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官位運作

1

宋桂玲對趙剛感到很滿意,她曾當著朱士強的面對趙剛大加讚賞,說他做事有分寸,腿腳又勤快。還說朱士強找了一個好司機,比原來的牟奇勝強千百倍。

朱士強說:「那是,我的眼光還能有錯?」

宋桂玲說:「那你就一直用他當司機吧。」

朱士強看了宋桂玲一眼,說:「司機哪有用一輩子的?再說了,他現在是張繼山的女婿,張繼山也不可能讓他開一輩子車,總會想法幫他安排更好的工作。」

聽朱士強這麼一說,宋桂玲還覺得有點遺憾。

朱士強說得沒錯,張繼山因為這事還找趙剛談過,要給他安排一個機關辦公室的工作。男孩子嘛,應該走仕途的。趙剛跟岳父也不見外,直接說道:「爸,我不是不想走仕途。可是我是一個復員兵,一不能寫,二不能說,學歷也不高,如果走仕途怕走不通啊。」

張繼山沉吟了半晌,說道:「也是,像你這種情況,如果從機關一點點幹起,恐怕永無出頭之日。那先給領導開車,日後如果有機會再安排,爭取一步到位。」

趙剛高興地說:「嗯,我喜歡開車。剛上班那會兒,我坐了一陣子辦公室,差點把我膩歪死。我覺得還是開車更適合我。」

張繼山說:「那就先幹著吧,回頭再說。」

正當趙剛以為他這司機能長久地幹下去時,卻出了一點意外變化。有小道消息流傳,朱士強可能會調離計生局局長的崗位,這讓趙剛為自己的前途感到有些擔憂。如果朱士強調走了,他該何去何從?是在原單位繼續開車,還是另謀出路?趙剛為這事開始心煩起來。

其實心煩的不止是趙剛,有一個人比他還心煩,那就是朱士強。走仕途的人最怕的是幹部調整,當然最希望的也是幹部調整。幹部調整,就意味著有機會更上一個級別,當然也可能調整的位置不如原來。在這種情況下,就少不了要活動。有人的找人,有錢的使錢,可謂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中海市最近確實要進行幹部調整,朱士強老早就得到了內部消息,跟他關係不錯的相關領導也給了他一些建議。就工作水平和業績而言,朱士強在中海市的局級班子中還算是首屈一指的。但這年頭,並不見得幹得好就一定會提得快。提升要綜合方方面面的因素,包括領導的賞識、人脈和口碑、基層群眾的認可等等。幹部調整的時期,到處都是暗流湧動。一個好崗位有好多雙眼睛盯著,如果不提前做工作,稍不注意可能就成為別人的了。

朱士強是一個聰明人,風風雨雨走過了這麼多年,這點道理他豈能不懂。所以,趙剛就經常見朱士強在車裡打電話時提到幹部調整的事情。雖然有時他會壓低聲音,但是車內的空間實在太小了,即便趙剛不是有意去聽,談話內容也會傳入他的耳朵。趙剛聽出,朱士強應該在托人幫忙,他想到教育局去任職。但對方似乎有意推托。朱士強聽了,臉上寫滿了失望。

原本他們是要回單位的,撂下電話後,朱士強說:「先別回單位了,隨便去哪裡都行,散散心。」趙剛也不多問,他知道朱士強心情不好,就將車子徑直向郊外駛去。

路上,為了調節朱士強的情緒,趙剛打開車載CD,播放那首耳熟能詳的《真心英雄》。歌聲在車裡飄揚著,趙剛側頭看到,朱士強目光深邃地望著眼前筆直寬闊的馬路。趙剛知道,這首曲子或許能撥動他心中那根敏感的心弦,在一定程度上對他也是一種鼓勵。

果不其然,過了好一會兒,朱士強突然問了這麼一句話:「趙剛,你的人生理想是什麼?」

趙剛一時還沒反應過來,當他意識到朱士強在問他問題的時候,趕緊想了想,回答道:「哦,人生理想?我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

朱士強側過頭看了他一眼,語重心長地說:「有時間好好想想吧,男人沒有理想怎麼能行?」朱士強這話像是說給趙剛聽,更像是說給他自己聽。

趙剛說:「其實我挺想開一輩子車的,工作穩定,不是太忙,也不是太閒,還能有時間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朱士強說道:「嗯,這也是一種理想。你說得也對,只要開開心心快快樂樂就好,可世人又有幾個能做到?」朱士強歎了一口氣,側過頭來看了看趙剛,稍微有點惋惜地說道:「其實你人挺聰明的,又會為人處世,完全可以有更好的發展前景。看看吧,如果以後有合適的機會,我推薦你。」朱士強這話說得很謹慎,也很含蓄。他所說的合適機會,趙剛也沒明白具體指什麼。但朱士強能說出這種話來,就一定有他的打算,這也有了一種鼓勵和承諾的意味在裡面了,就衝著這個「合適的機會」,趙剛也應該努力工作。

