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貂歷險

夜色朦朧,泰加森林的一堆篝火旁,坐著一個名叫斯捷潘的人。他是獨自到西伯利亞來淘金的,據說這兒伸手能從溪流裡淘出金子,順著河水就能拖出木材。但他來到這裡拚命幹,賺的錢僅夠自己填飽肚子。他的妻子留在遠離村落的開墾地上,現在,他準備回到自己家裡去了。

忽然,草叢中一隻野鼠「吱」地尖叫一聲,像個灰色的線團朝斯捷潘腳下滾來。一隻比小貓大一點的小獸,從雜草中一下子躥出來,緊追野鼠不放。

那黑色小獸三蹦兩跳在斯捷潘膝前逮住野鼠,把它按倒在地。

這時,斯捷潘用手掌飛快往下一拍,硬是把小獸抓在手中。小獸鬆開嘴,扭動、掙扎起來。斯捷潘緊攥住它,小獸卻迅疾地將脖頸掙出來,很明顯,它準備隨時咬斯捷潘一口。

斯捷潘自幼喜歡擺弄獵槍,當地森林裡的每一種鳥、每一種獸,他一看就認得,能叫出名來。但是,現在他卻左翻右轉,撥來弄去,確不定手掌裡這小玩意兒是黃鼬還是別的什麼,它的嘴尖尖的,毛是黑的..

突然,他高興得大叫一聲:「紫貂!」

小獸受到驚嚇,拚命掙扎。斯捷潘高興地說:「啊炳,招認了!毛皮多光滑,已經帶上小手套啦!」

小獸的左前爪和小腿以下的毛色雪白雪白,真像戴著小手套。這是只雄紫貂,當地獵人把它們叫做阿斯克,毛皮比雌紫貂珍貴得多。

這時,小紫貂靈巧地掙扎著,終於用爪子狠狠地撓了下斯捷潘的手指。

他不由自主地鬆開了手。小獸立即跳下地,鑽進草叢,眨眼就不見了。

斯捷潘追了一陣,小獸早已無蹤無影,但他還是愉快地望著泰加原始森林,自言自語道:「原來金子就在這裡,在原始森林裡跑著的,都是金子!」

他心裡想,要是搞到一支獵槍,隨便弄條獵犬,就可以挖出這個寶藏。

他決計不回家了,把包袱往背上一搭,大步流星地朝山中走去。

但是,斯捷潘打錯了算盤,好幾個村莊的人都不願接受他參加狩獵小組。

他既無獵槍,又沒有獵犬,更沒有捕獸器,盡避他有一手好槍法,但這又有什麼用呢?他迫不得已,只能到處打短工,等待時機。

而這時,那頭幼小的紫貂阿克斯卻在原始森林里長得體壯身肥、毛豐絨厚了。它被斯捷潘徒手捉住時,還是一隻完全不懂事的紫貉崽兒,剛離開母貂和兩個紫貂兄弟,獨自出來捕食。它像其它小雄紫貂一樣,性情急躁,好惹事生非,見到什麼野味都要拚命追逐,因此險些撞到熊熊的篝火堆裡。

現在,它的祖先遺傳下來的本領,又在它身上恢復了。它的四隻爪子能蹦會跳,哪兒有野味的氣息,它的嘴巴就會伸過去。每當災難臨頭時,它的身子既可縮得扁平,又可彎曲自如。它的牙齒咬住有毒汁的癩蛤蟆時,嘴巴會自動張開,厭惡地把有害的食物吐掉。它完全秉承食肉家族的性格,碰上弱小的對手就把它捉住吃掉,勢均力敵時,就跟它拚搏;遇見強大的對手時,就拔腿逃之夭夭。

