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唐譯路過學校報刊亭,看見雜誌封面上的謝得本該意氣風發卻目射寒光,一臉要跟人吵架的不耐煩樣兒,忍不住給他打了個電話,「學長,給你拍照的攝影師欠你錢嗎?」
本是一句無關緊要的玩笑話,哪知謝得口氣很沖地說:「我以後要是再拍這種無聊的照片,我就不姓謝!」
唐譯很少見他這麼情緒化,「喲,怎麼了?誰招你惹你啦?」
「還不是你!」
唐譯心裡叫屈,活該自己倒霉,撞到謝大少爺的槍口上,小聲咕噥了一句「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清了清嗓子說:「得,我識相點,不招你還不成嗎!」說著就要掛電話。
謝得叫住了她,「急什麼。我看你最近過的也不怎麼順心吧?」
唐譯想到郝家兩姐妹,頓時一個頭兩個大,歎了口氣說:「這你又知道嘍?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感情路哪能一帆風順呢。」
「行了行了,我也正煩著呢,有話跟你說。我在『碧水雲天』,你打車過來,我給你報銷。」
他連這個都替她想到了,她不好意思不去。下了出租車,她望著眼前氣派恢弘的玻璃旋轉門,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牛仔褲和帆布鞋,有點擔心人家不讓她進去。她還在門外徘徊,服務員迎上來很客氣地說:「小姐,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她嚥了嚥口水說找謝得。服務員的態度立馬變得親切熱情,「謝先生剛剛吩咐過,您請跟我來。」
進了大廳,一個面容姣好的女服務員把她領到九層。一眼望去,裡面是一大片波光粼粼的水域,燈光下呈湛藍色。周圍一個人都沒有,她有點不知所措,走近了看,池水清澈見底,微微泛著漣漪。
忽然砰的一聲巨響,嚇了她一大跳。水池的另一端濺起一團白晃晃的水花。原來對面是一個跳水台,距離有點遠,一時沒注意到。她快步走了過去,謝得的頭在水裡冒了出來,衝她遠遠地打了個招呼。
他爬上岸,拿起毛巾擦了擦身體和頭髮,沒有理會唐譯,逕直往跳水台走去。唐譯站在下面仰頭看他,只看得見一個大致的輪廓,心裡在猜跳台和水面有多高,7.5米還是10米?他走得很穩,面容沉靜,張開雙手,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跳下來的時候雖然沒有像運動員那樣騰空轉體一周半或兩周,然而入水時手和身體筆直,像魚一樣破開一道碧浪,水花壓的很漂亮。
唐譯不由自主鼓起掌來。
謝得抹了抹臉上的水問她:「你要不要試試自由落體的感覺?」
唐譯連連擺手,「太高了。我這個人,一向穩紮穩打,沒有冒險精神。」她脫了鞋和襪子,坐在游泳池邊戲水。謝得隨便披了一件浴袍在她旁邊坐下,咳了一聲,似乎有什麼難以啟齒的事,好半天說:「我跟她說,你是我表妹。」
唐譯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那個她是誰,似笑非笑看著他,「自作孽,不可活了吧?我是你哪門子的表妹啊?」
謝得有些惱羞成怒,「你管它呢,反正一表三千里。怎麼,當我謝得的表妹很丟份兒嗎?」
唐譯捂著嘴笑說:「哪裡,哪裡,求之不得。」
他點頭說:「不錯,不錯,不枉我這麼疼你。那你記得跟她說一聲。」過了會兒又加了一句:「千萬別忘了啊。」
唐譯使勁踢了一個水花,自嘲說:「敢情我就是一個傳聲筒啊,還得負責解開你們彼此的心結,月老、紅娘也差不多就這樣了吧?真羨慕學姐,要是某人也對我這麼好——」她看著十米的高台說:「就是讓我從上面跳下來,我也願意。」她有輕微的恐高症。
「這個年紀的男孩,都愛玩,尤其是有了固定的女朋友,此時不玩,更待何時?一旦工作了,結了婚,想玩都沒得玩。郝家兩姐妹我也見過,瞧著像是陳家故意安排的。你可要當心啦,尤其是那個小的,吃她那一套的大有人在。」
「問題是我也吃她那一套哇。人家親親熱熱地喊你姐姐,搶著跟你做朋友,問你要手機號、MSN。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我有什麼辦法啊?」
謝得點著她額頭罵:「我怎麼會認你這麼個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表妹!你不會想辦法啊,哪怕不擇手段呢!」
「說的輕巧!你對學姐怎麼就不擇吶?」
她這話打中謝得的七寸,他立即不顧形象地大聲嚷嚷起來,「我擇了啊,誰叫人家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哇!」
唐譯撲哧一聲笑出來,「得了吧,別文過飾非了,您這叫惡人自有惡人磨。」他這孽作的,學姐那是替天行道!
