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躲躲藏藏的在身後藏了什麼?拿給朕看看。」他把手一攤。
「給,送給你的,不許笑我。」我往他手裡塞去。
送給他的是一個香囊,不是說戀愛中的男女都會互贈信物來表達感情嘛,所以我花了一整夜的時間來縫製,這個香囊內有硃砂、雄黃、香藥,外包以絲布,清香四溢,再以五色絲線弦扣成索,做成雙蓮並蒂的形狀,只是我的針線活實在不敢恭維,因此遮遮掩掩的拿不出手。
他取笑道:「這個是葫蘆嗎?」
「不是葫蘆,是並蒂蓮,這都看不出嗎?」我無語。
「可是朕越看越像葫蘆啊。」他仍是在調侃我。
「說好了不准笑話我的,還我,不送了。」我不禁氣結。
我氣呼呼的一把搶過了香囊,緊緊的拽在手中。他輕輕一笑,拉過我的手,「生氣了?朕和你說著玩呢,你的手怎麼了?」他抓著我的手輕輕的吹著。
「人家很少碰針線的,所以把手指弄破了也不稀奇。」我怪不好意思的。
他笑著搖頭,「傻瓜,不會做就不要勉強,交給其他宮女去弄就行了,何必難為自己呢?」
「已經不疼了。」別人做的哪能顯出自己的誠意。
他輕啄下我的鼻尖,輕柔的撫過我的每個手指,突然他的神情震住了,大聲問道,「這個鐲子是哪來的?誰讓你戴著的?」
「是,是若曦送給我的。」我被他突然提高的聲音驚住了。
他氣的幾乎喪失了理智,「若曦送給你的,你胡說,她怎麼可能把她的手鐲送給你?她怎麼可能把這個手鐲送給你?」他搖晃著我的手臂。
「是真的,真的是若曦臨走前留給我的。」我被他抓的生疼,眼淚就快掉下來。
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那個手鐲,越發的狂怒,「你給我拿下來,拿下來。」他憤怒的叫著,並伸手摘那個手鐲,拉拉扯扯之下,鐲子在我手上套的更緊,我又痛又怕,「你弄痛我了……,你這是做什麼?」
他並沒有理會我,拚命的拉著手鐲,終於鐲子到了他的手上。
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的神情,就像一頭倍受傷害的野獸,眼中滿是絕望,我這才知道,若曦,永遠是我們之間不能言及的名字。
鑽心的疼痛壓住了我,我再也說不出話,氣也透不過來,這種痛是那樣尖銳,那樣徹骨,複雜而沉重。手上的疼痛又怎麼比的上心上的創傷呢。
他猛的舉起手鐲,狠狠的砸在地上,瞬時裂成了幾半,他砸掉的不僅僅是這只木蘭花手鐲,也砸碎了我的心。
我含著眼淚,跪在地上,將裂片一塊一塊的撿起來。他衝上前來,拍掉我手中的裂塊,然後背過身去吼道:「不許撿,你走,趕緊走,別讓朕再說第二次。」
我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抹乾了眼淚,留給他一個挺直的腰板和決絕的背影。
天空還是那麼的藍,池中的荷花開的還是那麼的艷麗,我的身體卻是一片冰涼。
原來愛與痛是一對孿生姐妹,有愛就會有痛,在他轉身的一剎那,我已明明白白的看清楚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我不恨他,只恨自己的脆弱和癡情,老天讓我穿越三百年來到這裡,換來的只是一份不平等的感情,眼淚已經流不出來了,只剩下一副痛徹心扉的軀殼苟延殘喘……
愛新覺羅家果然盡出情種,可惜對像卻不是我。
哈哈哈哈,我有些近乎瘋狂了,只想找個人發洩一下苦悶。我一路狂奔到浣衣房,找到了映雪,她正蹲在地上洗著一大盆的衣服。
我把映雪拉到一邊,「妹妹,今天這些衣服姐姐替你洗了,你去歇歇吧。」說完我撩起衣袖,使勁的搓起盆裡的衣物,「嘶」,水碰在手上有些刺痛,仔細一瞧,原來手指被碎片割破了也不曉得。
映雪好像有些嚇傻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姐姐你這是怎麼了?萬萬不可啊。」她邊說著邊搶奪我手裡的棒槌。
「你別管我,讓我洗。」我推開她。
映雪嚇的臉都白了,「姐姐,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你都要冷靜,我一定會幫你的。」
我苦笑道:「我的事情你是幫不了的。」
「姐姐有什麼心事說出來會舒服一點。」映雪扶住我的肩。
「你記著,愛一個人一定要留一半給自己,千萬不要付出全部的感情,否則會苦了自己的。」臉帶微笑,心卻在滴血。
「姐姐這個樣子,映雪心裡好難受,姐姐還是哭出來吧,哭出來會好一些。」
我再也忍不住了,扔掉了棒槌,抱著映雪痛哭起來,就讓那些委屈也隨著淚水流掉吧……
