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杏花這丫頭不懂事,您可千萬別把這孩子的胡鬧放在心上,人家林老師可是城裡的娃,跑到俺們這地方來支教,已經很了不起了,咱不能為了自家娃,把人家孩子給耽誤拖累了,那咱一輩子都不安生啊!」陳老漢說話之間,臉上就帶出了一絲的祈求。
一聽兩個老人的對話,杏花知道留不住林老師,一下子被這柔和堅硬地刺傷了,嚎啕大哭,完全是一個童言無忌的小姑娘了!邊哭邊說:「爺爺,你要是讓林老師走了,就再也沒有老師來咱村了,到時候俺就沒學可上了!我就是不讓林老師走嘛,她走到哪兒杏花就跟到哪兒!」
支教,楊度陸的目光下意識的朝著聶賀軍看了過去,聶賀軍對於這件事情也沒什麼印象,只好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站在自己身旁的胡一峰,而胡一峰此時也是一臉的迷茫。
和有些不知情的胡一峰相比,齊正鴻的心裡卻明鏡兒似的,亮堂著呢。他之所以知道這件事情,還真是得益於他對王子君的關注。雖然王子君在團省委的時候他並不負責團省委那一塊,但是團省委有什麼動靜,卻是瞞不過他的耳朵。
對於王子君搞起來的支教活動,齊正鴻心中雖然不怎麼舒服,卻不得不承認,這項工作要是開展下去的話,還真是一項有益的工作。不過,在團省委因為王子君的離開而逐漸開始放棄這項工作之時,他的心中又有不少的快意:王子君哪王子君,就算你曾經璀璨奪目,終究也是流星一顆,帶著點光亮劃過天際也就算了,畢竟照耀不了整個星河!
「聶書記,支教工作乃是去年團省委在全省高校畢業生中推行的一項就業活動,號召全省的大學畢業生到艱苦的農村進行支教活動,以三年為限,對支教學生在畢業分配等方面出台的一些優惠政策。」劉傳瑞朝著齊正鴻看了一眼,上前一步,輕聲地說道。
去年開展的?那不就是王子君在團省委主持工作時幹的麼,現在這小女孩說林老師走了就沒有老師來,看來,這支教工作可能出現問題了。
「杏花啊,誰說你們林老師走了之後沒有新的老師了,爺爺告訴你,教育也是咱們國家的頭等大事呢,農村孩子和城市孩子一樣,也需要好好上學。等你們林老師的支教工作結束後,一定會有新老師再來的!」
「聶爺爺,您不會騙我吧?」杏花一聽這話,立馬破涕為笑,一張小臉變成花貓咪了,但是那副認真的表情,讓人看了卻覺得無端的沉重。
「聶爺爺當然不會騙你,你要是信不過聶爺爺的話,等一會兒那位王叔叔來了,讓他給你作保證。你們林老師之所以到你們村,那都是他的功勞呢,有他在,沒有老師教你們,找他要老師就行嘍!」
聶賀軍說到最後,自己先笑了起來,而何老和劉傳瑞等人,也跟著大笑了起來。
楊度陸也在笑,儘管他心裡有一絲小小的不痛快。楊度陸自忖不是一個小肚雞腸的人,相反,他覺得將軍額頭能跑馬,宰相肚裡能撐船,說的就是像他楊某人這樣的人。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兒子楊軍才的原因,楊度陸一聽到王子君這個名字,心裡就本能的覺得有些痙攣,不舒服的很!
「要是王叔叔作保證的話,那我就相信了。」在杏花小小的心靈之中,還沒有尊卑的意識,更沒有職務的分別,只知道王叔叔不會騙她這就足夠了,至於王子君是不是還能夠管得著支教工作,已經不在她考慮的範圍了。
「好,等一會讓他給你保證。」聶賀軍見何老笑得高興,故意湊趣道。
雖然王子君並不在這裡,但是這話題卻始終圍繞著這個年輕的常務副市長,楊度陸心裡有一種排斥的感覺,目光轉動之間,就把目光落在了離他不遠的任昌平身上。看著正恭恭敬敬地看著他的任昌平,楊度陸頓時冒出來一個想法。
「老領導,我好長時間沒有來過東埔市了,覺得這裡的發展真是日新月異呀,趁著現在時間還早,咱讓任市長給咱們介紹一下東埔市近來的發展變化怎麼樣?」楊度陸在杏花被老陳頭拉著洗臉去的時候,笑呵呵的朝著何老說道。
正琢磨著王子君是不是會鹹魚大翻身的任昌平,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一下子成了諸位領導目光的重心。這讓任昌平有點受寵若驚之感!
