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棍正睡得迷糊,被江煉從睡袋裡給拖了出來。
聽完江煉的話,他也懵了,懵完之後一拍大腿:「對啊。」
他們居然都沒想到,那兒還有個「入口」。
關於這個入口,其實一直以來,斷斷續續,已經不止一次接觸到了。
最早是段文希,她很執著,還曾透露過「焚燒龍骨,可以照見來生」——入口對她來說,是來生的通道。
然後是巴梅法師的解讀,他說「能幫你聽到,徘徊在入口的人,不甘的聲音」,就是因為這話,他們聯想到了盛家的鈴,鈴音能讓人聽到的,就是逝去者不甘的聲音——在這裡,入口是陰陽分割,生死碼頭。
再然後,在五百弄鄉,孟千姿逼問閻羅,燃起龍骨時,是不是真看到來生了,閻羅寫的是「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是條入口」——對閻羅來說,那就是條詭秘的入口。
緊接著,神棍的夢裡,看到黃帝一族點算箱子的現場,聽到有人唱念「山經一卷、海經一卷、大荒經一卷」,他猜測山海是對應地理,大荒是對應天文,是**之外,茫茫宇宙,而絕地天通,是斷絕和天外的聯繫,留下的唯一通道,就是崑崙天梯——他由此得出,天梯是大荒入口。
這也是為什麼看到葛大先生的判詞「斷線離枝入大荒」之後,他立馬聯想到螳螂人的那句「天梯,你會死在那裡」,從某種意義上說,這兩句話,完全是一個意思。
所以,他給高荊鴻的建議,是讓孟千姿盡量遠離崑崙,再也不要回來的好。
想到這兒,他心頭發寒,不覺就看了邊上的孟千姿一眼。
孟千姿奇道:「你看我幹什麼?我知道,這個入口八成就是天梯,我會避開它的,絕不靠近。」
江煉回過味來:「其實我和神棍一直沒想到入口,也是有原因的,通俗來說,入口是神魂去處,人死了,身體腐爛,神魂消失,用現在的話說,消失在茫茫宇宙深處了——蚩尤一方費盡心思找到水精,為的不就是長久保存意識、怕神魂消散嗎?所以對它們來說,山腹內的這條『入口』,是最可怕的地方,進了入口,就全完了。」
龍骨焚箱被安排在這個地方,是有道理的,所謂的徹底焚燬,也許本質是一場盛大獻祭。
孟千姿喃喃:「是最可怕的地方,那蚩尤的人在裡頭做工程,不害怕嗎?」
江煉笑:「我們在那個石台上待過,也明知道天梯就在那兒,那時候,你害怕嗎?」
孟千姿聳了聳肩:「那誰會害怕,根本沒看到啊。」
神棍發表意見:「所以啊,上古傳說裡,天梯是溝通天外的橋樑,後來絕地天通,陸續毀棄了,只剩下崑崙這一道,還被封印了。被鎖住的天梯,有什麼好害怕的?天外的東西進不來,人間的種種也出不去,只有神魂從那過路,而且一去不復返,對人世再眷念,也只能徘徊在天梯入口。」
怪不得總也沒想到這條「入口」,下意識裡,他們就沒覺得那是人能去的地方。
孟千姿聽著聽著,心頭突然猛跳,脫口說了句:「我們山鬼的金鈴九用,其中有一項,就是啟天梯。」
神棍一點也不驚訝:「我早就說過,山鬼不止和山同脈同息那麼簡單,你們很可能就是鑰匙,是有能力開啟天梯的人。」
江煉心中一動:「等會。」
他梳理了一下:「也就是說,截止目前,天梯的開啟有兩種方式,一是祭鳳翎、焚龍骨,二就是山鬼的啟天梯?」
好像可以這麼說,神棍遲疑著點了點頭。