謝得要請她吃晚飯,她說晚上有選修課。他沒有堅持,親自開車送她回去。
謝得的車開在路上,那是百分之兩百的回頭率。有好事的學生把車子的照片傳到校內BBS論壇上,大發感慨,說自己得奮鬥到什麼時候才能買得起一輛這樣的車啊!
郝蕾因為陳上的關係,對上大的一切都很關注。某天「陳家幫」約著一起打保齡球、吃飯的時候,她趁大家不注意,把這個帖子翻出來給陳上看,「這不是謝得的車嗎?他可真拉風。」
陳上瞟了一眼,罵了句「德行」,再看到從車裡推門出來的那個人,雖然低著頭只拍到一個背影,然而對於他來說,不難分辨是誰,臉色立馬變了。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說說笑笑,悶著頭喝了很多的酒。
唐譯發短信告訴某人她在教室上自習,問他什麼時候回來。不到一刻鐘,陳上趔趔趄趄推門進來,滿身的酒氣,大聲質問她到底想怎樣。唐譯氣他又喝成這樣,忍著氣小聲說:「有什麼話,回去再說。」周圍同學好奇的眼光讓她十分難堪。
陳上一屁股在她對面坐下,以不容商量的口氣說:「就在這說。只要胸懷坦蕩,沒什麼不可說的。」他環顧了一圈看戲的眾人,「大夥兒說,是不是啊?」
居然有唯恐天下不亂的男生拍手叫好。唐譯站起來,居高臨下看著他,「你要說是不是?行——」她走到門口,做了個「請」的手勢,無奈地說:「對不住了,各位,請大家換個地方自習吧。等會兒我們可能……有礙觀瞻,大家還是退避三舍的好。」
她這番自嘲的話,很好的化解了空氣中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眾人笑嘻嘻地往外撤。有熟識的同學拍著她的肩膀開玩笑說:「老夫老妻的,床頭吵架床尾和,可別較真啊。」
等到教室清空了,陳上一路高漲的氣焰差不多也快熄滅了,他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雙手撐住頭,祈求似的說:「你能不能離謝得那混蛋遠一點兒?」
唐譯翻了個白眼,「行啊,只要你離郝家兩姐妹遠一點兒。」
「這是兩碼事——」他猶自辯解道。
唐譯冷哼了一聲,「你看,你就是這樣,霸道地要求別人卻不要求自己。我不想擺事實,講道理,浪費口舌。你一邊上學一邊工作,居然還有時間出去吃喝玩樂,我算服了你!」
她輕蔑的語氣激怒了他。「總而言之,你瞧不起我,是不是?」陳上氣得全身發顫,嘴裡吐出的話語極具攻擊性:「所以你看上了謝得,是不是?他什麼都比我強,我早就知道——」
唐譯抓起一本書不由分說朝他扔去,臉色發青,嘴唇發白,然後打開教室門跑了。她不能再待在這裡聽他恣意說著傷害雙方的話,不然,兩人非掰了不可。有沒有什麼現成的公式定理可以教她,要怎樣才能相愛容易相處也順利?
