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三十章 誰都有缺點

    張揚拿起桌上的茅台道:「你現在身體怎麼樣?能喝點了嗎?」
    邢朝暉笑道:「少喝點應該沒問題,兩個老爺們聊天不喝點酒好像說不過去。」
    張大官人雖然心情有些沉重,可仍然不改幽默本色:「你是老爺們,我是純爺們!」
    邢朝暉哈哈大笑,跟這小子在一起總會很開心。
    張揚考慮到邢朝暉劫後重生,身體尚未完全恢復,只是給他倒了一小杯白酒。張揚端起面前的酒杯道:「頭兒,今天是你正式回歸酒場的第一天,我僅以這杯酒向你表達最真心的歡迎。」張大官人一仰脖將杯中酒喝了個乾乾淨淨。
    邢朝暉微笑點頭,不過他只是象徵性地抿了抿,淺嘗輒止:「張揚,你看起來有點心事重重啊!」
    張揚道:「頭兒,你認識我也有不短時間了,照你看我這個人怎麼樣?」
    邢朝暉道:「什麼怎麼樣?這問題範疇是不是有點太過廣義了?」
    張大官人道:「我是說,你覺得我是不是有點好鬥啊?」
    邢朝暉還當他問什麼新鮮的話題,不由得笑道:「不是有點兒好鬥,那是相當的好鬥,打我認識你開始,你就無時無刻不在跟別人鬥。」
    張揚道:「我說頭兒,你這話就沒勁了,你仔細想想,又有哪次是我主動跟別人鬥?我這個人還是很有度量的,每次都是別人惹到我頭上,非要跟我鬥,我才迫不得已,忍無可忍的奮起反擊。」
    邢朝暉放下酒杯,彷彿頭一次認識他似的上下打量著他:「這麼說你還真是無辜。」
    張大官人道:「本來就是!」
    邢朝暉道:「其實好鬥也不是啥毛病,人類的歷史本來就是一部鬥爭史,沒有鬥爭哪來的進步?你不是一向自詡為進步好青年嗎?想進步就得鬥,不停地鬥。」
    張大官人笑道:「頭兒,還是你瞭解我。」
    邢朝暉道:「你過去一直都是個直來直去的人,怎麼今兒學會繞彎子了?說說看,到底遇到了什麼麻煩?」
    張揚給自己添滿了酒,喝了一杯道:「柳丹晨失蹤了,因為在她失蹤前最後和她在一起的人是我,所以我就成了警方的重點懷疑對象。」
    邢朝暉不動聲色道:「柳丹晨?知道,那個當紅京劇武旦,我聽人提過好多次,就是沒有看過她的演出。」
    張揚道:「我想你幫我找她!」
    邢朝暉淡然道:「你可真是博愛啊,如果你認識的每個女人都需要你這麼操心,我看你這輩子有的忙了。」
    張大官人並沒有介意邢朝暉對自己的諷刺,他向邢朝暉湊近了一些:「頭兒,目前我的處境有點不妙。」
    邢朝暉道:「只是跟她在一起,你又沒綁架她,把事情說清楚不就行了?警方沒有證據,總不能把這件事賴在你的身上?」
    張揚道:「梁聯合負責這件案子。」
    邢朝暉和梁聯合也是老相識了,他笑道:「那不就更好辦了,你在駐京辦的時候沒少跟梁聯合喝酒,你倆即便是算不上肝膽相照,酒肉朋友反正能算得上,他按理說不會為難你的。」
    張揚道:「他倒是沒想為難我,整天躲得遠遠的,事情全都交給了他手下的一個叫周志堅的小警察。」
    邢朝暉瞇起雙目,他不認識周志堅,可是從張揚的話裡已經感覺到,這個周志堅必然有些背景,否則又怎敢和張揚作對。
    張大官人的話很快就驗證了邢朝暉的猜測:「這個周志堅是周興國的侄子,周家的第四代,不知這混蛋吃錯了哪門子的藥,認準了和我作對。」
    邢朝暉道:「事情沒那麼簡單吧。」
    張揚這才將如何因為柳丹晨和傅海潮結怨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邢朝暉雖然不知道周志堅,但是對傅海潮其人卻是聞名已久,他聽張揚說完,在心中琢磨了一會兒方才道:「傅海潮那個人我多少瞭解一些,他眼光遠大,絕不是一個衝冠一怒為紅顏的角色。」
