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瘋狂的梨花節

梨花節結束的第二天,劉梅就飛回了北京。

仁義梨花節,應該說獲得了巨大的成功。省市來賓達到了空前的800人之多,仁義城外的望夫山下,上千畝梨花,開得讓人春情蕩漾,讓人心疼。開幕式演出同樣獲得一致好評,3位一線演員,包括范任安書記崇拜的那位,也都到場,且每個人都一口氣唱了3首歌。縣電視台全程現場直播,開創了仁義電視史上的先河。省台也很快作了剪輯播出,央視文藝頻道的一位導演親自到場。據劉導透露的消息,仁義梨花節演出的實況,也將很快在央視露面。仁義這個山區小縣,因為梨花節,一下子成了網絡上的一個知名度不斷提升的縣。打開百度搜索,竟超過了50萬條之多。

「這是一次成功的梨花節,對提高仁義的知名度,促進仁義的開發開放,優化發展環境,提升綜合實力,都將起到巨大的推動作用。」范任安在梨花節總結大會上,如此高度肯定。葉百川也對梨花節總結了3條:一是文化對經濟的促進作用不可小視;二是文化是一個地方高度發展的象徵;三是仁義必須通過文化的建設,吸引更多投資,打造活力仁義。劉梅也參加了總結大會,她坐在台下離主席台稍遠的位置,她有點怕葉百川的目光,如果坐得近,也許葉百川的目光就會一直盯著她。這次回仁義,她是作好了思想準備的。同葉百川直接談了後,葉百川的態度她自然能想得到。因此,除了工作,她盡量避免同葉百川見面。即使沒辦法真得見了,她也是瞅準了有人的時候。好在梨花節也委實太忙,葉百川也是忙得前腳看不到後腳,對劉梅也就沒那麼上心了。但現在,梨花節結束了,葉百川是不是會……

縣委、縣政府給仁義駐京辦發了張獎狀,同時獎勵了5萬元的現金。劉梅沒領,她讓財政就放在那兒,一來是因為駐京辦只有她和添作成兩個人,這5萬獎金又不能分了。賬上也還有錢,駐京辦又面臨著撤銷,再打進去,沒有必要。二來,她覺得自己也沒做什麼事情,具體的事,其實都是池強在做。她甚至給范任安書記建議,對池強進行獎勵,但立即被否決了。縣裡認為:池強只是出於對家鄉的熱愛,而且他的行為中,還包含著極強的商業化成分。劉梅不好再說了,雖然她知道池強對梨花節這一塊,不僅沒賺到錢,反而還賠了本。但縣裡不這麼認為,縣裡認的是你直接的明的投資。池強也捐了10萬,但太少了。捐10萬的企業,僅縣內就有20多家,你是一個京城大佬,才拿這麼一點,哪還能獎勵?

劉梅把縣裡意思和自己的想法都和池強說了,池強一笑,說:我哪在乎那麼個東西?獎與不獎,我都是仁義人。能做點事,就做;不能做,就是再愛鄉,我也沒辦法。劉梅說:池哥這實在,不過……池強打斷她的話,說:沒有不過。我做這事,一半是這仁義,還有一半,是為你!

劉梅點點頭,說我知道,謝謝了!

總結大會結束的當天晚上,葉百川就給劉梅打電話,問她在哪?劉梅說在家裡,身體相當不舒服,正躺著休息。葉百川問:要不要我過去看看?劉梅道:那就不必了。你也很累,休息吧!

葉百川一定沒有想到,第二天早晨,劉梅就離開了仁義。

劉梅下了飛機,打開手機,就看到葉百川的電話和短信,而且不是一個兩個,未接電話是4個,短信是6個。她沒看,直接刪了。

宋洋已經在等著。她上了車,宋洋望著她,良久,才說了一句話:「你瘦了!」

僅僅這一句話,劉梅的身子顫抖起來。淚水像早已蓄積好了似的,一個勁地往下掉。宋洋遞過紙巾,扳過她的肩膀,親了下她的額頭,說:「好了,好了!回來了就好!咱們回家吧!」

