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十五章 偶然還是果然

    喬鵬飛笑道:「我還當她把爺爺給忘了呢。」
    張大官人道:「當哥哥的這麼說話可不厚道。」
    喬鵬飛歎了口氣道:「你是不知道,爺爺整天都惦記她,她自從去了濱海之後,很少打電話回來。」
    張揚當然知道其中的緣由,可是他不可能對喬鵬飛說,學著喬鵬飛的樣子歎了口氣道:「孟阿姨的事情對她是個打擊,總得給她一段時間去接受。」
    喬鵬飛點了點頭,一邊開車一邊道:「我黨校的培訓已經結束了,最近就要前往春陽上任。」
    張揚笑道:「歡迎喬副縣長到我的家鄉開展工作。」
    喬鵬飛笑道:「你少跟我來這套,我去春陽可是雙眼一片漆黑,以後要是遇到什麼麻煩,你可得幫我解決。」
    張揚道:「用不著我,杜天野是江城的市委書記,有他關照你,你在仕途上肯定是一路綠燈。」
    喬鵬飛道:「我以你為目標,看看我這一路綠燈能不能趕上你。」
    張揚道:「別介啊,你別盯著我,目標千萬不要定得太低,我在仕途上可謂是歷盡坎坷,混到現在這一步已經付出了無數的鮮血和汗水,像我這麼當官太累了。」
    喬鵬飛呵呵笑了起來:「張揚,我聽說最近你又惹了麻煩。」
    張揚道:「我這個人一直都倒霉,就算我不惹麻煩,麻煩也會找到我頭上。」
    「別把自個兒說得那麼無辜,不過任何社會都是槍打出頭鳥,你的成績越出色,想把你打下來的人就越多。」
    張揚道:「我這點政績也就是小學生水平,問題是政壇上比我成績差的比比皆是,所以顯得我突出了。」
    喬鵬飛樂的哈哈大笑。
    張揚道:「看來你心情不錯,是不是因為就要當副縣長的緣故?」
    喬鵬飛道:「想起馬上就要走上新的工作崗位,心中還是有那麼點興奮和期待的。」
    張大官人道:「做什麼事都是這樣,開始的時候豪情萬丈,可隨著你在圈子裡混得時間越久,你這顆心就變得越來越疲沓,到最後都看透了,就會感覺到索然無味了。」
    喬鵬飛道:「我懂,好比你遇到一美女,越看越愛,可是真把這美女給睡了,睡得越久就越沒有新鮮感。」
    張大官人呸了一聲:「低俗,喬鵬飛啊喬鵬飛,你什麼時候變得那麼低俗,既然睡了就得負責任,既然睡了就得堅定信念,一輩子好好睡下去。」
    喬鵬飛道:「我是打比方,不是真要睡誰?」
    張大官人道:「跟你在一起,我肯定會墮落的。」
    喬鵬飛道:「你丫絕對屬於越墮落越快樂的那種,真要是攔著你不讓你墮落,你只怕一天都活不下去。」
    兩人同聲大笑起來。
    喬老的笑容比過去多了一些,可是他的笑容中卻帶著一絲牽強,笑是出於禮貌,可是最近的確沒有多少讓他開心高興的事情。
    張揚將喬夢媛托他捎來的衣服交給喬老,喬老看了看,並沒有試穿就放在了一邊,低聲道:「北港離京城不遠啊。」
    張揚道:「不遠,乘飛機也就一個小時。」
    「我為什麼感覺很遠呢?」
    張揚笑了笑:「您老人家想孫女了,要不過兩天,您跟我一起去濱海轉轉,順便看看夢媛。」
    喬老淡然道:「真正的問題不是距離。」心遠了,喬老真切的感覺到,孫女距離這個家已經越來越遠,距離自己也越來越遠。
    喬鵬飛道:「爺爺,張揚的提議不錯,您這次跟我一起走吧,陪著我去春陽上任,順便讓平海的那幫叔叔伯伯多關照關照我。」
    喬老瞪了他一眼道:「你去春陽上任,不可以提起我的名字,你就是你,做官就要認認真真做官,做人就要堂堂正正做人,不要想依靠什麼關係,仕途之上沒有捷徑。」
    喬鵬飛被爺爺教訓了一通,連連點頭道:「爺爺,我就是那麼一說,跟您開玩笑的,您居然還當真了。」
    喬老道:「活在世上如果不認真,那就是浪費生命,你們這些年輕人最喜歡的就是混日子,得過且過,殊不知這樣就是慢性自殺。」
    張揚笑道:「喬老教訓的是,我現在就是爭取認真過好每一天。」
    喬老道:「夢媛在你那邊工作怎麼樣?」
