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特·泰勒起義

瓦特·泰勒和他的窮苦鄉鄰們用辛勤的汗水在英格蘭肯特郡的荒原上開墾出一片土地後,兇惡的封建主就隨即把土地奪去。他們被迫驅趕著賴以為生的牛羊,到公共收場去放牧,封建主又把公共牧場占為已有,趕得他們無處安身了。瓦特·泰勒沒有辦法,便領著一幫年輕人去當泥瓦工。

那幾年,鼠疫在英國各地蔓延,他的夥伴們有的死去,有的病得爬不起來,奄奄待斃,只有瓦特·泰勒身體結實,沒有被病魔扳倒。但他一個人在外面也混不下去了,只好獨自背著工具返回故鄉,尋找自己的家人。

到家一看,只見用樹枝和草葉蓋成的房子的頂上漏著大洞,父親和母親都死於鼠疫了,只有孱弱的妻子帶著生病的兒子,相依為命,苟延殘喘。他妻子見他回來,便撲在他懷中,哭得像個淚人,哽咽著說:「瓦特·泰勒,你看這個家還算個家嗎?吃的沒有吃的,住的不像住的,還活得下去嗎?」

瓦特·泰勒撫著骨瘦如柴的妻,望著昏迷的兒,眼中金花亂蹦,兩串淚珠不由得撲籟籟地滾下來。他把妻子扶坐在土台上,又去彎腰撫摸病兒的腦門,而後安慰妻子說:「我知道你們在家吃苦,我這段時間在外面總算掙到了幾個錢,還買了一點藥回來,唉,現在父母已經去世,已設法挽救了,我們可是還要熬下去呀..」

此時,忽聽得門外一陣狗叫,妻子驚恐地對瓦特·泰勒說:「他們又來了!」

「他們是誰?」

「還不是收人頭稅的!」

「人頭稅?」瓦特·奉勒眨眨眼睛說:「不是交過了嗎?」

「你不知道,又增加了。」妻說。

瓦特·泰勒左手操起泥瓦刀,一步跨出門外,只見一個地方小辟牽著一條大花狗並領著兩個差人站在門前。瓦特·泰勒問:「你們要幹什麼?」

「幹什麼?」那小辟一齜牙,說:「哈哈,聽說你小子在外面發了財了,回來了,人頭稅總該交吧?你家五口人,雖然死了兩個,可也是才死不久,人頭稅是要交上的。」

「我們不是交過了嗎?」瓦特·泰勒說。

「瓦特·泰勒,」地方小辟把頭一側,說,「也不怪你,你在外邊大約不知道,現在,國王理查二世陛下,宣佈把人頭稅增加三倍,就是每人要交三枚銀幣。你怎麼能不補交?這是國王的旨意..」

「什麼國王旨意,還不是你們作怪!三枚銀幣相當於一個雇工三年的收入呢!」

地方小辟滿臉通紅,把手裡的繩索一抖,那大花狗就向瓦特·泰勒撲去,泰勒手起一刀,就把那狗的腦袋削去一半,那狗嗥叫了一聲倒於地下。地方小辟急了,喝道:「把他拿過來!」兩個公人就要上來揪人,瓦特·泰勒說:

「不要忙,兄弟!你們兩個不是我的對手,我們商量一下,怎麼樣?」小辟知道瓦特·泰勒和他手下的公役有些交情,也只好壓住怒氣,說:「第一,賠我的狗,十英磅。第二,人頭稅照補,你父母親嘛,人已去世,各減半補交。」

瓦特·泰勒盯了小辟一眼,說:「好說,我後天交到你那裡去。今天不行,我妻子、兒子病著,先要帶去瞧病,順帶到幾個朋友那裡把被他們借去的工錢取回來,才能把稅款湊足。」

地方官無奈,只好帶著差人,拖著死狗離去了。

瓦特·泰勒在門外和地方官爭執的時候,他妻子在室內急得什麼似的,後來聽到爭執停下來,才放了心,但聽到瓦特·泰勒答應賠狗並補交人頭稅,又著急起來。

瓦特·泰勒一跨進門,妻子便說:「哪有錢賠狗、交稅呀?」

「哎,先把他們哄跑再說。」

「那麼,他們明天還要來呀!」妻說。

「我們今天夜裡就逃走。」瓦特·泰勒說。

瓦特·泰勒家真是一貧如洗,找不出幾件可帶走的東西,只有幾件破衣爛衫,捨不得丟棄。瓦特·泰勒拴束好衣物和泥瓦匠工具,在漆黑的深夜,讓妻子和兒子騎在一匹瘦馬上,包裹自己背著,手持一根結實的木棍,悄悄離開住了約兩年的家。

