你說可以去的。」
余寒鋒:「情況有變就該回來,這都不懂?至少也得給我打個電話,紅毛開始只說去抓盜墓賊,我就讓他順便照看著你,沒想到事態這麼嚴重。」
展行兀自道:「那小師父就死了,要麼被紅叔一槍打死,要麼死在地宮裡。」
女護士從走廊一邊跑來:「哎,先生!這裡不能抽煙!」
余寒鋒看了展行一眼,不再與他爭論這個問題,按滅了煙頭,又問:「你爸馬上過來了,你還不回去?美女身材真好,什麼時候下班,一起去吃個飯?」
女護士悻悻走了。
展行說:「我得先照顧好小師父。」
余寒鋒:「以後呢?」
展行不吭聲,許久後說:「正在想,別給陸少容說行不。」
余寒鋒點了點頭:「走了,大舅去接小多放學,你爸和二舅來了,讓他們晚上到我店裡吃飯。」
余寒鋒又看了裡面一眼,展行道:「再在這裡等等吧,等他們來了再走,我怕又被罵……」
余寒鋒道:「我已經在這裡等了很久了,和醫生談過,也都知道了。那小子是個硬漢。你和你爸好好說說,別吵架,他們能理解的,人沒事就行。」
展行這才知道,余寒鋒在林開始發病的時候就等在房外了。
虹橋機場。
下飛機後,陸少容開手機,接到孫亮的第二個電話,真是魂兒都被嚇飛了一半:「小賤沒事。待會見了面,你別吼他,也別揍他了,有話好好說。不管小賤的朋友是什麼人,能治的話治,再邀請他們過來,這樣小賤也能回家……」
展揚驀然火起,站在入境口前吼道:「都是你!平時要不是你老縱著他,現在會出這種事?!哪天把中南海炸了你也說沒事就好?!」
展行沒炸中南海,其父卻快把整個虹橋機場炸了,陸少容知道這時候說什麼也沒用,只得不吭聲。
展揚氣勢洶洶地殺到協和醫院,把走廊裡的病號推得東倒西歪,站在病房門口。
裡面傳來展行嘻嘻哈哈的聲音:
「還痛麼?我給你講個笑話吧,小師父。」
「從前有一隻豬,挽著籃子上街買菜……」
看來真的沒事,陸少容啼笑皆非,在走廊的待客沙發上坐下,示意展揚自己進去,展揚無話可說,整理西裝外套,領帶,抬手敲門:「展小賤,你在裡面嗎?」
兒子的笑話戛然而止。
「不在。」展行答:「您哪位?」
展揚道:「我是你爸!」
林景峰:「去開,我也想見見你爸。」
展行磨磨蹭蹭來開了門,展揚掄圓了膀子正要給他一耳光,忽然見到展行額頭上有個巴掌印,呆了一秒,登時就炸毛了。
「你敢打我兒子——!」展揚怒吼道,衝進病房找林景峰算賬。
「別啊!不是他打的!是大舅打的!」展行哇啦哇啦地叫,抱著其父的腰,把他拖了出去。
「你們最好到外面的花園裡去談。」陸少容道:「對面萬一住的是心臟病人,待會就麻煩大發了。」
展揚悻悻拎著自己兒子的衣領,把他拎出了走廊。
陸少容吁了口氣,推門進去,林景峰躺在病床上,禮貌地說:「你好。」
陸少容道:「你好,我見過你的照片。」
很精神的小伙子——這是林景峰給陸少容的第一印象。陸少容端詳他的眉毛,眼睛,林景峰的瞳孔黑而深邃,表情不遲疑,瘦而虛弱,卻有種堅決感,不像拖泥帶水的人。
林景峰答:「我聽過你的聲音,在膠州的海灣裡,你很博學。」
陸少容摘了帽子,在展行的床上坐下,謙道:「謝謝,我在博物館上班,所以對古籍略知皮毛,說說你吧,你怎麼會到西藏去了,這一趟有什麼收穫?」
林景峰看著陸少容的眼睛,答道:「沒有收穫,得了一身傷。」
陸少容笑道:「看得出來,怎會這樣?你平時是做考古的?」
林景峰道:「不,我只是打雜的,到處打零工,剛好小賤……展行去西藏,我就跟著去看看了。我家在甘肅,你知道的,零工賺得少,也比較不固定。」
陸少容理解地點頭道:「通常都做什麼?」
林景峰淡淡答:「什麼都做,能餬口就行。」
陸少容蹙眉,似乎在思考為什麼一個打零工的,會跑到西藏去,而且看樣子還是生了很重的病,然而貿然問太多總是不好,便改口道:「生的什麼病,身體好點了麼?」