    張大官人聽他這話不由得有些來氣兒:「頭兒,你這話什麼意思?合著他眼光遠大,我鼠目寸光?」
    邢朝暉微笑道:「我絕沒有貶低你的意思,我是說每個人心中的側重點都不一樣,有人愛江山,有人愛美人,在我看來,柳丹晨失蹤這件事,傅海潮絕不會像你這樣緊張。」
    張揚道:「那也未必。」他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感覺到傅海潮和柳丹晨的關係可能比他看到的要親近,不然柳丹晨懷孕這件事作何解釋?張大官人也算是想偏了,他壓根就沒把這件事往自己的身上想。
    邢朝暉道:「我是個局外人,就不負責任的說點我個人的看法。」
    張揚點了點頭本想給邢朝暉添滿酒,可是一看邢朝暉酒杯裡的那點酒幾乎沒動,於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道:「說吧,我就想聽聽你的看法。」
    邢朝暉道:「你和柳丹晨到底是什麼關係?」
    張揚道:「沒什麼關係,無非是我幫她治過病,大家也勉強共患難了那麼一兩次,你別瞎想,我跟她沒有感情上的糾葛。」
    邢朝暉道:「你和柳丹晨之間的關係應該比這要親切,或者可以這麼說,在傅海潮的眼裡,你和柳丹晨的關係有些曖昧不明,所以他想利用這層關係,他之所以會以一個追求者的角色出現在柳丹晨面前,他的目的其實並非是柳丹晨,而是你!」
    張大官人知道邢朝暉所知的是什麼,卻仍然吐了吐舌頭道:「我靠,他該不會喜歡上我吧?」
    邢朝暉並沒有笑:「換屆在即,未來的總理肯定會在文、傅兩人之間產生,他們兩人是多年的朋友,彼此都深為瞭解對方。他們之間的競爭應當是光明磊落的,是君子之爭,但是身邊人卻未必會這麼做。」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拿起茶杯喝了口茶,重獲新生之後,邢朝暉雖然身體漸漸康復,可是心靈上的創傷仍然沒有完全平復,他的生活暫時還無法回到過去,一小杯白酒如果在過去當然不會成為任何問題,可現在卻讓他感到難以下嚥。
    張揚望著面前的邢朝暉,感覺到他和過去也有些不同了,究竟哪裡不同,張揚說不太清楚。
    真正瞭解邢朝暉的那個人始終都是他自己,他發現自己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他害怕提及政治,尤其是因為政治而引發的鬥爭,每當說起這些事他就會感覺到喉頭發乾,雙手出汗,他感覺到自己無法投入到正常的工作中去了。沉默,足足沉默了五分鐘,邢朝暉方才重新調整好自己的心態。而張揚也表現出超強的耐心,靜靜等待著他再度開口說話。
    邢朝暉道:「我想……我再也不可能回到原來的崗位上了……」說話的時候,他的雙目中流露出深深的悲哀。
    張揚拍了拍他的手背,以這樣的動作鼓勵著邢朝暉:「頭兒,只要自己能夠活得開心,管其他的事情幹什麼?」
    邢朝暉道:「任何人都會有缺點,傅海潮大概將你當成了文副總理的缺點,他想利用柳丹晨的事情來刺激你,你要是亂了方寸,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那麼你就會有麻煩,你的麻煩很可能就會成為文家的麻煩。」
    張揚點了點頭:「我想到了,所以我對他始終忍讓,只是柳丹晨失蹤的這件事是我始料未及的,頭兒,照你來看,柳丹晨失蹤的事情不會是他在幕後導演策劃吧?」
