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君在樂暉縣本來就沒吃多少東西,再加上這麼一折騰,只覺肚子裡飢腸轆轆了。讓蔡辰斌把一箱紅羅春酒拿出來之後,就在杜午誠家的小院裡就著小菜喝起酒來。
「爺爺,小龍兄弟是在工地上出的事情,醫藥費必須由開發商出,這個您不用擔心!」王子君拿起一塊黃瓜沾了點醬,輕聲的安慰道。
「嗯,子君,你這一來,爺爺的底氣就足了。我想好了,他們再不管的話,我就到市裡、到省裡、到中央去告他們,我就不信這天下這麼大,還就沒個說理的地方了?!」杜午誠把酒盅往桌上重重一放,渾濁的眼神裡,多出一絲堅決之意。
王子君給杜老爺子倒上酒,呵呵笑著道:「爺爺,您就放心吧,該給的,他們一分也少不了!」
「對,一分也少不了。」杜三叔一直陪著喝酒,心裡總覺這個年輕人說話的口氣有點大,好像腳懸在半空中沒有落下地兒來呢。但是這種時候,也不好當著這個族中長輩的面說喪氣話,惹惱了這個族裡的長輩,就算打自己兩下子,再把自己從酒桌上攆走了,那就更丟人了。因此,儘管對王子君的大話有些質疑,但是嘴裡仍然隨聲附和道。
李錦湖和蔡辰斌也被請到了酒桌上,只是這兩個人基本上是光微笑不說話。尤其是蔡辰斌,基本上就不開口。眼神時不時的朝那二丫頭看上兩眼。
要說此時最忙碌的,就是二丫頭了,雖然沒有什麼好菜,但是一直忙活的她,還是不斷地端菜上來,在這燥熱難捺的天氣裡,二丫頭的臉顯得越發地紅潤了。
「嘟嘟嘟!」
一陣摩托車的轟鳴聲,由遠及近傳了過來,幾分鐘之後,摩托車就在小院不遠處停了下來。隨著摩托車的聲音消逝,一陣敲門聲傳了過來。
沒等準備應門的二丫頭開口,院門就被推開了,兩個穿著警服的男子,從門口走了進來。這兩個男子朝著正在吃飯的王子君等人看了一眼,就沉聲地道:「外面那輛車是誰的?」
……
「老何,我這車的空調怎麼樣?」儘管已是夕陽西下,但是空氣中的暑氣,卻沒有因此而消散,在外面走上一遭,這汗就刷刷的下來了。
要說此時最好的享受,那就是坐在空調屋裡,享受著夏季難得的清涼。而沒有福氣享受空調屋的,坐在空調車裡自然也是一種享受了。
此時何鄉長就坐在空調車裡,絲絲的涼風,吹得何鄉長渾身舒爽。對於眼前這個肥頭大耳的傢伙,更是投去一絲羨慕的目光。
他娘的,一個跑路的狗腿子,就能混上這麼一輛好車,老子堂堂的一個副科級,卻只能委委屈屈的開個摩托車。想到自己坐下那輛從前任那裡繼承來的小摩托,何鄉長心裡的憋悶又湧起來很多!
「嗯,這小空調不錯,外面越是跟蒸籠似的,越是覺得這裡面舒服得很哪!」何鄉長雖然內心裡無限鄙夷這個傢伙,但是嘴裡卻笑呵呵地說道。
被何鄉長嫉妒的胖子等的就是這句話,這輛車可是沒少給他長面子呢。此時聽何鄉長這麼一說,立馬眉開眼笑,拍了拍自己的胖肚子道:「那是,何鄉長,這車以前可是我二叔的座駕,前一段二叔買了輛奧迪,這車就淘汰了。老人家最心疼我了,拍我一膀子說:志彬哪,叔叔見了你這身膘就犯愁,我的那個孩兒啊,你要不減減肥,這夏天一來,你可怎麼過啊!」
這胖子一邊給何鄉長賣弄,一邊洋洋得意道:「我二叔表面上罵我,其實還是蠻心疼我的,一邊罵我好好減肥,一邊派人把車送給我了,說是讓我夏天好過一點,說到底,這一乍沒有五指近哪!」
看著這胖臉在自己面前搖頭晃腦的顯擺,何鄉長暗自罵道:你孫子算是什麼東西,幾年前還不知道在哪個山溝裡鋤地呢,現在家族裡出了個這麼人物,像你這種孫子也雞犬升天了!整天介二叔叫得挺歡,誰不知道你跟人家已經出五服了?