林景峰道:「以前曾經接過試藥的黑工,是參加醫藥試驗留下的後遺症……」
陸少容怔住了。
林景峰自嘲地笑了笑,陸少容道:「我很……抱歉,現在情況怎樣了?」
林景峰道:「正在住院觀察,醫生說能治好。」
陸少容鬆了口氣,點頭,外面孫亮敲門:「老三!他們說你來了?」
孫亮推門進來,與林景峰打過招呼,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陸少容說:「你先好好休息。」
陸少容出來倚在走廊裡,孫亮掏煙,二人湊在一起點了煙。
「哎!走廊不能吸煙!」女護士一副看鄉下人的表情,怒道:「你們都是哪來的?」
孫亮道:「就一根,你們院長不就是那個誰?啊,陳什麼的,對對,我記起來了,美女息怒啊,親愛的,你身材真好,晚上一起吃個飯?」
女護士道:「不行!我們院長自己抽煙都要罰二百五呢!」
孫亮一拍大腿:「早說嘛——!我們兄弟倆一對二百五,剛好五百,把POS機拿過來。」說著掏口袋。
女護士轉頭去叫人,陸少容問:「到底怎麼回事?」
孫亮:「我還想問你怎麼回事!老大說這事兒被定成邊境軍事機密,上頭的人下了封口令……」
陸少容蹙眉道:「老大又回華南之劍了?」
孫亮聳肩道:「沒回,但和特殊組裡的那幾隻還是有來往的,這次小賤去西藏,老大特地打電話去說了聲,據說紅毛他們剛好碰上一夥盜墓賊,要偷運文物出境,雙方軍隊在那裡開了火,多的我就不清楚了。」
陸少容哭笑不得道:「旅遊都能碰上這事,真是中了頭獎。」
院方主任被女護士帶著匆匆過來,孫亮遞了張名片就把他打發走了,又問:「裡面那小子什麼來頭?」
陸少容心內疑惑不已,林景峰說的話裡彷彿還有許多沒想清楚的,孫亮又道:「老三,別不高興嘛,你兒子雖然被日了……」
陸少容:「……」
孫亮:「……」
孫亮只以為陸少容早知道此事,冷不防說錯了話,被按著揍了一頓:「哎老三,你膽子肥了啊,敢跟哥動手?!你來真的啊!你要幹什麼!老子可是練過的!別仗著哥讓你就亂來啊!」
陸少容:「你混蛋啊!這怎麼回事?!你教他的?!」
孫亮和陸少容扭作一團,在走廊裡混戰。
陸少容的心情實在是太震撼,從展行十歲開始,他就反覆告訴展行性生活要檢點,絕不可亂來,展行說談談戀愛,陸少容心想能理智就行,然而孫亮那個消息來得太突然,「被日了」三字更不亞於五雷轟頂。
陸少容腦中一片空白,唯一的想法就是抓住個什麼東西打一頓。
打著打著,門被推開。
撕衣領,掐脖子的陸少容與孫亮同時定住。
林景峰推著一個活動點滴架,從房間內緩緩走出,經過陸少容與孫亮身邊,去找護士。
「按鈴壞了。」林景峰站在護士台外說。
「不是壞了。」女護士看了林景峰一眼:「是你的客人太彪悍,沒人敢過去。」
林景峰點了點頭:「輸液瓶裡還剩一點。」
女護士:「知道了,待會去給你換,回去躺著。」
林景峰轉身,推著點滴架再次經過陸少容與孫亮身邊,進了房裡。
陸少容與孫亮繼續互毆,孫亮討饒道:「哎呀,好了好了。」
陸少容鬆開孫亮衣領,低聲道:「戴套了麼?」
孫亮道:「不知……有!有!肯定的拉!我教他的!不管男的女的,都要戴套!」
陸少容揉了揉一頭亂髮,疲憊地出了口氣。
「他說他是打零工的。」陸少容說:「怎麼會在西藏和小賤碰頭?」
孫亮:「這個真不知道,小賤去西藏的時候說已經和那小子分了,可能是無意說了,然後他一路追到西藏去,哄他回來和好?」
陸少容點頭,如果真是這樣,便能理解展行的舉動,然而他仍然覺得有什麼不妥,說:「非家屬不能查病歷,這樣,二哥你找院長說說,叫他們把那孩子的病歷拿來,我們看看。」
孫亮招手叫人,這時候,陸少容的手機恰到好處地響了。
陸少容接電話:「您好。」
陸少容:「……」