一夜緊趕慢趕,天亮時到了一個小鎮,小鎮一片凋敝,到處是乞丐,瓦特·泰勒看了直揪心。剛要走時,碰到了他們正要去投奔的老熟人約翰·保爾。瓦特·泰勒連忙喊了一聲,約翰·保爾見是他們,便說:「你們怎麼還在這裡跑?這裡更沒有生路呀!」兩人還沒說到幾句話,只見一隊官兵衝來,兩人連忙退到路邊。只聽那長官說:「呵,原來這窮光蛋還有馬!」那長官把嘴一..,手下的幾個兵卒便去牽住瓦特·泰勒妻兒騎的馬,並將她妻兒逼下馬來。瓦特·泰勒正想操起木棍去打,約翰·保爾忙拉住他,小聲制止說:

「別莽撞。這馬給他算了。這裡現在不准私人騎馬了。」官兵搶去馬,揚長而去了。

約翰·保爾說:「瓦特·泰勒,看來得先給你妻子和兒子找個地方去看病,我認得一位醫生,..唉,不過恐怕他也治不好這種病,他自己的孩子就死於鼠疫呀..」

兩人一路說著話,早已來到醫生喬洽·吉姆家。喬治·吉姆一見是約翰·保爾領來的朋友的妻兒,自然分外精心治療,但過了一天,瓦特·泰勒的兒子就去世了,又過了幾天,妻子也亡故了。瓦特·奉勒很是悲傷。但他是一個性格堅強的人,他終於決定不再這樣苦熬掙扎下去,而要發動人民起義。

英倫三島籠罩在青黑色的夜氣中,一鉤殘月冷冷地浮在天邊烏沉沉的樹叢之上,只有教堂頂端的十字架戳向天宇。塵世間的一切,彷彿都已進入夢鄉,然而在偏僻的山腳下的一間矮屋中,在昏黃的燈光中,泥瓦匠瓦特·泰勒與民間傳教士約翰·保爾正在密謀發動大起義,此時是公元1381 年5 月。

瓦特·泰勒說:「我們英國和法國已打了四十多年仗,老百姓吃盡了苦頭,無非是為了貴族們去送死。我看,我們英國就像一間破屋子,修修補補是不行的了,只有把它拆掉重建。」

約翰·保爾點點頭,說:「天下最壞的就是貴族和天主教會,老百姓恨之人骨。我在傳教時,常常向人們說,那些我們稱之為『領主』的人,憑什麼奴役我們?如果說他們與我們都是來自同一的父母——亞當和夏娃,他們怎麼能說、怎麼能證明比我們身份高貴?在亞當耕地、夏娃織布的時代,有誰是『貴族』嗎?」約翰·保爾眼中閃著哲人特有的光輝,他微微一笑,又說,「就因為我宣傳了這些天經地義的道理,坎特伯雷大主教居然把我監禁起來過。但是,我的信徒已經遍佈肯特郡與埃塞克斯郡了,只要我們去點燃起義之火,它便會熊熊燃起來的。」

瓦特·泰勒說:「增收人頭稅,可以作為引發起義的導火線。現在各地對此怨聲載道,都稱它是『割頭稅』。」

約翰·保爾一邊點點頭,一邊「嗯」了一聲。

桌上的蠟燭被從門縫中竄進來的鳳吹得稍稍一晃,兩人投在牆壁上的身影也晃動起來,彷彿躍動的奔馬。瓦特·泰勒用左手捂了一下飄動的火焰,並拿出一份草圖來,指點著對約翰·保爾說:「我有十幾個密友,他們又各有自己的密友,我們已暗中聯絡了幾百人,都在這一帶。」瓦特·泰勒指著草圖上的英格蘭島東南部,約翰·保爾注意看著,點點頭。

約翰·保爾說:「幾百人是少了一些,不過也沒有關係,我把各地信徒中的虔誠而驍勇的人組織起來,大約不下千人。一旦起義,我們必須迅速擴大隊伍,而後直搗倫敦。起義時間就定於本月底如何?」瓦特·泰勒說:「好,5 月底起義。」

兩人商量已定,便連夜出動,去組織隊伍。

1381 年5 月底的一天深夜,星月交輝,瓦特·泰勒帶領幾百人,各拿砍刀、木棍、長矛,悄悄進入肯特郡長官的官邸,把幾個守衛兵卒殺掉,一直來到長官的居室外。室內尚有燈光,瓦特·泰勒從窗隙中往裡一看,只見那長官披著睡衣,在與他夫人說話。瓦特·泰勒一腳踢開窗戶,手待明晃晃的長刀躍入室內,隨後又躍入數人。那長官夫人早已嚇得癱在床邊,而嚇得臉色發青的長官卻故作鎮定:他說:「什麼人?要幹什麼?」