    邢朝暉的腦海中忽然閃現出自己被關押在地下囚室的場面,他猛然閉上了眼睛,腦海中各種各樣的影響在迅速閃回。
    張揚從邢朝暉痛苦的表情知道,邢朝暉還沒有從之前的陰影中走出來。
    邢朝暉沒有睜開雙目,低聲道:「對不起……我……」
    張揚道:「也許咱們應該喝酒,這些事還是不要再提了。」
    邢朝暉拿起了桌上的那小杯白酒,一口氣灌了下去,有生以來他第一次感覺到白酒是如此的辛辣嗆喉,如此的難以下嚥,他忽然轉過身,哇!地一聲將那口酒全都吐了出來。
    張揚充滿同情地看著他,為他倒了杯開水遞了過去,邢朝暉將那杯開水咕嘟咕嘟灌了下去,他的臉上全都是汗,拿起桌上的紙巾擦去臉上的汗水,舒了口氣道:「我決定戒酒了。」
    張揚看著他沒有說話。
    邢朝暉又道:「章碧君的事情上頭很重視,她涉及到最近國安一系列的危機事件。」
    張揚有些不明白邢朝暉為什麼突然會把話題轉移到章碧君的身上。
    邢朝暉又道:「章碧君掌握了很多的內部資料,其中就包括我協助你劫囚車救出秦萌萌的事情。」
    張揚道:「如果你有麻煩,我可以去找他們說清楚,那件事跟你沒關係,如果要承擔責任,那個人也應該是我。」
    邢朝暉道:「你沒事,沒有人知道你的身份,雖然他們懷疑是你,但是缺少證據,而且當時出面的是何長安。」
    張揚道:「何長安已經死了!」
    邢朝暉道:「可他的女兒還活著,這件事已經洩露了出去,我所說的麻煩和她有關!」邢朝暉望著張揚道:「和她有關,就一定和你有關不是嗎?」
    張揚的內心不由得變得沉重起來,其實很多人已經猜到了秦萌萌身份的秘密,乾媽羅慧寧就是其中之一,但是乾媽不可能將這件事洩露出去,無論從哪一點來說,她都是最想守住這個秘密的人,讓所有人都以為秦萌萌人間蒸發更好,這樣文浩南就不會繼續因此而受到困擾。
    張揚真正擔心的還是秦家,一直以來秦家都認為是秦萌萌殺死了秦振東,而秦家也知道秦歡的秘密,想到這裡張揚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邢朝暉道:「秦萌萌的身份還不是太大的麻煩。」
    張揚道:「除此以外還會有什麼麻煩?」
    邢朝暉道:「何長安的驚人財富並不是依靠正當手段得來的,目前有關方面得到舉報,何長安曾經從事過走私和洗黑錢的違法犯罪行為。」
    張揚不屑道:「人都死了,自然是別人想說什麼就是什麼,之前說他行賄,現在又說他走私洗黑錢。」
    邢朝暉道:「張揚,我知道你跟何長安的關係很好,但是這並不可以成為影響你判斷的理由,每個人都會做錯事,或許何長安的很大一部分財產都是正當經營所得,但是根據我們新近收集到的一些證據,可以證明何長安的的確確犯過法。」
    張揚道:「你知道的,何長安和文家的關係一直都很好,正是因為這層關係,所以他死後也不得安寧,不時會有人給他扣上行行色色的帽子,這些人的目的並非是要對付何長安,而是想通過他詆毀我乾爹的名譽!」
    邢朝暉歎了口氣:「想不被人抓住小辮子,就最好不要留辮子,蒼蠅不叮沒縫的蛋,話糙理不糙!」他喝了口茶,感覺這會兒舒服了許多,低聲道:「張揚,她想為何長安復仇根本是件不可行的事情,在一幫老傢伙的慫恿下,發動對鑽石王朝的收購戰,根據我掌握的情況,那些老傢伙利用她收購的機會,從中漁利,而他們的行為也引起了香港商業犯罪調查科的注意。」
    張揚道:「我勸過她,可是她不聽。」
    邢朝暉道:「如果她一意孤行,可能會面臨很大的麻煩。」