趙剛說:「謝謝朱叔了,我知道朱叔對我好,不拿我當外人。別的我不圖,就圖個心裡舒坦。」趙剛這話說得十分討巧,一口一個「朱叔」叫得朱士強十分受用。

朱士強說:「走,回城裡,咱找一個小酒館喝點。你給我開車以來,咱倆還沒有單獨喝過酒吧?」

趙剛想了想說:「嗯,沒有過。」

朱士強說:「正好今天下午沒事,喝點去。」

趙剛有點受寵若驚,他沒有想到朱士強會提出單獨跟他喝酒。按照朱士強的吩咐,趙剛將車子開到了一家狗肉館前。兩個人在一個小包間裡坐下,點了一些菜,就喝了起來。趙剛原以為喝兩瓶啤酒就行了,朱士強卻提議喝白酒。於是,兩人要了一瓶二鍋頭。

在這種比較有特色的小酒館裡,要幾盤小菜,喝上一瓶地道的二鍋頭,還是挺有感覺的。朱士強夾一口菜,喝一口酒,吃得是有滋有味。按說朱士強什麼好酒好肉都吃過,但今天他的感覺不一樣。平日裡他都是和別人應酬,但今天他跟趙剛在一起,純粹是喝酒,消解一下煩悶的心情。

朱士強端起酒杯,對趙剛說:「來,我敬你一杯,平日裡給我開車也挺辛苦的。你的責任重大,保證了我的安全,謝謝了啊!」

趙剛有些承擔不起的感覺,趕緊舉起酒杯說道:「朱叔,您太客氣了。給您開車是我的分內工作,保證您的安全是我的職責,用不著感謝我。要說感謝,還得我感謝您,感謝您這麼久以來對我的照顧。我們全家人,包括我爸和張蕾,我們心中都有數的。」

朱士強聽了,心裡也很舒坦。他就喜歡趙剛這個會說話的勁兒,他總是能把話說到點子上。

朱士強跟趙剛碰了碰杯子,喝了一大口酒,然後說:「其實我挺喜歡跟你們年輕人在一起的,有朝氣,有活力,跟你們在一起,我就覺得自己也年輕了幾歲。」

趙剛說:「你也不老啊。」

朱士強說:「不行了,老了哦。人這一輩子風風雨雨幾十年,很快就會過去的。這些年,我明顯感覺身體狀態不如以前,前些年我都不知道什麼是累,喝酒能一口氣干三大杯,跑一千米都不怎麼喘。現在不行了,爬四樓都感覺上氣不接下氣了呀。」

趙剛說:「您就是工作太忙了,其實您應該加強鍛煉。」

朱士強說:「鍛煉?是想鍛煉,堅持不下來嘍。再說了,這整天吃吃喝喝的,應酬這麼多,都把身體搞垮了。」朱士強歎了一口氣,「其實你說得對,人只要開心快樂就好。我這些年整天都緊繃著一根弦,從來沒快樂過。你別看我表面上看起來風光無限,但是我的心累啊。」朱士強一邊說著,一邊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趙剛其實很明白朱士強所說的心累,官場上那些複雜的關係都需要妥善處理,能不累嗎?不過,趙剛沒有說話,他知道朱士強現在需要的是一個忠實的聽眾。不論朱士強說什麼,他只要認真聽就行。

朱士強說:「從今往後,你不用叫我朱叔,我也大不了你幾歲。如果你不見外,就當我是你的老大哥好了。」

聽朱士強說這話,趙剛就知道他有些喝多了,說起了酒後話。果然,朱士強將剩下的半瓶酒給自己倒上了,一揚脖喝了一大口,繼續說著肺腑之言:「不瞞你說,我這些年在官場上混,交的朋友不少,但能說真心話的卻不多。還不如跟你在一起喝酒痛快,有什麼說什麼,沒有壓力。」

趙剛說:「朱叔,你少喝點吧,小心身體。」

朱士強說:「沒事,偶爾醉一次也沒關係,又不是經常喝這麼多。」接著大喊道,「服務員,再來一瓶二鍋頭。」

儘管朱士強喝了很多酒,但他隻字未提自己心情不好的原因。趙剛不免有些驚歎,朱士強竟能將心事隱藏得這樣深。這要是換成他自己,心裡面裝著這麼多事情,他肯定要一吐為快。這樣想著,趙剛不免有些同情朱士強,這樣活一輩子該有多累啊。