瓦特·奉勒說:「我們是亞當、夏娃的子孫。現在要向你討還人頭稅!」

那長官勉強一笑說:「人頭稅已上交國王了,你們到國王那裡去討吧。」

他一面說,一面就去摸牆上的長劍,此時,只聽「嚓」地一聲,瓦特·泰勒旁邊一個壯士已把長官的腦袋砍掉在地板上,另一個壯士也一刀結果了長官夫人。起義者搜出許多金銀幣與幾大疊文書,而後,放起一把火,把肯特郡長官的官邸岸之一炬,把文書也投入烈焰中去。

瓦特·泰勒起義軍焚燬肯特郡長官官邸的消息迅速傳開,此時,已經起義的埃塞克斯郡的農民,也到處襲擊莊園和修道院。各地方政府的武裝,在農民軍打擊下一觸即潰。

到6 月旬,約翰·保爾領導的起義軍與瓦特·泰勒領導的起義軍均已發展成浩潔蕩蕩的大軍,英國大部分地區都飄揚著農民起義的戰旗。

瓦特·泰勒騎一匹棕色戰馬,約翰·保爾騎一匹青色戰馬,各領著自己的騎兵、步兵向倫敦進發。

英國國王理查二世十分慌張,忙把倫敦市長召來商量對策。這倫敦市長是一個身材雄壯、膂力過人而又詭計多端的傢伙,此時他對國王說:「陛下放心,沒有什麼了不起的,不過是些烏合之眾,我這倫敦城防軍有一萬多人。

陛下看我打他個有來無回。」

理查二世說:「那麼,你快想辦法把他們打退,我會重用提拔你的。」

倫敦市長把六千多名軍隊安排在城外交通要道上,四千多軍隊安排在城內,各備硬弓、長矛。

瓦特·泰勒與約翰·保爾兩支大軍在獵獵的戰旗引導下,直撲倫敦近郊。

忽然,哨馬來報告說城外有敵兵駐防。瓦特·泰勒與約翰·保爾讓起義軍在離城十五公里處駐紮下來,兩人商量如何攻城。約翰·保爾說:「這倫敦的守備不比其他小城邑,不是輕易能攻破的。我想,你在城外圍攻敵軍,我趁夜爬進城去,那裡有我的忠實信徙,我們便從城內殺起來,來一個裡應外合。」

瓦特·泰勒說:「這樣好。不過你進去要千萬小心,要不要派幾個人隨行?」約翰·保爾搖了搖頭,說:「我一個人就可以了。」

約翰·保爾化裝成難民,戴一頂破帽,赤著腳,掮一個破包袱卷,在倫敦城外邊走邊看,終於找到一處偏僻的、沒有士兵守衛的地方,便倒在那裡的草叢中唾下,等待天黑。四野變得伸手不見五指的時候,他便拿出長繩,栓在城外一株高樹上,拽著繩端只那麼一悠,就登上了城頭,從城頭縱身而下。再去找到自己的信徒,吩咐他們如此如此,而後又趁夜色迅速回到自己的起義軍中。

第二天,瓦特·泰勒的人馬在左,約翰·保爾的人馬在右,一齊圍殲駐在城外的敵軍。

倫敦城防軍列成陣勢,用硬弓向起義軍亂射,起義軍也用硬弓回財,射了一陣,瓦特·泰勒忽然揚起長刀,大喊一聲「衝啊」,他的騎兵便潮湧而上,城防軍也用騎兵來迎戰。此時,約翰·保爾也率領自己的騎兵從另一個方向衝上來。兩軍夾擊,倫敦城防軍支持不住,沿泰晤士河逃跑,又被起義軍的步兵圍住,大殺一陣。

此時,倫敦市長在城頭上見自己的軍隊戰敗,急得直搓手。正無可奈何之際,忽然城內幾處起火,喊聲動地,一支貧民軍隊向城樓衝來,倫敦市長忙令放箭,誰知埋伏在城門附近的幾十個化裝成乞丐的貧民,早已打開城門,並殺上城頭來,倫敦市長倉惶下城騎馬逃竄。

農民起義軍吶喊著,一擁衝進倫敦。

農民起義軍攻入倫敦後,立即處決了幾個人民痛恨的大臣,銷毀了法院的檔案,把監獄的犯人釋放出來。

農民軍包圍了國王理查二世的城堡,理查二世在城堡中急得團團轉。只好派人去與起義軍商量,起義軍要求會見國王。國王無奈,被迫答應會見。

這一天,在倫敦近郊邁爾恩德村口的場地上,農民起義軍領袖瓦特·泰勒和約翰·保爾騎馬並立,身後是六百餘名壯士。場地四周,是隊列整齊的起義軍人馬,戰旗飄卷,刀槍映日,黑壓壓排出去幾公里。國王理查二世在倫敦市長與十幾各大臣的簇擁下,騎馬來到村口。雙方在一條長長的桌邊坐下,國王說:「各位頭領到此,有失迎候。那麼,你們還有些什麼要求,只管提出來,朕是會採納的。」

