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末年,有個在北京謀生活的湖南人唐立山,經常在東曉市收破爛。東曉市也稱鬼市,賣的全是些來歷不明的東西,真偽都有,傳說有人花小錢買了件不起眼的東西發了大財,但更多的是上那兒淘便宜貨,結果上了大當的消息。唐立山為人謹慎,加上沒什麼本錢,上當無緣,發財也是無緣,不過心裡總盼望有朝一日時來運轉,能夠賺上一大票。
有一天,唐立山搖著撥浪鼓,走過一家雞毛店,裡面有人喊:「收破爛的,你看看這些東西要不要?」唐立山過去一看,卻見是一堆破衣爛衫,還有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雞毛店其實就是客棧,住的全是乞丐這一類人,房錢極便宜,因為沒有被褥,就拿雞毛稻草堆成一堆,好讓那些叫花子窩一宿,避避風寒。
這種地方當然不會有什麼好東西,唐立山隨手翻了翻,見衣服破爛得連納鞋底的人恐怕都不要,倒是有個破燭台可以當廢鐵收。
他問起這些東西的來歷,店主說是個老叫花子留下的。這老叫花子住了一宿,沒挺過夜裡的寒氣,凍死在店裡,還耗費了自己一張破草蓆,這點東西賣出幾個錢,算是收回點本。
唐立山胡亂收了兩樣,一樣是那個破燭台,還有一樣是塊木片。木片倒是上好的紫檀,又光又硬,原先應該很長,不過現在斷了大半,只剩下寸許,上面還刻了些奇奇怪怪的花紋。唐立山也不知道這塊紫檀木有什麼用,心想拿來當響板倒是不錯。
收破爛的得走街串巷,唐立山也不例外。又有一天,他去鄉下收東西,走到了一個很偏僻的村落,回來時天色已晚,他見路邊有個道觀,便想借住一宿。走進去才發現,這道觀破得不像樣子,大殿上三清像都已面目不清。他在大殿邊打掃乾淨一塊地方,躺下睡了。
睡到後半夜,忽然聽到一陣響動,像是風雨將近,唐立山迷迷糊糊地心想真是好運氣,要是露宿,非淋得透濕不可。睡得正香時,鼻子裡隱約聞到了一股腥臭氣,他猛然驚醒,眼前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見,便準備打著火看看。
剛一打著火,唐立山就嚇得慘叫起來。原來就在不遠處,竟然有一條大蛇正盯著他,大蛇遊走不定,卻又欲進不進,似乎怕他。唐立山暗暗叫苦,心想這道觀裡怎麼會有這麼大的一條蛇。他心裡想逃,但雙腿都嚇得軟了,而且擔心自己一起身,那蛇上來便是一口。
一人一蛇對峙了大半宿,唐立山見這蛇始終不敢向前,倒有退縮之意,但似乎又不敢退,心想這是怎麼一同事?這時他已鎮定了許多,卻見那蛇只要稍微一動,自己的包袱也隨之鼓起一塊,當蛇要退走時,包袱便又癟下去。他很清楚自己的包袱裡面根本沒有什麼活物,便想是不是有老鼠想偷吃乾糧,鑽了進去,而蛇是跟著老鼠追過來的?要是把老鼠放出去,蛇定然就追著老鼠走了,自己也好脫身。
於是他拿起包袱解開了。剛一解開,包袱裡忽然飛出一道金光,不等唐立山回過神來,卻見那條大蛇的蛇頭落在了地上,身子還在不停扭動。再看包袱,裡面沒什麼異樣,也不再會動。
這條蛇被殺了,唐立山生怕還會有別的蛇出來,下一回天曉得還會不會有這種怪事發生,當即連覺也不敢睡了,馬上起身逃出了道觀。
走了一程,天色快要放亮時,遠遠地聽到身後有人叫道:「前面的君子請留步。」唐立山心想是不是遇上搶劫的了,自己一個收破爛的沒東西讓他搶,萬一那強人見搶不到東西惱羞成怒,把自己殺了那才叫冤。
他不理會這叫聲,只管快步向前走去,卻聽得身後又有隱隱的風雷之聲,塵土飛揚後,一個人影極快地追上來,簡直和飛一樣。他看呆了,不知來者是何許人。眼看著逃也逃不過了,他索性往路邊一坐,心想那強人來了就和他明說,要是那人惱怒了想殺自己,好歹拚個魚死網破。
待那人追上來,他才發現原來是個腰插鐵笛的道士。道士剛才一陣快跑,此時也是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一見他,卻行了個禮道:「先生可是方才在『澄心觀』借宿之人?」「澄心觀」想必便是那破道觀的觀名,唐立山點了點頭道:「是,你想做什麼?我一個收破爛的可沒東西給你。」道士卻深施一禮道:「我知道先生乃是世外高人,遊戲風塵的劍客,貧道姓韓,想拜先生為師。」
這話一出口,唐立山頓時蒙了,叫道:「你吃撐了?我哪是什麼高人劍客。」可是這道士死活不信,說:「貧道本是『澄心觀』的觀主,『澄心觀』被蛇妖盤踞,因為鬥法落敗,貧道被蛇妖趕了出去。這幾年專門去深山造了幾口寶劍,但能不能斬殺蛇妖還是心裡沒譜。只是剛才一回來,發現蛇妖已被高人除了。此地如此偏僻,路上除了先生再沒旁人,除蛇妖的,捨君其誰?」
唐立山見這道士說不通,便將經過說了一遍,還說那條大蛇怎麼死的,自己都不清楚,就看見包袱裡有道金光飛出,蛇頭便落地了。自己這包袱裡全是些收來的破爛,道士若要就拿去好了。
道士見他不像是推托,便說:「先生將包袱打開,讓我看看吧。」唐立山一打開包袱,道士見到那塊紫檀木就雙眼發光,一把搶過來細細查看。唐立山這才發現紫檀木上沾染了一些血跡,道士將血跡擦乾淨,卻見木片上那些花紋變得清楚起來,隱隱還有金光透出。
道士長噓一口氣,問唐立山這是哪兒來的,唐立山說是從雞毛店收來的,原先是個老叫花子的東西。那道士歎道:「這是斬邪威神劍的一截啊,那位老前輩定然是遊戲風塵的劍客。」他問唐立山能不能把這東西給自己,唐立山心想有賺,便拿足腔調說這可是無價之寶,自己要帶在身邊防身的。
道士猶豫了一下,從身上解下一塊玉珮道:「這是家傳之物,雖無靈氣,卻也是塵世之寶,拿這換你的斬邪威神劍吧。」唐立山見這玉珮很是通透,所值定然不菲,已是千肯萬肯,生怕道士反悔,拿過來就走。他走得快,那道士走得更快,也像是佔了多大的便宜一般。
唐立山後來找了個古董鋪將玉珮賣了,那老闆一見玉珮就大吃一驚,請了高手來細察,用兩千兩銀子收了下來。唐立山問這玉珮怎麼這麼值錢,老闆告訴他,這是當初韓文公所佩,極為珍貴。
唐立山記得那道士自稱姓韓,便說原來韓文公是個道士。老闆啐了他一口,說韓文公乃是唐宋八大家之首的韓愈,哪裡會是道士。他有個侄兒倒是道士,也姓韓,便是八仙中的韓湘子,古董鋪門上就刻有暗八仙,也就是八仙手中所執的器具,那把笛子便是代表韓湘子,卻不知那道士和韓湘子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