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四章 年少輕狂
張揚沒想到的是,喬振梁居然主動提起了這件事:「那幅《陋室銘》我讓夢媛交還給你,你為什麼不收?」
張揚笑了笑道:「喬書記,君子不奪人所愛,我對於收藏毫無興趣,所以黃閒雲的那幅字對我來說一錢不值,可對喬書記卻意義非常。」
喬振梁道:「當初我們說好的,那幅字是借給我欣賞的,有道是好借好還,哪有借人東西不歸還的道理?」
張揚道:「喬書記已經還過了……」說到此處,他故意停頓了一下,然後接著道:「是我不要!」
喬振梁的唇角露出諱莫如深的笑意,張揚比他想像中要聰明很多。喬振梁瞇起眼睛看了看越來越強烈的陽光,輕聲道:「最近已經很少有平海的同志過來看我。」
張揚笑道:「如果今天不是鵬飛找我,我也不會來。」
喬振梁點了點頭道:「理解。」人一走茶就涼,如今他已經不再是平海省委書記,而他的家族也正處於政治低潮期,又怎能期望別人對待他還像從前一樣,喬振梁對此看得很透徹。
張揚道:「不過我不來並不是因為您已經不是平海的省委書記了,我以為您最近想要清淨,沒心情見我。」
喬振梁哈哈大笑起來:「張揚,我像心情不好的樣子嗎?工作上的變動再尋常不過,如果我連這一點適應能力都沒有,還怎麼做好工作?」
張揚笑道:「見到喬書記,我才知道什麼叫胸襟寬廣,難怪人家都說宰相肚裡能撐船!」這廝不失時機的拍了一記喬振梁的馬屁,雖然他知道這馬匹拍得並無必要,可是這句話卻讓喬振梁非常的開心。
時維和喬夢媛一起回來,見到張揚在他們家裡,時維激動地叫了起來:「張揚,你怎麼會來?」
張大官人笑道:「剛好來京城,順便過來拜訪喬老和喬書記。」他的目光落在喬夢媛的臉上,一段時間不見,喬夢媛的臉色是一種病態的蒼白,美眸也失去了昔日的明澈,蒙上了一層深深地憂鬱,喬夢媛勉強向張揚擠出一絲笑容,招呼道:「來了!」
張揚點了點頭,他拍了拍自己的後腦勺:「哎呀,只顧著聊天,我都忘了自己過來的目的,喬書記,我給您抓藥去。」他站起身,向喬夢媛和時維道:「夢媛、時維,你們倆也沒事吧,開車送我去!」
時維卻道:「讓我姐陪你去,我還有正事呢。」
其實張大官人壓根沒打算讓她跟著去,之所以提出來是想利用時維打掩護,不想把他的真實目的暴露出來。
喬夢媛點了點頭,張揚和她一起出門上了喬夢媛的凱迪拉克越野車,汽車啟動之後,張揚望著喬夢媛的側面,有些心疼地說道:「你瘦了!」
喬夢媛沒說話,汽車緩緩向前方駛去,張揚鼓起勇氣,大手慢慢伸了出去,覆蓋在喬夢媛握住擋把的手,他明顯感覺到來自喬夢媛身體的顫抖,但是喬夢媛並沒有抗拒,任由他的掌心溫暖著自己的手背。
張揚道:「為什麼不接我電話,為什麼要選擇關機?」
喬夢媛輕聲道:「我想好好靜一靜。」
「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很多東西都是逃不掉的。」
喬夢媛淡然笑道:「只要想逃就逃得開。」
張揚道:「你在逃避什麼?」
喬夢媛道:「一切!」
「包括我嗎?」張大官人的目光咄咄逼人,喬夢媛很想躲開,可是這狹窄的車內空間讓她無處可逃。
喬夢媛道:「聽說你和嫣然就快結婚了,恭喜你!」
張揚點了點頭:「謝謝!我也聽說了一些關於你的消息。」
喬夢媛輕輕掙脫開他的手掌,淡然道:「看來我們已經學會通過別人去交流,不知道這是一種進步還是後退?」
張揚道:「既然不喜歡,為什麼要勉強自己?」
喬夢媛踩下剎車,藥店到了。
張大官人只花了短短的五分鐘時間就已經搭配好了所有的藥材,他本想找個地方和喬夢媛好好談談,可是喬夢媛拒絕了。所以他們的交流只能局限於車內,張揚忽然想起了許嘉勇剛剛死後的那段時間,喬夢媛也是這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可是這次好像要比上次更加的堅決。