2

關於朱士強競選教育局長的事情不久就在中海市傳開了。這天趙剛下班後,趙祖民問道:「聽說朱士強競選教育局長,有這回事兒嗎?」趙剛點點頭,說道:「嗯,是有這麼回事兒,不過好像有點難度。我看他這些日子挺不開心的,壓力很大。」

趙祖民說:「壓力大是正常的,教育局長這個位置可了不得,多少雙眼睛盯著呢。據我所知,起碼有四五個人在競爭這個崗位,而最有希望的是文化體育局局長宋天明。他一直跟市委書記賀志強的關係不錯,這次大家都比較看好他。」

趙剛這才明白朱士強為什麼不開心了,有宋天明這個攔路虎擋道,他自然高興不起來。趙剛擔心地問道:「爸,你說朱局長不被調走還好,萬一他真被調走了,那我這個司機是不是就當不成了啊?」

趙祖民說:「這也正是我擔心的問題之一,其實他競選不上教育局長不見得是壞事。一旦競選上了,可能你也就不能給他當司機了。」

趙剛哭喪著臉說:「那怎麼辦啊?」

趙祖民說:「還能怎麼辦,等著新來的局長。如果是爸認識的,幫你說句話,估計還能用你。」

趙剛說:「那如果新來的局長你不認識,或者跟你的關係不是太好呢?」

趙祖民說:「那就不好說了。這年頭,領導對司機都很挑剔,誰都會用自己的親信。人家要是不用你,我也沒有辦法。」

趙剛聽趙祖民這麼一說,頓時洩了氣,心彷彿跌入了無邊的深淵,冰涼到底。

趙祖民看兒子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知道他為這事心煩了,忍不住安慰道:「其實你還有一種可能,不過也要經過你自己的努力。」

趙剛好奇地問:「什麼可能?」

趙祖民說:「就是讓朱士強把你帶走,假如他真的喜歡你,完全可以走到哪裡,把你帶到哪裡。」

趙剛說:「這樣也行?」

趙祖民說:「有什麼不行,這年頭這樣的事情多了,就看你跟他的關係怎樣。所以我一直讓你跟他好好幹,萬一他真的欣賞你,說不定真的會帶走你。」

趙剛說:「要真這樣簡直太好了。我也不想在計生局工作了,這裡福利待遇不好,比教育局不知道差多少。爸,你跟朱叔關係這麼好,一定要幫我運作一下。」

趙祖民說:「我當然會幫你運作,但關鍵還在你。要是人家對你不滿意,我就是再怎麼和人家說,他也不見得會買賬。相反,你要是真表現好,他相中了你,即便爸爸不說,他也可能會主動提出帶你走。」

趙剛說:「嗯,爸,你就放心吧,我一直表現很不錯的。」

趙祖民微笑著點點頭。

自從趙剛鐵了心要隨朱士強一起走之後,朱士強的去留問題就成了趙剛關注的頭等大事。趙剛認為他現在是和朱士強拴在一起的兩隻螞蚱,朱士強好了,他自然也就會跟著好起來。

競選已經進入了關鍵時期。這幾天,朱士強一直忙於疏通各種關係,他已經調動了所有的資源,為教育局長的位置活動。雖然各方面的條件對他很不利,但是朱士強一直沒有放棄努力。他是一個做事很執著的人,沒有到最後關頭,他就決不放棄。他一直堅信這個世界沒有翻不過去的山,沒有不過去的河。雖說宋天明跟市委書記的關係不錯,但是市委書記在幹部任免上也不一定能一言堂。如果遇到一個更高級別的領導說句話,朱士強還是有希望的。

朱士強知道,眼下他不得不動用最後一張王牌了,這是他多年來精心培養的一個人脈關係。不到關鍵時刻,他是絕對不會動用的。

這些日子,趙剛幾乎每天都陪朱士強去一趟省城,去找一個大人物。至於這個人物有多大,趙剛也不敢妄下斷言。趙剛只知道這個人在省委大院上班,朱士強見了他之後,也是畢恭畢敬。趙剛就待在車裡,靜靜地等候朱士強。

開始幾次,趙剛並沒有看到這個人的廬山真面目。後來有一天中午的時候,朱士強吩咐趙剛把車上的一些禮品搬到那個人的車上。趙剛搬東西時,透過車窗的玻璃,影影綽綽看到了那個人,看上去50多歲,長得方頭大臉,很有領導的氣度。