    「很努力,很敬業,也很有能力,我現在都有危機感了。」
    喬老道:「你有什麼危機感?」
    張大官人故意苦著臉道:「她這麼有能力,我擔心她功高蓋主,用不了太久,我這個市委書記就成她的了。」
    喬鵬飛哈哈大笑,喬老也不禁莞爾,他當然知道張揚在說笑,輕聲歎了口氣道:「夢媛去你那裡做招商工作,只不過是尋找寄托罷了,我的孫女兒我瞭解,她在政治上沒有任何的野心。」
    張揚道:「喬老,其實夢媛這次挺想跟我一起過來的,可是最近福隆港的招標工作剛剛開始,她負責這件事,實在走不開。」
    喬老點了點頭道:「你不用為她解釋,我心裡明白。」
    望著喬老失落的表情,張大官人新總不由得有些同情,如果喬老知道喬夢媛不是他的親孫女,這件事還不知道會有多大的打擊。
    喬老道:「你這個時候過來是為了給薛老過壽的吧?」
    張揚點了點頭道:「這是其中一個原因,還有……我有位世伯病了,所以順便去探望了他一下。」
    喬老並沒有細問,何長安雖然曾經在商界呼風喚雨,卻還沒有到引起喬老關注的地步。
    喬老向喬鵬飛道:「給你大伯打個電話,告訴他張揚來了,中午一起吃飯。」
    聽到喬老這麼說,張大官人頗有些受寵若驚,自己一個縣處級幹部,能夠在喬家得到如此重視,喬家對他實在是太厚愛了,喬老之所以對張揚這麼好,不僅僅因為他曾經為自己醫病,更因為張揚在喬家遭遇危機之時仍然不離不棄,他對喬家的維護,對喬夢媛的照顧,都博得喬老的欣賞和器重。
    政壇之上從不缺乏趨炎附勢的人物,可是找到一個忠肝義膽的人卻很難,張揚的身上有種傳統的俠義精神,喬老甚至無數次想過,如果張揚沒有訂婚,他和夢媛倒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喬振梁今天也休息,農業部長的職位比起在平海的時候似乎清閒了許多,想當初他在平海擔任省委書記的時候幾乎沒有一天能夠休息,來到京城之後,喬振梁找到了一種久違的安逸感,當然這種感覺建立在他經歷風暴之後,上次的那場從家庭內部掀起的政治風暴讓喬振梁心灰意冷,他甚至一度產生了退出政壇的想法。
    直到這場風波過去,一切塵埃落定,他被任命為農業部長,喬振梁終於找到了心中的那份寧靜,他樂於安逸,享受安逸,可是沒過多久,妻子的死讓他剛剛得到的平靜又被打破,喬振梁的內心再次翻騰起伏。
    一個人在一些方面失去,就想在另外一方面得到,這是人之常情,喬振梁已經將自己的婚姻和家庭視為了一個莫大的悲劇,正因為此,他的內心忽然失去了平衡,這種失衡表現在他對政治重新燃起了熱情,他比以往更加渴望政治上的認同。
    喬老察覺到了兒子的變化,但是他認為是一連串的變故讓兒子發生了改變,這種改變對喬振梁來說未嘗是壞事。最明顯的一點就是,過去遇到大事,兒子總會找他先商量,而現在喬振梁已經很少和自己談工作上的事情,也許他已經完全可以獨立的處理任何事,也許他認為自己已經老了。
    喬振梁的變化從孟傳美去世之後變得越發明顯,喬老認為兒子也像孫女一樣,距離自己越來越遠,雖然每天生活在同一屋簷下,可是他再也找不多昔日父子間的那種感覺,總覺得兩人之間似乎隔著什麼。
    喬老知道自己老了,無論他過去有過怎樣的輝煌,可是他終究開始變老,一個人老了,就會漸漸喪失昔日的雄心,在他的心目中,家人變得越來越重要,他渴望親情,渴望兒孫滿堂,渴望子女們都在他的身邊,雖然他知道自己的想法是不現實的,但是他仍然忍不住在想。
    喬振梁的表情依然溫和,但是已經很少見到過去那樣幾乎時時刻刻掛在臉上的笑容,他向來對自己的表情把握的相當精準。
    「張揚來了!」喬振梁微笑著和他握了握手,張揚從喬振梁的臉上並沒有找到預料中的憂傷,看到的是一種歷盡大風大浪,浮浮沉沉之後的淡泊。
    張揚笑道:「喬部長,我昨兒到的,今天特地過來探望一下你們,順便將夢媛托我捎來的衣服帶給喬老。」說到這裡,張揚方才意識到喬夢媛給喬老帶了東西,卻沒有任何東西送給喬振梁,這究竟是她的疏忽還是她從心底產生的抗拒?