在對待喬夢媛的問題上,張大官人總是表現的有些糾結,他不敢承諾,也不敢將他的那套道德理論肆無忌憚的搬弄出來,因為不敢輕易承諾,所以他變得缺乏底氣,可是他又不能眼看著喬夢媛走向深淵,事實上,在張大官人看來,除了自己以外別人都沒能力給喬夢媛幸福,即使喬夢媛可能選擇的是周家,那個人還是他的結拜大哥。喬夢媛的近況讓他感到憂心忡忡,他急於找到通往喬夢媛心靈的道路,可惜卻不知從何而入。
回去的途中,喬夢媛採用了沉默以對的戰術,無論張揚怎樣和她說話,她都懶得應對,張大官人也只有乾瞪眼的份兒。
來到喬家,首先為喬振梁敷藥,中午就留在喬家吃了一頓飯,本想找到機會再和喬夢媛好好談談,可惜因為喬夢媛在故意逃避他,所以一直都沒有找到太好的機會。
飯後喬老又把張揚叫到自己的房間內請教了幾個養生的問題,既然正面進攻不行,張大官人只能選擇迂迴包抄的戰術,他故意向喬老道:「喬老,我聽說夢媛要訂婚了?」
喬老的表情顯得有些詫異:「我怎麼不知道?」
這下反而輪到張大官人發愣了,他尷尬的笑了笑道:「我只是聽別人說,喬老,您千萬別嫌我八卦啊。」
「誰跟你說的?夢媛告訴你的?」
張揚道:「沒有,我就是看到她最近心情不好。」
喬老道:「張揚,你和夢媛他們都是好朋友,我希望你藉著這次來京的機會好好開導開導她。」喬老歎了口氣道:「我也留意到她最近的狀況很不好,一直都在為她擔心,可是我這個孫女兒生性要強,即便是有天大的事情都藏在心底,自己一個人死扛。」
張揚點了點頭:「回頭我約他們一起出去散散心。」
喬老笑道:「好啊,一起出去玩玩最好,年輕人要學會緩解壓力。」
在喬老的提議下,張揚和喬鵬飛、喬夢媛、時維幾個下午一起出去散心,喬鵬飛提議去西山馬場,那兒是最近興起的一個運動俱樂部,除了賽馬、射擊還有很多其他的運動項目。
幾個年輕人離開之後,喬老將喬振梁叫到了自己的房間,首先關心了一下兒子的手臂。
喬振梁笑道:「張揚的藥很靈驗,這才剛剛敷上,就感覺到患處發熱,一點都不疼了。」
喬老道:「張揚這小子是個奇人異士,很少見到這樣的年輕人。」
喬振梁道:「真是不錯。」
喬老道:「其實當初,我都有過讓他做我孫兒女婿的想法,我看得出,夢媛很喜歡他!」
喬振梁抬起頭,望著父親的目光顯得有些驚奇,旁觀者清,父親能夠看出夢媛對張揚青眼有加並不奇怪,其實喬振梁也清楚,女兒心中真正喜歡的那個人是誰,他很清楚,喬振梁道:「可惜張揚已經是宋家的女婿了,這種事不提也罷。」
喬老道:「最近很多人都在談起夢媛和周家小子的親事。」
喬振梁笑了笑道:「蘇建陽的老婆熱心,是她主動聯繫的這件事,周興國那孩子您也瞭解,在年輕人中算得上出類拔萃,咱們兩家的條件也相當,所以我沒理由反對,這倆孩子見過一面,至於以後的發展還是順其自然,離談婚論嫁還遠著呢。」
喬老深邃的目光始終盯住喬振梁的眼睛,這讓喬振梁感覺到有些坐立不安,他尷尬道:「爸,您想說什麼?」
喬老道:「任何人的人生都不可能永遠處在高峰之上,有高峰就會有低谷,但是無論在任何時候,都要保持清醒的頭腦,都要明白一件事,解決問題的關鍵在於自己,而不是假手他人。我不知道夢媛對於周家小子的感覺如何,可是在這種時候,如果我們和周家聯姻,別人會認為這是一種攀親,是我們喬家高攀了他們,等於我們主動向所有人宣佈,我們在走下坡路,試圖利用這樣的方法來挽回頹勢,莫非你喬振梁真到了窮途末路?到了那種需要出賣女兒而換取政治利益的地步嗎?」
喬振梁滿頭都是汗水,一張面孔漲得通紅:「爸,我沒有!」
喬老道:「我不會干涉夢媛的感情,但是我不允許任何人為她做出選擇,她的未來必須由她自己勾畫,鵬舉捅下了漏子,是夢媛毫不猶豫的放棄了所有的事業,這樣的勇氣這樣的付出,我們喬家這麼多子女中沒有第二個可以做出,她是我最好的孫女兒!我一定要她幸福!」
張揚在途中接到了楚嫣然報平安的電話,張揚將自己今年春節可能不會去的事情告訴了她,楚嫣然表現的相當豁達,讓他自己在京城好好玩,外婆那裡她會替張揚解釋。