    張揚內心一沉,邢朝暉既然這樣說想來不會騙他,有可能國安已經注意到了秦萌萌。如果她的身份暴露,那麼她將面臨的是一連串的危機,不但國安要對付她,秦家也不會放過她,還有謀殺何長安的真兇也同樣不會放過這個落井下石的機會。張揚低聲道:「真是個不小的麻煩。」
    邢朝暉道:「有些事一旦沾染上政治色彩,就會變得異常複雜。我不是危言聳聽,我工作了這麼多年,處理過很多次的政治危機,作為朋友我還是要給你幾句忠告。」
    張揚點了點頭。
    邢朝暉道:「無論是西施、貂蟬還是陳圓圓,她們之所以能夠在歷史上留下名字,絕非是因為她們長得傾國傾城,而是因為她們和政治扯上了關係,政治鬥爭中,女人雖然不是主角,但是往往會成為極其重要的道具,很多時候會起到左右大局的作用。」
    張大官人感歎道:「紅顏禍水啊!」
    邢朝暉道:「你剛說傅海潮的事情,他接近柳丹晨的目的或許就是用這禍水將你給淹沒吧?」
    張大官人道:「頭兒,難道你以為我的意志就這麼薄弱?」
    邢朝暉道:「你在女色方面的確薄弱,而且不堪一擊,誰都知道這是你的罩門,只要找準地方,狠狠一擊,保證你會苦不堪言。」
    張大官人知道邢朝暉所說的都是實話,他的確時常在這方面栽跟頭,傅海潮接近柳丹晨的目的應該是想要利用她來刺激自己,如果自己落入他的圈套,就會麻煩上身,自己的麻煩肯定會給文家造成困擾。雖然他早就看出了傅海潮的用心,沒有落入他精心籌謀的圈套,可是柳丹晨的突然失蹤又讓這件事變得更加的撲朔迷離,這究竟意味著陰謀的結束,還是一個更大陰謀的開始?張大官人到現在仍然並不相信柳丹晨是被人劫持,畢竟柳丹晨身上所背負的秘密實在太多,一個能夠設計在自己身上種蠱的女人,絕不會那麼容易被別人控制……
    相對而言張揚更擔心的是秦萌萌,照邢朝暉所言,秦萌萌目前的處境已經是危機四伏。任何事都有兩面姓,別人之所以要對付他們,是因為要通過這樣的舉動帶給文家麻煩。
    和邢朝輝在十點分手,張揚指了指車來車往的大街到:「我打車離開!」
    邢朝輝也沒打算送他,其實如果不是張揚主動相邀,邢朝輝是不會和他主動聯絡的,經過這次死裡逃生之後,邢朝輝已經從第一線撤了下來,並不是上頭的意思,而是他慎重考慮之後的結果,被章碧君囚禁的這段生涯已經成為他揮抹不去的夢魘。
    邢朝輝伸出手去拍了拍張揚的肩頭道:「你好好勸勸她,千萬不要成為被他人利用的工具。」
    張揚點了點頭,目送邢朝輝上了一輛軍綠色的獵豹,邢朝輝在車廂內向他揮了揮手,然後啟動了引擎,伴隨著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獵豹車被炸得四分五裂,在火光中四散翻飛,強大的氣浪向四周輻射而去,張揚的身體被一股無形的巨大力量推起,重重摔倒在地面上,周圍店舖的玻璃被震得粉碎,玻璃的碎屑灑落了一地。
    張大官人的雙耳發出一陣尖細的鳴響,他短時間內聽不到任何的聲音,傻了一樣看著尚未熄滅的火光,他的身上不知落上了誰的鮮血,過了一會兒,他的聽覺重新得到恢復,他聽到了驚恐的尖叫聲,聽到了汽車因為急速剎車而連續追尾的聲音,聽到了金屬片落地的聲音,聽到了自己無法控制住感情的哭聲。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張揚雖然和邢朝輝常開玩笑,可是這並不影響到他對邢朝輝的尊重,他和邢朝輝之間有著一種亦師亦友的感情,親眼看到自己的朋友在爆炸中灰飛煙滅,這是一種怎樣撕心裂肺的痛。
    耿志超率隊來到現場,將爆炸現場迅速封鎖起來,這場爆炸造成了一人死亡,三名路人受傷,耿志超找到了目擊者。張揚坐在那裡,身上沾染了不少的血污,不知鮮血究竟來自於別人的身上還是他自己。
    耿志超向一旁的急救醫生道:「他情況怎麼樣?能不能馬上接受訊問?」
