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無二日,在山省,有一個出色的年輕幹部就足夠了!你說是不是?」阮震岳漠視著王子君,接著道:「更何況,你還擋了我的路!」
「是麼?」王子君看著阮震岳眼裡閃過的那一絲猙獰,聲音也冰冷地道:「那就走走看。」
一道道笑容,在兩人的臉上不斷地綻放。而兩個人的酒杯,又一次碰在了一起。而隨著兩人碰在一起的酒杯,酒席的氣氛,變得越發濃烈了幾分。
「來,讓我們乾了這杯酒,祝各位幸福萬年長!」王子君將酒杯再次端起,大聲的提議道。
在山垣市西郊的羅南駐省辦,王子君見到了程自學等人。羅南市雖然是全省最窮的市,但是為了在省裡面跑項目、跑資金,在程自學當市委書記之前,就已經有了羅南市駐山垣的辦事處。
辦事處的主任高配正處級,而且還掛著市委副秘書長的職務,由此足以反映出這個位置的重要性。不過此時,作為辦事處主任的劉社軍,此時卻是滿臉小心地站在會議室外,生恐出現什麼聲音打破會議室內的平靜。
雖然羅南市的領導經常到山垣市來,但是一次來這麼多的領導,而且是市委書記、市長和人大主任同時出現,除了來參加人代會,這情景還真不多見。
作為駐省城辦事處的主任,劉社軍自忖他這裡是小道消息的萬花筒。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劉社軍絕對能掌握得門兒清。別說坐在會議室裡的領導了,就算他聽到鐵路要改線的事情,他劉社軍都忍不住想要罵娘!
作為駐省處主任,這件事情怎麼跑成的,每一個細節他都太清楚了。這些在羅南的掌權人物,為了這個項目落成,也是滿臉陪笑的求人,好不容易跑得差不多了,就這麼出了蛾子,這不是拿羅南市當猴耍麼?
領導不高興,拿人撒氣的可能性就太大了。儘管他在這裡也算一方諸侯,但是在會議室的房間裡,他卻是官職最小的一個。更部何況,這些人,都是能決定其政治命運的!
「王書記,我去見了見一峰書記,一峰書記嘴上說,盡最大努力幫咱們羅南市爭取,但是聽他話裡的意思,我覺得形勢並不樂觀哪。」李貴年的聲音不高,精神顯得十分萎靡。
作為山省的省委書記,胡一峰在市級幹部之中,那依舊是高高在上的存在,而現在胡一峰對於這件事情的表態,可以說直接影響著這件事情的最終結果。
程自學狠狠地吸著煙,他沒有說話,但是很多人都明白他心裡的感受。畢竟在省委被省委書記胡一峰狠狠地批評了一頓的事情雖然沒有什麼官方消息,但是在省委以及山垣市之中,卻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
「何市長,你那邊怎麼樣?」王子君朝著何起銳看了一眼,接著問道。
何起銳的任務,是和京裡的同學聯繫聯繫,看一看能不能通過這位同學做一做工作。在走進會議室的時候,何起銳就一直在抽煙,此時聽到王子君問自己,這才將手中的煙摁滅了,沮喪地說道:「王書記,我那同學一接到我的電話,就難為情的說,他去外地出差了,有心無力,幫不上咱的忙。」
何起銳沒有講明,但是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他這同學分明是想躲他呢。能讓這位在鐵道部手握實權的司長這般的反應,那幕後推動這件事情的人,又該是何等的身份呢?
省裡面沒戲,部裡面也沒有戲,這麼一個結果,能不能辦成似乎已經昭然若揭了。本來就有些沉悶的會議室,此時的氣氛越發地壓抑了。
「王書記,昨天我見到了石省長,石省長對於咱們羅南市的情況很是同情,他要求我們一定不要放棄,爭取把工作做好,但是在最後,石省長又說如果事不可為,就要從咱們省的總體大局出發。」陸羽雄坐在李貴年的旁邊,淡淡地說道。
省委領導的表態,就好像一座座沉重的大山,給人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坐在主座上的王子君,更是首先感受到了這種無形的壓力。
雖然話是三個人講的,但是彙集成一句話,那就是省裡面不支持,鐵道方面更是指望不上。本來已經被羅南市看成是板上釘釘的鐵路,現在很有可能會飛了。
「李市長,對這件事情你有什麼看法?」王子君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沉聲的朝著李貴年問道。
「這個……這個我聽王書記您的。」李貴年在沉吟了瞬間之後,輕聲的給出了這麼一個答案。
