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噩夢(3)
「你是說,那場大地震?難道……真的會發生?」
「你還要欺騙自己,這是一個巧合嗎?」
韓翼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大聲說:「我們不能冒險,得馬上去接兒子!」
「是的,就是現在!你跟公司說了嗎?」
「我馬上打電話請假!」韓翼拿出手機向公司上層慌稱急性腸炎發作。
「我們趕快去韓明的學校!」韓翼看了一眼手錶,已經快六點了,他大聲吼著,「周玲夢到的地震是幾點?七點鐘?」
「是的!我們得快!」溫延大叫道。
兩人趕緊開車向兒子的學校飛馳而去----那是一所建在市郊的學校,最快也得半小時。
在連闖了三個紅燈後,韓翼夫婦趕到了兒子所在的學校,他們在操場發現了正在打球的韓明。
韓明看見父母同時來了,驚訝地問:「爸、媽,你們怎麼……」
「沒時間解釋了!快走!」韓翼和溫延生拉硬拽地帶走了兒子,操場上的其他人目瞪口呆地望著這驚慌失措的一家人。
韓翼向學校的門衛胡亂編了一個理由,將兒子塞上車,向郊外的空地疾馳。
韓明顯然是被父母的這一舉動嚇住了,他不解地問:「誰能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別說話!一會兒就知道了!」溫延抱住兒子。
車子在一片寬闊的空地停了下來,韓翼環顧四周----沒有任何可倒塌的高大建築。他鬆了口氣,再次看表,六點五十五分。
三個人就這樣一言不發呆在車裡,彷彿在等待著上天的審判。
韓明在心裡想,這是他這輩子最詭異的一天。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終於,七點鐘到了。
溫延和韓翼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他們驚恐地觀察著四周的變化。
但五分鐘過去了,依然風平浪靜。
溫延忍不住了,她抓住韓翼的手臂:「難道……並不會發生?」
韓翼正準備轉過頭說什麼,突然感到地面一陣強烈的震動,緊接著傳來轟隆隆的巨響----地震真的爆發了!
雖然早有準備,但溫延仍然驚恐萬分,她抱住兒子大聲尖叫----這是他們第一次經歷地震。
但只有大概十幾秒鐘的時間,地震就停了下來----似乎這場周玲口中的「大」地震來得並不是想像中那麼強烈。
驚魂未定的韓翼和溫延仍然處於緊張狀態,他們不能確定地震是不是真的結束了。
韓明倒興奮起來:「爸、媽!你們真是神了,居然能預測地震。」
半小時後,韓翼判斷地震應該已經完了----這最多只能算是一場中小型地震,並沒有造成任何災難。
韓翼歎了口氣:「看來,周玲的預言雖然準確,卻言過其實了,只是虛驚一場。
「媽媽,你們怎麼知道會地震的?」韓明問。
「回去再說吧。」溫延一瞬間忽然覺得身心俱疲。
吃完晚飯回到家,溫延發現除了打碎幾個杯子、瓶子,家中並沒有受到太大影響。
韓明還在一個勁兒地追問「地震預言」的秘密,溫延卻一句話也不想說,洗了澡後提前睡了。
躺在床上,溫延覺得胸口堵得慌。她現在開始後怕起來----天啊,她竟然殺人了!而且是自己的朋友!
雖然周玲並不是特別要好的朋友,雖然是為了救自己的家人,可是,她也實在死得太冤了----尤其是在得知這場地震原來並不是一場大災難之後。
溫延躺在床上瑟瑟發抖:警察會發現兇手是自己嗎?當時真的沒有別人看見?沒留下什麼蛛絲馬跡?溫延為自己當時衝動的行為後悔起來。
終於,她平靜下來,仔細想一想:警察是沒有理由懷疑到自己的----周玲死之前和自己通過電話的事兒除了家人外應該沒有人知道了;而且,就算警察查出來是她撞死了周玲,也可以解釋為一場意外的車禍,沒有誰能夠拿出證據證明自己是故意殺人的----那個動機,沒有任何人會知道。
想到這一點,溫延感覺好多了,她準備睡覺,今天實在是折騰夠了。
就在這時,溫延聽到客廳傳來門鈴的聲音,她像一隻驚弓之鳥,立刻坐了起來。
韓翼開門,門口站著兩個穿制服的警察。
「這裡是溫延的家嗎?」高個子警察問。
「是的,你們……」韓翼感覺不妙。
溫延已經穿好衣服走到客廳,另一個皮膚黝黑的警察看到她後,問:「你就是溫延?」
溫延故作冷靜地說:「我是,你們有什麼事嗎?」
「我們懷疑你與今天下午的一起車禍有關,請你跟我們走一趟。」高個子警察亮出證件。
「什麼?」溫延的心臟狂跳不止,她沒想到這麼快警察就會找上門來。
「溫延,你……」韓翼似乎明白了什麼。
溫延沒有選擇的餘地,她被強制帶到公安局。
在詢問室,高個子警察開門見山地說:「今天下午在西環路發生了一起車禍,死者是誰,你不會不知道吧?」
溫延強裝鎮定地點頭:「是我的好朋友周玲,可是你們怎麼會……懷疑是我開車撞了她?」溫延差點兒把這句話說成「你們怎麼會知道是我開車撞了她。」
高個子警察沒有理會她的問題,他問道:「你是怎麼知道她出了車禍的?」