「劉總看重你老弟,那也是有原因的,誰不知道老弟你是劉總手下最年輕、最能幹的?」在鄉里混了不少年的何鄉長,已經習慣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儘管他從內心裡看不起這個暴發戶,卻也知道如今這年頭,得靠實力說話,自己跟他又沒有什麼利益衝突,何必戧著人家說話?
「何鄉長到底是有眼力勁的,哈哈……」胖胖的劉志斌伸出手掌在何鄉長的肩膀上用力拍了拍,接著道:「二叔對我好,我們全村都知道,好多孫子都對我嫉妒不已啊。看見我這輛車,眼睛都快成兔子了!可是,眼紅歸眼紅,老子也沒辦法,誰讓二叔不待見他們呢。」
「何鄉長,兄弟我這個人別的不講,那就是講義氣。老杜家這件事,雖說不是什麼大事,但是終究跟只蒼蠅似的,在你四周嗡嗡亂轉,弄得人心煩。我說老兄,這兩天趕緊處理完,我二叔還等著處理結果呢。讓二叔鬧心,那就是讓我鬧心!凡是惹老子鬧心的,就得讓他們見識見識什麼叫馬王爺的三隻眼!」
說完,那張胖臉上就露出了一絲猙獰道:「他娘的,還想上告,老子這就讓他知道知道上告的後果。」
何鄉長沒有搭劉志斌的話,而是有點猶豫地問道:「這年頭,能開車來的,可能多少是有些來頭的。咱們這麼做,會不會有什麼閃失啊?」
「有什麼閃失?我的何大鄉長喲,咱們怎麼做了?就說派出所接到舉報他們的車撞了一個人,讓他們協助調查。這能有什麼後果?你把心放到肚子裡吧,老杜家根本就沒什麼硬茬子,我早就瞭解清楚了!」
劉志斌自信滿滿的一揮手,接著道:「要不是這半路上碰著個開車來的親戚,老子還懶得用這種辦法摸他的底細呢。」
何鄉長點了點頭,要不是覺得坐在杜午誠家的人有點來頭,他也不會半途而廢,劉志斌這個辦法雖然不怎麼高明,但是想查查這個人的來歷,倒是可行。
「說不定這小子真有點來頭呢。」何鄉長拿出一根煙點上,輕聲地說道。
「最好這小子有點來頭,不然,看老子怎麼收拾他!不過何鄉長你也不用擔心,就算他有點來頭,還能大得過我二叔麼?」劉志斌說到自己的叔叔,好像所有的精氣神一下子達到了頂峰一般,胖胖的手掌掐在腰上,脖子也仰得跟只大白鵝似的趾高氣揚。
聽到這小子三番五次的提到他那位叔叔,何鄉長心裡一陣鄙夷,卻又不得不羨慕這小子,心說如果自己要有這麼一個大叔的話,也不用在鄉里撅著屁股埋頭苦幹熬年頭了!