它已經長成一隻大紫貂了,已不是任何一隻白天的雀鷹,或任何一隻黑夜裡的貓頭鷹都敢輕易襲擊的對像了。

不久,它第一次遇到了獵人。

那天,它遇到一隻母貂在撕爛捕住的松雞,它毫不客氣地衝上前,與母貂爭奪起來。正在搏鬥的時候,附近灌木叢中傳出呼呼作響的喘息聲。這兩隻小獸立即分別朝不同方向跳去,勿匆忙忙飛身爬上樹。這時,一隻獵犬出現在草地上,它頭上的兩隻肥肥的耳朵朝上豎著,長長的舌頭伸出嘴巴,圓溜溜的雙眼死盯住母貂。

阿克斯頭一回見到獵犬,它十分害怕。它把身子緊貼在冷杉的樹幹上,緊張地注意著前面。

忽然,身後響起了謹慎而沉重的腳步聲。它猛一回頭,看見離自己很近的地方有一個人。

獵人舉起獵槍,瞄準母貂。「砰」的一聲槍響,震得阿克斯耳朵裡嗡嗡響。它不顧一切從樹上跳下來,鑽進灌木叢,朝原始森林深處拚命跑去,一頭扎進兩塊尖尖岩石的狹縫裡,一直躲到天黑。

從此以後,雄紫貂阿克斯時常在森林裡聽到獵犬的叫聲和迅雷般短促的槍響。當然,它再也沒見到那隻母貂。

冬天來了,蛇和蛙類消失不見了,候鳥也飛走了,連金花鼠也躲了起來。

原始森林裡剩下的小禽小獸不多了,雄紫貂得經常忍饑挨餓了。它不得不沿著山坡往上尋找,終於在那兒發現了一些白山鶉。不大一會工夫,它就學會了在雪地裡追捕山鶉。它發現,山鶉跑累了喜歡躲在雪下。它呢,就在離山鶉不遠處,鑽到鬆軟的雪下,像田鼠在地下打洞一樣,一下子鑽到山鶉面前,把它們一口咬住。

但後來,山鶉也無影無蹤了。它只好再次下山,進入泰加原始森林,捕捉松鼠、野鼠和小鳥。越是隆冬,捕食越是艱難,忍饑挨餓是免不了的。

一天,它遠遠看見一隻肥碩的老雪兔,正蹲在一棵醋栗樹下仔細地啃樹皮,它敏捷地跑過去,快靠近時,立即鑽進雪下,在雪兔的背後鑽了出來。

它站穩後,猛地向雪兔撲了過去。

幾乎與此同時,老雪兔也跳了起來。它的前爪剛好觸到雪兔的大腿,可是一滑,沒有抓住。雪兔大步跳躍著,向岩石方向逃竄過去。

雄紫貂阿克斯一個觔斗栽到雪裡,爬起來,凝視著逃去的雪兔,飢餓的感覺更強烈地折磨著它。

這時,幾頭在岩石間休息的香獐,被雪兔嚇了一跳,也跳了出來,戰戰兢兢地東張西望,以為是一頭猛獸竄來了。但它們什麼也沒看到,就放心地在亂石堆中散開來,一頭香獐慢慢走下山坡,來到那株藏著紫貂的灌木前,用細細的腿靈巧地扒開積雪,掘出幼嫩的樹根,咯吱咯吱嚼起來。

香獐是比紫貂大得多的動物。不過,阿克斯被飢餓逼迫得決定鋌而走險了,它毫不遲疑地躥了上去。

香獐感到不對頭,猛地一蹦,但紫貂的利爪已嵌進香獐的皮下,鋒利的牙齒緊緊咬住香獐的後腦勺。香獐尥起蹶子,在山巖峭壁間左蹦右跳,企圖甩掉雄紫貂。雄紫貂阿克斯聞到了一股血腥味,興奮得渾身發抖。它雖然忽而被拋到這邊,忽而又被擲到那邊,身子被甩到空中懸吊飛舞起來,但它還是緊緊抓住不放,咬緊不動。