車子沒有回仁義駐京辦,而是直接到了宋洋的住所。

四月的風中,有淡淡的清香。這一帶綠化得較好,植物多,四月正是個芬芳的月份,從打開的窗子裡,也能聞見一縷縷的春天的氣息。

北京的春天是真正的到了。

……劉梅喘息著,她猛然感到自己的身體正在背離自己的心靈。心靈上,她在近乎瘋狂地愛著宋洋,而肉體,卻在本能地拒絕著。一種無邊無際的累與困乏,使她在激情之中,一下子失去了方向和前進的動力。如同一面迎風招展的旗幟,轟然倒塌。宋洋也一定感覺到了,他停止了動作,望著劉梅。然後俯下身子,輕輕地吻著她的嘴唇。兩個人抱著,沉進了北京四月的清香之中。

第二天上午,劉梅到了仁義駐京辦。才一周沒來,桌子上都有了灰塵。她打水慢慢地擦洗,然後打電話給市駐京辦主任容浩。

容浩一聽劉梅回來了,就道:「好啊!梨花節搞得不錯嘛,我在電視上都看到了。」

「還行!」劉梅笑道:「可惜容主任沒去指導。」

「我不是不想去啊,實在是……你看最近,其他省的很多縣級駐京辦都撤回去了。目前,據省辦得到的消息,可能撤回去的已經有三分之一還多。還有三分之一,近期也可能往回撤。省裡要求南州這邊也要有動作。可是……老唐最近剛剛回到湖東,其他幾位也都……這不是把氣給我受嗎?國辦發文,不知到底要把鞭子打在誰的身上了?」

「該撤的撤!我們不急。」劉梅說:「仁義不想當第一,但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這麼說,劉主任是……」

「離國辦給的期限,還有3個月,著急幹什麼?容主任,也許再過一個月,上面又發文件,說不撤了。那撤了的怎麼辦?還是等等吧。」

「也好。就等等吧!」容浩歎了口氣。

劉梅正要掛,容浩道:「啊,還有件事。江江高鐵的事,發改委那邊基本定了。經過南州的湖東、仁義,但不經過桐山。因為轉到那邊,彎太大。」

「那豈不……要是王主任知道了,可就……」

「那也沒辦法。大家都盡了力,發改委定的,也不是我們定的。當然,對王主任那邊,我也很愧疚。你和老唐商量下,看看有沒有什麼辦法,對那個王主任稍稍……」

「那能有什麼辦法?他就指望著江江高鐵能改道桐山,好……唉!算了,再說吧!」

劉梅感到有點累,就坐下來,稍稍喘了口氣,然後讓服務員送了開水過來,泡了杯茶,慢慢地聞著。心神漸漸地定了,眼前也澄明瞭些。昨天晚上,宋洋勸她盡快到醫院檢查一下,她答應了,這幾天,如果天氣好,就過去。事實上,她早就想去檢查,但每次都是找了家小診所,或者在藥房買一點藥完事。她心裡有些懼怕。一個人,當他感到陰影正在向自己的內心擴充的時候,他怎樣才能走出這陰影?也許正如宋洋勸她的:小的陰影並不可怕,我們可以清除它。如果放任,或者因為我們自己的心怯,它越長越大,甚至覆蓋了一切,那將來就無法收拾了。

是啊!這陰影……從身體到心靈。是到了清除它的時候了!

手機又響了。劉梅並沒接,而是稍稍動了動身子,拿過茶杯,剛喝了一口,手機再次響起。她拿過手機,看了看,是葉百川。

「你好!」劉梅遲疑了足足有兩分鐘,才按了接聽鍵,剛說了兩個字,葉百川說吼起來了:「你怎麼回事?不想見我了?」

「我是北京這邊有事。」

「有事?有什麼事?還不是去……你這個……太讓我失望了。太失望了!」

「對不起!」

「對不起?哼,哼!對不起!說得輕巧。」

「葉縣長,謝謝你以前的關照。我現在想過自己的生活了,請理解!」

「自己的生活?好,你過吧,過吧!」接著就是「嘟嘟」的斷線聲。

劉梅長長地歎了聲,心裡想說的話,總算完整地說出來了。上次葉百川來北京,兩個人不歡而散,葉百川在第二天早晨就黑著臉飛回湖東了。黑臉是黑臉,但梨花節的事,葉百川抓得還是十分扎實的。上千畝的梨花,還有緊急趕出來的演出場地,以及上千來賓的接待安排,都井井有條。可以說,作為一個縣長,葉百川是很能幹的。范任安書記最近突然低調了。原來傳著葉百川要離開仁義,現在變成了范任安要離開、由葉百川接手縣委書記一職。不管怎麼傳,表面上看,通過梨花節,仁義的班子空前絕後地凝聚了一回。所以,范任安在總結大會上,還專門用了一句話:梨花節的成功舉辦,體現了仁義上下一心、團結一致的凝聚力和戰鬥力。