張大官人不由得又產生了得妻如此夫復何求的感慨,掛上電話,發覺時維趴在自己座椅的靠背上,一雙妙目虎視眈眈的盯著自己。
張揚道:「你怎麼用這種眼神看我?最近我沒得罪你吧?」
時維道:「你得不得罪我,和我看你順不順眼是兩碼事。」
張大官人苦笑道:「你看我從沒有順眼的時候。」
時維道:「幸福吧!這電話打得,聲音都快滴出蜜來了?」
張大官人道:「你見不得我幸福啊?你嫉妒啊?」
時維嗤之以鼻:「就你,配嗎?」
張揚道:「我就是一小農民,能吃飽穿暖,老婆孩子熱炕頭就滿足了,我這人忒俗!」不等時維寒磣自己,張大官人自我下了一個評語。
時維道:「你還算有點自知之明。」
「你這是誇我還是罵我?我怎麼就聽不出來呢?」
時維歎了口氣道:「智商都是天生的,別勉強自己,真勉強不來。」
張大官人笑了起來,開車的喬鵬飛也跟著笑了起來,喬夢媛雖然沒笑,可是卻把俏臉轉了過去。
張揚道:「好男不跟女鬥!」
時維卻不依不饒的拍了他肩膀一下:「你跟楚嫣然啥時候結婚呢?」
張揚道:「還沒定呢,估計也就是今明兩年。怎麼?你想追我啊?」
時維柳眉倒豎道:「瞧你那德行。」
張揚拉下化妝鏡,朝裡面看了看,嘴裡嘟囔著:「不醜啊,濃眉大眼的,也就是黑了點,不過現在不是流行古銅色嗎?這叫性感,時維,你怎麼越來越不懂得欣賞了?」張大官人顧影自憐是假,藉著反光鏡觀察後座的喬夢媛是真,喬夢媛的目光飛快的向前方一瞥,可意識到張揚的目光正在打量自己,迅速又逃開,假裝看著車外的風景。
時維道:「張揚,我就納悶,你臉皮咋就那麼厚呢?沒事你也去皇城根兒城牆拐角旁比比,看看誰厚。」
張揚道:「科學研究發現,多數女性在想盡一切辦法,極盡努力的去攻擊一名優秀男性的時候,往往證明她對這名男性有想法,試圖通過這樣的行為引起男性的注意甚至好感,你對我就是這種情況。」
時維臉紅了:「我呸!」揚起手照著張揚的腦袋上就是一個暴栗子:「臭美吧你,也就是楚嫣然那傻丫頭把你當塊寶,你在我眼裡連……連大糞都不如。」
張揚道:「真是難為你了,中午還和我一起共進午餐,你這心理素質真是逆天啊,面對著一堆大糞居然還吃得有滋有味,現在還守著大糞坐在車上,你剛摸我了吧?不洗手啊?丫頭,你這衛生習慣以後誰敢收你啊!」
喬鵬飛再也忍不住了,大笑了起來,方向跑偏了,趕緊一腳捫住剎車。
喬夢媛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她笑嗔道:「你們兩個夠不夠,噁心不噁心?」
時維被張揚憋得是滿臉通紅,她說不過張揚,只能動手,一把揪住張揚的耳朵:「張揚,你就是堆大糞我今兒也要把你給剷平了。
「別介啊,你這麼恨我,乾脆一口吞下去得了,又解恨,又環保!」
喬鵬飛捂著肚子笑,眼淚都出來了:「我求你們了……別說了……再說就出人命了……」
喬夢媛道:「你們兩個真是噁心無下限,誰都不許說話,大過年的,惡不噁心?」
在多方調停下,張大官人和時維之間總算達成了暫時停火協議。
張大官人在下車時總結他和時維之間的這段戰爭時說:「男女之間能有多大仇啊?」
喬鵬飛道:「你覺著男女之間應該是什麼關係?」
張揚道:「除了情都是仇,仇完了剩下的都是情,時維,咱倆仇過去了,剩下的都是情分了!」
時維翻著白眼,忍不住爆粗道:「屁!」
張大官人哈哈大笑,女人家心眼小果然是真的。
西山馬場的老闆翟名望,也是京城太子圈中的人物,不過他的家世和喬家子弟無法相提並論,雖然已經是年二十九,前來遊玩的人卻不少,這座馬場事實上也成為京城富商和高幹子弟的一個高級俱樂部,雖然沒有採用會員制,可是高昂的收費足以讓普通人望而卻步。
翟名望和喬鵬飛早就認識,喬鵬飛來的路上,已經提前打電話向他約好,雖然喬家最近遇到了一些風波,可是喬家的影響力也不是普通人能夠相比的。翟名望專程在馬場等待,第一時間出現在他們的車前迎接。