馮雯雯見她捂在被子裡不肯起來,罵她沒出息,說:「瞧你那走火入魔的樣兒,還定理公式呢!溝通啊,溝通是連接心靈唯一的橋樑,這你也沒聽過?」
唐譯揉著腫的核桃般大的眼睛呸了一聲,「我是忠實的唯物主義者。心靈是什麼東西,你能拿來給我看看嗎?」
「我看你是徹頭徹尾的詭辯主義者吧?」馮雯雯氣得罵了句「掩耳盜鈴,自欺欺人」,不再理她,上課去了。
唐譯用熱騰騰的白煮雞蛋敷眼睛的時候心想:我是愚蠢的戀愛主義者。
陳上最近情緒很低落。唐譯從來沒有這樣跟他冷戰過,電話不接,見到他完全把他當空氣,賠禮道歉那一套全不理會。酒醒後他懊惱不已,自知理虧,卻又不知該如何挽回局面,有時候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沒有辦法排遣,難免會幹出借酒澆愁這樣的蠢事。
幾杯酒下肚,他自顧自說著話,絮絮叨叨像個話癆,也不管對方有沒有在聽,「那時候還是在英國,真心話大冒險,別人問我相不相信一見鍾情。我說相信。所有人都笑我,沒有人當真。我還記得第一次在人潮中看到她的瞬間,穿著一件湖水藍的半身裙衝著我皺眉,我像被電擊了一下。沒想到她竟然走過來跟我說話,說對我一見鍾情。那段時間,幾乎每天晚上都做夢,夢裡全部是她。」
「那你有沒有跟她說過?」
「這怎麼好意思說,又不是什麼好夢,她不罵我下流才怪。」
郝蕾一手撐在下巴上,敲著桌子問:「男生是不是都有初戀情結?」
「我在英國沒有辦法給她打電話,就拚命給她寫信。哪知道信沒寄出去,全部退了回來。給我寄信的那個加拿大人,收了我那麼多的跑腿費,竟然不貼郵票!一年後我從我媽那兒拿到那些退回來的信,都快瘋了!」他想盡辦法回了一趟國,依然沒有見到她。
「她也不知道?」
「這麼丟臉的事,搞得我跟笨蛋似的,我巴不得沒有人知道。」
郝蕾怔怔地看著他,過了會兒嘴角扯出一絲微笑,「她一定讓你覺得她不夠愛你,所以你才會這樣。」
他擺了擺手,「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不理我,沒想到這麼讓我難受。」
「所以,你這是拐著彎兒告訴我——除了她,你對別的女人沒興趣?」
陳上沉默地看著她,一字一句說得很慢,「我有女朋友,從來沒有瞞過人,我以為大家都知道,我對你只是——」
郝蕾粗魯地打斷他的話,臉上神情隱忍而不滿,快速說:「我明白你想說什麼,不過你未免太小瞧了我。我以為男女朋友不做情人是做好的狀態,這樣更容易天長地久。」因為得不到,所以才能一直保持神秘和嚮往。
正如分手的原因恰是因為在一起。
她說的這樣的瀟灑和無所謂,陳上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覺得自己杞人憂天的可笑。兩人沉默了許久,她突然惡作劇般笑起來,「以後還出來打網球?」
「當然。」陳上不得不禮貌地點了點頭。
陳上喝了不少酒,不能開車。郝蕾拿過他的車鑰匙,「我送你回去,省的再回來拿車。」快到學校的時候,坐在副駕駛座上的他突然說:「我換了個部門,工作比較忙,以後可能不能經常出來玩了。」
郝蕾找到停車位把車子停好,側頭看著他說:「這麼忙?那你生日不會也不過了吧?」陳上這才想起自己生日快到了,頓了頓說:「不知道呢,生日年年過,也沒什麼意思。」
她扔下一句「你這意興闌珊的樣子,還蠻像失戀的」,打開車門走了。
陳上坐在那裡許久沒有動,吹了一會兒的夜風,頭腦清醒了不少。他拿出手機給唐譯打電話。意外的,她沒有拒接,一時間他不知道該以怎樣的方式開場白,他們算是和好了呢還是依然處在冷戰期間?