搬完東西後,朱士強趴在那人的車窗邊,謙遜地說:「秦書記,這些都是中海的特產山貨,我特意托人給您弄的。」那人也不跟朱士強客氣,只是簡單「哦」了一聲,告訴朱士強路上注意安全,然後就乘著黑色的奧迪轎車揚長而去。

回來的路上,朱士強的心情極好。他吹著口哨,哼著小曲,還主動要求趙剛放一首歌給他聽。趙剛找出鄧麗君的CD,當音樂聲響起時,朱士強居然隨著那動人的旋律哼唱了起來:「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兒開在春風裡,開在春風裡……」

後來趙剛才知道,朱士強的開心是有理由的。沒過幾天,朱士強就在車裡接了一個電話,有人告訴朱士強,市委已經召開常委會了,通過了他當教育局長的事情,並且向他表示祝賀。其實朱士強早就知道了這個消息,之前市委書記賀志強已經找他談過話。那時,朱士強就知道自己所做的工作起了作用。當然,朱士強還是在電話裡對對方表示了感謝。

撂下電話,朱士強雖然沒有說什麼,但趙剛已經從他的笑容裡猜到了七八分。這些日子,趙剛一直暗中觀察著朱士強的一舉一動,他的每一次情緒起伏也深深地牽動著趙剛的心,因為他的去留問題也直接關係到趙剛的命運和前程。

當趙剛從朱士強的表情裡判斷出他當教育局長的事情八九不離十之後,趙剛的心情是有喜有悲。喜的是朱士強在仕途上又邁進了一大步,趙剛也由衷地替他感到高興;悲的是,朱士強如果真走了,會帶著他嗎?如果不帶他怎麼辦,他還能在計生局開車嗎?萬一新來的領導不喜歡他,像換牟奇勝一樣將他換掉,他該怎麼辦?

趙剛的心情不由得再次煩亂起來。到目前為止,朱士強還沒有流露出要帶他一起走的意思。如果朱士強真的獨自一人去教育局任職,丟下趙剛不管,新來的局長又對趙剛看不上眼,那麼很可能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這樣想著,趙剛的心情愈加煩躁。好不容易挨到了下班,趙剛將朱士強送回家之後,就趕緊回到家跟趙祖民說了這件事。

爺倆兒在客廳裡唧唧喳喳了半天,也沒研究個頭緒出來。趙祖民說:「我還是給朱士強打個電話,試探一下他的口風,看看他究竟什麼態度。這事情也勉強不得,行就行,不行也沒辦法。」說完,趙祖民拿起電話給朱士強撥了過去。

趙祖民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人,電話接通後,他並沒有急於和朱士強談趙剛的去留問題,而是帶有恭賀性地問候朱士強道:「我說老弟,聽說你要到教育局當局長了,真要好好祝賀你啊!」

朱士強正沉浸在巨大的喜悅之中,從下午開始,他就陸續接到了不少這樣的祝賀電話。朱士強謙虛地客氣道:「老哥,你的消息可真夠快的啊。這常委會剛討論完你就知道了,聽誰說的啊?」

趙祖民說:「這還用聽誰說啊,現在外面都傳遍了。」朱士強哈哈大笑起來,「嗯,正式的任免決定還沒有下來,還有一些程序要走,不過希望是這個結果吧。」

趙祖民說:「嗯,肯定不會有什麼變化。當初跟你一起共事時,我就知道你會有出息。果不其然,這才短短幾年時間,你就干到教育局長了。我看照這樣下去,將來干到市長位置也是說不准的事情,你還會有更大的發展空間啊。」

朱士強哈哈大笑道:「哪想那麼多呢?走一步看一步吧,不過還是謝謝老哥你的鼓勵了。」

兩個人客氣了半天,趙祖民才將話鋒一轉,歎氣道:「不過你走了也是一種損失啊!」

朱士強一時沒反應過來,驚訝地問道:「哦,損失什麼啊?」

趙祖民說:「對計生局來說是一個損失啊,你這麼好的局長說調走就調走。就連我家趙剛都說,他給你開車還沒開夠呢。」趙祖民終於委婉地將話題轉到了趙剛的身上。

朱士強這才恍然大悟,他爽朗地笑起來:「我當是什麼損失呢。老哥真會開玩笑,我走了自然會來新領導,說不定比我幹得更好呢。」朱士強領會到趙祖民可能是關心趙剛的去留問題,就特意補充了一句:「關於趙剛的事情你儘管放心,我會對他負責的。無論下一任誰來當這個局長,都會用他開車的。新領導如果不用我不會答應,這麼好的司機上哪兒找去!」