葉百川生氣,劉梅是可以想見,也是可以理解的。她期待著有這麼一天,這一天來了,她甚至並沒有因為葉百川的生氣而在心裡怨恨他。對於葉百川,她曾經將美好的年華奉獻給了他的禿頂與權力,而她也並不是不曾愛他。葉百川的可愛,回想起來,也是歷歷在目的。然而,她得過自己的生活。駐京辦撤銷在即,她不能再無限期地等待和沉默。說出來就說出來了吧!說出來了,對彼此或許都是解脫。

過了兩天,劉梅接到桐山駐京辦主任王虛的電話。王虛開口就道:「劉主任,你們也不能這麼耍我吧?」

「怎麼耍你了?」劉梅問著,心裡卻是虛的。

「怎麼耍我了?你不知道?我前前後後地跑,結果給你們跑了。高鐵連桐山的邊也沒沾著。這……這,劉主任,你們這也太毒了吧?」

「啊!是這!我正想找你呢。我們還在發改委做工作,這完全不是我們的意思。真的,我和唐主任都……」

「都什麼?都高興是吧?讓我一個人落了空。他媽的,你們這些……」王虛掛機了。

劉梅握著手機的手輕輕顫抖著,這事完全出乎她的預料,她也不知道如何給王虛解釋。她打通了唐天明電話,問唐天明知道高鐵規劃的結果不。唐天明說知道了。劉梅說那我們怎麼給王虛解釋?唐天明說那還解釋什麼。越解釋越解釋不了。爭項目是個複雜的事,爭到和爭不到都是正常。劉梅說關鍵是我們這次是三縣聯手。唐天明道:那是不假。可是聯手也不代表就必須都能成。而且這事是發改委定的,我們也無能為力。王虛最近是很為難,京匯的事也出了意外。現在這個又……說老實話,我也同情,但我們改變不了發改委。何況這事不宜於再往下搞,再搞,發改委那邊一生氣,也許我們一切的努力都泡湯了。駐京辦馬上要撤了,我是把這個項目作為對湖東的最後一次交待的。

劉梅頓了會兒,才問道:「你們什麼時候撤?」

「沒定。我現在在湖東。」

「我曉得你在湖東。聽說是一位老將軍去世了?」

「是啊!」

「我昨天在省駐京辦那邊,聽他們說,有些地方正在設立文化研究會,以民間形式留人駐在北京;還有個別地方,乾脆將駐京辦整個地搬到在京企業去了,成立了所謂的企業聯絡部。當然,也確實有一些真的撤回去了。撤回去的都是經濟發達省份,而且成立駐京辦較早的。他們在北京的關係早已到了駐京辦在不在都一樣的地步,另外,國家大面積投資,他們都早已撈夠了。現在積極響應上面政策,也是做出一種姿態。不過,到目前為止,江南省一家沒動。」