「那是,那是。」何鄉長的態度明顯有敷衍的成分,但是頭還是點得像雞啄米似的。
劉志斌兩手叉腰,臉上又多出點不可一世。跟鄉政府的這些父母官打過不少交道了,只要一提起自己的叔叔,就算縣裡當差的,那氣勢立馬就下去了,更別說像何鄉長這種小幹部了。
想到這裡,劉志斌得意的挺了挺肚子,剛準備賣弄一下小時候叔叔如何喜歡自己,只覺得一股熱風突然從送風口傳了過來,已經熟悉了這輛車性能的劉志斌,趕緊拉開車門把車鑰匙一擰,直接把車給滅了。
正在享受著涼風的何鄉長,此時也給熱風吹得有些難受,他看著滅了車的劉志斌,奇怪地問道:「老劉,怎麼了?」
「他娘的,又開鍋了!派出所那幾個小子怎麼還沒有回來,連這點破事,都辦不利索麼?」劉志斌滿臉不爽地看著遠方的村子,憤憤不已地說道。
何鄉長看著升起渺渺炊煙的小村,也覺得這去的時間是不是有點長了……
「怎麼了?」蔡辰斌聽到有人問車,在朝著李錦湖相視了一眼之後,就從小桌子旁邊站了起來。
「車子是你的,那就跟我們走一趟吧,我們是鄉派出所的,有群眾報案自己被一輛黑色的汽車刮倒了,據我們所知,今天通向杜家口這條路的車,只有你們這一輛。」一個有點微胖的男子說話之間,就朝著蔡辰斌走了過來。
自己開車有沒有碰到人,蔡辰斌心中清楚的很,此時聽到這警察的話,頓時有點勃然大怒。不過看看正坐在這裡喝酒的王子君,還是努力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心平氣和地說道:「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們,這一路上,我的車子沒有撞倒過任何人。」
「同志,我們辦案是講究法律證據的。是不是撞了人,不是你說了算,那要經過我們偵查之後才能下結論。」另外一個男子說話之間上前一步道:「你現在不但涉嫌撞人,還涉嫌肇事逃逸,請跟我們走一趟吧。」
聽著這兩個警察的話,杜家人的反應是最為激烈的,從這兩個警察來的速度看,他們哪裡會不清楚這兩個警察究竟是為何而來的呢。杜老爺子看著站起來的蔡辰斌,一拍桌子就想站起來。
怎麼說這孩子也是跟著王子君來的,雖然他不知道蔡辰斌是王子君的什麼人,但是至少是老連長孫子的朋友,萬一因為自家的事情,把人家弄到派出所去了,這絕對是老爺子不能接受的!
「爺爺,你坐下,我來解決就行了。」王子君一拉杜老爺子,一面朝著李錦湖使了一個眼色。
李錦湖和王子君打交道多年,此時能看得出來王子君是真的發怒了,直接站起來道:「你們確定就是這輛車肇事麼?」
「那是當然,就這一輛車從這裡過,不是你們還有誰?」胖警察在鄉里面也是橫行霸道慣了,冷不丁的遇到一個人根本不買帳,覺得很是丟面子,心裡暗自發狠道,就算你上面有人,那也得折騰折騰你們!
「既然你們如此確定,辰斌,那咱們就隨這兩位警官走一趟,看看咱們究竟撞了誰。」李錦湖說話之間,朝著王子君點了點頭,邁步就朝著外面走了出去。
蔡辰斌同樣朝著王子君看了一眼,見王子君臉上帶著一絲笑容,蔡辰斌心裡,老闆此時心裡很是不爽。當下也不客氣,緊跟著李錦湖走了出去。
兩個小民警對這件事情心裡還有點犯嘀咕,來的時候他們從摩托車上看了一眼那輛停在空地上的車,儘管弄得土不啦嘰的,但是看那車型還是一輛不錯的車。當時兩人心裡還有點犯怵呢,萬一這輛車的主人不配合怎麼辦?沒想到,這兩人居然二話不說,站起來就跟自己走了!
杜定國一看李錦湖兩人要跟民警走了,登時就急了,想站起來勸阻,卻被王子君一把拉住了:「叔,你讓他倆去吧,吃不了虧的。」
杜三叔在村裡面是個小幹部,跟兩個公安也算見過面,在杜定國站起來的時候他也準備跟著站起來,好跟兩個警察說說情,卻沒想到王子君竟然拉住了杜定國。
吃不了虧,這年輕人好張狂!你別以為有兩個臭錢就了不起了。鄰村的那個小能人掙了錢不就是顯擺了一次,結果被派出所的幾個臨時工折騰得到現在看到警車就繞道走麼?!