趙祖民希望朱士強能把趙剛也一起調到教育局去,於是他試探著問:「要不你乾脆連趙剛一起帶過去得了,讓他鞍前馬後地侍候你。畢竟他是我的孩子,又不是外人,總比用別人強。」

朱士強一愣,他沒有想到趙祖民會跟他提這個要求。朱士強止住了笑,十分誠懇地對趙祖民說:「老哥,不瞞你說,我還沒想過這個問題,不過,」朱士強停頓了一下,「你說我到那邊去任職,還帶一個司機過去,會不會不太好?」

趙祖民沒有說話,他明白朱士強說得很有道理。若不是自己的心腹,一般領導調動工作是不會帶司機的。

朱士強見趙祖民沒有說話,以為他生氣了,就說:「要不這樣吧,你讓我回頭再仔細考慮一下。你放心,無論如何我都會對趙剛負責的。這孩子會來事兒,車也開得好,天生就是當司機的料。即便我不用他,我也會建議新來的領導用他。」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趙祖民只好向朱士強表示了感謝,接著就掛了電話。

趙剛焦急地問趙祖民:「爸,事情怎麼樣?」

趙祖民歎了一口氣說:「他說要再考慮一下。」趙剛一聽,眼神倏忽一下黯淡下來。

趙祖民趕緊安慰道:「你放心,他已經答應我了,即便他調走了,也會向新領導推薦你,你繼續開車應該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儘管趙祖民如此說,趙剛的心裡也不是很樂呵。計生局確實不如教育局好,誰不希望往更好的位置爬呢。

3

正當趙剛和趙祖民因為工作的事情一籌莫展時,張蕾從臥室走了出來。她見到趙剛父子倆在客廳裡小聲嘀咕,心裡就有些不高興,她甚至懷疑這爺倆兒是在說她的壞話。於是,張蕾瞪了他們一眼,氣呼呼地走到衛生間去了。

趙祖民看到張蕾,不禁眼前一亮,他立即想到了一個好辦法。他小聲地對趙剛說:「對了,你要真想繼續給朱士強開車,可以讓你老丈人幫你說說話,他是政協副主席,朱士強一定會給他面子的。」

趙剛一拍腦門,恍然大悟道:「對啊,我怎麼就沒想到他呢。我一會兒就跟張蕾說這事。」

恰好張蕾從衛生間走了出來,趙剛叫住了她:「小蕾,你等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張蕾狐疑地停了下來,充滿戒備地問道:「幹嗎?」

趙剛想了想,然後說道:「是這樣的,朱叔要調走了,可能是要去教育局當局長,這事你知道嗎?」

張蕾無所謂地說:「他走就走唄,關我什麼事?」

趙剛說:「怎麼不關你的事呢?你想啊,他走了之後我怎麼辦?我給誰開車去啊?」

張蕾說:「沒有車就不開唄,非得開那個車啊?」

趙剛說:「你怎麼目光這麼短淺呢?他這次去的是教育局,如果我繼續給他開車,不是也有機會調進教育局了嗎?」

張蕾聽了之後立即表示反對,「好什麼啊,你到了教育局我更管不了你了,誰知道你會幹什麼壞事?」

趙剛一聽,覺得她簡直有些不可理喻,就正色說道:「我這是跟你說正經的呢,這關係到我的前程,你不要往別處想好不好?」

張蕾說:「什麼命運前程,不就是一個司機嗎?說得那麼嚴重!當司機能有什麼大出息,在哪裡干還不都是一個樣兒?」

趙剛被張蕾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時,趙祖民忍不住替兒子解釋道:「小蕾,趙剛說得確實是真的,這次對他來說絕對是一個機會,到教育局工作要比計生局強很多。現在朱士強正處在事業上升階段,跟著他,趙剛將來或許有更好的發展前途。」

「既然你們都同意去,那就去唄。跟我商量這事幹什麼?」

趙祖民料到張蕾會這麼說,就解釋道:「是這樣,我已經給朱士強打過電話了,希望他調走的時候能夠把趙剛也帶過去,但是他沒有完全答應,只是說再考慮一下。我想,為了保險起見,最好還是讓你爸直接跟他說。你爸的職位比我高,他的話會有作用。」