「那省辦的態度是?」

「肖主任說,堅決執行中央政策,靈活處理相關事宜。」

「這個有意思。一是堅決執行,二是靈活處理。好!我在這邊處理老將軍歸葬的事宜,等葬禮結束,我就回北京,到時再談。」

「好的!」劉梅道:「哪天回來,我去機場接你!」

唐天明說:「那就謝謝了。到時……啊,你們的梨花節很成功嘛,我剛剛在電視上看到介紹。不容易。」

「一般吧,反正都是節慶文化。不過仁義是第一次搞梨花節,這樣也算可以了。我這個駐京辦主任,也總算有個好交差。」

「那是。駐京辦就是幹這個的。好了,再說。」

唐天明是個心很細的人,劉梅回仁義搞梨花節期間,唐天明專門從北京發了個短信,表示祝賀。劉梅請他參加,他說一不夠級別,二沒有時間。說到邀請的嘉賓,劉梅心裡就有些惱火。仁義排出來的嘉賓名單中,第一次明明白白地是有宋洋的。那是范任安書記親點的。可是第二次就沒了,理由是政府那邊同宋洋副行長進行了接觸,宋行長說時間安排不過來;另外就是,全國這樣大大小小的節慶太多,上面有規定,一般情況下是不准出席的。劉梅為此打電話問宋洋。宋洋說這理由一半是自己講的,一半是仁義那邊給添上的。不過也好,仁義梨花節期間,他正得到南方去主持開行年會,那是絕對走不開的。要是真的反覆地「真誠」地邀請了,他還真為難。一來是因為范任安,二來更因為劉梅。「有這兩點,我能不去?可是,怎麼去呢?」宋洋在電話裡告訴劉梅:「范任安可能節後就要離開仁義了。」劉梅問:「到哪?」宋洋說:「聽他自己說是到市裡一個部門。看來是帶點處理的性質。不過,范自己卻還滿意。這裡面,也許……」

晚上,劉梅在底下餐廳單獨做了點稀飯,慢慢地吃著,邊吃邊考慮明天是不是跟宋洋一道去醫院檢查。兩碗稀飯吃完,她也決定了:明天就去。但不和宋洋一道,一個人去。

出了餐廳,劉梅沒有回房間,而是往大門外走。她想沿著這賓館後面的小道散步。可是剛走幾步,就有來電。一個陌生的號碼,她想掐了,又覺得不合適,便接道:「你好!誰啊?」

「我。劉主任,我是肖問梅。」

「肖……啊,問梅姐。到北京了?」

「是啊,到北京了。這不,就給你電話。晚上有空嗎,陪我轉轉?」

「當然行。你在哪?我就過去。」

肖問梅說正在西郊賓館,劉梅說那行,是不是在五道口那邊?你等著,我開車很快就到。她馬上折回身,開了車,直奔五道口。到了西郊,肖問梅就站在大堂門口,一身素色的衣著,顯得別緻而有風韻。劉梅喊她上車。一上車,肖問梅盯著劉梅看了會兒,就道:「劉主任,你氣色好像不太好。是不是……」

劉梅說:「是有點,最近胃老是不舒服,明天準備去醫院看看的。梅姐什麼時候過來的?一個人?」

「下午剛到。是跟單位領導一道。」

劉梅「嗯」了聲,肖問梅又問:「聽宋洋說,你們……真是好事啊!快了吧?」

「還剛剛開始。他那邊挺複雜的。」

「有什麼複雜?不就是離婚嗎?宋洋說也辦得差不多了,那女的不是鬆口了嗎?」

「是鬆口了。可是我擔心……」

「擔心什麼?劉主任哪,上次來,我就看得出來,宋洋對你有想法,那眼神……一個女人,在北京當駐京辦主任,難哪!我雖然接觸不多,可是就那一次,我就知道你的工作真的不容易。因此,更要有一個好男人。宋洋在這方面,是相當不錯的,何況又有一段婚姻的經歷,他懂得珍惜。其實,官不官倒無所謂,關鍵是兩個人的感覺。」

「梅姐說得對,就是兩個人的感覺。我不在乎他是不是行長,在乎他對我的感情。」

「就是,就是啊!你看我們……唉!不說了,咱們今天晚上好好地逛一回。」肖問梅的丈夫是省直的廳級幹部,不過,據說問題也是很多,特別是在男女問題上。肖問梅如此感慨,也是能想像得到的。世間上,同床異夢的夫妻比比皆是;而真正能刻骨銘心地愛著的人,卻往往遠隔天涯。

晚上逛到12點,劉梅才回到駐京辦。第二天早晨,人就累得爬不起來了。她躺在床上,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想法,要是自己就此起不來了,就此離開了這個世界,那是痛苦?還是幸福?

也許眼睛一閉,一切皆成過往。無所謂痛,無所謂樂的。

在床上挨到上午10點,劉梅才起來,梳洗罷,便到醫院。她已經在網上掛號了,因此檢查起來也方便。她找到消化內科,一說症狀,醫生立即建議她做胃鏡檢查。正好早餐沒吃,胃鏡檢查時,醫生同時取了活檢片。檢查完,她感到胃裡焦灼感更強烈了。一陣陣地想吐,卻又吐不出來。她問醫生:「我這是不是……」