江煉等的就是他這句話:「好,那麼已知,當時山腹裡只有龍骨,沒有鳳凰翎——肯定沒有,鳳凰翎是自帶七彩暈光的,彭一要是在身上藏了一根,老早就被人看出來了。」
「也就是說,他想進入口,只能啟天梯。但啟天梯,又是山鬼才有的技能……彭一不是山鬼啊。」
話說完了,又覺得自己說得太絕對了:「他應該……不是山鬼吧。」
神棍也說不好:「應該不是,他隸屬彭氏族落,是彭祖的親戚啊。」
那些野史正傳,大小傳說,好像從沒提過彭祖一脈還跟山鬼有關係。
哪知邊上的孟千姿若有所思,冷不丁冒出一句:「我覺得他是。」
頓了頓又補充:「不是他是,而是他冒充的那個人是。」
冒充的那個人……那個棋子。
神棍只覺匪夷所思:關於那個人,信息很少,彭一留下的訊息裡,也只是幾句帶過,孟千姿憑什麼說那人是山鬼呢。
江煉也有點好奇。
孟千姿瞥了兩人一眼,她覺得,她跟他倆,智商大概是互為反比的:他們聰明的時候,她只有瞪眼聽的份,而她聰明的時候,這倆……真是傻透氣。
她說:「很簡單啊,因為山腹裡那麼多人,石蝗送到之後,只讓彭一養啊。蚩尤方的人不知道那是彭一,只以為是那個棋子——這麼理所當然地把石蝗交給他養,說明他有那個能力,石蝗是山獸,誰有和山獸打交道的能力?山鬼唄。」
江煉倒吸一口涼氣。
還真的,石蝗送到之後,是彭一養的,他之前還想著,虧得是交給彭一養的,不然想策劃況祖的完美死遁真的挺難。
原來從「養石蝗」這麼小的細節,也能推導出微妙的信息來。
神棍結結巴巴:「那……那我,石蝗避開我……不是因為彭一養過它們?而是因為,彭一是山鬼?不對,因為那個棋子是山鬼?」
他舌頭都有點捋不直了。
孟千姿說:「古早時候的山鬼,能力肯定是比我們這種隔了千八百代的強。想開啟天梯,他要麼有金鈴,要麼得會血書人符。」
「已知他沒金鈴,『啟天梯』對應的符術,現在是失傳了,那個時候沒有啊,他讀取過那個棋子的認知,肯定知道符術,只需要體內流有山鬼的血就行。」
「彭一是被摶土改造成那個棋子的樣子的,不是簡單的易容,他的改造,強大到後代傳承的樣貌都不是他原有的。」
江煉順著她的話去想:「也就是說,改造過的彭一,體內是有山鬼的血的?」
孟千姿點頭:「不一定很多,但一定得有。那個棋子是山鬼,彭一想扮他,那麼山鬼該會做的事,他都得會做,沒有山鬼血脈,什麼動山獸、避山獸,他根本操作不了。」
「而且我覺得,蚩尤方不會只憑一張臉認人,人有相似,也許只是碰巧長得一樣呢?」
說到這兒,她看向神棍:「但時隔這麼多年,閻羅體內的那個人,一看到你,就笑得很詭異;三江源擄走你的螳螂人,壓根沒問過你是誰,抓了就走,這就說明,它們非常確定你就是它們知道的那個人。另外,它們並沒有見過況美盈,卻不殺她,也把她抓走,說明認出了她是況家人——是靠什麼認人的?」
沒錯,抓況美盈,憑的絕對不是臉。
江煉心念微轉:「靠的是……血?」
那個時代,血好像是某種特定的密碼,況家以血開箱,水鬼講究血脈純淨,盛家有融血之說,山鬼的術法,又必須流有山鬼血脈才能操作。
看來,彭一摶土改造時,確實融有那個棋子的血,不然,他沒法施展山鬼的技能,人家讓他養石蝗,他反被石蝗追咬,這不是等著暴露嗎。
至此,彭一帶著箱子進入天梯的推論,可以立住,接下來,就看能不能發現些實際的佐證了。