在見何老之前,任昌平挖空了心思想著該如何接近何老,但是隨著和何老的接觸,任昌平對於和何老接觸的心思不覺就冷淡了,且不說何老的四周都已經被省裡的領導們給包圍了,更重要的是,在剛才的談話中,他莫名的覺得何老對他有些潛在的冷淡。
這種冷淡是深藏不露,秘而不宣的,但是任昌平還是感覺到了,心裡就有些失望。
而現在,楊度陸居然提起了自己,這讓任昌平有些興奮,這興奮一部分是自己這個將要執掌東埔市未來局面的當家人,終於逮住個機會露露臉了,另一方面還是推薦自己的人不是別人,而是楊部長。
楊度陸,山省以往的省委書記,現在的中組部常務副部長,更是傳說中已經被內定下來的下一屆中組部長。任昌平原以為像自己這般身份根本就入不了楊部長的法眼,沒想到,這楊部長能如此的禮賢下士,這般的重視自己。
能得到楊部長的重視,那對自己來說可是一個天大的機會。一旦抓住這個機會,趁機和楊部長多親近親近,從此以後就可以平步青雲,扶搖直上了。
心中一絲激動升起的任昌平,悄悄向前跨了一步,而那前些時候早就背得爛熟於心的匯報材料,這個時候更是在他的腦子裡不斷的翻動。
「昌平市長,我在東埔市的時候,你是不是也在東埔市工作?」何老沉吟了一下之後,輕聲的朝著任昌平問道。
「是,我那時候可沒少聽您老的教誨。」任昌平趕忙又上前一步朝著和老說道。
楊度陸看到何老對任昌平好似產生了興趣,於是接口道:「老領導,昌平市長不但有能力,而且在工作上盡心盡力,為東埔市的發展做出了不少的貢獻……」
對於任昌平,楊度陸並沒有太多的瞭解,但是現在,他需要再出現一個耀眼的角色,抗衡一下王子君的耀眼光芒。想要找這麼一個人,任昌平無疑是最合適不過。
聽著組織部常務副部長的肯定,任昌平整個人就覺得渾身輕飄飄的,楊部長的每一句肯定,都是一語中的,點評得十分到位,一下子說到他的心裡去了!
「對於任市長這種說實話、干實事、求實效的優秀幹部,我建議山省要重點培養,把他們放在更重要的位置上,人盡其才,才盡其用,為東埔市的發展增加力量。」在來山省的時候,齊正鴻就將東埔市的形勢向楊度陸進行了匯報,知道山省內部已經準備對任昌平進行提拔的楊度陸,順水推舟的送了個順水人情。
楊度陸這個人能爬到今天這個位置上來,自然也就有他的過人之處,他這種順水推舟般的肯定,算得上是收到了雙贏的效果:既達到了他推出任昌平,讓他和王子君相抗衡的目的,又達到了收攏人心的效果,這讓任昌平對他心存感激。
一瞬間完成了這兩點的楊部長,臉上的笑容更多了幾分。想著自己的這點小手段,楊度陸的心裡暗暗多出了一絲小小的得意。
部長的水平,也應該就是這樣吧,想到即將到屆的上級,楊度陸心中不無一絲得意的暗自想到。
胡一峰在笑,齊正鴻也在笑,甚至連聶賀軍此時也不得不笑。楊度陸不但是常務副部長,更是部長的第一熱門人選,有省委書記的經歷,再加上早就佔據了常務副部長的位置,這讓一眾領導在考慮組織部那重要職務的時候,都不得不重視已經坐在那裡的楊度陸。
看著一個個笑容,任昌平差不多快要醉了,他覺得今天應該是佔據的幸運日,連他的身上,都感覺好似輕了好幾斤一般。
「度陸,你對昌平市長很瞭解嗎?」何老沒有笑,他朝著楊度陸淡淡地看了一眼,輕聲地問道。
楊度陸這個時候也注意到了何老的態度,心中不由自主的就是一驚,不過他剛才已經就任昌平的事情發表了一通議論,此時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哪裡能隨便改口?