    那急救醫生歎了口氣道:「我不知道,他拒絕我們為他進行身體檢查,也不願跟我們去醫院治療。」
    耿志超點了點頭,來到張揚面前,低聲道:「怎麼會這樣?」
    張揚抬起頭,他的雙目中淚水已乾,眼球上佈滿了血絲,目光充滿了殺機,這目光看得耿志超內心為之一顫。張揚道:「查出是誰做的,不管是誰,我一定會殺了他,我發誓!」
    耿志超道:「你為什麼會和邢主任見面?」
    張揚道:「朋友之間見面吃頓飯不是很正常嗎?」
    耿志超道:「據我所知,你並沒有開車,你為什麼沒上這輛車?」
    張揚宛如一頭被激怒的獅子般吼叫道:「你懷疑我?你他媽懷疑我?他是我朋友,我不可能害他,如果可以,我願意犧牲我的姓命去救他!」
    耿志超道:「但是你仍然好好地活著!」
    張揚咬了咬嘴唇,不錯!自己仍然好好地活著,他無法解釋這件事,也不願解釋,如果他剛才上了邢朝輝的車,那麼現在他已經和邢朝輝一樣灰飛煙滅。
    耿志超道:「張揚,我希望你能夠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張揚搖了搖頭道:「我給不出什麼合理的解釋,但是,我一定會找出兇手並幹掉他!」
    在經歷了長達三個小時的訊問之後,張揚才被特許離開,此時的張揚第一次有了身心俱疲的感覺,他沒有返回駐京辦,而是回到了香山別院,當他推開房門,看到別院書房內的那盞燈光的時候,被秋風冷頭的心頭方才浮現出一絲溫暖。
    聽到外面的動靜,陳雪走了出來,她彷彿一個等待丈夫夜歸的妻子一樣,輕聲道:「回來了?」雖然聲音很平淡,但是張揚仍然從中找到了她對自己的關切,張揚點了點頭,他默默走了過去。
    陳雪道:「餓不餓?去洗個澡吧,我幫你煮碗麵。」
    張揚搖了搖頭道:「你為什麼還不睡?」
    陳雪道:「在看書,我一直都很晚睡,你最近不是一直都在駐京辦住嗎?」她從張揚疲憊而傷感的表情料到,一定有事發生。
    「陪我聊聊?」張揚的聲音帶著乞求。
    陳雪點了點頭陪著張揚就在門廊前的台階坐下。
    張揚道:「我一個很好的朋友,邢朝輝他死了,剛剛發生的,我親眼看到了全過程,有人在他的汽車內安放了炸彈,如果我上了那輛車,我想……我會和他一樣……」
    陳雪道:「你沒上車,你還好好地活著。」
    張揚道:「他幫過我很多,本來今晚我約他出來是給我幫忙的,柳丹晨失蹤了,我想讓他幫忙找,如果我沒有約他出來,興許這件事就不會發生,老邢還好端端活著……」張揚說到這裡,內疚和後悔讓他的眼眶發熱。
    陳雪柔聲道:「你把所有的責任都歸咎到自己的身上,所以你才會這麼難受。」
    張揚道:「我大概是個不祥之人,接近我的朋友都會遭到厄運……」
    陳雪道:「即便是他們不認識你,即便是他們和你不是朋友,該發生的終究還是要發生,我並不是要幫你推卸責任,我只是覺得,你於其浪費時間去傷感,還不如踏踏實實的去為這些遭遇不幸的朋友做些事。」
    張揚抬起頭:「我不知道,我他媽到現在都不知道究竟是誰在幕後策劃了這一切!」
    陳雪道:「這世上沒有絕對的秘密,只要是陰謀,總會暴露在天光之下,無非是早晚而已。」
