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年間,鄧州有個吹糖人的小販叫林范,他四處討生活,流落到洛陽一帶。這天他在街上吹糖人,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鄉音:「小范子!」
他抬頭一看,不禁又驚又喜:這人是鄰村的呂永。只見呂永身穿綢衫,腳蹬錦鞋,像個有錢人。林范不禁想:這呂永原本只是一個釘鍋補鍋的手藝人,怎麼突然間就發達了?
兩人難得在他鄉遇到,呂永熱情地邀請林范去了一家酒館吃飯。吃得正高興,林范問起呂永怎麼發的財,呂永說:「咱們鄧州有個老鄉叫高震環的,在這裡當大官了,聽說是知府,我找他賣綢緞。」
原來找到靠山了!林范暗自感慨,望著呂永說:「永哥,你能不能給我引薦一下,我……我也想找他。」
呂永猶豫了片刻,說道:「這樣吧,我給你指指路,你自己去見高大人。只要講明你是鄧州人,再帶點兒禮,他一定會幫忙的。」
飯後,兩人作別,林范就帶上積攢的十兩銀子去知府衙門拜會高震環。到了衙門,見過門房,他遞上帖子,言明是高知府老家的人。
那門房接過帖子轉身去了裡邊,很快傳話回來:「老爺說了,不見。」
什麼,不見?林范大吃一驚,心想:他都見呂永了,為啥不見我?難道我帶的禮太少了嗎?林范說道:「我是大人的家鄉人,煩請再通報一下。」
門房說:「老爺都說不見了!你回去吧!」林范又失望又疑惑:呂永又是通過什麼門路見到高震環的?
三個月後,林范又去見呂永,把自己送禮碰壁的事講了出來,最後說道:「我都說了是家鄉人,還帶了禮,他怎麼就不見呢?」
呂永說:「高大人清正廉潔,聽說是家鄉人求見,難免要避嫌。」
林范反問道:「那他怎麼見你了?難不成是嫌我禮送少了?」
呂永一聽,又笑了,說道:「實話告訴你,我可連一個銅板都沒送。俗話說『千里送鵝毛,禮輕情義重』,我只是給他送了一根鵝毛而已。」
林范半信半疑地說:「鵝毛,真的是送了一根鵝毛?為什麼呀?」
呂永說:「我也不知道。我爹臨死前,說高震環在洛陽這裡做了大官兒,要我來投奔他。並說如果他不願幫忙,可以送他一根鵝毛。我想高震環一定是重情義甚於金銀。」
聽罷呂永此番說辭,林范心裡有譜了。等了幾天,他真的又去衙門拜會高震環,在拜帖上寫明是老家鄧州人,並且附上了一根鵝毛。
那高震環果然是重情義之人,這次竟然親自來迎接林范了。
到了客廳,高震環命人倒茶,問道:「你哪裡人啊?」林范答道:「林家村的。」「哦!」高震環點了點頭說:「我們是高樓的,離林家村並不遠。」
就這樣,兩人談了很多家鄉的事,讓林范暗喜的是,高震環在他這個老鄉面前沒有一點兒官架子,非常隨和。最後,林范直言,吹糖人賺錢少,並且人生地不熟,希望能夠販點玉器,請高大人多多幫忙。
高震環沉吟道:「我們為官的,應該上對得起天子,下對得起百姓,要是幫你了,那就是徇私……」
林范說:「我是做正當生意的,你是大官兒,只要讓手下人多照顧我的生意就可以了,反正這個錢分攤到每個人身上不會太多。」
「讓我想想……」高震環又低頭深思,良久,好像下定了決心,「好,誰讓我們是老鄉呢?我就幫幫你。」