心中這麼想,他就準備勸勸王子君,就在李錦湖和蔡辰斌兩個人跟著警察走出門之後,他還是壓低了聲音道:「大侄子,我托個大這麼叫你一聲,你要有人最好還是現在找人說個情,弄到那派出所裡面,可就難折騰了……」
杜三叔話沒有說完,但是話語之中的意思,確實已經表現了出來,王子君朝著杜三叔笑了笑道:「三叔不用擔心,他們知道怎麼處理,杜爺爺,來我敬你一杯。」
二丫頭本來也擔心地看著王子君,而此時看到他沉穩不變,端酒而笑的模樣,心中那根不知道藏了多少年的弦,沒來由的動了動。
杜三叔見王子君對自己的善意提醒根本不當回事,心裡就有些不高興。但是有杜老爺子在這裡,他也不好說什麼,看著和杜老爺子乾杯的王子君,心說到底還是年輕,嘴上沒毛,辦事不牢,等日後吃了虧,有你後悔的……
而杜三叔此時擔心的李錦湖和蔡辰斌兩個人,已經跟著倆警察來到了奧迪車的前面。那微胖的警察看了看蒙了一層土的黑色奧迪,對李錦湖兩個人不覺有點客氣道:「老兄,跟我們走吧,我先跟你們說,我們也是執行公務,不是兄弟們為難你啊!」
李錦湖笑了笑,沒有說話,而蔡辰斌卻是站在李錦湖的身後,冷笑了一聲。
對這兩人的態度,胖警察看在眼裡,心中就有些犯嘀咕。不過這件事情乃是所長親自安排下來的,所謂隔級不管人,就算出了什麼事也是由個高的頂著,這麼一想,心裡的顧忌就煙消雲散了。
「嗨,二哥,這車牌照不錯,前面都是零,後面就一個二,比咱鄉里那輛吉普車的牌子可是好記多了。」年輕的瘦警察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了車子的後面,將車牌後面的塵土扒拉了幾下,笑著對胖警察說道。
「這車……」胖警察剛要隨口應上一句,瞬間又好似想到了什麼,他以和他提醒有些不相稱的速度,瞬間跑到了車尾,看著那一個個零後面的二,腦袋就覺得嗡的一下子。
年輕的小協警對車牌照有什麼講究不清楚,畢竟他們派出所不查車,但是作為正式民警,他對於車牌照的講究可是太清楚了,在東埔市,能在車子後面掛上這個車牌照的,只有一輛,那就是二把手了!
此時的胖警察,恨不得搧自己幾個嘴巴子,自己怎麼就圖省事,剛才直接騎著摩托車看了一眼車子就過去了呢?咋就不能從摩托車上下來,仔細地看看這車的牌照呢,如果看清楚了,打死他都不相信自己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
看著那車牌照上的一個個零,真像是一對對眼睛,正在擠眉弄眼的嘲笑自己呢。胖警察用力地搖了搖腦袋,他心中清楚,這種牌照絕對不會出現套牌的現象。就算是這輛車的真正主人不在這裡,單單憑著這一輛車,就足以讓他們派出所,不,應該是縣局,好好地喝一壺的!