趙祖民說得句句在理,張蕾聽了之後權衡再三,然後默不作聲地走到電話旁邊,拿起電話給張繼山撥了過去。

「爸,你在哪兒呢?方便說話嗎?」

「你說吧,什麼事?」

「你知不知道朱士強要去教育局任職了?」

「知道啊!」

張蕾生氣地說:「既然知道,你怎麼對趙剛的事情不聞不問呢?」

張繼山似乎有些雲裡霧裡,「趙剛什麼事情?」

張蕾說:「你想啊,朱士強走了,趙剛怎麼辦?」

張繼山這才回過神來,大笑起來,「他繼續在原單位干唄!」

張蕾撒嬌道:「爸,你怎麼就沒明白我的意思呢?我想讓你跟朱士強說句話,看能不能讓他把趙剛也帶過去,繼續給他開車去。」

張繼山說:「想開車在哪兒還不一樣,幹嗎非得跟他到教育局去?」

張蕾跟爸爸也不繞彎子,「那怎麼能一樣呢?教育局不比計生局強多了嘛。再說了,朱士強年輕有為,趙剛跟著他或許有更好的發展空間呢!」

張繼山想了想,點頭說道:「那倒是。趙剛真願意去啊?如果願意去,我回頭問問朱士強,看能不能把他帶過去。那你就等我消息吧!」

張蕾在電話這邊撒嬌道:「不,我要你現在就問。」

張繼山嘿嘿笑道:「你這孩子,天生就是個急性子。我怕他這個時間不方便,晚點我再問也不遲嘛。好了,我這邊還有事情,先掛了啊!」說完,也不待女兒回話,就直接掛了電話。

張蕾聽著電話裡的忙音,急得直跺腳,說:「不行,我這就回家催我爸去,免得他給忘了。」

趙剛本想阻攔她,想想還是由她去了。

張蕾簡單收拾了一下,就急匆匆地走了。趙祖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心想:「張蕾這孩子別看平時愛耍大小姐脾氣,到了關鍵時候還真是挺來事的。」趙祖民的心裡有了底,這件事如果張繼山出面,那麼八成是能成的。

張蕾回到家裡以後,見到張繼山就開始撒嬌,死活纏著張繼山,要他立即打電話給朱士強。張繼山說:「你著什麼急啊?爸爸又不是不打。」張蕾說:「不嘛,不嘛,我要你現在就打!」張繼山一直就對張蕾百依百順,視她為掌上明珠。他拗不過女兒,只好操起了電話,給朱士強撥了過去。

朱士強正在外面應酬,幾個平時要好的朋友聽說他要當教育局長了,就聚到一起慶祝。張繼山和趙祖民幾乎是一個套路,先是對朱士強即將成為教育局長的事情表示祝賀,兜了一個圈子之後,再把話題拉回來,繞到趙剛的身上。他委婉地問:「你去教育局之後不還得用司機啊,打算用誰啊?」

朱士強一愣,接著馬上就反應過來,張繼山這個電話可能還是為女婿趙剛打來的。他趕緊說:「還沒想這件事呢,教育局應該有司機吧,原來是誰就用誰,我這人又不挑剔。」朱士強這麼說其實是以退為進,他想探探張繼山的口風。

張繼山也不跟他繞彎子,「趙剛這孩子跟你幹這段時間,你滿意嗎?」

朱士強回答道:「挺滿意的啊,趙剛這小伙子是沒得說,駕駛技術很不錯,腿腳也勤快,會來事兒。」

張繼山說:「既然這樣,你用誰都是用,還不如繼續用趙剛,就直接把他帶到教育局去吧。」

朱士強聽了,笑道:「當然可以了,有您說話,豈有不可以的道理?趙剛還是您女婿,又不是外人。」

張繼山對朱士強的回答很滿意,「嗯,那這事就讓你費心了啊。對了,哪天有空我請你吃頓飯,祝賀你當教育局長。」

朱士強趕緊客氣道:「謝謝您了,您太客氣了,張主席,有事您打電話吩咐一下就是。」

撂下電話之後,張繼山對身邊的女兒微笑著說:「搞定了!」

張蕾一下子歡叫起來,「太好了,謝謝老爸!」然後上前摟住張繼山的臉蛋吧唧親了一下。張繼山無奈地笑了,「你這孩子,都這麼大了,一點兒都不成熟。」

張蕾在趙剛去教育局工作這件事上,可謂是立了大功。張蕾從娘家回來後,對趙祖民和趙剛說了這件事,父子倆都很高興,興奮之情溢於言表。張蕾看到爺倆兒高興的樣子,就知道自己辦了一件大事,越發覺得她自己很了不起,感覺她在這個家的地位又提高了許多。

趙祖民一方面為趙剛能進入教育局而感到高興,另一方面心裡也有些不舒服。他能從張蕾的眼神中看出一絲不屑,正所謂人走茶涼,很顯然,現在他的力度不如張繼山。不過,好歹兒子的工作有著落了,他的心裡踏實了不少。