「怎麼不說話?」唐譯的聲音從話筒傳來,完全沒有冷冽感,溫柔的就像是春風沉醉的晚上。
「我在圖書館前面。你在哪兒,宿舍嗎?」
「就在你前面。」
陳上抬頭,看見她推開玻璃門從圖書館大廳處走出來,一手抱著書一手拿著手機,和第一次他見到她時的樣子並沒有多大改變。看來剛才郝蕾送他回來那一幕,她全看見了。他著急地迎上去,想要解釋。
唐譯經過他身邊的時候腳步沒有停,而是指著敞開的車門說:「你怎麼又這樣?總有一天這車子要被人偷走。」
陳上趕緊跑回來想要把車門關好。唐譯搓了搓手臂,「晚上還是有點冷。」打開車門率先坐了進去,毫不意外又聞到「三宅一生」的香水味。陳上見她不自覺地揉了揉鼻子,馬上降下車窗透氣。
「你又喝酒了?」她忍不住皺了下眉頭。
「我們不要吵架了,好不好?你不喜歡我喝酒,我就不喝;你不喜歡我跟郝欣、郝蕾她們玩,我就不出去;你不喜歡……」
唐譯趕緊打斷他,「我沒這麼霸道!喝酒當然可以,只是希望你不要每次都喝得酩酊大醉;誰沒有出去玩過?可是你身上,甚至車子裡都是別的女人的味道,你叫我怎麼忍受?」
好久沒有聽到她的聲音、聞到她的味道,她不經意間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像是久違了,陳上如同煙癮發作一般,激動的一把抱住她,在她耳邊喃喃說道:「我以後都改……不要不理我……」
聽到他像孩子一樣說著軟弱求饒的話,唐譯的心又酸又軟,依偎在他胸前柔聲說:「我想應該是我這個女朋友當的不夠稱職,總是忙著考研、學習、兼職、參加各種各樣的社團活動而忽視了你的寂寞。雖然我總想著以後我們要怎樣、怎樣,卻在不知不覺中犯下了嚴重的錯誤,畢竟我們都是活在現在、此刻、當下啊。以後的事自有以後當。別人之所以有機可乘,自然是因為我們自己有問題。」
唐譯就是這點好,出了事情,她總是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畢竟內因才是最主要的,外因都是次要的。生氣、冷戰並不能解決問題,他們需要調整心態,跟上彼此的步伐。
陳上驚喜地看著她,宛如被一塊叫做幸福的蛋糕砸暈了頭,「都是我不好,那天說的全是氣話,你就當我放屁好了,千萬別往心裡去。」他忘乎所以的在她臉上胡亂親吻。
唐譯嫌惡地擦著滿臉的口水,「你也知道自己說的不是人話啊?」陳上劫後重生般只懂得傻笑,「我保證以後再也不說這樣的混賬話。」
唐譯一手撐著下巴,意味深長地看著他,「這幾天我一直在想,為什麼一提到學長,你就跟爆米花一樣炸起來?我們如果可以,在你出國的那幾年早就在一起了,還用等到現在?」
一聽到她提及謝得,陳上就有些不自在,悶悶不樂地說:「因為我從小到大都活在他的陰影下啊,父母總是拿他跟我作比較,好像什麼都不如他,沒有他厲害,沒有他有魄力,沒有他有手腕……」
「可是他親口對我說過羨慕你的話呢。」
陳上不相信,「我有什麼值得他羨慕的?」
唐譯平靜地說:「羨慕你有我啊。他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誰叫他喜歡一個大他那麼多的女人?自作自受!」陳上不但一點同情心都沒有,反而有幾分幸災樂禍。
唐譯扶著額頭歎氣:「什麼心理!損人不利己。」
「反正你離他遠點。」
「看你表現嘍。」唐譯微微一笑,聳了聳肩。陳上不滿,重重哼了一聲,不想在這件事上繼續糾纏,「我生日快到了,你送我什麼禮物?」
「要不是看在你生日的份上,我也不會這麼輕易地原諒你,這還不夠?」
「這個不算。」
唐譯皺著眉頭想了半天,他好像也不缺什麼,反問:「你想要什麼?」
「什麼都可以?」
「你想要天上的月亮當然是不行嘍。」
「我看起來有這麼幼稚嗎?這樣吧,禮物先放著,等以後想起來再問你要。」