「何老,我和昌平市長接觸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對於他這個人,我自認還是瞭解的。」楊度陸的聲音低沉而有些緩慢,目光更是不斷地朝著何老看過去,想要從何老的目光之中,看出何老對於這個任昌平究竟是什麼態度。
可是,讓他失望的是何老的神色沒有任何的變化,就好似一灘死水,這讓楊度陸的心越加有些不安。
能夠站在這裡的,都是一些精英中的精英,從何老的臉色上,他們自然也都感受到了這一絲不同,而楊度陸部長神色的變化,更是讓不少人的神色變得詭異起來。
董國慶此時的心情,可以說很是詭異。作為省委組織部的常務副部長,他在職務上和楊度陸很是相似,只不過這之中的差距,卻不是一般的大。聽到楊部長對任昌平的誇獎,不管怎麼說,他心裡還是很高興的。
任昌平乃是他向省委推薦的書記人選,能夠得到楊部長的肯定,這幾乎是間接的肯定了自己的工作。可是聽著何老的這一句追問,他怎麼就覺得不是那個滋味呢?
而且,心裡還隱隱的有些不安,這讓董國慶一陣煩躁,他的目光不經意間從站在何老身後的薛耀進身上掠過,就看到薛耀進的嘴角處閃動著一絲微笑。
是的,薛耀進的的確確在微笑!
和薛耀進打了多年的交道,對於這個老夥計老對手的脾氣,董國慶可是太瞭解了,他對薛耀進的這種表情有一種特殊的敏感,他越是微笑和作態淡然就說明他越是生氣和計較。
想當年,他跟薛耀進打夥計的時候,薛耀進在市裡是下屬幹部們都畏怕的鐵腕,甚至幾位副書記和副市長見到他也會忐忑緊張。人在什麼時候是最害怕的呢?人在對一件事琢磨不透的時候是最害怕的,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有一把利劍橫刺過來,所謂提心吊膽,其實任何事情攤開了都不可怕,連死人都不可怕,只有提心吊膽等待著揭鍋的時候是最可怕的。
所以,從這個角度看,薛耀進是深諳領導藝術的。每每碰到關鍵時刻,他的表情就與他的內心截然相反了,他知道薛耀進一旦出現這種表情,那就像是一個屢試不爽的預兆,接下來,就會有一場暴風驟雨,有人快要倒霉了!
董國慶一想到這些心臟就一陣抽搐似的縮緊。雖然對現在誰會倒霉董國慶有點猜不透,但是多年的接觸還是讓他心裡有點發怵,這個時候薛耀進想弄出點什麼事來呢?
「何老。」就在董國慶心裡遲疑的時候,幾個中年男子從果園邊走了過來。對於這幾個中年男子,董國慶並不認識,但是,正在和何老說話的楊度陸神色卻是一動。
走在中間的那個人他見過,雖然官職並不是太高,但是在中紀委卻是一員幹將,他怎麼也來東埔市了?而且,還如此湊巧地出現在這裡了?
「中倫過來了。」何老朝著中年人點了點頭,輕聲地說道。
「何老,有件事情需要請任市長協助調查一下,所以,不得不打擾一下您老的談興了。」那叫中倫的男子朝著何老歉意的一笑,聲音不高,態度卻很堅決地說道。
就在任昌平差不多就要對如何發展東埔市的經濟進行演講的時候,此人的話就好像一根槓子一般,狠狠的敲在他的頭上,之後任昌平就覺得渾身疲憊,有些虛脫了一樣,這是內心交織大起大落所導致的。儘管不知道來人究竟是哪個部門的,但是心裡卻莫名的湧起一種不祥的預感:可能要出事了!
