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一隻繡花鞋引起夫妻口角,妻子想不通竟然懸樑自縊。夫君怕娘家來討人,將妻子屍體丟入古井,縣老爺為了辦案,派人到井中撈屍,可撈上來的不是紅裝女人,而是個光頭和尚!要破解這樁奇案,還得從頭說起。
九龍江畔水頭村農民林阿龍,是個心胸狹窄的人。他娶了水尾村姿容亮麗的石秀英為妻,對她管束很嚴,竟不讓她與街坊鄰居說話。怕她拋頭露面,招蜂引蝶。林阿龍的母親常年臥病在床,家裡的一切雜務事,都由石秀英一手操勞。她對林阿龍母子非常怨恨,深感嫁到林家好像一隻鳥被關進了鳥籠,出入講話都不自由。她近日想回水尾村去探望父母親,一面散散心,一面看看子弟戲。
七月流火,蘭盆盛會,九龍江畔村村社社都演戲敬神。七月十九是水尾村演戲的日子,石秀英母親托人來說要接女兒回娘家住幾天,剛好林阿龍母親病情有些好轉,林阿龍母子同意秀英回家。石秀英梳妝打扮了一番,便興匆匆地回家去了。水頭村和水尾村相距大約五華里,吸兩支煙的工夫就到了。
石秀英回娘家後,林阿龍心裡老是不自在,一顆心怎麼也放不下,第二天晚上,他就走路到水尾村岳母家,要接石秀英跟他回家。石秀英心裡很不高興,她想多住一兩天,看看子弟戲。岳母岳父也不同意,要留女兒在娘家多住幾天。石秀英說:“晚上有子弟戲文,演《陳三五娘》,讓我看完戲再回去。”
林阿龍聽了這話不好開口,加上又有岳父岳母在旁,只好一個人忿忿而回。林阿龍只顧低頭走路,一不小心,頭碰在一株樹上,頓時痛得眼睛發黑,腦袋嗡嗡作響。他咬牙罵著:“這臭娘們,全不念夫妻感情,只圖看戲取樂,我要狠狠捉弄她一下,才能消除我心中的怨恨!”
林阿龍無可奈何地回到水頭村家裡,飯也吃不下,茶也喝不下,躺在床上,耳裡老聽到咚咚的做戲鑼鼓聲。半夜裡,他忽然坐立起來,穿好衣裳,又悄悄來到水尾村。他深知岳父家裡有一株龍眼樹對著戲台,石秀英和她的姐妹們一定坐在龍眼樹下柵台看戲。他遠遠望去,果然是這樣。林阿龍見妻子和村裡姐妹們指手畫腳地縱情談笑,心裡十分不快。於是,林阿龍趁夜色昏暗匍匐而行,走到石秀英柵台前,這時石秀英正看得出神入迷,不覺一隻腳垂了下來。
林阿龍趴在柵台下,趁石秀英不備,一手伸出,把她一隻繡花鞋悄悄扒了下來,跟著從柵台下裝狗溜走,石秀英毫無察覺。林阿龍把那只繡花鞋揣入懷中,急急忙忙回到家裡,準備第二天他妻子回來,好好刁難羞辱她一頓,以洩心中怨恨。
石秀英坐在柵台上,不久,就感到腳上有些冰涼,伸手一摸,才知道繡花鞋掉了一隻,下到柵台來找,怎麼也找不著。她心中十分憤恨,暗想不知是哪個浪蕩少年所為。但她不敢出聲,唯恐張揚出去被人嘲笑,她無心看戲了,急忙回家,找一條布纏在腳上,就跟父母親說馬上要回婆家。她父母感到十分奇怪,問她什麼事,她又回答不出來,眼淚卻一滴滴掉了下來。父母親看挽留不住,只好找來堂弟石秋明,讓他送姐姐回婆家。
石秀英回到水頭村婆家,輕手輕腳地溜進屋,也不敢點燈,唯恐丈夫發現她腳上少了一隻鞋。林阿龍躺在床上,聽見有腳步聲進來,明知故問:“誰啊?”
“我啊!”
“你?你怎麼半夜三更回家了?我還以為你跟著那唱戲的小旦小生逃到赤水溪回泉州了哩!”
“你不要黑說白說,我石秀英是正派人。”
石秀英知道林阿龍心中有氣,也不與他多說,只想等他睡去,再找雙鞋子穿上。
林阿龍問:“你回來,為什麼不點燈啊?”
石秀英答:“我又不是拿繡花針,我摸也能摸上床睡覺。”
林阿龍知道石秀英的心思,忽然翻起身來,假裝好心好意地說:“我來替你點燈吧。”
石秀英說:“不用,不用。”
林阿龍用火柴把油燈點亮,石秀英一口氣把燈吹滅,林阿龍又把燈點亮。
油燈一亮,整個房間頓時大放光明,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石秀英不好意思,趕快藏腳。林阿龍故意用燈一照,看見她一隻腳沒穿鞋,只是用白布包著,林阿龍發怒地破口大罵:“哼,婦道人家不聽丈夫的話,就不是好妻子。現在終於丟盡林家的臉皮。你啊!三更半夜去做那些不貞節的事情啊!”