張蕾沒忘了在趙剛面前顯擺,「怎麼樣,關鍵時候還是我爸好使吧?這年頭,還得當官,要不誰會買你的賬啊!」

儘管張蕾這話很難聽,但是趙剛也沒反駁,畢竟這次張繼山確實幫了大忙。趙剛在心裡合計著,究竟費這麼大的勁兒去給朱士強開車值得嗎?難道真像爸爸說的那樣,將來會有好的發展機會?其實趙剛的心裡也沒譜,一切對他來說都是一個未知數。不過,眼下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就只能順其自然地往下走。

第二天,趙剛去接朱士強的時候,朱士強在車上就跟趙剛說起了要帶他去教育局的事情。當時,朱士強兩眼望著窗外,看似無意地說:「對了,有件事我要告訴你,我可能要調到教育局去工作了。昨天你爸和你岳父都給我打了電話,想讓我把你帶過去。你自己什麼意見,願意跟我去嗎?」趙剛當然願意去,就如實答道:「嗯,願意。」

朱士強說:「嗯,願意就好,我可能這幾天就去報到,到時候你跟我一起過去就行。你的人事關係暫時先不動,以後慢慢理順就是了。」

趙剛爽快地答應了一聲:「嗯!」

4

教育局的全體員工對於朱士強的到任感到很意外,很明顯,這個重要職位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大家猜到朱士強一定有著深厚的背景。更讓他們意外的是,朱士強不但自己來了,還帶來了一個司機。任憑是豬腦子也能想像出,這個司機肯定和朱士強有著非同一般的關係。所以,沒有人敢怠慢趙剛。

趙剛剛到教育局處事依舊十分謹慎,他知道,初來乍到一個新單位,很多事情還不知道深淺,為人處世必須低調才行。一段時間後,他就感覺到了大家對他的另眼相看。儘管總有人在背地裡小聲地議論著什麼,不過幾乎所有人見到他都很客氣。趙剛就更加謹慎行事,見人都熱情地打招呼。誰要是有了什麼困難,他都熱心幫忙,主動與人友好相處。久而久之,大家覺得這個小伙子不錯,就不再排斥他,將他視為自己人。

從到教育局的第一天起,趙剛就感受到了這個大單位與眾不同的氣魄。首先從辦公樓來看,教育局就比計生局強了很多。計生局是在一座低矮的三層小樓裡辦公,人員編制也才只有幾十個人而已。而教育局坐落在這個城市教育園區的顯要位置,七層高的辦公大樓顯得氣派十足,門口還有兩個造型別緻的石獅子,體現出了一種別樣的威嚴。整個教育系統共有教職員工兩萬餘人,下轄各中小學、職業技術學校數十所,光教育局機關就有數百工作人員。教育局和計生局相比,就好比鳳凰比烏雞,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最關鍵的問題是兩個部門的經濟實力也大不相同。教育系統每年能拿到國家下撥的教育經費就達數千萬,而計生局能有十萬就已經不錯了。所以,教育局長在這個城市裡儼然就是一個呼風喚雨的人物,他一句話就可以決定所轄各個學校的領導任免,可以主宰系統內任何一個教職員工的命運前程。教育局長在這個權力帝國中,就是一個土皇帝,而局長司機則是皇帝身邊的左膀右臂。

關於這個問題,趙剛開始時意識得並不清楚。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就不自覺地感受到自己正置身於一個權力的中心。畢竟他步入官場的時間還不長,以前在計生局也是淺嘗輒止,有些認識還不深刻。官場就好比是一個人性的再造機器,無論是什麼樣的性格,來到這裡,時間久了,都會變成另外一副樣子。每一個步入官場的人,都會逐漸變得複雜起來。任憑他再有稜角,也會逐漸被磨平。趙剛正在經歷著官場的打磨。

其實,朱士強就任教育局長壓力還是很大的,畢竟他也是力排眾多競爭對手,最終脫穎而出。至於他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動用了多少關係,這是他永遠都要守住的秘密。現在他面臨的問題是,一定要燒好自己的「三把火」,否則會有很多人看他的笑話,包括那些競爭對手們。

沒到教育局就任之前,朱士強就聽說過,教育局是一個十分複雜的單位。單位的領導班子不和,經常鬧矛盾。加之攤子大了,難免會有很多突發事情需要處理。朱士強必須拿出魄力來,踢開這難踢的「頭三腳」。

不光是外人在看著朱士強,教育局內部的廣大幹部職工也都在看著他。中海市教育系統的問題很多,教育資源配置不合理,個別地方浪費很大;基礎教育投入不夠,教學環境和質量有待提高;教師的福利待遇跟不上,尤其是偏遠鄉鎮,老師收入非常低,影響工作積極性……