這是怎麼回事?他們讓自己去調查什麼呢?看著兩個中年男子朝著自己走過來,任昌平在發懵之後最初的反應是極度的焦躁不安,四周的人都朝他觀望著,一片死寂的靜默,任昌平突然在這無數雙眼睛靜默的注視下心虛起來,這是一種做了虧心事的心虛,心緒慌亂,如芒刺在背,有一種自己渾身都沾滿了污垢怕讓人看穿的感覺。
意識到這一點後,任昌平有點語無倫次地問道:「你們是什麼人,要幹什麼,我告訴你們,我現在正在陪領導調研,有事情等一下再跟我說。」
「任市長,這是我們的工作證,您看一下。另外,告訴您一件事情,杜嘉豪已經被我們控制了,他已經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招供了。」站在左方的男子說話之間,手中的證件在任昌平的眼前晃了晃。
杜嘉豪,這三個字就好似一聲巨雷,狠狠地錘在了任昌平的頭上,他在這一刻,陡然明白了過來,而薛耀進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他更是恍然間大徹大悟了。
看著薛耀進那張努力控制著的臉,憤怒的任昌平忍不住大笑起來,只是這笑聲有些陰冷:「薛耀進,薛書記,您真是大義滅親啊,我告訴你,就算我的問題不小,還是有你們家薛一帆陪著,我住得起,哈哈哈……」
任昌平的話,讓薛耀進臉上的肌肉一陣抽搐,可是他緊緊地咬著嘴唇,並沒有說一句話,就好像任昌平的威脅根本就不是對他說的一般。
從中倫等三人出現到離開只是用了短短的幾分鐘時間,但是在場的一干領導全都像看見了炸彈似的傻了,全場鴉雀無聲。不論是楊度陸還是聶賀軍,都把臉上的微笑掐得乾乾淨淨,臉色像冰一樣寒冷。而在這之中,臉色最難看的,應該要數楊度陸了。
剛剛,就在剛才,他還對任昌平讚不絕口的誇獎了一番,還特意指出,要把這種優秀幹部放到重要位置上來,這話音剛剛落地,中倫他們就把他嘴裡的拔尖人才給帶走了。
想著自己剛剛說過的話,楊度陸就覺得自己的臉上火辣辣的,那剛才發生的一幕在他看來,就好似一個大大的巴掌,狠狠地扇在了自己的臉上。
識人不明,還要競爭部長的位置,居然在山省丟了這麼大的一個臉。他相信這丟臉的事情用不了多久,就會傳出去,而一些應該知道的人,也都會知道這個消息。
想到這些對自己極為不利的影響,楊度陸簡直就有給自己一下嘴巴的衝動,無奈說出去的話已是覆水難收,再怎麼後悔不迭,也收不回來了。
「度陸啊,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當面一套背後一套,明明看上去很不錯,心理卻是已經扭曲了。有道是人心莫測,要看清一個人真的很難啊!」
何老的話,就好似一個恰到好處的台階,在這台階出現的瞬間,楊度陸就趕忙帶著一絲羞愧地道:「何老您說得對,這件事情真是讓人想不到,看來,我們以後在考察幹部的時候,還要深入進去,不然,就是對組織的不負責任哪!」
何老笑了笑,沒有說話。而楊度陸也因為何老的一番話,讓他覺得自己的尷尬少了幾分。
「王叔叔,剛才聶爺爺說還會有新的老師到我們學校裡來,這是真的嗎?」就在不少人都陷入了沉吟的時候,杏花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王子君沒想到會在這裡碰見杏花,不過此時,他的腦子裡已經被另外一件事情充塞了。當他走進蘋果園的時候,他看到了一臉惶然的任昌平。不,確切地說,是任昌平和幾個人一起走了出來。此時的任昌平,早已不見了平日裡的意氣風發,完全是一個失魂落魄的喪家之犬了。
在他看到任昌平的時候,任昌平同樣也看到了他,正當他想要給任昌平打個招呼的時候,任昌平卻把頭扭過去了。
任昌平最終沒有說話,在幾個人的簇擁下上了一輛車,很快就飛馳而去了,這等的場面,好似和他以往到不少地方去檢查沒有什麼區別,但是王子君分明卻能夠從任昌平的臉上看到那一絲絲的苦澀。
任昌平不願意離開,這是王子君得到的結論。這是怎麼回事呢?
王子君沒有往下想,他不知道任昌平到底出了什麼事呢,也許,這和薛耀進要送給自己的大禮有關?