「這輛車,難道是……」眼睛有些迷離的胖警察,不自覺的朝著李錦湖問道。
李錦湖沒有開口,而站在他身邊的蔡辰斌卻是冷笑一聲道:「對,你想的不錯。」
雖然已經確定,但是聽到蔡辰斌口中的證實,這位胖警察的心一下子沉入了谷底,當即朝著笑而不語的蔡辰斌和李錦湖兩個人看了幾眼,這才喃喃地道:「兩位……兩位,我覺得這是一個誤會。」
「誤會?剛才你不是說這車撞了人麼?這人命關天的大事怎麼能是誤會呢?走吧,我們跟你到派出所調查清楚,看這輛車究竟撞了什麼東西!」李錦湖冷冷地看著胖警察,聲音越加嚴厲地說道。
「你怎麼跟二哥說話的,我告訴你……」年輕的協警看到這兩個人居然囂張起來,心裡有些窩火,不過還沒等他說完,就被那胖警察一把給拉住了。
看著自己這憤憤不平的同伴,胖警察心說回去之後,一定要給所長反映一下,以後招收協警,說啥也得找點有素質的。什麼叫素質?那就是有眼力勁的!千萬不能這個鄉長的親戚,那個書記的外甥,什麼貨色的東西都往派出所裡扔,淨給所裡找麻煩喲!
「這兒沒你說話的地方!」朝著那協警狠狠地訓了一句,胖警察臉上擠滿了笑容,客氣道:「兩位,這件事情應該是個誤會。這樣,就不勞兩位了,我回去把那告狀的人好好地問一問,看他究竟打得什麼主意,回頭再來向二位領導匯報是怎麼回事。」
說話之間,胖警察也不等李錦湖兩個人說話,拉起那協警,兩人上了偏三的警用摩托,快速的朝著村外而去。
「我還準備和這兩個傢伙去一趟派出所呢,他娘的,沒想到一個車牌照就把兩人給嚇住了!」蔡辰斌看著飛速離去的兩個警察,吐了口吐沫,帶著一絲不甘地說道。
李錦湖看著捲起的煙塵,輕笑了一聲道:「走吧,和他們鬥什麼氣呢。」
在兩人推開杜老爺子家門的時候,杜三叔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看著說說笑笑走進來的李錦湖和蔡辰斌,使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那兩個公安呢?」不等王子君開口,那杜三叔就已經有點驚奇地問道。
「那兩位警察同志仔細看了看我們的車,斷定不是我們肇事,騎上摩托車就走了!」李錦湖朝著王子君笑了笑,然後沉聲的朝著杜三叔道。
派出所的那幫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說話了?心裡有些嘀咕的杜三叔,疑惑著想道。
不管他心中怎麼疑惑,至少李錦湖和蔡辰斌兩個人平平安安的回來了,這就讓杜老爺子高興,喝起酒來,自然也就放鬆了不少。隨著天色慢慢的變暗,兩瓶紅羅春酒已經見底了。
就在杜三叔準備打開第三瓶的時候,輕輕地敲門聲響了起來,隨著這敲門聲,就聽有人輕聲地說道:「有人在家嗎?」
隨著門子打開,進來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穿著一雙在鄉下很少見的皮鞋,有些發福的身子讓滿是笑容的他看上去有些平易近人。
不過在看到王子君的瞬間,這個人中年人的笑臉就有點凝固了,剛剛還邁動的腳,此時都有點邁不開。
「王……王市長……」
給這中年人開門的是二丫頭,在看到這中年人的時候,二丫頭的心裡就是一陣害怕。雖然她沒有和中年人打過交道,但是卻認識這個中年人是誰。她清楚的記得前些日子,村子裡來了幾輛小車,說是來村裡面檢查工作的,眾人前呼後擁著的,就是這個中年人。據說,他就是鄉里的李書記,是鄉里最大的官呢。
李書記是鄉里的一把手,對於這個黨委書記,很多村裡人都充滿了敬畏。而現在,這位李書記卻出現在了自己的家裡,他這麼大的人物,絕對不會無緣無故的來自己家的,現在他來的自己家裡,莫不是對著子君哥來的?