終於,一根繃得緊緊的粗血管被咬斷了。香獐從峭壁上一躍而起,朝前面長滿苔蘚的懸巖跳去,但它在半空中聾拉下腦袋,一個觔斗栽進深不可測的山谷裡。

當被摔昏過去的紫貂阿克斯爬起來時,香獐已經斷氣了。而紫貂跌下時,落在香獐身上。它只是落地時震暈了一會兒,沒幾分鐘就醒了。

這香獐使它美美地飽食了十天。它在岩石下的雪堆裡挖了好幾個洞,一到夜間便跑出來吃個腹飽肚脹。香獐的屍休吸引許多飛禽從四面八方聚來,但它們一看到紫貂那張毛茸茸的嘴臉時,都嚇得倉皇飛逃,再也不敢接近了。

春天終於來了,雄紫貂阿克斯從早到晚在原始森林裡東奔西跑,與別的雄紫貂撕咬拚鬥,追逐每一隻年輕的母貂。沉睡了一冬的獸類全從雪底下爬出來,候鳥也飛回來了,原始森林裡漸漸熱鬧起來,獵人反而看不到了。雄紫貂阿克斯感到,這是個幸福的季節。

到了九月,年輕的獵人斯捷潘交上好運:他打短工的東家生了病,把獵槍和獵犬借給他,讓他加入村裡的狩獵小組。他們每人帶上一百多公斤重的用品,向遙遠的原始森林進發。他們將在那兒呆上兩個月,度過整個秋天。

大家沿著河漢子往前走,登上香獐嶺。

這時,雄紫貂阿克斯身上重新長出溫暖厚密的細絨毛,它那黑油油的皮襖比去年更輕軟華美。但就在這時,它聽見斧子的砍伐聲,重新感到附近出現了可怕的獵人。它決定逃離這危險的地帶,沿著山坡拚命向峰頂跑去。

夜幕即將降臨時,年輕的獵人斯捷潘又餓又累地回到宿營地。他捕獲不少獵物:兩隻貂、六隻灰鼠、一隻黃鼬和兩只可當晚餐的松雞。結果,他的獵物比誰都多。

但是,他馬上知道,他打到的兩隻貂不是「頭等貨」,顏色深的貂皮才值錢,而更高級的「特等貨」是烏黑的紫貂,價錢可比頭等貨高出一倍,能賣到三百盧布。

他回想起徒手抓住的那只雄紫貂阿克斯,又悔又恨,天天盼望好運氣再回來。但是,日子一天天過去,他的運氣卻一天不如一天。很快,夜裡開始飄落雪花,秋季狩獵即將結束了。斯捷潘決定到更高的山坡上去碰碰運氣。

有一次,他在大森林裡一直耽擱到天黑。突然,狂風大作,暴雨滂沱,霎時間,暮色變成了漆黑的夜。斯捷潘跑到峭壁下,尋到一塊避雨處,準備在那兒過夜。他的木柴被暴風捲走了,沒法點上篝火,只能把身子緊緊貼在獵犬小花身上,他們從頭濕到腳,水流從他們頭頂掠過峭壁,巨大的石塊不住猛砸下來,整個懸崖都在顫抖。

天亮時,颶風才平息,周圍的一切都變了樣,激流把枯枝、倒樹都沖走了,雪松枝就像被打掃得乾乾淨淨。

這一夜,雄紫貂阿克斯也不好過。它躲在大樹洞裡,雖然沒淋濕,但也又冷又餓,天剛亮就離開窠穴,出外覓食。

它在雪松林裡奔跑搜尋了好久,卻一無所獲。最後,它的鼻子終於嗅到了潮濕的鳥羽的氣味。它不斷吸著鼻子,追蹤到一棵傾倒的大樹邊。它像貓似的悄沒聲息地跳上粗大的雪松樹幹,看到地上落著一隻碩大的黑褐色大雷鳥。

一般,無論紫貂怎樣飢餓難忍,也不敢立刻下決心冒然進犯身強力壯的大雷鳥。它緊貼在樹幹上,一動不動,好像在考慮:是不是趕快溜走?