瓦特·泰勒向約翰·保爾看了一眼,保爾點了點頭,便說:「國王陛下,既然我們也與你一樣,是亞當、夏娃的後裔,那麼,就應當沒有貴賤之分。」

國王點點頭,瞪著眼睛的倫敦市長也隨之把頭一點。

約翰·保爾又說:「農奴制度與勞役剝削必須廢除,應以低額貨幣地祖代替對農民的各種剝削。要在全國實行自由貿易,要大赦起義人民。」

倫敦市長微微一笑,立即又斂起笑容。

國王說:「這幾條我都答應。還有什麼沒有?」

瓦特·泰勒說:「不知國王講話算數不算數,能不能把你的一位大臣,譬如說倫敦市長,留下來做人質?」

國王一笑,說:「我為什麼要說話不算數?我可以向上帝起誓,如果不算數我就墮入地獄。」

瓦特·泰勒用手指在桌上叩了幾下,說:「既然算數,我們也可以不要人質的。」

於是談判結束,國王一行人回去了。不少起義農民知道了國王的許諾,信以為真,也紛紛分頭返回農村。許多貧苦農民卻因無家可歸,仍隨著起義軍兩位領導人留在倫敦。

在這期間,國王暗中派人到各地去調集人馬,讓各地秘密清查起義農民的姓名、住址。

過了不久,國王理查二世又被迫會見農民領袖,地點是倫敦城邊的斯密斯菲爾德。這次會見前,倫敦市長作了周密佈置,會見處附近佈置了許多化裝成貧民的騎士,會見處是一所有院牆圍繞的大宅子。因為這次會見是由瓦待·泰勒提出的,約翰·保爾便只在外巡哨。

當瓦特·泰勒進入大宅時,國王及其臣僚們已先坐在大圓桌邊,桌上擺著酒瓶、酒懷和幾盤點心與水果。國王很客氣地讓瓦特·泰勒坐在與自己遙遙相對的另一端,說:「將軍還有什麼要求,只管提出來。」

瓦特·泰勒說:「國王陛下,你上次答應了我們的一些要求,但許多貧苦農民因為尚未得到實際好處,所以他們不肯這回家園。」

國王說:「好說。你就把他們的要求提出來吧。」

瓦特·泰勒說:「要求是:廢除農奴制,取消領主一切特權,沒收教會土地分給農民,收回領主霸佔的農村公社土地歸農民公有,廢除強迫勞動法案。..」

國王插言說:「瓦特·奉勒,你的要求我都是要採納的,請稍等一下,讓人給記錄下來。」國王向身後一回顧,只見走出兩個人來,均似文士打扮。

瓦特·泰勒認出前面一個是倫敦市長,正要伸手去握市長的手時,驀然間倫敦市長舉手一刀扎進瓦特·泰勒右脅下,直透心臟。瓦特·泰勒大叫一聲,一腳踢去,把倫敦市長踢倒在地,但自己卻再也站不住腳,想抓酒瓶打國王,但手臂由抖顫而麻木,終於倒在血泊中,他用微弱的聲音喊道:「欺騙..」

此時瓦特·泰勒的幾個被阻於會場之外的衛士,也早被殺死。

倫敦市長一面派人護衛國王進入城堡,一面調撥勤王軍猛攻失去首領的瓦特·泰勒農民軍,瓦特·泰勒的人馬迅速被擊潰。

再說約翰·保爾還帶著百把人在巡哨,忽見一隊騎兵向自己衝來,揮刀就砍。約翰·保爾還沒來得及問是怎麼回事,已有一把寒光閃閃的長刀向自己砍來。約翰·保爾閃過,拔刀迎去。但由於事起倉猝,他手下的人已被砍死砍傷大半,而敵方騎兵卻接連衝上來三四批。約翰·保爾見抵敵不住,便拔馬逃跑,一面大呼:「起義軍出城!」前面又有一隊敵軍攔路,他只得折入小巷。

農民起義軍的兵士們在城內亂成一團,紛紛向城外湧,自相踐踏,死傷無數。後來,城關閉了,國王令守衛城堡的騎士開拔出來,見農民起義軍模樣的便殺,一時倫敦城內屍體縱橫。血流滿街。

國王下令清查倫敦居民,結果,約翰·保爾也被殺死。

國王派騎士去追擊殘餘的起義軍,而且下令各地屠殺參加過起義的農民。各地的地方官、教會、領主都像豺狼一樣對農民進行瘋狂報復。在英格蘭的原野上,到處樹起血腥的絞刑架,被絞死的農民無可計數。

(陳壁)

《戰爭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