「我從我丈夫的公司出來後,一個人在街上閒逛,走到周玲家附近時,看到了很多圍觀的人和車,我擠了進去,認出是她。」
「你能看出她是被什麼車撞死的嗎?」
「我不能確定。但我能肯定的是,我當時沒有開車。」
高個子警官望了溫延一眼,那眼光令她不寒而慄:「我們接到報案是五點零五分,誰能證明你在那之前沒有開車?」
「嗯……讓我想想,也許……」
「行了,別裝了。」高個子警官盯住她的眼睛說,「我們下午調查了你丈夫公司的同事,其中有三個人都說親眼看到四點多你開車來到公司,又在十多分鐘後開車離去,你還說你當時沒開車?」
溫延的頭像被什麼東西猛地擊中一樣,腦子裡嗡嗡作響。
「你還不打算坦白交待嗎?」
「好吧,我承認,我當時確實開著車,是我撞了她。但我不是故意的!我本來打算到她家去找她,但在路上看到她後,我想開車過去叫她,沒想到……我一時慌亂,竟錯踩了油門……你知道,我並不是經常開車,我的駕駛技術根本就不好。」
「編得不錯,我幾乎都要相信了。」高個兒警官冷笑著說。
「警官,」溫延突然正色道,「你沒有理由相信我說的不是實話,你能證明我是故意要撞她的嗎?」
「我當然能,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的。」高個子警察從旁邊的一個文件包裡拿出一個褐色的小本子,遞給溫延,「你看看這個吧。」
溫延接過這個本子,這是一種很普通的記事本,她翻開前面幾頁,一眼就認出這是周玲的筆跡。
這個本子並沒有寫上幾頁,多數是一些備忘的事情。溫延翻了幾篇後,發現有一頁是這樣寫的:
「昨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噩夢,夢中發生的事情居然在今天全部一一再現了!首先是張原(周玲的丈夫)被派到廣州開會,然後是溫延在下午兩點多打來電話,這些都和夢中一模一樣!我還夢到一場大地震和我自己死了,天啊!這些都會發生嗎?」
「溫延打來電話後,我把這些事告訴了她,她安慰了我,我感覺好了很多。但掛了電話後,我仍然感到很不安,總感覺有什麼事要發生。我躺在床上反覆回想夢中的內容----我到底是怎麼死的?」
「終於,我想起了一些細節。雖然我不記得是怎麼死的,卻回憶起死之前看到的最後一個人----是溫延!天啊!竟然是她!現在我清楚地記起,我在夢中看到了溫延的臉後,我就躺在了地上,嘴角淌著鮮血。」
「我很恐懼,我不知道我的死和她有什麼關係,難道是她殺了我?可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又是怎麼殺我的?我越想越怕,最後想起她有可能會來我家找我----雖然我認為她根本就沒有殺我的理由,但直覺告訴我,我在夢中看到的絕不會錯!」
「我還是得離開家,以免溫延來找我,也為了逃避這場大地震,我必須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去。」
溫延看完了,她呆滯地坐著,沒有說話。
「你沒有想到吧。周玲預感到了你會殺她,就寫在了記事本上,我們在檢查她的遺物時,發現了這個本子。」
溫延的神經終於崩潰了,她放聲大哭起來:「是我殺了她!我為了讓丈夫和兒子相信她的預言是真的,為了能躲開這場地震,我……只是一念之差,便開車撞死了她……和她的預言一模一樣!」
「這些話你留到法庭上說吧。」高個子警官對旁邊的兩個警察說,「把她帶下去。」
溫延被帶走後,一直坐在高個警官身邊的黑皮膚警察說:「頭兒,這個案子真是破得太漂亮了!其實,那個日記本裡寫的東西,是不能當呈堂證供的。但她卻自己承認了……
在我們破獲的所有案件裡,這是最詭異的一個案子!我們辦了幾十年案也沒碰到過這麼匪夷所思的事情,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夢境預言這種怪事嗎?」
高個子警官沒有說話,他的身子似乎在瑟瑟發抖。
「頭兒,你怎麼了?不舒服嗎?」黑皮膚警察問。
高個子警官慢慢抬起頭來,他的眼神充滿恐懼:「都應驗了……一切都應驗了。」
「什麼?」
高個子警官從衣服口袋裡摸出一張紙,遞給他的助手:「其實,剛才那個女人看的,並不是最後一頁,這張才是。」
黑皮膚警察疑惑地接過那張從記事本上撕下來的紙,上面是這樣寫的:
「我夢中所看到的事情,有一件沒有跟溫延講,是因為我覺得太奇怪了----為什麼我會夢到她被警察抓住,然後關押起來了呢?這和我在夢中看到她的臉有什麼關係嗎?但更可怕的是----她被抓了沒多久後,那場大地震才真正地爆發了!七點鐘的那場地震只是一個開始,在今天晚上,真正的大災難才會降臨,整個城市都會被毀滅!我必須馬上離開……」
「這是真的嗎?難道……一切都還沒有結束?」黑皮膚警察望著上司。
「我們該怎麼辦?」高個子警官顫抖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