    喬振梁道:「難得你還想著我們。」
    張揚道:「喬部長是我的恩師,沒有您就沒有我的今天。」
    喬振梁淡然笑道;「不敢當!我可沒教過你什麼。」
    喬老道:「我就說過,年輕人中像張揚這麼重情義的已經很少了。」
    喬振梁道:「爸你們先聊,我去換衣服。」
    因為張揚的到來,喬老今天格外開心,特地讓喬鵬飛開了兩瓶三十年的茅台陳釀,破例喝了二兩,喬振梁徹底戒酒了,過去他雖然一直用糖尿病當借口,可是高興起來還是喝一杯兩杯的,現在滴酒不沾。他的話也不多,相比之下,喬老的話更多一些,他問起平海的一些情況,問起濱海的改革狀況,張揚耐心的一一作答。
    午飯之後,喬老和張揚聊了一會兒,起身去休息,每天一個小時的午間小憩對他來說是雷打不動的。不過喬老讓張揚等他,說醒了之後要張揚陪他去個地方。
    張揚於是有了和喬振梁單獨談話的機會。
    喬振梁讓保姆沏了一壺碧螺春,和張揚在綠意融融的庭院中坐了,享受著午後的溫暖陽光,張揚喝了口茶望著喬振梁笑了。
    喬振梁道:「笑什麼?」
    張大官人道:「笑是因為我緊張,這次見到您,感覺您有些變化。」
    喬振梁道:「哪裡變了?」
    張揚道:「您身上的官威更重了,在您面前我感到有種壓迫感。」
    喬振梁笑了起來,這小子還是沒變,說話依然是那麼的直接。他點了點頭道:「我也感覺自己變得嚴肅了許多,最近實在沒有令我感到高興的事情,鵬舉去了美國,夢媛去了平海,你孟阿姨又走了,我現在變成了孤家寡人,平時和周圍欠缺交流,人容易變得木訥,我不是什麼官威,是木訥。」
    張揚恭維道:「像您這樣的政治家永遠和木訥這個詞聯繫不上,您就是閉上眼睛,也比大多數人要高瞻遠矚。」
    喬振梁呵呵笑了一聲,隨即搖了搖頭道:「我算不上什麼政治家。」他停頓了一下道:「你這次來京城是為了給薛老拜壽?」
    張揚道:「是!」
    喬振梁道:「薛老這次的壽辰辦得很大,一概昔日的作風啊。」
    張揚笑道:「聽說是薛世綸操辦的,薛老開始不同意,後來也答應了。」
    喬振梁點了點頭道:「以薛家的影響力,辦一頓壽宴原算不上什麼。」
    張揚道:「您去嗎?」
    喬振梁道:「已經接到了薛家的邀請,自然是要過去的。」從他的這句話可以聽出,他對薛老過壽並不感冒,去也只是出於情面上的考慮。
    喬振梁說完,喝了口茶,瞇起眼睛,似乎嫌空中的陽光太過刺眼,過了一會兒他方才道:「我聽說龔奇偉去了北港。」
    張揚點了點頭道:「接替蔣洪剛擔任市委副書記一職,蔣洪剛在經濟上被查出了一些問題。」
    喬振梁道:「我對蔣洪剛這個人的印象不深,龔奇偉倒是印象深刻,很有能力的一個人,當初在南錫的時候你和他合作的不錯吧。」
    張揚笑道:「還行,我們能聊得來。」
    喬振梁道:「平海這次的動作不小啊,我記得項誠和宮還山的班子一直都很默契,懷明他們是要在北港實行變革了。」