江煉試著去設想:「彭一反正是無畏無懼了,他可以裝癲發狂、製造混亂,拿走或者搶走箱子,趁人不備時,以假換真。他可以當著眾人的面啟天梯,然後抱著假箱子進去,沒人會追的,只會眼睜睜看著——也許他這行為會讓人費解,但至少不會有人懷疑他是什麼黃帝方派來的奸細,因為他進了**之外,莽莽大荒,跟這個世界再也沒聯繫了,箱子進了入口,這個工程只會更安全。」
「所以,彭一的這個計劃是穩妥的,直到幾十年前,他才暴露。」
孟千姿一怔:「他暴露了?」
江煉笑:「他必然是暴露了。你忘啦,在湘西的時候,那些飛蟲攢成的肉舌只攻擊神棍;在鳳凰眼,巨鱷還沒看到神棍、隔著青銅蓋就發狂了;閻羅體內的那個人,詭異地看著他笑;到了三江源,他又被螳螂人擄走,不是因為暴露,還能是什麼?」
孟千姿好不容易聰明了一會兒,腦子又木了:「怎麼……暴露的?」
邊上的神棍一聲長歎:「還不是因為那個唯一的意外,閻羅唄。」
本該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的箱子,居然出現了,還被人帶進了山腸,再蠢的人也會猜到,當年彭一的失常,其實是個精心的佈局。
在三江源,那幾個水鬼轉化出的怪人,對其他人痛下殺手,卻只帶走神棍和況美盈,也許就是察覺了箱子裡有東西,想嘗試著再打開。
不過,知道了也晚了,這麼久下來,當初的佈置早已成型,想做些什麼也是有心無力,只能等,等著第一批水鬼的到來、第一輪轉化的成功。
***
第二天的行程很順利,日暮時分,順利到達之前的營地,不過今兒個天氣好,沒霧,想看到山蜃樓,應該是沒指望了。
本來,江煉是希望孟千姿就待在營地的,但她說什麼都不同意:「營地到山腸口,大半天的路呢,你怎麼不說讓我待到西寧去?」
江煉心說:我倒是想讓你待,你這不是來了嗎?
最後商定的結果是,她可以在腸口外等,但不可以進。
不過,可不可行看她是否自覺了:畢竟留在外頭的人,誰都制不住她。
一想到第二天就要焚箱,所有事,就此完結,孟千姿總有種不真實感,晚飯時,揪住神棍問個不停。
「當初洞神已經把消息傳遞回來了,它們會不會做什麼防備啊?」
神棍說:「會啊,從三江源開始,不就對我們圍追堵截了嗎?你算算,死了多少人了?什麼雪野人,石蝗,冰血管……怎麼你還覺得這防備不夠血腥刺激?你還覺得它們對付我們時、很克制很保留?」
也是,孟千姿又生出奇想來:「漂移地窟,會不會跑了?」
神棍想了想:「應該還在,漂移地窟的漂移是有規律和軌跡的,一般在外漂流很久,休整也要很久——去年水鬼不是還在三江源進過地窟嗎,前兩天小煉煉失魂的事,足以證明漂移地窟回來了,這麼一減,回來的時間不算長,基本可以確定還在。」
「那你們進去,就是先把山膽給拿出來,然後點燃鳳凰翎,就這麼燒?」
神棍推了推眼鏡:「應該是吧,彭一留下的訊息裡,也沒說要玩什麼花樣才能燒啊。」
孟千姿嘀咕:「那也挺簡單的啊,我去了也沒什麼吧。」
江煉皺眉:「千姿……」
「我隔著一百米看可以嗎?這種場面,八輩子也輪不上一回,我居然看不到?我也算是為龍骨焚箱出過不少力了,要麼一百五十米?」
她眼睛亮晶晶的,一會看神棍,一會看江煉,眸光裡都是尋找同盟的熱切。
沒人理她。
孟千姿長歎了一口氣。
大場面,自己偏看不到,真是一生的遺憾啊。
***
荒郊野外的沒消遣,大家一般都是飯後即洗漱,然後互扯些閒話,各自就寢。
江煉洗漱了回來,看到孟千姿一個人,坐在帳篷裡頭發呆。