任昌平這一去,恐怕就回不了東埔市了!不知道怎麼心中升起這種念頭的王子君,心中有了一絲的沉重。而就在他埋頭走路的時候,杏花的聲音響了起來。
「聶爺爺?」王子君心中一愣,就看到了在不遠處的聶賀軍正在笑著朝著他點頭。顯然,這位聶爺爺,就是聶賀軍。
既然書記點頭了,那自然假不了,王子君伸手拉著杏花的小手,輕聲地道:「你聶爺爺說話向來都是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要是不相信哪,那就跟爺爺拉個鉤吧!」
孩子的心,總是純淨無暇的,她們不管你是誰,也不管你處在何等的位置,聽到王子君的肯定回答,杏花歡呼一聲,就朝著聶賀軍跑了過去,剛剛洗乾淨的胖乎乎的小手,更是笑著朝聶賀軍伸了過去。
「爺爺跟你拉鉤。」聶賀軍朝著何老看了一眼,就將自己的手指伸了出來,一大一小兩根手指,輕輕地勾在了一起。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杏花開心地笑著,全然不知道周圍的人臉色複雜多變。不少人的臉上漸漸升起了笑容。而這不少人之中,卻不包括齊正鴻。
此時的齊正鴻心裡想著的,都是自己給楊度陸介紹任昌平時的事情,他在給楊度陸介紹的時候,可是沒少說任昌平的好話。而且,他也知道,剛才楊部長之所以會對任昌平不吝誇獎,也是這個原因。
可是現在,任昌平卻被帶走了。而楊部長剛才對任昌平的誇獎,此時就像一個笑柄留在了這裡,讓部長成為笑柄,這樣的結果是齊正鴻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看到的,只是事實如此,已經無法抹殺掉了!
任昌平怎麼不去死呢,他死也就死了,也就不會這麼坑人了,楊部長就是因為自己的推薦才誇了他,結果弄了個丟人的事情,這讓自己以後還怎麼在楊部長面前說得起話呢?儘管楊部長在有些事情上很是大度,但是,跟面子一比,似乎領導更在乎後者呢。
愛面子的部長會怎麼想自己?齊正鴻有些不敢往下想了!目光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王子君,看著王子君雲淡風輕的模樣,恨不得跑上前去,打這傢伙一耳光!
這鳥人簡直就是一個屬烏鴉的,在哪裡見到他,都沒有好事。本來是無神論者的齊正鴻,在看到滿是笑容的王子君之後,心中下意識的冒出來一個堅定的想法。
「小王市長,老頭子我可得好好謝謝你啊,要不是你,我就沒機會再站在這片蘋果園裡嘍!」何老在王子君走過來的時候,笑呵呵的朝著王子君伸手道。
王子君趕忙用雙手握住了何老的手,謙虛地說道:「何老,這話我可不敢當!之所以能引來蘋果深加工項目,主要是你們這些老前輩的功勞啊,正所謂前人栽樹,後人乘涼,要不然,山省這麼大一塊地方,人家怎麼會偏偏相中了咱們這塊地方?」
王子君說話之間,又朝著站在何老身後的薛耀進看了一眼,然後接著道:「更何況,這件事情我可不敢居功,這都是在薛書記的正確領導下,東埔市全體班子共同努力的結果,我要攬在我一個人身上,那就有點鈷名釣譽了!」
薛耀進朝著王子君擺了擺手,卻沒有說話,現在的薛耀進,在任昌平被帶走的瞬間,好像虛脫了不少,怎麼也看不出剛才那堅強剛硬的模樣。
「哈哈,居功不自傲,很好,現在的年輕人,能保持這種心態的人不多了,度陸啊,我們要在加強幹部能力培養的同時,也應該重視幹部心理素質的培養啊!」何老朝著王子君誇獎了一句之後,就朝著任昌平看了過去。
「何老您說的對,等回去之後,我就讓辦公室著重研究一下。」楊度陸此時已經完全恢復了平靜,他朝著王子君笑了笑,把堅定的原則性做到了無限的靈活性。從這點來看,楊度陸能當中組部的常務也是有他的道理的。
「嗯,這個是應該的。對有作為有能力的年輕幹部,比如像小王市長這樣的,我覺得我們不但要愛護,更要讓他們到更加重要的崗位上去磨練,你覺得呢?」
楊度陸此時的臉色有些不好,他哪裡會聽不出何老話語之中的意思?讓年輕人到更加重要的位置上去磨練,這句話之中究竟隱含著什麼,他心中清楚,而跟著他的聶賀軍等人同樣也清楚。
一來到山省,他就強調了自己的論調,年輕幹部要多培養,要讓他們在現有的位置上多加鍛煉,培養年輕幹部要有足夠的耐心,不能一蹴而就,拔苗助長。
這些話,此時在所有人看來,應該還歷歷在目,而自己說出這些話的目的,現場的所有人也是心知肚明的,沒想到,這何老卻反其道而行之,提出了讓年輕人在更重要的位置上去鍛煉的觀點。
這和自己的觀點看起來很是相合,但是他自己卻清楚,這和自己的論調已經是離題幾萬里,簡直就是南轅北轍了。有心反對何老這個觀點,但是當他的目光落在何老那淡然的神色上,他的心又快速的思量起來。
從山省的省委書記到常務副部長,楊度陸看似是一次平調,在有些人的眼中,他這好像被貶了職,但是心中有著自己的打算的楊度陸卻一點都不後悔。
作為常務副部長,他依舊如山省省委書記一般的風光無限,不過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在這個位置上不但可以進一步拓展人脈,不必像在山省一般局限在一個省之內,還有在這個位置上特有的一個好處,那就是現任的部長,已經過不了多長時間就到期了。
不當常務副部長,他只是一個競爭者,但是一旦當了這個常務副部長,那他就具備了近水樓台先得月的競爭優勢了!更何況,省委書記的經歷、常務副部長的位置,都會讓他把自己的優勢發揮到淋漓盡致的效果。
但是,就算是這樣,在沒有坐上這個位置的時候,楊度陸的心思仍然緊揪著,他知道自己不能掉以輕心。而近期將是他最為重要的時期,成敗就在此一舉了!