    張揚道:「我只知道龔副書記是去接班的。」
    喬振梁笑道:「北港這塊骨頭並不好啃。」
    張揚內心一怔,喬振梁不會平白無故說這句話,而且他主政平海也有多年的時間,對北港領導層的瞭解頗深,張揚道:「喬部長因何這麼說?」
    喬振梁道:「懷明下得一手好棋,讓你這個急先鋒去濱海先打開局面,佔領根據地,然後再派龔奇偉這個黨代表擴大戰果,接管指揮權。」
    其實這件事幾乎所有人都已經看出來了,張揚道:「小子愚魯,還望喬部長多多指點。」
    喬振梁道:「立足官場之根本是要保持一顆清醒的大腦,親情、友情、愛情都不足以成為改變你意志的借口,也只有這樣你才能做出正確的判斷,官場之中時刻都要面臨選擇,你心中的是非觀,傳統上的是非觀在官場的範疇內全都不適用,想不斷向上走,就必須找到對自己更為有利的位置,在邁步之前,一定要選好下一個的落腳點。」
    喬振梁的這番話說得非常隱晦,乍聽起來似乎非常的空泛,但是仔細一琢磨,張揚發現他似乎在提醒自己,在政治上不能盲從,即便宋懷明是他的岳父,也要保持清醒的頭腦。
    張揚道:「我現在沒有更高的企盼,我只想把濱海搞好,把濱海保稅區建設好,其他的事情,我暫時都不會去想。」
    喬振梁道:「如果你真能這樣想就最好不過。」他看了看時間道:「我得走了,下午和朋友約好了去打球。」
    喬振梁走後,張揚在院子裡坐了一會兒,默默回想著喬振梁的那番話,到了喬振梁這種級數,是不會隨便說什麼,在他所站的高度,看到的很多東西都是自己看不到的,難道他並不看好北港的政改?
    喬老起床後,叫上張揚一起上了車,喬老並沒有用自己的專車,而是讓宗盛開了喬鵬飛的車,這和他一貫低調的性情有關。來到車內,喬老道:「我有位老朋友想要見你。」
    張揚道:「誰?」
    喬老笑了笑道:「見了面你就知道了。「
    張大官人跟著喬老來到綠蔭谷溫泉,才知道喬老帶他見的人居然是周老,周老也是政壇上顯赫一時的人物,如今雖然退隱,可是周家在政壇的影響力甚至已經超過了喬家,遠的不說,下一輩中就有一位現任常委,而周家的第三代周興民如今已經是平海省長,是最被看好的少壯派幹部。
    能和兩位叱吒風雲的政壇高手同在一個池子裡面泡溫泉,是張大官人做夢都不敢想像的,這可是一個沾染官氣的大好機會。
    喬老微笑著向周老道:「張揚你應該見過,我的養氣方法就是跟他學的。」
    周老笑道:「我記得,張揚,你和興國是不是結拜兄弟?」
    張大官人忙不迭的點頭:「周老您好!」
    喬老下了溫泉池,向站在池邊的張揚招了招手道:「你也下來!」
    張大官人頭一次這麼扭捏,在兩位元老面前暴露身體,要比在公眾場合還要艱難,這兩位老爺子的目光太犀利了,雖然張大官人還穿著一條游泳褲衩,可仍然感覺到自己什麼都被兩位老爺子看了個遍。
    陪著兩位老爺子泡了會溫泉,卻聽周老道:「我的保健醫生倒是不建議我練習這些東西。」