整整三天我都呆在房裡足不出戶,無論誰來看我都吃了閉門羹,直到十三爺和承歡的出現才溫暖了我冰封的心。十三爺的一句話點醒了我,「你不是為一個人活的,記住不要讓關心你的人難過。」是啊,在我的世界裡愛情本來就不應該是生命的全部,除了愛情,我還有親情和友情,還有古靈精怪的小承歡是我的開心果。
「若涵姑娘,你三天沒去當差了,萬歲爺差奴才來看看你。」王公公開門見山。
「王公公您請回吧。」我實在是沒有心情和他在這話題上兜圈子。
「姑娘,萬歲爺身體不適,你不去瞧瞧嗎?」顯然他不想放棄。
「王公公,您這是糊塗了不是,皇上有病您該去請太醫啊,跑來我這是沒用的。」我沒好氣的說道。
「哎呦我的姑奶奶,您就當可憐可憐我,別難為奴才了,您要不去,奴才可怎麼交差啊?」王公公一臉的無奈。
「好吧,王公公,我這就隨你去。」此事和王公公無關,倒是不能連累他,何況事情是我自己惹出來的,要靠我自己去解決。
今天是一個風雨天,大概就是現在所謂的颱風季節,狂風大作,大雨滂沱。相對與外面魑魅的天氣,養心殿裡的空氣似乎有些凝重,一個時辰,兩個時辰,直到三個時辰過去了,他沒有對我說過一句話,我的驕傲、我的尊嚴也不允許自己向他低頭。
天色漸漸的暗了,王公公手托銀盤走了進來,盤中整整齊齊的排放著眾位嬪妃的綠頭牌,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翻牌子?雍正隨手從盤子中取了一塊,看都沒看就遞給了王公公。
「萬歲爺,是裕嬪娘娘,奴才這就去準備。」王公公接了牌子後退了出去。
我裝作滿不在乎的轉過頭去,心口上卻有一把鋒利無情的刀子,在一刀刀的割著,愛有多深心就有多痛,原以為自己可以大方的接受一切只要能在他的身邊就好,可是刺痛的心卻時時刻刻的提醒著我他並不是我一個人的,我也從來沒有真正擁有過他。
「今天一天了朕連口茶都沒喝到。」他突然開口倒是嚇了我一跳。
「是奴婢失職了,奴婢這就去。」
懷著一絲幽怨,我將一杯滾燙的茶水端到他的面前,他拿起杯子要喝終究還是覺得水溫過燙而放了下來。
「奴婢去換過一杯。」
這次我端來的是杯冰涼的水,看到他皺起了眉頭總算稍稍滿足了我小小的報復心理。
「你這算是和朕對著幹?」他不悅的說道。
我轉身不再看他,「奴婢不敢。」
他冷聲道:「不敢?朕看你膽子大的很。」
話至如此我只能保持沉默。
「看來你不是很想看到朕,那好,你替朕將這份賞賜送到年貴妃的永和宮去,請她保重身體,不必來謝恩了。」他冷冷的掃了我一眼。
「是,奴婢尊旨。」
心再一次被刺痛了,他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在我交付全部的真心後,他卻接二連三的傷害了我。凜冽的狂風越刮越猛,大雨織就了一張密匝匝的水網,雷聲隆隆,閃電不斷,雨柱像子彈一樣的射來,打的樹葉嘩嘩的響,傘已經撐不住了,雨點落在身上是刺骨的冰涼,永和宮像是永遠也走不到似的,淚水漸漸模糊了我的雙眼……
一個踉蹌我摔進了河裡,河水雖然不是很深,但是對於我這樣的旱鴨子來說,已是滅頂之災,我急忙張口吶喊,可是狂列的風雨蓋住我的聲音,人沒叫來,水倒是灌了好幾口。我拚命的回想水中急救的方式,可是身體卻越來越往下沉,我漸漸的放棄了希望。就在我徹底絕望的時候,河邊出現的忽明忽暗的光亮讓我重燃希望,我用盡剩下的力氣,大聲的叫了起來,「救命啊,救命啊」。
河邊的人顯然聽到了我這的動靜,奮力奔了過來,「是若涵的聲音,若涵你別怕,我馬上來救你。」
「十三爺,這可使不得,奴才不識水性,不過奴才立刻找人來救若涵姑娘。」
「滾開,等你叫人來她哪裡還有命。」接著便是有人跳入水中的聲音。
沒一會十三已經游到了我的身邊,「若涵,快,快抓住我的手。」
我使勁的伸手,終於我們的手碰在了一塊,他一隻手抓住我的手另一隻手托住我的身體,飛快的向岸邊游去。我的神志有些模糊了,但還是下意識的緊緊抓著那份皇上賜給年貴妃的禮物。十三拖我上岸後,重重的拍了幾下我的背心,我「哇」的一聲吐出了幾口水。
「好了,好了,水吐出來就沒事了。」十三爺拉著我起身。
我虛弱的回道:「謝謝十三爺,您又救了奴婢一次。」
「下那麼大雨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他不解的問道。
「我……」,我不知如何同他解釋。
十三看了看我手中的東西,沉聲道:「莫非是四哥?」
我無奈的點了點頭。
「我去找他。」他轉身就走。
「不要,」我死死的拉住十三的衣角,「不要,十三爺,奴婢求您了,不要去找皇上。」