但飢餓終於戰勝了恐懼。雄紫貂把肚皮緊貼在粗糙的樹皮上,向前爬去。

它的身子忽而伸長,忽而縮短,柔軟靈活得像蛇一樣地起伏前進。

悄悄爬近大雷鳥頭頂上時,它停住,弓起背,把後爪伸到前爪跟前,迎著大雷鳥的氣味和窸窣聲,猛力一蹬,撲向前去。但就在這時,碩大的大雷鳥「啪啪啪」地撲著翅膀騰空而起。雄紫貂阿克斯此時用利齒咬住大雷鳥的黑脊背,兩隻前爪死死扒在那裡,後爪從密密實實的翎毛上一滑,長長的身子便晃晃蕩蕩懸在空中了。

大雷鳥迅速升到空中,接著又閃電般朝山下飛去。雄紫貂阿克斯掛在了大雷鳥的身上。

這時,年輕的獵人斯捷潘正點著一把乾草,但潮濕的木柴卻光冒煙。他蹲下去,用嘴吹即將熄滅的火星。忽然,頭頂上傳來「辟辟啪啪」的聲音,他抬頭看去,只見一隻軀體龐大的大雷鳥,從山上徑直朝他飛過來,翅膀幾乎碰到了樹梢。就在峭壁上空,它一頭撞在那棵孤零零的雪松上,在空中翻了個觔斗,「撲通」一聲摔在離獵人只有兩三步遠的地上。

斯捷潘嚇了一大跳,只見一團黑乎乎的東西撞在樹根上,摔成兩半,一半抽搐著,用翅膀拍打地面,另一半滾到一邊,蜷成一團,一動不動。

幾秒鐘後,斯捷潘才看清,那蜷成一團的是雄紫貂阿克斯!他想站起來,但凍僵的雙腳不聽使喚,膝蓋在地上一磕,身子一歪就跌倒了。

說時遲,那時快,雄紫貂阿克斯跳了起來,朝雪松林飛奔而去。斯捷潘怒氣沖沖地唾了一口,跌跌撞撞地抓起獵槍,追了過去。

此刻,他的獵犬小花在不遠處守候著一隻灰鼠。如果它剛才在場,那只珍貴的雄紫貂是逃不出他的掌心的。但他仍舊喚來狗,讓它在紫貂的爪印裡聞了聞,驅趕它向前追去。

雄紫貂阿克斯在原始森林裡跑了一里多路,覺得已經沒有危險了,就在一個鼠洞前用尖嘴和四隻利爪飛快地扒起土來。一隻老鼠嚇破了膽,從另一個洞口逃出來,但馬上被阿克斯一口咬住。周圍還有幾個鼠洞。阿克斯從這個洞轉到那個洞,全神貫注地找著,把剛遇上獵人的事忘得一乾二淨。不一會兒,它猛地聽到身後響起「呼哧呼哧」的喘氣聲,回頭一看,一隻花狗的嘴臉就在跟前。

跑,已經太晚了,它立即一連做了幾個長距離的跳躍,躥上碰到的第一棵大樹,迅速爬到枝頭。花狗追到樹下,大聲吠叫著,催促主人快來。

斯捷潘忘記了謹慎小心,他雖在附近,但還有二十步遠,剛探出身子,就被雄紫貂阿克斯發現了。它不顧死活,往下一躍,從花狗頭頂上飛過去,爪子一著地,便大幅度地跳躍著,朝密林深處逃竄。

斯捷潘的子彈打了個空,花狗尾隨著紫貂,全力追趕。但是,轉眼之間,獵犬就找不到獵物的蹤跡了。

這次失敗,使獵人斯捷潘心情更不平靜,他又氣又惱又恨。他發誓要抓住那只紫貂。他每天清晨都朝那堵熟悉的峭壁走去,放出花狗,搜尋雄紫貂阿克斯。他知道,紫貂只在萬不得已時才離開它們住邊的原始森林。可是,一個星期過去了,獵人們開始說起回村的事,他卻還是沒發現阿克斯的蹤跡。