想到剛才他溫和的讓自己叫他這子君哥的樣子,二丫頭的臉就是一陣發紅,不過在這心跳加速之間,她又覺得自己和這位子君哥差的實在是太遠,根本就不是自己……
就在二丫頭擔心不已的時候,就見那看到子君哥就呆愣在那裡的李書記,已經緊走幾步來到子君哥的身邊,滿臉都是討好的笑容。
討好,就是討好,在二丫頭的記憶中,村裡的小夥伴想讓自己幫他們的時候,也會露出這樣的笑容。不過和這些小孩子相比,李書記的笑容讓人感到更加的誠摯。
「王市長,我是柳窯鄉的黨委書記李全生。」李書記在乾巴巴的介紹了自己之後,就不知道說什麼了。雖然在進來之前,他就已經做好了王市長在這裡的準備,並想了不少的說辭,但是此時見到王子君,只覺腦子短路了似的,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了。
王子君朝著那李全生點了點頭道:「李書記,我來村裡是看長輩,你要是沒有什麼事情,就回去吧。」
看望長輩?王市長的長輩居然在自己管轄的村裡子?李全生看著坐在首座上的杜老爺子,只覺得自己的腦袋快要轉不開圈兒了!
應該說,他是見過這個倔強的糟老頭兒的,前些時候為了給孫子討個說法,這老頭兒沒少在鄉里找過他,弄得他不勝其煩,躲都無處可躲,甚至不敢從鄉政府正門進了,沒想到這老爺子強勁一上來,來了個更絕的,居然坐在他辦公室門口等他,守株待兔一般,死活不肯走了,弄到最後他實在沒辦法了,只好讓何鄉長出面打發了。
讓他更難受的是,沒想到這老頭兒一氣之下,居然跑到縣政府去了,見了小汽車就攔車喊冤,被門崗攔下之後,還不解氣,乾脆一屁股坐在政府門口靜坐去了。見個人就口口聲聲、不依不饒的大聲質問,誰才是老百姓的父母官?
接到縣信訪局局長的電話,他李大書記放下手趕緊馬不停蹄的跑到縣裡接人去了,現如今都是信訪一票否決制,弄得他見了這杜老頭兒,恨不得把他弄到精神病院裡關他一個月才省心哪!
沒想到,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這句老俗話這會兒倒是應驗了。別看這老頭兒鬚髮灰白,猶如干蒿,眼窩深陷,形銷骨立,沒想到居然跟王市長有親戚。早知道這其貌不揚的糟老頭有這麼大的能量,那就該當菩薩供著他!恐怕走這條捷徑比自己在鄉里艱苦卓絕的拚命幹工作效果強多了。
此時,李全生心裡那個悔呀,只覺得腸子都要悔青了。這麼好的一條路沒鋪好,這不是守著金山要飯吃嘛。說不定把這老頭兒哄得高興了,還能替自己在王市長面前美言幾句哪,這王市長這根高枝,自己算是攀上了!唉,都是自己有眼無珠啊!他娘的,看這事給整的!
培根曾經說過,知識就是力量。在李大書記看來,他根本就沒相信過這句話。因為在官場上,權勢就是力量,這件杜老頭兒的事情發生之後,他李全生真是不得不承認,有些時候,「信息」就是力量。
「王市長,我就是來,想看看您有沒有什麼吩咐?」李全生露出了最真誠的笑容,恭恭敬敬的請示道。
「你先回去吧。」王子君朝著李全生擺了擺手,示意讓他離開。李全生答應一聲,快速的離開了小院,臨走的時候,更是將門子輕輕的關上了。
「市長……李書記剛才叫你市長?」杜三叔瞪著大眼睛看著王子君,根本沒注意到酒杯裡的酒已經灑完了。
王子君看著老頭突然瞪大的眼睛,完全理解羅三叔的想法,笑了笑道:「三叔,我現在在東埔市工作了。」
杜老爺子此時也有點坐不住了,他也沒想到,王子君居然成市長了,雖然他現在年齡大了,但是對外面的事情知道的並不比年輕人少。市長是什麼樣的職位,他更是一清二楚。