「你這是讓我在一張空白支票上簽好字蓋好章,數字任由你填。」
「你不覺得這樣很有意思嗎?還是說你不信任我?」
唐譯呻吟一聲,「得,我就反串一回張無忌。」
陳上扮演的趙敏很興奮,「你可要說話算話。」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兩人模仿電視劇裡的場面笑嘻嘻地擊掌為誓。
陳母說這是他回國後第一次過生日,要好好地熱鬧一下,在「君悅」給他辦了一個生日派對,中午請的主要是陳家的一些親戚、朋友,陳父陳母親自招待,晚上再任由他們年輕人自己玩。
陳上興致勃勃盤算著晚上要請哪些人,要唐譯一起想有沒有遺漏的。唐譯見他連自己寢室的人都在請客名單裡,唯獨沒有謝得,提醒道:「你是不是還忘了一個人?」提筆在後面補上謝得的名字。
陳上見了,二話不說劃掉。唐譯挑了挑眉,手指輕輕敲著桌面,沒有跟他爭論,拿過名單,把郝欣、郝蕾的名字抹掉。陳上偷偷看了她一眼,不敢反對。
然而到了他生日那天,兩人最不樂於見到的情況還是發生了。謝得是貴客,陳母借此機會,極力邀請他。他中午沒空,得知晚上有舞會,答應晚上來。陳母特地叮囑兒子要好好招待他。
陳單桐協助陳上招呼他的朋友們,陳姑姑怕她一個人應付不了,年輕人的聚會,自己不便參與,於是打電話給郝欣、郝蕾,要她們過來幫個忙。
唐譯和室友一起來的,見到以主人姿態招呼眾人的郝家兩姐妹,心裡很不是滋味,卻不得不笑顏以對。陳上忙得團團轉,拉住她說:「你來了,快幫我收禮物。」儘管他事先強調「不要禮物,來玩就好」,很多人還是帶了禮物來。唐譯寢室的人合夥送了他一張限量版的CD。她搬了張桌子坐在門口,讓送禮的人寫下自己的名字。
謝得來的很晚,她正準備收拾紙筆去吃東西,見到他笑說:「我還以為你不來呢。」謝得穿著一身灰色的休閒裝,高大挺拔,似乎剛運動完回來,示意身後的男助理把紙袋拿給她,雙手插在口袋裡,「沒事就來看看你嘍。哎,我讓你辦的事,你沒忘吧?」
「什麼事?」唐譯一臉愕然。
他氣得敲了一下她的腦袋,正要說話,陳單桐發現他來了,連忙迎上去,十分熱情地說:「謝總,您來了。裡面請,裡面請。」
謝得忙擺手,禮貌而客氣地說:「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等會兒就走。」態度不像對唐譯那麼隨意。陳單桐忙說:「這怎麼行,既然來了,您一定要多待一會兒。」她朝裡面大聲喊「阿上——」
陳上雖然不情願,礙於主人的身份,不得不上前打招呼。謝得拿了一杯冰水,喝了一口,戲謔說:「二十一歲了,嗯,不錯,還有一年就可以結婚了,生日快樂,再接再厲。」他馬上反唇相譏:「這個不勞你操心,你只要不來找我的女朋友,我生不生日都快樂。」
謝得不以為意,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嘴角一挑,似笑非笑說:「你連自己都管不好,還想管別人?」他轉過身朝唐譯的方向走去,完全無視他的警告。哪知陳單桐半路攔住他,把他敷衍地抽不開身。
陳上見他不把自己放在眼裡,臉色很不好,正站在那裡想怎麼趕他離開。郝蕾走過來問:「你跟他怎麼了?」陳上悶聲悶氣答:「沒事兒。」郝蕾撇了撇嘴,女友的前男友,而且還是謝得,沒事才怪。她按兵不動,負手站在一邊看熱鬧。
謝得對陳單桐請他參加宴會的事很不耐煩,眼睛盯著唐譯端著盤子越走越遠,忙打斷她說:「好的,好的,到時候請你跟我的秘書聯繫。我還有事,先離開一會兒。」他三步並作兩步追上唐譯,扯了扯她的衣服,示意她跟自己來。
陳單桐看著並肩站在一起的他們倆,神情愕然。
