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廳的老幹部處與其他處室比起來,並不怎麼重要,老幹部處自然是和那些老幹部們打交道。這些人很多都在機關裡工作大半輩子了,有的雖沒擔任過職務,但在退休前也大都弄個正處級調研員或副處待遇什麼的,最差的也搞一個正科待遇。以前老幹部處並沒有多少事情可做,因為那時文化廳還很清貧,單位一清貧,自然也就很冷清。除了每月給老幹部們發一發退休金外,就是過年過節時發點有限的副食品。還有一些老幹部們的生老病死,這都有較為詳盡的規定,也費不了老幹部處多大事。那時的老幹部處顯得無所事事。現在的情況卻發生了明顯的變化,這些年文化廳下屬一些文化單位,紛紛下海,原來的影院改成了多功能娛樂場所,什麼歌廳、茶室呀,很火暴。水漲船高,機關的福利也一年比一年多了起來。機關生活富裕了,領導們就想起了那些退休的幹部們,因為自己遲早也是要退休的,今天退休老幹部們的待遇好了,明天自己退休時條件才不會差。因此,不管機關在老幹部身上投入多少,一般人也不會有什麼意見。於是,這幾年老幹部處的工作就顯得很忙碌,先是在機關的大樓裡建起了老幹部活動站,什麼橋牌室、閱覽室、健身房都相應建了起來。更重要的是,機關三天兩頭髮一些吃的用的,自然也少不了老幹部那一份兒,除了這些,隔些日子老幹部處會組織老幹部們開展一些活動,例如,登山、郊遊,偶爾也去外地的名勝古跡遊玩一番。有了這些,老幹部們就感到很幸福,在老幹部們的眼裡,老幹部處是很重要的。
老幹部處比較經常的活動是組織召開追悼大會,說不定什麼時候,老幹部處就會在一樓的電梯口張貼出白紙黑字的訃告。
過世的老同志,有熟悉的人,便相互議論一番,有人說,XXX這人不錯。另一個人就說,就是,可惜了。不鹹不淡地說著,電梯就來了,上了電梯後,便忘了剛才的話茬兒,該幹啥就幹啥了。機關裡的一些青年人,壓根兒就不認識這些老同志,這些事在他們的心裡水波不興。
追悼大會自然沒人主動要去,老幹部處就覺得很對不住死者的家屬、親人。在文化廳幹了一輩子了,臨去了,也沒有人送一送,因此,家屬就比較有意見。李玉田把這種意見對王副廳長匯報過,王副廳長覺得也是個事,後來他就讓李玉田起草了文件,以局裡的名義下發給機關的各處室。文件要求,每個處室都要派代表去參加。這樣一來,情況就來了很大的改觀,老幹部處在死者家屬面前就覺得很有面子。
現在該說一說老幹部處了。老幹部處共有四人,兩男兩女。除處長李玉田外,還有原副處長蘇群。蘇群幾年前就是副處長了,後來身體有了毛病,在醫院裡三查兩查就查出了肝癌晚期,按醫生的診斷,他最多只能活一年,可一年過去了,他仍頑強地活著。他被查出肝癌後,自己主動提出不當這個副處長了,他三天兩頭要去醫院看病,沒多少心思顧及工作上的事。領導們很是體諒蘇群的難處,就免了他副處長的職務,改為副處級調研員。蘇群辭了副處長職務以後,老幹部處副處長的位置一直空著,於是就有很多人惦記著這個位置。
離這個位置最近的人應該算關靈這個女人了。她不僅是老幹部處的人,而且在正科的位置上已干滿三年。她覺得只要時機成熟,副處長的位子肯定是她的。於是,她就全心全意地為這一目標努力著。到現在她仍沒能得到那個位置,她認為主要是處長李玉田沒有真心實意地向領導舉薦她。她知道,李玉田和王副廳長是一條線上的人,只要李玉田說一句話,認為她可以勝任副處長的工作,王副廳長就一定會在廳黨組會上討論。任命一個副處級幹部本身就不是什麼大事,只要有一個廳級幹部保舉,別人就不會說啥。況且,她方方面面的條件都具備,只要有領導認真地提出她的問題,那就啥都沒啥了。
關靈現在還吃不透李玉田心裡到底是咋想的,只要她自己在工作中能努力做到的,她都努力著去做。
關靈從一參加工作便來到了文化廳機關,機關裡的一些事,她說不上悟透了,但也悟出了七八分。柳琴原來就是老幹部處的一般科員,只因後來和現在的王副廳長好上了,就先是當上了副處長,後來又去了一家影院當上了經理。現在影院改造後,經營得很火暴,歌廳、桑拿什麼的應有盡有。關靈知道,要是沒有王副廳長,就不會有今天的柳琴。關靈因此得出個結論,在機關要是沒有個靠山,想進步是很不容易的。她苦惱自己沒有一位領導當靠山,她長得不夠漂亮,這一點她有自知之明。三十多歲的女人了,她也知道自己的優點是什麼,她的胸和臀部都很豐滿,這是在一次活動中,一個男人約她跳舞時告訴她的。那個男人的原話是:「你的三圍很夠勁,很性感。」從那以後,不管什麼季節,她都愛穿比較緊身的衣服和褲子。機關的人們經常可以看到曲線畢露的關靈在挺胸收腹地走路,感覺她走在樓道裡,彷彿是走在時裝表演的T字台上。關靈那份兒感覺是空前絕後的。不知為什麼,她這麼煞費苦心地經營自己,至今仍沒找到靠山,這使她困惑而鬱悶。
直到處裡又分來一個大學畢業生小魏,關靈似乎才有所醒悟。
新來的大學生小魏是學舞蹈的,畢業以後在群眾藝術館當了半年輔導老師,後來就調到了機關。小魏的確很漂亮,長腿、長臂,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小魏不僅有這些優點,而且還很年輕,今年才二十二歲。
小魏剛來機關那段日子,老幹部處確實熱鬧了一陣子。機關不少男人,不論歲數大小都愛到老幹部處坐一坐,他們說著風輕雲淡的話,眼睛卻不時地去瞥小魏。小魏對這一切,似乎早已司空見慣,她從不正眼瞧這些人,該幹什麼還幹什麼。時間長了,這些男人也覺得沒趣,便很少再來了。
小魏的到來令李玉田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多了起來。他經常對小魏噓寒問暖的,處裡的一些大事小情他也願意和小魏切磋,有許多事,李玉田自己不拿主張,而是微笑著從自己的裡間辦公室走出來,踱到小魏面前,笑瞇瞇地問:「小魏你看這麼辦好不好?」小魏似乎很不領情地說:「你是處長,你說咋辦就咋辦吧。」
李玉田不知沒趣,他仍那麼笑著,下次他仍這樣徵求小魏的意見。時間一長,關靈就看出了這種苗頭,她為自己的努力沒有收到成效而悲哀了一陣子。從那以後,她和小魏的關係就微妙起來,老幹部處的氣氛也微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