我聽你的,如果是放在別的時候,作為市委書記的王子君應該無比欣慰,但是現在,卻是一種耍滑頭的借口。抿孤鐵路是整個羅南市的期望,而一旦從誰的口中說出放棄這兩個字,那幾乎都是羅南市的千古罪人了。
而現在李貴年就是想把這麼一個難以決斷的皮球,再次踢給了王子君。一旦成了黃花菜,就算有人罵,王子君這個市委書記也是首當其衝,難辭其咎。
「我來說兩句。」程自學有點不滿的朝著李貴年瞅了一眼,然後沉聲地說道:「王書記,這抿孤鐵路的立項和爭取,我們這一屆班子操心費力,跑斷了腿,磨破了嘴,費了多少精力您看資料也能看得出來。」
「修鐵路,幾乎是五百萬羅南人民的共同心聲,如果我們知難而退,就這麼輕易放棄了這件事情,豈不是前功盡棄了?更何況,我們該如何給五百萬羅南人民交代?」程自學說到這裡,手掌拍在了桌子上。
「王書記,你現在是羅南市的市委書記,是我們整個羅南市的當家人,你忍心看著這麼一個大好機會,就這麼悄無聲息的溜走了,然後讓老百姓戳我們的脊樑骨麼?」
程自學的話,聲音不高卻是擲地有聲,整個會議室為之一凝。眾人看向王子君的目光,又多了幾分異樣的感情。王子君是羅南的市委書記,程自學的話句句都是懇請王子君抓住這個機會,但是,也有幾分趁機將王子君逼進抿孤鐵路這條小胡同的意思。
王子君看著程自學的臉,淡淡地道:「對於抿孤鐵路,我們自然不能輕易放手,不過現在的局勢,對於我們來說很是嚴峻,因此,我們一塊商量商量,應該從哪些方面入手,讓抿孤鐵路按照預定的軌道來修。」
「程主任,您覺得該怎麼做?」王子君沉吟了瞬間,輕聲的朝著程自學問道。
程自學手掌緊緊地攥著杯子,好一會兒才道:「子君書記,我覺得我們應該進一步拉近和省委領導之間的關係,爭取獲得省委領導的支持。」
會議開了兩個多小時,卻沒有商量出可行性意見。畢竟在上次常委會之中所定的計劃,都已經失敗了。而這些計劃的落空,可以說已經將羅南市能夠走的路,基本上都已經堵死了。
簡單地吃了一點飯菜之後,王子君就去了張東遠的家,他去的還真是時候,在他踏入張家家門的時候,張東遠剛剛回家還沒有五分鐘。
「子君來了,快點坐。露佳,快點給子君倒杯水過來。」正在看電視的張夫人看到王子君走進來,臉上的笑容頓時多了幾分,她朝著正背著身子向王子君擠眉弄眼的張露佳看了一眼,大聲地說道。
張露佳此時穿著一身家裝的短衣,一雙修長的美腿在燈光下,充滿了野性的誘惑。在聽到老媽的吩咐之後,她故意趁著張夫人看不到的時機,又狠狠地朝著王子君瞪了一眼。
本來心中有些不舒服的王子君,看到張露佳那帶著一絲小刁蠻的眼神,心中不由得一陣舒暢。他笑著朝張夫人道:「嬸,還是讓我自己倒吧,不然為了一杯水讓人家記上半年,我可是受不了啊!」
聽到王子君開自己的玩笑,張露佳的眼睛頓時就瞇了起來,她端著一個杯子狠狠地放在了王子君前面的茶几上,恨恨不已地說道:「喝你的水吧,少說一句話不會掉了你的舌頭。」
王子君看著張露佳的神態,吐了吐舌頭,也沒有多說,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就感到一股淡淡的甜味,從水中充斥進了自己的心房。
蜂蜜水,看來還是露佳姐體貼自己。
張夫人沒有注意到王子君和自己女兒的小動作,只是和王子君談著那個出生一個多月的嬰兒:「子君,起名字了沒有?」
「還沒有起大名字呢,就弄了一個寶寶的小名字先叫著。」王子君對於這位有實無名的老岳母大人,自然是不敢怠慢,問一句老老實實的答上一句。
「哎,這一轉眼,你這孩子也有孩子了,就是露佳有點命苦,要不然的話,也該……」張夫人看著神采飛揚的王子君,心中不由得一陣感觸,心說如果當年自己知道王子君將來有如此大的發展,說什麼也要央求著老爺子將這個親給結了。如果結了這個親的話,那給王子君生孩子的就該是露佳了。
當然這種想法,她也只是想想,並不說出來。畢竟張老爺子當年也是莫老的部下,現在說這個,實在是有點太傷感情不是。
「媽你說什麼呢,我這樣過著輕鬆自由,挺好的。」張露佳伸手將母親拉住,輕聲地說道。
就在王子君面對這種狀況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解決的時候,張東遠從房間之中走了出來,他朝著王子君招了招手道:「子君跟我來書房,露佳等一會送壺燒好的水。」
在張露佳大聲的為自己申訴不平的時候,王子君走進了張東遠的書房。對於這間書房,王子君並不是第一次來。看著熟悉的設置,在張東遠示意他坐下的時候,王子君就在不遠處的椅子上輕輕地做了下來。
「你來山垣市,是不是為了抿孤鐵路的事情?」張東遠拿了一個老花鏡帶到自己的鼻樑上,然後輕聲的朝著王子君問道。