如果不是剛才叫王子君是市長的人是李書記,那他怎麼也不相信王子君會是市長。
「爺爺啊,市長只是我的工作,我來您這裡,還是我爺爺的孫子。」王子君拿起茶杯給杜老爺子倒了杯酒,輕聲地說道。
杜老爺子畢竟是經歷過生死的人,很快就平靜了下來,但是作為村幹部的杜三叔,端著王子君給他倒的酒怎麼都平靜不下來,他現在心中想的全是自己剛才不但跟市長喝了酒,而且還一口一個大侄子的叫著市長。
「子君,小龍的事情我心裡算是有底兒了。」杜老爺子在喝了一口酒之後,忍不住朝著王子君道。
「爺爺,對這件事情法律上有規定,按法律的規定來吧。」王子君說話之間,又端起酒道:「爺爺,這件事情明天咱們去法院,今天咱們爺倆好好喝杯酒。」
王子君想要好好喝杯酒的想法很是不錯,但是執行起來,卻有一定的難度,酒還沒有喝幾杯,敲門聲就再次響了,這次一下子進來了好幾個人,一個個都是滿臉的笑容,而李書記卻是跟在了最後。
「王市長。」走在最前面的是淵麓縣的縣委書記郭東亮,這郭東亮身材高大,聲音洪亮,在東埔市六縣兩區的縣委書記之中,也算是一個老資格的縣委書記了。
當年,薛耀進做東埔市委書記的時候,此人就以個性強著稱。有人說他之所以還在縣委書記的位置上呆著不動,就是因為這個人在作風上太霸道,太強橫了。
以前王子君是常務副市長,郭東亮雖然見過王子君,但是並沒有打過太多交道。
在郭東亮的後面,站的是縣長林葛偉,林葛偉和王子君比郭東亮要熟識,但是現在,他可不能搶了郭東亮的風光。在他們兩人身後,站著的是淵麓縣的幾個領導,一個個滿是恭敬的朝著王子君看來。
從小龍這件事情上,王子君對於淵麓縣的工作並不滿意,他朝著郭東亮點了點頭道:「解放書記,我剛才就已經給你們這位李書記說了,我來這裡就是看望一位長輩,你們也別在這裡興師動眾啦,都忙各自的去吧。」
王子君臉上的笑容很淡,淡得讓郭東亮的心中都有點發寒。在路上他已經基本上將老杜家的事情瞭解了,在罵娘的同時,也暗叫倒霉,心說,這種事情發生了也就發生了,他怎麼偏偏就是王市長的親戚。
「王市長,難得您到我們淵麓縣來一趟,一聽說您來了,個個都興奮得兩眼放光,到現在連飯還沒吃呢,您總不能讓我們吃了閉門羹吧?再說了,您的長輩,那就是我的長輩,既然來了怎麼也要給老爺子敬杯酒不是嗎!」郭東亮雖然強勢,但是這強勢拿捏得很準,面對這個在薛耀進時代就能夠翻手為雲的市長大人,他可是不敢堅持什麼強勢。
一邊朝著王子君解釋,郭書記一邊拿了一個小板凳在桌子邊上一坐,然後笑著朝杜老爺子道:「老爺子,我餓了向您討口飯吃,您不反對吧?」
「坐下一起吃吧。」杜老爺子雖然不認識縣委書記,但是看著跟著邊上的李書記,他就知道這人來頭不小,雖然他對這些先裡面的幹部很是有意見,但是老百姓的智慧,卻是讓他不願意得罪自己的父母官。
王子君看著坐下的郭東亮,拿著筷子朝著他點了點道:「都說你老郭會幹不會說,我看你說話比干的要好聽。」
王子君一笑,郭東亮頓時鬆了一口氣,對於杜家的事情,他已經做了幾手準備,此時王市長能夠笑,那就說明這事情還有挽回的餘地。
「林縣長也坐下一起吃吧。」王子君朝著林葛偉點了點頭,就沒有再說話。
林葛偉自然明白市長的意思,他和郭東亮對視了一眼,就朝著身後的李書記等人揮了揮手,李書記等人趕忙朝著王子君笑了笑,一個個快步的離開了小院。