林阿龍隨後質問,為什麼丟失了一隻繡花鞋?石秀英只顧垂頭哭泣,一句話也回答不出來。
林阿龍越罵越來勁,他說:“哼,你這隻狐狸精,整天不聽丈夫話。半夜回家,繡花鞋都丟了一隻,你到底在半路上幹了什麼勾當?像你這樣不守婦道的女人,我就是用刀殺了你,也不能解我心中的怨恨!”
石秀英被罵得啞口無言,只能站在房角哭泣。林阿龍滔滔不絕地罵了半天才上床睡覺,並揚言要等明天弄清事情真相後,再找她算賬。石秀英到底是個婦道人家,心想這種醜事張揚出去,不但自己羞辱,父母羞辱,丈夫也羞辱,自己的父母、堂弟、親友也都要受到連累、遭人恥笑,等天明村裡人傳開了這事,我就是借蚯蚓孔也藏不進去了。她左思右想,越想越怕,最後竟然懸樑自縊了。
林阿龍本想捉弄一下妻子,出出氣,教訓她一頓,不料一覺醒來,卻發現床上空空的,妻子不見了。他慌忙起床,點亮了燈,這才見到妻子已自縊在屋樑上!他大吃一驚,急忙放下吊繩,拚命搶救。怎奈妻子早已氣絕身亡!怎麼辦?明天她娘家來要人,該怎麼回答?
林阿龍又悔又怕,苦思良久,忽然想到:妻子半夜三更歸來,一定沒人知道,不如先藏其屍體,再向她娘家要人,反誣其父母,就可以消災化福。於是,趁半夜無人,林阿龍把石秀英屍體背出,丟在村後山神廟大古井中,心想,這下子神不知鬼不覺,自己大可見機行事了。
第二天一早,林阿龍就急急忙忙趕到水尾村岳父家中,要接妻子回家。岳母說:“昨夜秀英就回家了。”林阿龍說:“她昨夜沒有回家。”
岳母說:“是她堂弟秋明送她回家的。”林阿龍說:“沒有,她沒回水頭村!”剛好石秀英的堂弟到圩場去了,大家還以為是他從中搞鬼,於是林阿龍就告到了龍溪縣衙門。
那時,正是徐胡任龍溪縣令。他辦案認真,馬上派衙役到圩場捉拿石秋明到案,石秋明不服,他舉出石秀英回家後,他曾聽到秀英和她婆婆的談話聲。衙役們馬上去水頭村對證,那婆婆不知就裡,說:秀英昨夜是回到家了,進門後她被驚醒,還和秀英打過招呼。
徐胡縣老爺瞭解了情況,驚堂木一打,“砰”的一聲,怒斥道:“大膽刁民林阿龍,你妻子昨天夜裡明明回到家裡,你竟還敢向娘家要人!你把妻子藏到哪裡去了?還不從實招來!”
林阿龍雙膝跪下,嚇得臉孔青一陣紅一陣,哭泣著講不出聲來。
徐胡說:“你這刁民不受重刑,諒你也不肯招,來呀,先狠打四十大板!”
衙役們如狼似虎,立刻一五一十打了林阿龍四十大板,林阿龍這才老老實實、有頭有尾地將事情的經過全盤招了出來。林阿龍在供狀上畫押後,徐胡立刻令衙役把林阿龍帶上刑具,鎖上鐵鏈,押到水頭村後山神廟前大古井去撈屍體。
縣老爺帶著衙役人犯等來到水頭村,全村的男女老幼都圍攏來看熱鬧。當時請了一個挖井師傅,叫他下井去撈,但七撈八撈,卻撈上來一個光頭小和尚!眾人吃了一驚,徐胡也吃了一驚!
“奇怪真奇怪,一個紅裝女人竟變成了一個光頭和尚!林阿龍,這個和尚是你害死的嗎?”徐胡怒問。
林阿龍害怕得發抖起來,顫聲說:“不,不,我不知道,不……不知道這和尚怎麼會死在井裡……”
大家圍著仔細一看,這才認出這個穿灰色法衣的和尚是山神廟後西山寺的,名叫三法春,他平時為人和善,品行端莊,怎麼會死在這古井裡呢?
徐胡立即叫人驗好和尚屍體,用棺木裝好,就在山神廟廂房寄放。徐胡一行將人犯林阿龍押回龍溪正堂後,立即和師爺萬智君商量起來。萬智君說:“這女人屍首不在井裡,可能是被人救走了,會不會是被附近小青年所拐走?”
徐胡問:“和尚怎麼會死在井裡呢?”
萬智君胸有成竹地說:“這很簡單。和尚來大井吊水吃,和尚發現井裡少婦,救起她,被人發現。那人起噁心,推下和尚,拐走少婦。”
徐胡點點頭說:“那人要一箭雙鵰,一舉兩得,那小青年一定就在附近地方,不會走得太遠。”
萬智君在徐胡耳旁,如此這般地講了幾句,徐胡聽了連連點頭,連稱:“妙!妙!” 上一頁12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