對於張東遠,王子君沒有絲毫的隱瞞,他沉聲地說道:「張叔叔,這個剛剛一上任就來了這麼一件事情。讓我很是有些棘手,所以才來向您請教一下。」
「這件事情,你還是不要浪費力氣了,還是回羅南市先把羅南市的大局掌握好再說吧。」張東遠不等王子君說完,就給出了子君的意見。
掌握好羅南市的局勢,王子君以前也是這樣想的,但是現在這種情況,如果自己的威信一落千丈,那什麼來穩定羅南市的局勢。心中念頭翻動,王子君還是帶著一絲倔強的笑容道:「張叔,我真是沒有地方可以退了。」
「這條鐵路,讓我說最應該走的也是羅南市,以後這條鐵路,不論是從經濟上還是從其他方面,都對羅南市有一個大的促進作用。但是一些事情,畢竟不是你們可以決定的,也不是我能夠決定的。」張東遠說到這裡,輕聲地道:「你在這件事情上陷的還不是太深,早一點抽身,還是好的。」
說到這裡,張東遠的目光又落在眼前年輕人那有些堅持的面容上,這才道:「本來在鐵道部門和我溝通這件事情的時候,我是持反對態度的,但是最後不論是一峰書記還是石省長,都提出要尊重鐵道部門的意見。」
「他們兩個都已經表了態,你還爭什麼,你又能夠爭得來什麼?」張東遠的目視著王子君,聲音之中帶著一絲責怪,兩痛惜地說道。
王子君握著手中的茶水,他明白張東遠給他說的,都是肺腑之言。而現在這種時候,改道的事情,幾乎已經可以說成了定局,本來羅南市和人家鐵道部門就不對等,現在又沒有了省裡面的支持,那想要將這條路改過來,幾乎就好似比登天還難。
可是真的就這樣放棄麼,王子君心中有些不服氣,他不願意低頭,更不願意自己還沒有交手,就已經成為了人家的敗軍之將。
「張叔,有些事情,總是要試試,鐵道不是他們一家開的,您說是不是?」王子君看著張東遠,有點幽幽地說道。
張東遠喝了口水,沒有說話,他心中很是清楚,現在自己雖然有千種理由,但是面前的正年輕人卻不會聽自己的勸告。雖然心中有些遺憾,但是他並不惱火,反而在心中,還有一絲欣喜。也許是因為這個年輕人,那麼像年輕時的自己。
「走一步,看兩步,子君,一些事情,不要太堅持。」張東遠在沉吟了一會之後,再次輕聲地說道。
在張家談了一個多小時之後,王子君才回到了羅南市駐地。市委副秘書長兼駐山辦主任劉社軍根本就沒有睡,一直在門口等待著王子君的歸來。
「王書記,您餓不餓,要不讓廚房裡面給您稍微來點吃的?」劉社軍一邊給王子君引路,一邊笑著說道。
王子君在張家喝了一肚子的水,還真是有點餓了,此時聽到劉社軍這麼說,就笑著道:「那就簡單的給我做一點,對了,我這個人晚上喜歡吃一點清淡的東西。」
對於自己的意見被領導接受,劉社軍感到很是高興,他親自將王子君房間之中燈打開之後,就屁顛屁顛的朝著房門外走了過去。而就在他開門的時候,差點和迎面進門的金田駱碰個正著。市委副秘書長面對市委秘書長,劉社軍從先天上就差了不少,他一見金田駱,趕忙笑著讓路。
「王書記。」金田駱朝著劉社軍看了一眼,點了點頭,就朝著王子君走了過來。
王子君看著是神色之中有些異樣的金田駱,就感到事情恐怕又發生了什麼變化,但是他並沒有立即問發生了什麼事情,而是在金田駱坐下之後,才不緊不慢地問道。
「王書記,剛才李市長的秘書傳來消息,說李市長的血壓很是不正常,已經去省第一人民醫院去檢查了。」金田駱看著王子君的沉穩,也慢慢的平靜了下來。
李貴年血壓不正常,王子君愣了一愣,這才道:「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醫生說沒有什麼太大的干礙,但是需要住院觀察一陣子再說。」金田駱說到需要住院觀察一陣的時候,聲音有點發低,很顯然,他知道這個住院觀調查究竟是意味著什麼。
在這個關鍵的時候,市長李貴年住了院,王子君心中暗暗的冷笑,他那裡猜不出李貴年葫蘆裡面賣的是什麼藥,看到事情不好,給你來一個拔腿就走,還真是夠乾淨利落的。
「嗯,那就讓李市長好好休息吧。」王子君說道這裡,有沉聲地道:「明天你幫我準備一下,咱們去醫院看望一下李市長。」
金田駱答應一聲,就在他準備說話的時候,王子君已經接著問道:「程主任去哪了?」
「程主任和司機一起出去了,說是自己的腳一有些不太舒服。」金田駱沉吟了一下,突然道:「王書記,有些事情,您不需要太堅持。」
王子君明白金田駱的意思,現在李貴年已經退出,而程自學的態度,也變得模糊了起來,金田駱讓自己也不要在為了抿孤鐵路的事情,再吃力不討好了。
可是,自己能夠放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