    喬老道:「你的保健醫生都是清一色的西醫,不是我說,他們有點崇洋媚外,否定中華傳統醫學。」
    周老笑道:「你啊,還是這麼喜歡給別人戴帽子,人家是有醫學根據的,在營養和保健方面,在國際上都有聲望。」
    喬老道:「保健藥吃得再多,不如養生。」
    周老道:「不是我迷信西醫,可是我總覺得中醫的許多調息養氣的方法有些太玄。」他笑瞇瞇望著張揚道:「你說是不是?」
    張揚道:「其實調息養氣是很有道理的,中醫和西醫的理論不同,但是無論是哪種醫學,都不會否定情緒在治療中的作用,一個人的情緒可以影響到他的身體狀況,如果他情緒發生了變化,內分泌系統就會根據他的變化而做出反應,正所謂人體的自我調節,我們每個人都會有這種,比如情緒低落,自我調節好了,那麼就不會造成大害,如果一旦情緒失調,那麼可能會造成抑鬱或者躁狂,而調息養氣對舒緩一個人的情緒具有著相當的作用。」
    周老道:「我聽說所謂的調息養氣只是一種精神暗示。」
    張揚道:「周老相信武功的存在嗎?」
    周老道:「相信,但是不相信武功會有多麼厲害,武俠小說中的高手我一個都沒見過。「喬老笑道:「你啊是個是個辯證唯物主義者,到老了還是那麼喜歡辨證。張揚就是一個高手,改天讓你見識見識他的武功。」
    周老笑道:「好啊!」
    張大官人知道周老更相信西方醫學,所以也沒必要跟他分辯下去。陪著兩位老爺子泡了一會兒溫泉,穿上衣服走了出來。
    喬老提議去下棋,幾人換好了衣服,喬老讓他的司機宗盛先去準備,他和周老、張揚一起隨後走過去。
    除了他們三人以外,還有兩位警衛員跟在身後。
    走在路上,喬老和周老就談起了棋局,張揚發現他們的關係不錯,記得之前傳言周老和喬老不睦,看來只是流言罷了。
    臨近棋社的時候,看到前面兩輛車相擦,其中一輛顯然是喬老的,周圍聚攏了一群人,似乎還傳來爭執之聲,其中一人似乎是宗盛。喬老皺了皺眉頭道:「張揚,你過去看看!」
    張揚快步走了過去,發現宗盛果然在那裡,被幾名男子圍在中間,看幾名男子的樣子都像是有些身份的,一人指著宗盛道:「剛才的話,你再說一遍!」
    宗盛道:「你必須賠車!」
    一名男子望著宗盛道:「你知道我們是誰嗎?」
    宗盛道:「我管你是誰?刮了我的車就必須要賠!」
    為首的一名男子五十多歲,看起來也是個幹部模樣,他不緊不慢道:「這位同志,你哪個單位的,明明是你超車過來,你得講道理嘛。」
    張大官人湊了過去,向宗盛道:「沒事吧?」
    宗盛搖了搖頭道:「他們把車給剮了。」
    對方人多,其中有一人脾氣顯然有些不好,怒道:「剮了又怎樣?你睜開眼睛看看,這是什麼地方,想訛人嗎?你得分清對象。」
    張大官人笑道:「我說你他媽怎麼說話呢?碰了我們的車,你還有理了?」張大官人也知道這裡是京城,他也知道在京城應該低調,可今兒不一樣啊,不遠處就站著兩位元老級的人物,這麼好的機會,張大官人要是不狐假虎威一把,豈不是浪費?