「他不可以這麼對你,這對你是不公平的。」他的手摸著我濕漉漉的髮絲。
我啞啞的說道,「除了這份尊嚴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請十三爺成全。」
他遲疑了片刻,「……好吧,那我送你回去。」
我軟軟的靠在十三的身上,任由他扶著我回了房。他讓我躺在了床上,細心的為我蓋上被子,然後握著我的手靜靜的看著我。
屋裡的氣氛太曖昧了,這不是我想要的。「十三爺,你怎會剛巧趕到的?」
「承歡她不知怎的今天一定要來找你,見你沒在房中才跟著小順子回去了,我和四哥議事後路過那,沒想到會那麼巧遇上你落水。」他的目光直直的落在我身上。
「事事難料,上次是你在鞭子底下救了我,今天又救我一次,這份情若涵這輩子怕是還不清了。」我感歎道。
他真心誠意的說道,「跟我走若涵,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決不會讓你再受半點的委屈。」
「我……對不起,十三爺,我不能跟您走。」我抽回了自己的手。
他歎了口氣,「你還是放不下四哥。」
我堅定的說道,「十三爺的這份恩情我只有來世再報,今生今世若涵都不會離開皇上。」
「答應我,如果有一天你不願再留在四哥的身邊,告訴我,我一定會帶你離開這裡。」他再次執起我的手。
我感激的朝他笑了笑。
「萬歲爺駕到。」王公公那獨特的聲音總是恰到好處的出現在不應出現的時間和場合。
十三連忙要鬆開手,我卻一直握著就是不放,我知道雍正一定是看到了,但是在他的臉上看不出一點異常的神情,呵呵,我想讓他嫉妒,但是事實告訴我,我是在自取其辱。
「王一忠,你去請冷太醫進來。」雍正平靜無波的聲音。
啊,他喚父親來要做什麼?
父親認真的替我把脈後道:「皇上,小女只是受了驚嚇,並無大礙,臣開一個安神的藥方服用幾帖就好。」
「好,那你去吧。」胤禛看了十三爺一眼,十三也馬上識相的退了出去。
這也未免太過分了,叫了父親來卻連一句話都沒說上,算是關心我呢還是給我臉色看,我發現自己越來越不懂他了,或者說是我從來都沒有看透過他。
我翻過身去,不想說話,更不想在這個時候面對他,我怕又一次受到傷害。
可是身後好久都沒有發出聲響,他,是已經走了嗎?我忍不住轉身看了看,雍正坐在我的床邊,安靜的注視著我,我臉一紅,又背過身去,他將我的身體板了過來,強迫我對上他的眼睛。
我賭氣的閉上了眼睛,他溫柔的說:「睜開眼睛看著朕,朕知道眼睛是不會說謊的。」
「萬歲爺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和裕嬪娘娘在一起嗎?」我挑戰似的問了一句。
他勾起我的下巴,「你怎麼那麼傻,自己命都要沒了,還抓著那盒子幹什麼?」
「那是皇上賜給年貴妃的,弄丟了奴婢擔待不起。」我繃著臉回道。
他沉下臉來厲聲道:「你就不能好好的和朕說會話嗎?」
「萬歲爺覺得在發生了那麼多事情以後奴婢還能心平氣和的說話嗎?」其實我的本意不是這樣的,可是一說出來不知怎麼的就變了味道,我不想吵架可是每一句話卻又是在針對他。
他捏住我的下巴,「別以為仗著朕喜歡你就可以為所欲為。」
我用力掙脫他,大聲說道:「你根本不懂得什麼是愛,真正愛一個人,就應該像Jack那樣願意用生命去守護Rose,在危難的時候把生的希望留給對方,自己卻在海水中泡著凍著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這種才是我可望而不可及的愛情。」我一口氣把自己的想法都倒了出來。
他的臉瞬時就變的鐵青了,「你在暗示朕十三弟才是你想要的嗎?」
啊,鬼才知道我怎麼會說出這番話的,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皇上您就像是天上的太陽,而我就像是天上的月亮,一個上去了一個就落下了,整天轉啊轉卻永遠碰不上面,可一旦見了面不知是你融化了我還是我冰凍了你,總是在互相傷害彼此折磨,直到毀滅掉一個方才罷休。」說完這話我直後悔的想打自己幾巴掌,我明明不是這個意思啊。
他的臉色更加難看了,「既然你這麼不想待在朕的身邊,朕就成全你,,明天起就去永壽宮當差吧。」說完,他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留下我在那懊悔不已。我想叫住他,想告訴他我並不想離開他,可是張了幾次嘴還是沒有出聲,我的自尊心終究戰勝了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