醫生是個老年的專家,抬著頭,打量著她,邊看胃鏡病理報告單,邊道:「問題是有的,但不很嚴重。要立即住院。」

「住院?」

「是啊,住院。然後手術。你來得算及時,目前還在早期。」

「早期?難道我真是……」

「初步診斷應該是。不過,也沒關係。發現得早,治療效果是相當好的。你家人呢?」

「啊!都不在北京。」

「那……你自己準備一下吧,盡快過來住院。姑娘,沒大事的,好好治療,結果應該不錯。」

劉梅點點頭,眼睛裡滿是淚水。老專家抽了張紙巾給她,站起來拍拍她的肩膀,說:「姑娘,要哭就哭吧。哭好了,就來治療。」

劉梅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醫院的,她頭髮沉,心裡空虛得像一根管子,被甩得沒有了方向。她坐在車上,坐了足足有一個小時,才撥了宋洋的電話,剛說兩句就哭了。宋洋急著問:「怎麼了?怎麼了?」

她不說話。

宋洋又問道:「你在哪?我去接你。」

她說了醫院的名字。半小時後,宋洋到了。劉梅將檢驗單遞給他,說:「本來我是不想告訴你的,但控制不住還是第一個告訴了你。謝謝你的關心。我不能成為你的負擔。我們就此……」

「可能嗎?怎麼這麼傻?不就是……現在回家,明天我送你來住院。」

劉梅呆著,宋洋將她扶到自己的車上。一路上,兩個人都沒說話。到了宋洋的住所,宋洋說:「從現在,這就是你的家了。先回來,好好休息。晚上,我請肖問梅,我們一道。劉梅,記著,從此在北京,你是有家的人了。」

劉梅搖著頭,哽咽著說:「這……這,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怎麼不可能?她已經給我發來了離婚協議,這兩天就簽了,一切就都了斷了。我們開始屬於我們的日子,好嗎?」

「好!可是……」

「沒有可是,劉梅,只有將來!」

宋洋很快就聯繫好了醫院,劉梅正準備住院手術時,范任安親自給她打來電話,告訴她事情麻煩了。仁義梨花節中移栽了上千畝梨花,這事被中央媒體給逮住了,正要公開報道。現在,記者已經將稿件發到縣委,請縣委證實。如果沒問題,他們就準備發稿。這事涉及到仁義的影響,是大事,賴文宣部長已經啟程到北京,請駐京辦這邊全力以赴,配合工作,一定要將問題徹底解決,稿件絕對不能出來。不管花多少錢,怎麼處理,只要能達到目的,都行。

劉梅接著電話,手有些顫抖。這新聞記者的事,她清楚,一旦惹上了,可不是一下兩下能解決的。駐京辦主任開會時,她聽其他主任們說過:駐京辦就怕三種人,領導、記者和上訪戶。領導來了,要顯出在皇城的「第一」氣概;記者沾上了,他可是手裡握著證據,與你較真;至於上訪戶,那不用說,好吃好喝,哄著,再送他回家。她望著宋洋,宋洋說:「別太在意,身體要緊。」

「這事也得過問。賴部長晚上就到。不行,手術再拖幾天吧?」

「那不行。這樣,這個事我來出面給你們處理。就是記者到仁義的事,是吧?具體的,還不清楚?」

「應該是移栽梨樹,佔了農田。現在農民的法律意識強得很,這事或許就是他們捅出來的。聽說是央視和另一家報紙一道。」

「不是還沒出來嗎?只要沒出來,就好辦。這樣,你先住下,賴部長來了,我來接待。北京這地方我還是比你熟的。央視那邊我還有好多朋友,應該沒問題。又不是什麼原則性的事情,應該行的。」

劉梅點點頭。

晚上,賴文宣部長和縣裡一班人就到了北京。就在劉梅住的病房裡,大家談了如何應對,如何滅火。關鍵是找準路子,找到得力的人,花錢自然是必須的,但錢總得花得出去。賴部長說既然宋行長能出面來幫忙,這事一定會成。這邊的一切,就請宋行長做主了吧。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劉梅在醫院接受檢查。宋洋陪著賴文宣上下活動,銀子著實也花了不少,事情總算擺平了。最後的結果是,稿件不再播出和發出,仁義縣政府通過廣告方式,贊助了一筆費用。范任安聽到事情擺平,很是高興。專門打電話感謝宋洋。宋洋說:「我不是為你,是為著劉梅。以後這樣的事,還是少有的好。」

范任安一笑,說:「不會再有了。我馬上也要離開仁義了。」

《最後的駐京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