何老雖然已經退了,但是他的影響力依然讓楊度陸不敢小視,更重要的是,何老以前對他還欣賞有加,在楊度陸的心目中,乃是一個屬於助力派的人物。
如果何老不能成為自己的助力,楊度陸絕對會有另外的選擇,可是如此一個強勁的助力,他絕對不希望為了一件小事情,把這個助力的人推向反對者的位置。
神色變幻之間,楊度陸同樣笑道:「何老,您這話可真是說到我心裡去了,我一直覺得,年輕幹部是咱們事業的接班人,對年輕幹部的培養,絕對不能掉以輕心。您老在山省的時候,正是因為重視對年輕幹部的培養,所以才讓我們山省無論是在經濟建設還是其他方面,都有著突飛猛進的發展。而向小王市長這種優秀的年輕幹部,我們更應該對他們進行大膽的培養,讓他們在重要的位置進一步磨練自己。」
楊度陸神態自若,侃侃而談,好似何老的話從一開始就和他的觀點一樣,而他更是和何老不謀而合,想到了一處!
聶賀軍看著楊度陸,心裡對這個前任有了不少的敬佩,心說自己和前任比,還是有一些不如,以後可是要好好地學習一番才是,心中念頭閃動,聶賀軍就接著道:「何老,楊部長,請兩位老領導放心,我們一定會認真落實兩位領導的指示,加強對年輕幹部的培養工作,讓有能力的年輕幹部走上發展經濟的主戰場!」
聶賀軍的表態,就等於一切塵埃落定,王子君看著聶賀軍嘴角的一絲笑容,知道自己的事情應該就這麼成了。
「一峰省長,你說是不是?」聶賀軍雖然表明了態度,但是最後在結束的時候,還是把球踢到了胡一峰的腳下。
胡一峰不想說話,他性格剛硬,不喜歡說一些違心的話。可是,看著這些朝他投來的目光,萬般無奈之下,知道自己不開口也不行了,乾脆道:「我同意幾位領導的意見。」
笑容再次浮現在眾人的臉上,而這幹部培養的話題,更是隨著胡一峰乾巴巴的一句話,而結束的乾乾淨淨。何老和楊度陸等人談的話題,也出現了不小的轉變,但是此時依舊有很多人心中不平靜。
要說最為不平靜的,那就要屬董國慶了,任昌平被帶走,王子君又要重點培養,這幾乎是在宣告他對東埔市實施的班子調整徹底以失敗而告終了。本來想要給省委交一份漂亮的答卷,現在看來,這個答卷是交不上去了。
而這件事情的後果,董國慶有點不敢想,雖然不想,但是他心裡也明白,這件事情對他的前途而言,絕對不會沒有影響。而這件事情的落幕,又會給自己帶來什麼後果呢?