第八天清晨,花狗在一堆灰鼠的骨頭中嗅出了雄紫貂阿克斯的氣味,連忙搖著粗粗的尾巴,追到一大堆被火燒焦的倒下的樹木前,汪汪大叫。但是,樹堆得很嚴實,怎麼也鑽不進去。斯捷潘趕上去,發現樹堆十分龐大,無法把它們搬開,只好坐在一個小樹墩上等候。

一個小時過去了,兩個小時過去了,天黑了下來,雄紫貂阿克斯還是耐心地潛伏在裡面。不一會兒,天上又飄下陣陣大雪來。斯捷潘不停地給篝火添枯枝,拚命支撐著,不讓自己睡著。

等他們熬到天亮,發現大樹堆上蓋滿了白雪,花狗拚命嗅著鼻子,終於失望地垂下了尾巴。原來,雄紫貂已經趁著夜色,從雪底下鑽走了。

村民們終於啟程回家去了。斯捷潘非常懊喪。他賣掉獸皮的錢,除了給老東家一些補償外,在三天狂歡暴飲中都用光了。人們決定,一個月後的冬季,再進原始森林去狩獵。

這一個月裡,雄紫貂阿克斯過了一段安穩的日子。它原來居住的亂石坡來了一隻原始森林鼬,它們廝拼了一場,分不出勝負。

一個寒冷的深夜,雄紫貂阿克斯決定乘敵不備,出奇不意地去襲擊原始森林鼬。但是,當它靠近亂石坡時,卻沒找到原始森林鼬,只看到有兩道平行的、寬寬的軌跡。軌跡裡發出一股又酸又澀的氣味。它循跡追去,突然在雪地裡發現了原始森林鼬的血跡,再仔細一看,有兩排鐵齒鋼牙從對面的雪地裡齜咧著,原始森林鼬不見了,只剩那兩條被尖利牙齒緊咬住不放的大腿。

頓時,它醒悟過來了,那特別的氣味是森林大山貓猞猁發出來的。

猞猁只要用沉重有力的爪子一擊,就能讓紫貂一命嗚呼。阿克斯立刻往雪堆裡一鑽,從雪下挖洞鑽到一棵大樹前,在樹林的掩護下,飛奔而逃。

不久,雄紫貂阿克斯又聞到了人的氣味。那是年輕獵人斯捷潘身上所散發的氣味。斯捷潘帶來十五架捕獸器,在亂石坡上放了十架,連著幾天一無所獲,而在山下面森林裡的五架竟捕到四隻上等皮子的紫貂。阿克斯真是太狡猾了。

斯捷潘是獨自來的。冬季狩獵是不帶獵犬的,在厚厚的積雪上,獵狗無法追捕獵物,而且還會撞上捕獸器。

冬季的捕獸器必須及時去收看,否則獵物很容易被別的野獸偷吃掉。有時猞猁的爪子被夾住,它會拖著捕獸器逃進密林,再用尖牙利爪把鮮血淋淋的爪子扯下來。

雄紫貂阿克斯遠遠繞過一切形跡可疑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在雪松林裡覓食。只要稍微聞到點人的氣味,它就毫不遲疑地連蹦帶跳飛逃而去。

一天夜裡,它在林中發現一隻斷了氣的松雞,死禽躺在一塊劈成兩半的圓木頭下部,圓木的上部末端有一根輕巧的小木棍支在松雞上。那松雞就像臥在一個張開的木頭大嘴巴裡。

它用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氣,沒有人的氣息,但它還是小心地咬住露在外邊的翅膀,猛然一拉,立即往後一跳。