聞聽此言,林范起身欣然告辭,高震環卻攔住了他,說道:「別慌,明天我要在郊外的高風山莊宴請咱們鄧州老鄉,到時你可一定要來。」
看看,人家答應幫忙,還要請自己,這份深情厚義多難得!林范歡喜地問:「咱們有多少鄧州老鄉?」高震環笑了,說道:「不多,十七位。」林范聽了,一陣感慨。
回去後,林范越想越高興,晚上就美美地喝了一頓,喝得暈暈乎乎的,竟然一覺睡過了頭。眼看要失約了,林范趕緊一路小跑,朝十幾里外的高風山莊趕去。
高風山莊是高大人在郊外置辦的一座莊院,門樓高聳,林范老遠就看到了,可是他卻猛然一驚。
高風山莊上空火舌飛騰,濃煙滾滾,陣陣人喊馬嘶之聲如狂濤一般傳了過來。「怎麼著火了,怎麼著火了?」林范喃喃自語。
附近的人見山莊著了火,都趕著來救火,可大火熊熊,豈是幾盆幾桶的水就能澆滅的?無奈,他們只能眼睜睜地望著山莊在大火中一點點坍塌。
林范嚇傻了,突然,火光中躥出一個身影,「小范子……」
林范一驚,急忙叫道:「永哥!」
這個從火光中躥出來的人正是呂永,呂永躥出來後立即撲倒在地上,左右翻滾,林范也趕緊脫下自己的衣衫幫他撲滅身上的火。很快,呂永身上的火熄滅了,但他的臉上卻黑乎乎的。
林范著急地問:「怎麼了?」
呂永扭頭看看四周,滿臉恐懼地說:「快跑,快扶我跑!」
兩人朝無人的遠方跑去,身後,熊熊大火,吞噬著周圍的一切……聞訊趕來的高大人似乎正在指揮眾人救火。
呂永見後面無人追趕,這才讓林范停下來:「停下……停下……」說罷呼呼直喘粗氣。
林范焦急地問:「這到底是怎麼了?」呂永又回頭朝高風山莊的方向望去,惡狠狠地說道:「他……他真是人面獸心!」
林范一驚,問:「誰?」
「高……震……環。」
「他?」林范疑惑了,心想他不是熱心幫老鄉、是個重情義的人嗎?
呂永喘口氣說:「我才知道……他把所有給他送過鵝毛的人都請進山莊,說……說好是請老鄉,其……其實是想殺人滅口……」
「殺什麼人,滅什麼口?」林范更加奇怪。
呂永慘然一笑,說道:「殺我們這些給他送鵝毛的人……」
「給他送鵝毛的人?那不是也包括我?」林范甚是不解。
呂永說:「不錯……」說著就講出了一件很可怕的事:高震環在鄧州老家時只是一個窮酸書生,屢試不第,後來連進京趕考的盤纏都沒有。無奈之下在三年前的一個晚上,他夥同自己的幾個表兄弟扮作蒙面土匪,燒殺搶掠了附近的幾個村子,呂永家的呂莊和林范家的林家村都在其中,隨後他就捐了一個知府在此做官。可是他扮土匪的事情被呂永他爹和幾個鄰居知道了。因為高震環他們燒殺搶掠時曾經頭插鵝毛,扮作鵝毛幫,以掩人耳目。呂永他爹知道高震環在洛陽一帶做了大官兒,就命兒子前來投奔他,說如果他不願幫忙,就送以鵝毛。
「此舉並非是『千里送鵝毛』之意,而是暗含威脅:如果不肯幫忙,就要告發他。我以前不知道此中秘密,就讓你和其他老鄉都給高震環送鵝毛,唉……那高震環見前來送鵝毛的人越來越多,愈發不安,便起了殺心。」
林范感慨:幸虧自己昨晚喝醉了酒,睡過了頭,否則只怕也要在山莊喪命了。
後來,林范和呂永去巡撫處告狀,那巡撫經過查證將高震環革職查辦了。之後,呂永還釘禍補鍋,林范還吹他的糖人,他們都感歎以後做人不可太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