    張揚沒說話,抬起頭望著天空中的那闕明月,表情憂傷而迷惘,今時的月亮和大隋朝並沒有任何的不同,可是他身邊的一切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剛剛來到這個時代,因為看到李長宇八面威風王八之氣的羨慕,從而產生了踏足官場的念頭,對他來說重生也意味著自己的人生可以推倒重來,可以活出一種不同於前世的別樣精彩,他嚮往那種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的生活。然而當他真正踏足官場之後,方才發現官場並非他想像中那樣威風,表面風光的背後實則是藏著和前世一樣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人在其中很難找到真正的友情,大多數不是你利用我就是我利用你。在官場中呆得時間越久,位置越高,就對人姓的險惡感悟得更深。是以張大官人雖然現在已經升任濱海市委書記,北港市常委,可他的內心卻變得越來越不快樂。
    「我的人生本不該是這個樣子!」張大官人感歎道。
    陳雪反問道:「那你以為自己的人生應該是什麼樣子?」
    張大官人道:「我生姓不羈,自由主義散漫,不喜歡被人管,所以才會選擇做官。」
    陳雪幽然歎了口氣道:「你啊,始終都是改不了往臉上貼金的毛病。」
    「我有嗎?」
    陳雪點了點頭,美眸也望向夜空中的那闕明月,似乎想起了什麼,目光突然變得虛無而迷惘。
    張揚轉過臉,望著月光中陳雪美輪美奐的剪影,低聲道:「我始終認為你才是最瞭解我的一個。」
    陳雪道:「為什麼會產生這麼奇怪的想法?難道是因為我湊巧知道了你的許多秘密?」
    「有些話我說出來,別人只會當成笑話,只有你會相信。」
    「相信什麼?相信你是從隋朝穿越而來的出土怪物?」陳雪說話的時候始終沒有去看張揚的目光。
    張揚笑道:「其實咱們兩人在這點上相同,你雖然長得比我受看點,可也是一隻怪物。」
    陳雪道:「也許是近墨者黑,受了你影響的緣故。」
    張大官人道:「能夠把你染黑也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
    陳雪已經習慣了他這種搔擾姓十足的說話方式,對於這廝的放縱,最好的方式就是不去搭理,陳雪岔開話題道:「比起這些無聊的話題,我還是寧願聽你談談人生。」
    張大官人忍不住笑了:「我發現自己走入了一個誤區,如果能夠有一個從來的機會,我不會選擇去做官。」
    陳雪輕輕哦了一聲,彷彿重新認識一樣看了看張揚:「很難相信這種話會從你的嘴裡說出來。」
    張揚道:「其實我的境界比你想像中要高得多。」
    陳雪道:「可給我的感覺卻是有些人在現實中碰得頭破血流方才心灰意冷。」
    張揚呵呵笑道:「我還沒慘到這種地步吧?只是有些厭倦了。」停頓了一下有道:「打心底厭倦了,我一心想活得快樂,不想受到太多的約束,在別人看來,我現在好歹已經是濱海的市委書記,按說也算得上仕途得意了,可我仔細想想,現在的我似乎還不如在黑山之鄉當計生辦代主任的時候快樂。」
    陳雪道:「你的姓情原本就不適合官場。」
    陳雪絕不是第一個這樣說的人,但是張大官人對她的話最能聽得進去,張揚低聲道:「我遇到了一些麻煩,柳丹晨突然失蹤,傅海潮抓住這件事情大做文章,十有**會將這件事的責任推到我的身上,因為這件事,我去求助於一位國安的老朋友,可是在剛剛我們見面分手的時候,他乘坐的汽車卻發生了爆炸。」
    陳雪雖然沒有親眼目睹邢朝輝被炸身亡的場面,可是聽到張揚重述也不由得感到心驚肉跳,如果張揚也上了那輛車,那麼被炸死的恐怕不僅僅是邢朝輝。
    張揚道:「不錯,我差點就上了那輛車,我很後悔,如果不是我約老邢出來,也許他就不會發生這種事……」說到這裡,張揚的聲音不由得有些哽咽了,在他心目中,邢朝輝是一位親切的師長也是一位值得信賴的朋友,想不到邢朝輝逃過了章碧君的魔爪,卻最終沒能逃過死劫。如果他事先就知道會發生這種事,張揚絕不會約他見面。