他徑直過去,在她面前蹲下:「這表情,怎麼有點愁苦呢,不像是要全面解放的樣子啊?」
孟千姿噗地笑了出來,身子往邊上挪了挪,騰地方給他坐。
江煉坐下了,無意間往左近看了看,心中一動,低低「咦」了一聲。
孟千姿好奇:「咦什麼?」
江煉壓低聲音:「有沒有發現,那些山戶,沒人往這看,我坐下了之後,那些本來朝向這頭的,都把臉轉開去了。」
孟千姿不置可否:「現在知道,勁松辦事細緻了吧。」
原來是孟勁松向下頭交代過,真夠細緻的,都不止是細緻了。
江煉朝不遠處站著的孟勁松看了一眼,他正在抽煙,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孟勁松整個人,都像他抽的煙一樣沉默。
江煉收回目光,問孟千姿:「剛在愁什麼?」
一句話,又把孟千姿拉回之前的惆悵中了。
「在想,事情結束了,那些冗長繁瑣的喪禮儀式倒都還好辦,可是,我怎麼去跟宗杭講這件事呢。」
她找到了水鬼這場災禍的源頭,卻給不出解藥,好比看大雨衝垮房屋,救不了任何一片瓦,只能看房子一座座倒,等著雨過去,等著天晴,等著把廢墟都收理。
江煉沉默了一下:「開不了口是嗎?」
孟千姿笑了笑:「我從小就不喜歡給人帶去壞消息,因為那樣,不管你願不願意,你都會成為壞消息的一部分,哪怕很多年以後,他看見你,第一時間聯想到的,還是你帶給他的那個壞消息,以及與之相關的種種痛苦、崩潰還有絕望。」
江煉握住她的一隻手,又把那手拉進懷裡好好揣住:「等事情完了,我跟你一起去跟他說,他是個明白人,什麼都懂,說不定,不想讓你難做,還會笑著安慰你說,自己沒什麼。」
孟千姿被他一番話說的,眼圈兒都紅了。
江煉說:「其實,最有效的安慰,是沒手的安慰斷指的,全癱的安慰沒腿的,不用講話,人往那一杵,效用就出來了,有的人,一輩子都遇不上真心的愛人,還有的人,遇到了卻沒機會相守,易颯還能陪宗杭五年……還是七年?把一天天碾碎了細細地過,得到的幸福,未必會比別人一輩子來得少。」
「就譬如我,千姿,我和你在一起了,特別滿足,哪怕只再給我一天,我也覺得幸福……」
這是什麼扯犢子的驚天胡話?孟千姿氣地一把把手抽了出來,接連呸了三聲,唾沫星子都險些噴到了江煉的臉上:「你胡說八道什麼?」
江煉辯解:「我就是打個比方。」
「比方也不能!什麼一天!事多得很呢,很多事!你等會!」
她腿不方便,上身趴進帳篷裡,在背包中一陣翻騰。
然後翻了筆和記事本出來。
山鬼,沿襲的傳統比普通人多,幾個年歲大點的姑婆,就更加有些近乎執念的老講究。
大孃孃教她:「姿寶兒啊,出門在外呢,行船走馬三分險,想平平安安的,得多揣點家裡頭的惦記,惦記你的人和物多啦,老天也知道,會保你平安回來的。」
比如,離開時,別把家裡搞得齊齊整整的,可以把盤蓋兒挪開,於是它記掛著你回去給它蓋蓋兒;可以把衣服胡亂往沙發上扔兩件,於是衣服盼你回來收它,沙發巴望你回來理它。
出門時,留點未盡之事,你掛著它,它惦著你,念著惦著,也就如願回歸了。
她把筆記本和筆都扔給江煉:「一天,我們要做的事一天做得完嗎,你開始寫,從一開始編號,想想我們還得做多少事啊。」
江煉乖乖握著筆桿,腦子裡閃現出的第一個畫面,是湘西懸膽峰林裡,那隻小白猴。
「咱們得回湘西,看看那隻小白猴?還得給它起個名字,叫起來好聽。」
孟千姿怒了努嘴,示意了一下紙面:「那寫啊。」