孫亮:「?」
陸少容一副崩潰的表情,孫亮道:「哎!怎麼拉!我弟看上去不對勁!拿點設備來給他吸氧!」
陸少容掛了電話,道:「我……去找揚揚,你等等……」
陸少容走了,護士把林景峰的醫藥單拿過來,孫亮看也不看,隨手在上面畫了個豬頭:「不用找了,謝謝。」
醫院中央的花園裡。
時近黃昏,傍晚六點,護士推著輪椅上的病人從花園裡緩緩走過,展揚、展行兩父子各坐在一張白色的茶桌旁,看著對方。
展揚:「你的朋友是什麼人?怎麼不給我們介紹一下?」
展行每次碰上展揚就像吃了火藥:「我倒是想介紹,你讓我怎麼介紹,嗯哼?」
展揚:「算了,說點別的吧,爸以前確實是有不對的地方……算了這個也不說了,你不想學商科,可以說出來,我們好好談一談……」
展行:「媽,你根本不讓我說。」
展揚火起:「叫爸!」
展行:「你贏了哦!算你贏哦!」
展揚心想:真是生塊叉燒都比生他好……
展行:「你現在一定在想,生塊叉燒也比生我好,對吧,是的吧。」
展揚:「……」
展行:「我是想說啊,你有給我說的機會嗎?從我懂事開始,一直都是你在說,你根本不讓我選擇,我不想念商科!也不願意當商人!誰愛當誰當去!」
展揚:「那你想做什麼?」
展行:「我想考古。」
展揚沒好氣道:「考古就考古吧,你爺爺把申請表給我了……你填一次,回紐約我去聯繫學校,快點!別囉嗦!」
展行本想說不回去,要在中國考古了,然而父親一讓步,自己倒顯得沒理,只得接過。
展揚又遞來一支筆,盯著兒子,督促他填,展行心想填就填吧,到時候再讓林景峰一起去。
展行磨磨蹭蹭地填,展揚忽又道:「你的Q字就不能寫端正點嗎?!從小就是這樣,跟蟲子似的!」
展行怒了,把筆一摔:「我已經十八歲了!不是小孩了!你還這樣罵我!蟲子也是有自尊的!」
展揚不耐煩道:「算了算了,繼續寫,寫完我再給你抄一份,丟人!」
展行索性不填了,說:「我要在中國考古。」
展揚伸出食指不停戳展行腦袋:「我謝謝你了,你不會註明填中國考古學?嗯哼?就在這裡,看不到了嗎?不認識字?!以後再回來實習也是一樣的!沒有理論基礎,拿什麼考古?」
展行:「我已經知道很多東西了,不用學了。」
展揚道:「學無止境,陸少容都不敢說他不用學了,你……」
第一道晴天霹靂。
展行:「我有喜歡的人了,為了他,我決定留在中國。」
第二道晴天霹靂。
展行:「我問過陸少容的,他說可以。」
第三道晴天霹靂。
展行:「就是病房裡的人,他叫林景峰,他幾乎為我付出了自己的生命,我決定這輩子就和他在一起,再也不分開了。」
展揚張著嘴,半天沒反應過來。
「什麼時候的事?」展揚難以置信道:「你在開玩笑吧?陸少容從來沒和我說過,展小健,你不要撒謊了!」
陸少容走進花園。
展行反而平靜了:「他很窮,是甘肅人,但對我很好,我很喜歡他。本來我們已經分手了,他在拉薩的大昭寺外,佛像前面,磕了一千個等身長頭,是為我磕的。祝我回去以後平安喜樂,能找到我愛的人,那一刻起,我就不想和他分開了。」
「揚揚,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和你說。」陸少容試探著道。
展揚:「這不行!絕對不行!」
展行:「為什麼!給我個理由!」
展揚氣昏了頭,隨口道:「你一定是瘋了!那小子印堂發黑!面黃肌瘦,長得跟只火柴棍似的!你找什麼人不好,找個癆病鬼?!」
展行:「我謝謝你了!他是在生病!病人不都是這樣的嗎?你難道期待他一臉紅光腦滿腸肥嗎?」
陸少容:「揚揚!先聽我說!」
展揚:「你……你居然還會腦滿腸肥這個成語?好,你很好!我要和你斷絕父子關係!」
展行:「誰稀罕啊!」
展揚一腔怒火瀕臨爆發邊緣,掀桌!展行心想,你會掀我不會掀!