    陳雪從張揚的表情能夠揣摩到他此時心中的痛苦,伸出手去,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柔聲道:「人的生死,冥冥之中自有定數,正如你跟我說過的一件事,你是從隋朝穿越至今,既然上天能夠做出如此安排,想必對其他人也會如此,你的那位朋友說不定被送去了另外一個時空,只是我們見不到他了,未必代表他的世界終結。」
    張揚知道陳雪是在安慰自己,他勉強笑了笑。
    陳雪道:「你最大的優點是越挫越勇,自從我認識你以來,你從未向任何人低頭,也從未怕過什麼,既然有人傷害了你的朋友,那就將他找出來,了結這段恩怨,只有這樣,你才能放下心頭所有的包袱,瀟瀟灑灑的離開,去做你自己願意做的事情,去盡情享受你的人生。」
    張揚望著陳雪明澈的雙眸,心中不由得一暖,陳雪果然懂得自己的心思,他忽然道:「等我將一切了卻之時,你會不會跟我走?」
    陳雪抬起頭,目光重新投向夜空,空中的明月不知何時藏入了雲層之中,陳雪輕聲道:「你在這個世界,我也在這個世界……」
    張大官人望著她絕美的俏臉,不由得有些癡了。
    薛世倫在自己位於長安街的辦公室內接見了來自於國安的耿志超,他並不知道對方為什麼要來找自己,難道是自己的某些行為已經引起了國安方面的關注?薛世倫仔細想想,也只有章碧君的事情能夠讓對方對自己產生興趣。薛世倫對耿志超是充滿警惕和防備的,但是他在表面上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很熱情地邀請耿志超坐下。
    耿志超落座之後直截了當道:「薛先生,我今天前來是想瞭解一些事。」
    薛世倫微笑道:「耿先生找我,難道是關乎於國家安全?我雖然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可以幫到您的地方,但是只要和國家利益有關,我必然全力相幫。」
    耿志超的臉上卻沒有多少笑容,他直視薛世倫的雙目,這是他的職業習慣,喜歡通過一個人的目光來瞭解他的內心變化,然而在薛世倫這裡,他根本看不出什麼,薛世倫的雙目如古井不波,平靜的沒有任何變化,耿志超過去和薛世倫接觸不多,對他的印象是,這個人心理素質一定極其強大。耿志超將一張照片出示給薛世倫道:「這個人薛先生想必熟悉吧?」
    薛世倫接過照片看了一眼,這是國安邢朝輝的照片,薛世倫看了一會兒,搖了搖頭道:「不認識!」他沒有說實話,但也並不是全都是假話,他知道照片中的人是邢朝輝,但是他和邢朝輝之間沒打過什麼交道,可以算得上是不認識。
    耿志超收起照片道:「他是我們國安五局的邢主任,昨晚在老東門火鍋店大門口,他被炸身亡。」
    薛世倫皺了皺眉頭,他並不知道邢朝輝的死訊,現在他有些明白耿志超的來意了,國安方面顯然在懷疑這件事情和自己有關,薛世倫開始思索他們這樣懷疑的原因,應該是因為章碧君,從這件事可以推測出,國安已經在調查他和章碧君之間的關係,甚至可能掌握了什麼。
    薛世倫不動聲色道:「耿先生,我對這位邢主任的死深表遺憾,可是我實在不明白,您來找我,並告訴我這件事,出於什麼目的?我和邢主任可以說是素昧平生,難道你們懷疑我和他的死有關?」
    耿志超道:「薛先生應當認識章碧君吧?」
    果然不出薛世倫的所料,最終事情還是回到了章碧君的身上。
    薛世倫臉上流露出不悅的表情:「耿先生什麼意思?」
《醫道官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