「老爺子,您高壽啊?」郭東亮此時充分發揮了他那被王子君稱讚的口才,一坐下來,一邊端著酒瓶給杜老爺子倒酒,一面笑呵呵的和杜老爺子套近乎。
「過了年就八十五了。」杜老爺子接過郭東亮倒的酒,大聲地說道。
「您老的身子骨可真看不出來啊!將來我到了您這個歲數能有這麼好的身板,那就謝天謝地了。」郭東亮一邊不著邊際地拍著老爺子的馬屁,一邊端起酒杯道:「老爺子,我敬你一杯,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老爺子慢慢地接過郭東亮的酒杯,他看著郭東亮那張笑臉,心中清楚這位郭書記給自己倒酒,並不是看重自己,他只是給坐在自己旁邊的王子君面子,才給自己倒的酒。想到小孫子出事之後,自己三番五次的去縣長,圍追堵截,什麼辦法都使了,除了在大門口處曬了幾回大太陽,愣是沒找到管這事的人,現在,縣委書記卻給自己倒酒,老爺子雖然心中有些難受,但是他還是接過酒喝了下去。
他心中清楚,自己現在就算是不喝酒,郭東亮也只能笑著看,但是他的孩子和家族畢竟還要在村裡面生存下去,大事情可以找王子君,小事情他卻不能一天天的去找。
郭東亮的敬酒,好似將酒場的氣氛再次好了起來,杜三叔坐在林葛偉的旁邊,和縣長坐這麼近一起喝酒,杜三叔可是第一次。在喝了郭書記的一個敬酒之後,他就朝著正站在那裡有點不知所措的二丫頭道:「二丫頭,去找你嬸子,將前兩天弄來的下水拿來,再添幾個菜。」
郭東亮手中的酒壺並沒有放下,但是他的心卻是放下了一大半,作為一個從基層上來的幹部,他心中清楚,越是這個時候,越要將杜家人的工作做好,只要做通了他們的工作,王市長那邊就算是追究下來,事情也會小的多。
而就在王子君他們在院子裡吃飯的時候,此時在院子的大門之外,沒有離開的一眾幹部,一個個臉色很是嚴肅。當然,這嚴肅有的是裝出來的,有的是真的嚴肅。
「胡縣長,依您看,這件事情該怎麼辦?」
柳窯鄉的黨委書記李全生很明白杜家是怎麼回事,因此,他這心裡才像貓抓似的。一旦這件事情被王市長追究下來,那就不是挨批評的問題了。
胡縣長胖胖的臉上,也滿是汗水,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氣太熱的緣故,還是心裡為此事著急,看著惴惴不安的李全生,胡縣長還是故作鎮定道:「亡羊補牢,為時不晚。你別擔心,遲早會解決的。天塌下來,還有個高兒的頂著呢。」
個高兒的頂著?
李全生看了看胡縣長比自己還要矮一點的身材,心裡不由得腹誹不已,這事弄到最後,板子挨到誰身上還不一定呢,你胡縣長會什麼?別的不敢說,攬功諉過那可是出了名的!心裡雖然這麼想,但是表面上的尊重還是要保持的,只得點點頭,表示同意了。
就在李書記心裡犯愁的時候,鄉黨政辦的工作人員搬了幾箱礦泉水走了過來。等候在大門外的領導們哪裡受過這等洋罪?一個個抄起礦泉水豪飲起來。
胡縣長拿起一瓶冰鎮的礦泉水一氣灌下去大半瓶,臉上的汗頓時下去了不少,長歎了一聲舒服之後,胡縣長看著依舊有些魂不守舍的李書記一眼,不耐煩道:「李書記,你能不能坐下來穩住點兒神?讓你這麼踱來踱去,弄得我心裡都沒底兒了!」
「我都跟你說過了,這件事沒你什麼事兒,你操的哪門子心嘛!更何況我剛才已經和劉老二通過電話了,他也說了,該治病治病,該賠錢賠錢,這件事情該怎麼解決,他就怎麼解決,你還在這兒走來走去的,這不是存心讓人不安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