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世紀末,巴黎的文藝青年,原來是這麼對話的:
“這兒附近總該有些地方可以散散步吧?”包法利夫人接著前面的話茬對年輕人說。
“喔!很少,”他回答說。“有個地方,我們都管它叫牧場,在森林邊緣的山坡頂上。有時候我星期天上那兒去,手裡拿著本書,眺望遠處的落日”
“我覺得再沒有比落日更美的景色*了,”她接口說,“不過最好要在海邊看。”
“哦!我愛大海,”萊昂先生說。
“而且,”包法利夫人繼續往下說,“在無邊無垠的大海上方,思想會更自由自在地翱翔,凝望浩淼的大海,會讓您的靈魂得到昇華,會讓您領悟到什麼叫天地無涯和理想境界,您難道不覺得是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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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包法利夫人初識萊昂的一段對話。我真佩服福樓拜的先知先覺,這段對話要是放在今天,也絕對稱的上“文藝”。我沒有讀過這篇小說的批評,不 過好似這段關於山和海的對話還是很有名的呢。我真不明白,看日落為啥一定去“森林邊緣的山坡頂上”?(注意,這“邊緣”和“頂上”的味道。一種自然地和生 活較真兒的姿態,於無形之中表明生活之精細)。我還不明白,既然是看日落,又為何還要拿本書?“手裡拿本書,眺望遠處的落日”,這景象讓我笑噴了好久。這 不是文藝青年是什麼!星期天、書、邊緣、山頂、日落,這幾個意象完美地勾勒出19世紀末巴黎的文藝男青年之畫像。
我們可愛的包法利夫人呢?這位文藝女青年提出一個更浪漫的景象——要在“海邊看”的。我一時找不到原著,不知道這“看”的賓語是什麼。從上下 文來推斷,我想應該是看日落吧。不過,依據夫人後面一段慣關於思想遨遊,靈魂昇華等等的論斷,我們可以看出,這“看”多少也包括“看書”,至少至少和精神 層面有關,和所讀的書有關。由此,我們勾勒出的這位文藝女青年的畫像是:大海、落日、書(遨遊的思緒或凝望)。
這裡我們姑且把弗洛伊德理論放在一邊,避開談山與大海這兩個意象的象徵意義,我們就看這兩個人的對話,足以對19世紀末文藝青年的特徵略知一 二了。第一,這些人在週末是要書的。但是看書的地點絕對不能拘泥於庸俗的客廳或者爐火邊,而是要到“森林邊緣的山坡頂上”或者,“無邊無垠的大海邊上”, 以便讓自己充分體會天地無涯,和理想境界。第二,他們在這美景之下不能只顧看書,“拿著書本看日落”,估計也是當時的一種風氣。由以上兩點我們可以推 斷,19世紀的文藝青年不能在看書的時候沒有了風景,也不能在看風景的時候沒有了書。書和風景,於是成為了代表他們“有閒”和“有文化”的兩個特定的符 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