喬鵬飛和翟名望握手的時候道:「今天我特地帶兩個妹妹和朋友過來散心,翟老闆要給我們安排好一些。」
翟名望笑道:「沒問題。」
喬鵬飛將張揚介紹給他,翟名望聽說張揚的名字,不禁笑道:「張主任!久聞大名!」
張揚道:「我可沒什麼名氣。」
翟名望笑道:「我這話不是奉承,紫金閣的馮景量是我的好朋友,我經常聽他提到你。」
張揚笑道:「我和馮哥很熟!」
翟名望帶著他去挑選賽馬,這裡的賽馬不僅僅是翟名望自己的,還有不少人買了賽馬寄養在這裡,由馬場派出專人進行照顧和管理。
騎馬可是張大官人的強項,在大隋朝那會兒,最常用的交通工具就是馬,想當初他曾經一擲千金買下一匹渾身雪白一根雜毛都沒有的千里馬,還給那匹馬取了個拉風的名字——月精,換成現代這名字多少有些不雅,不過張大官人起名的時候沒想到這一層,他是月之精靈的意思,追憶往事,張大官人不覺生出幾分感慨。
眼前的這些賽馬都是從歐洲進口,全都是高頭大馬,張大官人挑了一匹大黑馬,時維和喬夢媛都選了白馬,她們選馬不看馬匹是不是能跑,先看馬長得是不是漂亮。喬鵬飛在西藏當兵,沒少和馬匹打交道,他對馬還是懂行的,跳了匹棗紅色的駿馬。
選好馬匹之後,他們又被引到貴賓區換騎馬裝,提供給他們的騎馬裝都是全新的。
張大官人換好衣服和喬鵬飛並肩走入馬場,發現喬夢媛和時維已經出來了,兩人換上騎裝都是英姿颯爽,格外養眼。
他們來到馬場發現已經有一群人在那兒玩耍,這京城雖然很大,可是大家還是經常可以碰面。其實這也很正常,這幫太子爺多數都是閒不住的主兒,哪兒有了新鮮玩意兒就一個個都湊過去。
張大官人發現自己在京城認識的人不少,可冤家也不少,遇見的這幫熟人有梁康還有陳安邦、還有梁康目前的女友姬若雁,這仨跟他都有過節。
其實喬鵬飛過去也和他有過節,只不過現在已經化敵為友。
在張揚的眼中梁康和陳安邦他們和過去並沒有什麼變化,可是在別人的眼中,張揚已經有所不同,首先他和周興國、徐建基、薛偉童結拜的事情傳遍了京城太子圈,現在很少人在提起什麼京城三公子的稱謂,因為結拜的四個人中沒有梁康在內,而且梁康的背景比起薛偉童還是要差上那麼一籌,無形之中別人認為梁康比過去弱了一個檔次,梁康對這件事也很不舒服,他實在想不透,張揚憑什麼跟其他人攀交。
不過梁康還算是有些氣度,和喬鵬飛打了個招呼,然後又朝張揚笑了笑道:「張主任,什麼時候來的京城?」
張揚笑道:「有兩天了。」
梁康點了點頭道:「有時間一起吃飯!」很客氣的寒暄。
張大官人微笑道:「好啊!」兩人都透著客氣,可彼此的心裡都清楚,誰也不會把這種邀請當成一回事兒。
姬若雁朝張揚笑了笑,算是打了聲招呼。
陳安邦顯然沒有梁康的氣度,上次被張揚在這麼多人面前弄了個灰頭土臉,這廝引以為恨,喬家最近政治上遇到了麻煩,陳安邦私下裡是非常高興的,他的父親並非是喬老陣營是原因之一,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上次張揚用喬老的吉普車撞他的法拉利,到最後,他還不得不賠錢修車。
陳安邦和張揚的目光相遇,彼此都是露出一絲笑意,但是誰也沒說話,張揚知道這廝對自己恨著呢,不過念在乾爹乾媽的份上,就不跟這小子一般計較了,當然前提是這小子別不知好歹的找麻煩。
陳安邦和喬鵬飛打了聲招呼,看了看幾人選得坐騎,唇角的笑容多少有些奇怪,陳安邦道:「鵬飛兄,翟名望就給你們選了這樣的馬?」
喬鵬飛不知他是什麼意思,微笑道:「玩玩罷了,這幾匹馬還算不錯。」
陳安邦笑道:「樣子貨,看起來還不錯,不過真跑起來就不成了,要說玩賽馬,還得是自己的,我和康哥的這兩匹馬都是從歐洲引進的優良品種,血統純正。」
喬鵬飛知道陳安邦這兩年生意做得不錯,是個年少多金的主兒,喬鵬飛只是以為這小子年輕氣盛喜歡顯擺,也沒當成一回事,事實上,自從喬家遭遇這場風波之後,喬家的子弟們都變得低調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