    那人也不是好脾氣:「年輕人,怎麼說話呢?信不信我把你給拷進去。」聽口氣就是公安系統的。
    張大官人咧嘴笑道:「你多大能耐啊?大能大過法?今兒我告訴你們,乖乖賠了錢走人,不然……」
    「不然怎麼著?」為首的男子顯然也有些生氣了,他冷冷盯住張揚。
    張大官人發現這個人有些熟悉,可怎麼想也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宗盛道:「算了!」這下輪到他勸張揚了,張揚道:「不能算,賠錢!」
    為首的那名男子冷哼了一聲:「年輕人不要這麼囂張。」
    那男子身邊的一名壯漢,伸手去推開張揚,任何事情的爆發都需要導火索,張大官人今兒是抱定了狐假虎威的念頭,喬老讓他過來解決問題是找對人了,張大官人就等對方出手呢,你丫只要敢出手,老子就干你。
    張大官人一牽那廝的手腕向懷中一拉,肩頭一沉撞在對方的胸口,撞得那廝慘叫著飛了出去,足足飛出了十多米遠,四仰八叉地躺倒在路面上。
    眾人全都是一驚,此時方才回頭望去,看到喬老和周老正站在不遠處。
    喬老和周老的表情都是非常的平靜,彷彿在看一群調皮的孩子打鬧,和宗盛發生衝突一方的為首男子臉色陡然一變,他快步走向喬老和周老,誠惶誠恐道:「喬老、周老,沒想到您們也在。」
    喬老淡然笑道:「老同志泡個溫泉很正常,不至於興師動眾的,倒是在這裡遇到了坤成很難得。」
    周老笑了笑道:「我還以為是誰。」
    那男子額頭上已經遍佈冷汗,原來這名男子正是津海市市長謝坤成,謝坤成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會在這裡偶遇兩位元老,而且他還和喬老的司機發生了衝突,謝坤成道:「我不知道……」
    喬老打斷他的話道:「坤成啊,別跟小孩子一般計較。」
    謝坤成笑道:「小誤會罷了。」
    喬老道:「那你自己解決吧,我們先走了。」
    張大官人這會兒看明白了,今兒這位謝書記是倒霉催的,怎麼得罪了喬老。
    喬老和周老兩人沒多說話,繼續向棋社走去。
    謝坤成知道宗盛和張揚是喬老帶來的人,頓時換了一副面孔,別說是讓他賠錢,就算是讓他賠輛新車都行,宗盛這會兒倒表現的豁達了,來了一句,既然是誤會,算了吧,大家各修各的車。「謝坤成那幫人匆匆走了。
    姑且不論這幫人的懊惱與後悔,張大官人這會兒也感覺到事情有點太湊巧了,喬老如此低調的前來溫泉和周老相聚,宗盛居然在這裡撞了車,而矛盾方恰巧是津海市委副書記,這一系列的事件怎會如此巧合?
    陪兩位元老級人物下棋雖然是一種榮光,但事實上非常的枯燥乏味,張大官人在離開的時候方才有種解脫的感覺,兩位元老雖然退了下來,可是那種逼人的氣勢仍然讓他感到有種壓迫感。武功上張大官人已經基本接近無敵的存在,可是在政治上,面對兩位元老的時候,他會產生一種小溪之於大海的感覺。他永遠不知道兩位老爺子心裡想的是什麼,下一步會怎麼做?
    張揚當晚本想返回香山別院,可是他又收到麗芙的消息,證實秦萌萌已經登上了前往京城的飛機,如果旅途順利,會在清晨五點抵達京城國際機場。麗芙讓張揚去平海駐京辦等她,晚上她會去找他。
    張大官人來到了平海駐京辦,其實這次來京之前,他就已經打算來這裡一趟,平海駐京辦主任郭瑞陽和他的關係一直都不錯,當然張揚前來不僅僅是為了和他敘敘舊情,而是因為丁高山和北港市委副書記蔣洪剛先後出事,這兩個人和郭瑞陽都是老同學,他們的交情非同泛泛,在丁高山和蔣洪剛出事之後,郭瑞陽並沒有通過任何途徑表露過關注,這並非是人情淡薄,而是身在官場,不得不做出的避嫌行為。
    郭瑞陽對張揚的到來表示歡迎,晚上專門安排為張揚接風,不過這次郭瑞陽並沒有擺下太大的排場,而是獨自一人接待了張揚,兩人相見無可避免的提到了丁高山和蔣洪剛,提起這兩位老同學,郭瑞陽不勝唏噓。