江煉動筆開寫,又提出建議:「鵲橋已經隨我姓了,要麼它就隨你吧。一隻猴,還那麼臭美做面膜,不如叫孟小美。」
不過,提到鵲橋,第二件事也來了:「我得幫鵲橋找個高富帥,到時候拍張結婚照,寄給曹解放,氣死他。昨日的橋你愛理不理,來日的橋你高攀不起。」
孟千姿哭笑不得。
行,怎麼著都行。
第三條。
江煉落筆又頓,轉頭看孟千姿:「千姿,跟我回趟家,看看我長大的地方。」
「況同勝那兒?」
江煉點頭:「給你看我寫的作業,一個人玩時雕的木刻,還有風箏,你知道嗎,最小的風箏叫『掌中星』,可以窩在人的手心裡,我放得特別好,我一直想著,追女朋友的時候,給她放個夜光的掌中星,這樣,天上沒星,也能為她升起一顆,然後再慢慢給她摘下來,這是我的絕招,你說,這麼浪漫,什麼樣的姑娘追不著啊。」
說完了又歎氣:「可惜了,這麼多年,都沒挑中,白練了那麼久的放飛技藝,我家『掌中星』都落好厚一層灰了。」
孟千姿笑得受不住,身子倚掛在江煉一邊胳膊上:「行,太婆的葬禮之後,就回你家,給我放風箏,再寫,怎麼著也得湊足一百個。」
……
寫到夜深人靜,寫到人都倦了,也才寫到六十九個,因為寫每一個都要掰扯,都要發表意見,都要笑。
沒寫滿,留著以後慢慢寫吧,多的是時間,孟千姿把寫滿字的那張折好,塞進江煉的貼身內袋:他比較需要這個,他時刻需要知道自己還有很多事沒做,誰讓他沒個天高地厚,說出「一天」那種喪氣話來?
江煉看著孟千姿躺進睡袋,幫她把充氣枕墊正,這才準備起身開簾門出去。
孟千姿說:「你不親親我嗎?」
對,這麼重要的事,他居然給忘了,江煉笑著俯身,孟千姿伸出胳膊,環住他的脖頸,吃吃笑著,笑著笑著,笑聲便沒了。
換做了無聲的繾綣纏綿。
也不知過了多久,江煉起身時,覺得腰上微微一沉,是她拿手摁住了。
江煉笑,湊向她耳邊,溫熱氣息直往她耳廓裡探擾,癢得她直躲:「千姿,你再這樣,我可不走了啊,我拼著老臉不要了,也不怕這帳篷隔音不好。」
孟千姿一直笑,眼睛水亮,那亮上沁眉梢,往下,便停棲在紅潤唇上。
她說:「你們明天要辦事,你早點休息吧。」
她坐起來,看江煉出去,江煉在外頭幫她拉上拉鏈門,那兩片門布,一路上合,就快合到江煉的臉。
孟千姿忽然叫他:「江煉?」
江煉手上頓住,只從門布未合攏的那一小塊裡看她,一如她剛追上他們時,也從那一小塊方寸裡看江煉。
孟千姿說:「你要記得,你還有那麼多要跟我做的事兒,箱子焚完了,趕緊來找我。」
江煉便笑,任何時候,他都有一雙溫柔帶笑的眼睛。
他說:「當然找你,我不找你,我找誰啊。」
說完就走了,也忘了幫她拉合門簾。
孟千姿欠起身子,準備自己去拉,才剛湊到近前,江煉的眼睛,又冒出來了。
他說:「那時候,我媽媽讓我拚命跑,一刻都不要回頭,還說,我總有一天,會遇到值得的人,過上最好的生活的。」
「千姿,那個時候,我要是知道,前頭會遇到你,我會跑得快點的,那樣,我們認識的,就會比現在更久了。」
他拉合門簾。
孟千姿坐在帳篷裡,只是笑。
外頭靜極了,山風也溫柔,隔著帳篷,她視線穿透不出去的地方,沉默矗立著明日要去的山頭。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後來笑著笑著,居然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