唐譯正捏了一個壽司往嘴裡送,見到他胡亂咀嚼幾下,用力嚥下,含含糊糊說:「我想這種事,總要找個適當的機會說才好,不然光禿禿的一句『我是謝得的表妹』,讓人怪難為情了的,總要找個借口啊。」
「過兩天她會來上臨看她媽媽,你趁機把她約出來,她對你印象似乎不錯。我心裡想什麼,你多少知道一點。我們這次弄的很僵,你一定要幫我穩住她,等會兒我把她電話號碼發到你手機上。」
唐譯很為難,「這個倒不用,我有學姐的名片。我又不知道你們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幫你?不行,不行,我自顧不暇,阿上他會不高興的。」
謝得對她的推辭很不滿,「我又沒讓你嫁給我,他不高興什麼——」
一句話沒說完,陳上走過來,不客氣地推了他一下,語氣不善地說:「你想得美!」謝得趔趄了一下,還沒發話,他的助理保鏢不知從哪兒鑽出來,一隻手按住陳上的肩膀,他頓時動彈不得。
唐譯在一旁見了急得直跺腳,沖對面喊:「謝得,管管你的人!」
謝得示意沒事,他的助理這才鬆了手,默默退到角落裡。他點著唐譯的鼻子沒好氣說:「你個白眼狼!記住沒?」唐譯知道他指的是辛意田的事兒,點了點頭。他又看了眼旁邊不服氣的陳上,罵了一句:「幼稚!」
陳單桐急匆匆趕過來問出什麼事了。
「沒事,我走了。」謝得對她的挽留置若罔聞,很快離開。陳單桐顯得有些失望。
唐譯把悶悶不樂的某人拉到休息室的沙發上坐下,拍了拍他的臉,「好啦,今天是你生日,別掃興,高興點。」
他無力地靠在沙發上,突然問:「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幼稚?」
唐譯很認真地想了一下,輕輕點頭:「有一點兒。不過比起心思叵測的學長,我還是比較喜歡孩子氣的你。」她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學長太厲害,我們都不是他的對手,還是讓學姐跟他過招吧,咱們躲在後面看戲就好。」
他心裡的不快立即好了不少,「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嫉妒他。」唐譯夾在中間不過是一個借口。
她鼓掌說:「不錯,敢於承認自己的錯誤就是好同志,值得表揚。」沉吟了一下,又說:「其實沒什麼好嫉妒的,學長是我迄今為止見過的最聰明、最厲害的人,正因為如此,也是最難快樂的人。不是有一句話嘛,聰明反被聰明誤。我不希望你也這樣,我們還是笨一點兒好,傻人有傻福啊!」
說的陳上高興起來,點著她鼻子笑,「我才不傻,不然怎麼跟你好了呢。」
唐譯呵呵笑起來,扯了扯他外套說:「一股子的香水味,我還沒跟你算賬呢。」
「這可真不關我的事,是我姑姑讓她們來幫忙的。」他忙把外套脫下,放在鼻子下嗅了嗅,什麼都沒聞到,開玩笑說:「你是不是狗鼻子啊?以後別說出去鬼混,我都不敢跟女同事站一塊兒了。」
唐譯彷彿沒聽到,垂著頭好半晌說:「哼,我知道你家裡人不滿意我,我有哪一點比不上她們——」從小到大,人人都稱讚她品學兼優,聰明懂事,從沒有自卑自棄過,可是因為他,她嘗盡了委屈的滋味,卻偏偏無可奈何。
陳上親了親她的頭髮,柔聲說:「一個人怎麼能讓所有人都滿意呢?除非是人民幣。不要擔心,我滿意就好,其他的人怎麼想一點都不重要。」
唐譯不想他自責,很快換了個話題,「我知道,發一發牢騷而已。出去吧,大家該到處找你這個壽星了。」
陳上從沙發上一躍而起,彬彬有禮地把手遞給她,眨著眼睛笑說:「這位美麗的小姐,我能不能請你跳個舞?」
唐譯故作沉吟,托腮道:「嗯——,比起跳舞,我更喜歡唱歌呢。」她告訴自己:享受此刻,不要管以後會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