    郭瑞陽感歎道:「人生真是變幻無常,我們同學幾十年,朋友幾十年,卻想不到如今落到這樣的結局。」
    張大官人心中暗忖,只怕現在還不是結束。
    郭瑞陽道:「我聽說洪剛的事情是你給他幫了忙。」
    張揚淡然笑道:「也算不上什麼幫忙,說起來,還是紀委找我,讓我幫忙問問丁琳,在丁高山的遺物之中是否有那麼一張欠條。」
    郭瑞陽道:「其實之前我也為了這件事找過丁琳,她對我非常的冷淡。」
    張揚端起酒杯,靜靜望著郭瑞陽。
    郭瑞陽笑了笑跟他碰了碰杯子一飲而盡,低聲道:「同樣的一件事會帶個人不同的影響,人不一樣,對這件事的解讀就不一樣,丁高山出事之後,我和洪剛都很關心,但是我們的位置決定,我們不可能投入太大的關注,而在丁家人看來,這就是人情冷暖,或許他們認為我們的表現讓他們心寒,洪剛找丁高山借錢的事情我知道,當初還是我建議他寫下欠條,他是一個想往上走的人,一個人想要往上走,就必須要保證清醒的頭腦,不可以被眼前的利益所迷惑,其實高山一直都很慷慨,他和我們之間的感情無法用金錢來衡量。」
    張揚依然沒說話,在他看來,郭瑞陽和蔣洪剛的做法還是有些明哲保身,換成自己絕不會這麼做,丁琳對他們冷淡也可以理解,郭瑞陽有句話沒說錯,在蔣洪剛的事情上,張揚幫了大忙,如果丁琳不是覺得自己欠張揚一個人情,她是不會心甘情願的把欠條拿出來的。
    郭瑞陽道:「經過這件事洪剛的仕途就算到頭了,不過不幸中的萬幸是找到了那張欠條,不然他會有牢獄之災。」
    張揚道:「他的步子邁得太大了一些。」
    郭瑞陽歎了口氣道:「一個人的運道是注定的,走到哪一步,冥冥中早有注定,洪剛對北港的現狀不滿意,他認為自己方方面面要比宮還山強得多,但是他得不到項誠的賞識,缺乏公平的競爭機會,他在北港只是一個陪襯,所以他不甘心,正是這份不甘心斷送了他自己。」
    張揚道:「權力這個東西非常的可怕,為了追求權力,很多人都會走火入魔。」
    郭瑞陽深有同感道:「不是你的,爭也爭不來,這次龔奇偉去北港任職,我才明白,原來上頭看中的既不是蔣洪剛,也不是宮還山,而是另有其人,想想他們兩個爭來斗去,到最後還不是一樣都是失敗者。」
    張揚道:「郭主任似乎大徹大悟了。」
    郭瑞陽苦笑道:「張老弟,我在仕途上躍升的機會已經微乎其微,現在是徹底斷了念想,在駐京辦干滿這一屆,以後找一個政協的閒差養老去了。」郭瑞陽並非是在張揚面前才這樣說,丁高山的事情讓他受到了一些牽連,之前紀委還專門找他談話,說是調查一些關於蔣洪剛和丁高山的情況,事實上也開始懷疑他和丁高山在經濟上有來往。
    張揚道:「人在官場中呆久了,膽子總是越變越小。」
    郭瑞陽道:「爬得越高,摔得越重,人一輩子不可能永遠是一馬平川,誰都有跌倒的時候。」說完這句話,他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繼續探討下去,端起酒杯道:「老弟,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換舊人,未來是屬於你們的。」
    張大官人哈哈笑道:「這話特假,其實你不甘心這麼早退出舞台的。」
    郭瑞陽道:「不服老不行啊!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才是個副科級幹部呢。」說到這裡,他忽然想起問起張揚的年齡:「你今年多大了?」
    張大官人眨了眨眼睛:「二十八!」這廝的年齡動過手腳,改大了三歲,這和多數體制中人不同,多數官員都是想方設法把年齡往小了改,只有這廝是往大裡說,當然二十八歲的正處級幹部已經足夠驚人的了。
    郭瑞陽不禁有些慚愧:「跟你相比,我的陞遷真是龜速。」
《醫道官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