在一陣的笑聲之中,何老走出了蘋果園,和杏花一家親切的告別之後,隨著那早就準備好的商務車,朝著東埔市的方向飛馳而去……
因為夏天的到來,夜色降臨的時間也晚了幾分。夜晚十點多的夜空之中,依舊是一片的喧鬧,更有不少沒有休息的行人,依舊在路邊的夜市攤點上繼續著沒完沒了的酒場。
薛耀進緩緩地從東埔賓館走出來,此時的他步伐有些沉重,而就在他準備朝著車上走過去的時候,就聽有人輕聲地道:「薛書記,能聊聊麼?」
薛耀進此時的心情並不好,雖然他所做的事情,都在按照他的計劃成功的進行了,但是他的心情卻並沒有因為計劃順利進行好上半分。扭頭朝著說話的方向看過去,就見一輛黑色奧迪車上露出了王子君的面容。
遲疑了一下,薛耀進還是打開車門坐了進去,汽車緩緩地從東埔賓館開動,幾個轉彎之間,就走在了大路上。
王子君沒有開口,薛耀進同樣也沒有開口。蔡辰斌一言不發的開著車,只覺得車裡一陣憋悶。這種憋悶雖然讓他很是難受,但是他卻不能發出任何的聲音,以免打擾了兩位領導的談話。
「薛書記,值得麼?」王子君終於開口了,他望著薛耀進,沉聲地說道。
王子君雖然只是這麼一問,但是這裡面的意思,卻是蘊含在其中了。他相信,他的意思,薛耀進會懂。
「值。」和王子君的話相比,薛耀進說的更少,但是這一個字卻顯得更加有力。在說完這個字之後,薛耀進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就好似這一句話,用盡了他渾身的力氣一般。
車子繼續前行,王子君沒有開口,薛耀進同樣也沒有開口,這好似謎語一般的對話,讓蔡辰斌有些頓悟,又有些模模糊糊。
「抽一支怎麼樣?」王子君拿出了一盒煙,抽出一支朝著薛耀進說道。
薛耀進沒有客氣,從王子君的手中接過煙,拿出打火機點著,就靜靜地抽了起來。
王子君也點著了一根煙,渺渺的煙霧,在車內慢慢的瀰漫了起來,而隨著煙霧的升起,蔡辰斌就想將車子的窗戶打開少許,但是當他感受著四周沒有半點聲音的時候,還是將摁向車窗開關的手放了下來。
「我給法院那邊說了,讓他們在法律允許的範圍內對一帆從輕處理。」王子君在沉吟了半晌之後,再次輕聲地說道。
「你不用如此。」薛耀進說話之間,又沉默了半晌,這才接著說了兩個字:「謝謝。」
奧迪車一直前行,車內的兩個人,一支煙已經吸完了,濃濃的煙氣在車內不斷地瀰漫著,但是車內的兩個人卻好似根本就沒有感應到一般。
因為一直再前行,雖然奧迪車開的不是很快,但是一路行來,卻也到了東埔市區的盡頭,再往外開那就要出市。就在蔡辰斌準備開車掉頭的時候,王子君突然擺手道:「去那個小攤子吃點東西,今天忙了一天,還沒有吃飯呢。」
蔡辰斌看了一眼那在路邊上紮了一個棚子的夜市大排檔,不由得皺了皺眉。他雖然不經常在這些地方吃飯,卻也知道,這種地方衛生條件都不是很好。
有心朝著王子君勸上一勸,但是看著王子君接下來的沉吟,蔡辰斌就直接將車開到了那小攤處。小攤的位置並不是太好,而且此時的天色也有點晚,所以橫七豎八的排在路上的幾張桌子上,並沒有幾個客人。
「薛書記,咱們喝點。」王子君一面推開車門,一面輕聲的朝著薛耀進問道。
「那就喝點。」薛耀進抬頭看著王子君,嘴角抽動了一下,好似要笑一笑,但是卻沒有笑出來。
兩人在一個小桌子前坐了下來,蔡辰斌麻利的拿著紙就準備擦桌子,王子君一擺手道:「辰斌,這桌子人家已經擦好了,你這樣再擦,人家老闆會不高興的。」
「不錯,這桌子挺好,我們就在這兒吃吧。」薛耀進不知道怎麼來了興趣,在和蔡辰斌說話之間,就熟練的朝著已經朝著他們走來的老闆娘吩咐道:「來一盤水煮毛豆,一盤五香鹹花生,另外再來兩個拿手菜,酒就喝咱們這兒的東埔老燒。」
老闆娘四十多歲,厚厚墩墩的身子,給人一種樸實的感覺,聽到薛耀進的吩咐之後,臉上笑得像朵花兒一般:「好咧,您等著,我這就給您弄去,對了,今天俺當家的從河裡弄了條野生鯰魚,有兩斤多,不如給您做道下酒菜怎麼樣?」
「儘管上來,今天是這位老闆請客,有好吃的儘管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