於是父子同時掀桌,茶桌垂直飛了起來。
展揚已經徹底昏頭了,他推開孫亮,走進林景峰的病房,扯松領帶,不自然地坐在床邊。
展揚:「你好,我是展行的父親。」
林景峰點頭道:「看出來了,您好。」
展揚:「你要多少錢,說個數。」
林景峰:「……」
陸少容道:「給我出來!」
陸少容終於追到病房,把展揚倒拖出去,怒道:「坐好!有件事告訴你!紐約打來的電話,非常重要。」
展揚道:「說說說……」
陸少容看了周圍一眼,遲疑道:「要把氧氣罩和……搶救設備先準備好嗎?」
孫亮:「又有勁爆新料嗎?我我……我去叫護士?」
陸少容:「是這樣的,剛才,陸遙的校長打了個電話過來。」
展揚點了點頭,明白肯定是陸遙也闖禍了,真是後院起火,兒子的事還沒搞定,女兒又出狀況。
展揚:「說吧,不用搶救設備,我已經準備好了,這次又是和哪個老師吵架?」
陸少容:「不是吵架,陸遙的閨蜜麗薩,很漂亮的一位黑人女孩,上次來過咱們家的,你還記得嗎?」
展揚點了點頭,徹底懵了。
陸少容:「麗薩考試的時候,被抓到作弊,我不知道校方的標準是怎麼判斷的,她堅持自己沒有作弊,但校方要開除她。」
展揚:「這跟我女兒有一分錢的關係?」
陸少容:「麗薩認為學校冤枉了她,正在天台上坐著準備跳樓,陸遙呢,則陪她一起,坐在天台邊上,全校師生都在看她們。陸遙說,學校歧視有色人種,麗薩跳樓,她也一起跳樓!快把吸氧器拿過來!沒了!」
展揚:「……」
展揚漫無目的,一手揮了揮,陸少容深吸一口氣,見展揚挺住了,說:「你回去,和咱爸一起解決這個事,小賤的麻煩我負責。」
展揚茫然地點了點頭,說:「我去……買機票。」
夜八點,展揚飛回紐約。
陸少容在病房裡坐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展行出去買零食給林景峰吃,林景峰食道受損,只能靠輸液維持營養,連喝水都不舒服,這樣終究不行,展行便去買點蛋糕之類的餵給林景峰吃。
陸少容道:「借床躺一下。」
林景峰:「妹妹出事了?」
陸少容道:「問題不太大,展揚回去解決了。對不起,他被小健氣著了,口不擇言,請不要介意,其實他很疼兒子。」
林景峰點了點頭:「沒有關係,我能理解。」
陸少容疲憊地躺著,雙眼看著天花板,忽笑道:「以前展揚帶著我、展行,陸遙去西藏旅遊的時候,也在大昭寺外磕了一千個等身長頭。請佛保佑我們一家人和睦幸福。」
林景峰眉毛動了動:「高原反應,體力消耗那麼大,他這種生意人吃得消?」
陸少容道:「那時候小健他們很小,都忘了,誰也想不起來,展揚體力也好,勉強磕下來了。」
展行提著東西回來了,有布丁,奶酪,還有三份飯。
「二舅呢?展揚去哪了?陸少容,這幾份是你們的。」展行說。
陸少容打趣道:「知道幫我們買飯了?」
展行笑了笑,林景峰說:「吃完飯,帶你爸出去逛逛吧。」
陸少容道:「沒關係,你們休息,我經常來上海,還有點事,要離開一會。」
展行愕然道:「去哪?」
陸少容:「去見你大舅,先不吃了,明天再過來。」
展行道:「我給你們訂了酒店,這裡是房卡,就在對面……」
陸少容看了展行一會,接過房卡,看了展行一會,莞爾道:「謝謝,兒子。」
陸少容走了,展行拆開吃的,林景峰道:「你先吃。」
展行道:「不好意思,見笑了,展揚沒吼你吧,他一直都是這樣。」
林景峰說:「沒有,他們都是好人。」
展行點頭,打開盒飯,嘰嘰咕咕地把三份盒飯的菜拼到一起,開始吃,手機響。
展行邊吃飯邊接手機:「喂,二舅媽怎麼突然給我打電話拉?!哥今兒剛和二舅在一起呢!」
陸遙:「哎,哥,別開玩笑,我在天台上呢,一不小心玩過頭拉,怎麼辦?」
展行:「什麼玩過頭拉?你在幹嘛?」
陸遙:「我在假裝跳樓呢!展揚今天好像去上海找你了,爺爺在下面喊,又說展揚在飛機上,馬上回來了!」
展行:「那你快下來唄!小心挨揍啊。」
陸遙:「他們要開除麗薩,我還不能下來,天台上好冷,不想坐了,但是下來又好丟人,怎麼辦啊?!快給我想個辦法!」
展行咂吧嘴,臉上都是飯粒:「消防員沒在地上放氣囊麼?你把麗薩一腳踹下去,回爺爺家吃飯吧,龍蝦好吃。展揚也不容易,別惹他生氣了啊,乖。」
林景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