木頭大嘴啪地一響,小木棍彈了出來,沉甸甸的圓木上部轟隆一聲巨響,圓木頭坍塌下來,松雞被砸成了肉餅。

原來,這又是斯捷潘所埋設的機關。但機靈的雄紫貂阿克斯早已跑得無影無蹤了。

斯捷潘只剩下最後一招:借來一張大獵網,把整個亂石坡包圍起來。無論紫貂朝哪個方向跑,它都會落進大網中。但是,斯捷潘帶的乾糧不多了,三天後必須離開大森林啟程上路,否則要挨餓了。

這一下,雄紫貂阿克斯被害苦了。它離開洞穴一步,就聞到人的氣味,稍走幾步,就撞在獵網的細繩上!它更深地鑽進石頭底下,同飢餓苦苦搏鬥。

兩天後,它實在忍不住了,不得不走出安全可靠的藏身處外出覓食。它提心吊膽移動腳步,來到獵網跟前。繩網上的繃繩緊緊扣在雪地裡的木樁上,木樁向紫貂這邊傾斜。獵網兩米多高,它無法從上面躍過去。下面的積雪被踏緊凍成冰,又堅又硬,它也無法打個洞鑽出去。它記得附近還有棵樹,但找過去一看,從地面向上足有兩米多高,樹皮被剝得一乾二淨,湧出來的樹汁凍成冰,又光又滑,它試著往上爬,但沒爬幾下,就摔到雪地上。

突然,它看到一隻黃鼠正慌慌張張拖著一個獵物從另一個洞穴裡鑽出來。它馬上追上去,咬住黃鼠扔下的獵物,狼吞虎嚥吃起來。還沒吃完,附近就傳來了腳步聲,阿克斯馬上鑽進洞裡。這洞原是啼兔的住處,裡面堆著不少乾草。這一下,雄紫貂阿克斯學會了尋找啼兔的本領了。它胡亂挖洞,有時競能捉住一些睡得迷迷糊糊的啼兔。

這樣,它不必離開亂石坡外出覓食了。

又過了兩天,大獵網撤走了。

斯捷潘失望地背著槍和尼龍網往回走,突然,他發現在原始森林邊上有一戶人家。他們用獵物換取了糧食和彈藥,又喝了一點酒,狩獵的癮頭又上來了,他收拾一番,又返回宿營地,繼續冬季狩獵。

但是,整整一個冬季,他們的成績並不理想,有好幾次,他想中途回家去。但是他想到安放在亂石坡附近的捕獸器,他再次發誓,一定要逮住雄紫貂阿克斯。但是,阿克斯十分冷靜,一次也不上當。

漫長的冬季就要結束了,太陽一天比一天更早地升起來,一天比一天更晚地落下去。積雪變得鬆軟了,原始森林漸漸甦醒,變得生機勃勃。

飛禽走獸被春意撥弄得性情急躁,一切冬天養成的常規舊習都被忘光,隨心所欲地飛著、奔著,——它們縱情歡樂的季節來臨了。

雄紫貂阿克斯毫無例外地被自己的這種性情驅使著,在松林雪地裡,在亂石坡上,尋找著母貂。無論在哪兒聞到母貂的氣味,它都要把它們找出來。

這一天,它又聞到了一股母貂的氣味,就丟下正追捕的野兔,追尋過去。

靠近山頂時,母貂的氣味越來越濃烈,似乎就近在咫尺了。雄紫貂阿克斯兩眼發光,不顧一切地衝上前。

突然,「光..」一聲響,兩排鐵齒鋼牙從雪下蹦出來,它的身子被夾住斑高拋起,又重重地落下來。

雄紫貂阿克斯的兩隻前爪骨頭被夾得粉碎,左爪尖的那圈白毛被鮮血染得通紅。它蜷曲起身子,拚命用利齒咬鋼夾,竭盡全力想把爪子拉出來。

這時,在一棵雪松的掩體後,走出一位獵人,他就是斯捷潘。他手中的鐵鏈上還栓著一隻活捉到的母貂,那強烈的氣味就是它發出來的。

斯捷潘走上前,有點傷感地說:「你這狡猾的傢伙,誰也抓不住你,是你自己找的..」

(方 園)

《動物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