朱士強明白,要想徹底地解決這些問題,還得從源頭上開始整治,首先要加強隊伍建設。很快,朱士強就開始燒起了他的第一把火。朱士強先和局黨委各領導成員談話,瞭解他們的思想。在談話的時候,朱士強盡可能地不發表自己的觀點,不動聲色地觀察著每一個人,試圖從他們的言行洞悉他們的內心。事實上,這種方法很奏效,談完一輪下來,朱士強很快就找到了矛盾的焦點。主管黨務紀檢工作的副書記徐向友和主管後勤工作的副局長付中強矛盾很深,他們曾在公開場合互相指責、謾罵攻擊,矛盾已經激化到了一定程度。

朱士強知道,必須化解徐向友和付中強兩個副職之間的矛盾,這樣才能使教育局領導抱成一團,形成強大的凝聚力。要解決這一問題,就應該向他們曉以利害關係。為此,朱士強又特意找到徐向友和付中強分別談話,語重心長地強調團結的重要性。希望他們能夠從大局出發,放下個人恩怨,為整體利益考慮。當然,朱士強這些話說得比較隱晦。

朱士強說:「只要你們跟著我好好幹,我絕對不會虧待你們。不過,我也希望咱們的班子能夠團結一致,不要出現任何不和諧的聲音。」朱士強這話說得萬分嚴肅,他畢竟做了多年的一把手,深諳領導藝術的精髓,知道既要給他們甜棗吃,也要在適當的時候狠狠地抽他們一鞭子。

徐向友和付中強豈能不知這裡面的利害關係,身在官場這麼多年,胳膊拗不過大腿的道理他們還是懂得的。這從政的人都知道,副手之間鬧點矛盾還有情可原,如果副職領導跟一把手過不去,那絕對是自討苦吃,弄不好會落得個兩敗俱傷的下場。所以在朱士強跟他們談話之後,兩人也都表示願意聽從朱士強的領導,共同把教育局的工作幹好。

班子的問題解決了,朱士強很快又燒起了他的第二把火——整頓機關工作作風。朱士強責成機關黨辦和紀檢監察室以局黨委的名義,一連下發三個通知,加強局屬各單位的作風建設。並建立一系列的制度措施,對於長期曠工、作風渙散的人進行嚴肅處理。

朱士強的做法讓教育局的廣大教職員工很不理解,有人認為朱士強這是沒事瞎折騰。這麼多年了,教育系統的工作作風就是這樣,他朱士強來了就能改變嗎?然而,正當大家以為朱士強的整頓不會有什麼效果時,突然就有一個機關科長因為工作時間飲酒被停職。沒過幾天,又有4名老師因為長期不上班被辭退。這下大家都知道朱士強是動真格的了,一時間人人自危,誰也不敢越雷池半步,機關學校的工作作風也有了很大改變。

朱士強在一次教育系統中層以上幹部會議上說:「有些同志對我們的整頓作風工作很不理解。殊不知,作風問題不解決,那麼其他問題就很難解決。現在我們教育系統的形象及口碑並不好,亂辦班、亂收費的現象還存在。教育教學的質量也不高,整個中海市近百萬人口,每年考入清華、北大的學生卻寥寥無幾。如果我們不採取有力措施,提高教學質量,轉變工作作風,那麼教育系統的形象就無法從根本上得到改善……」

朱士強坐在講台上,面對著台下數百雙眼睛,慷慨激昂地講著自己的政見。他給人的第一感覺是一個非常有魄力的領導,聽著他的講話,大家不禁竊竊私語。這個新領導是有些不一樣,教育局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嗎?

為了進一步整頓和規範用權行為,朱士強很快又燒起了第三把火。針對各重點中小學擇校生收費問題,朱士強明確規定,沒有教育局的最後審批,任何人沒有權力往重點學校調入學生。另外,責成局紀檢監察部門嚴查亂辦班、亂收費現象。如果發現老師辦課外補習班,核實後將立即開除公職。朱士強的高壓政策贏得了廣大家長和社會公眾的一片叫好聲,但遭到了教育系統內部一些人的反對。尤其是那些既得利益受到損害者,原來靠學生轉學都能賺不少錢,現在卻被朱士強堵死了財路。那些常年辦班收費的一些老師,更是暗地裡罵朱士強。

當然,朱士強也懂得有張有弛的道理。他一方面加強對教職員工的管理,一方面也努力提高廣大教師的待遇。他跟市政府協調,通過市財政為廣大教職員工漲了大約20%的工資,這可是實打實的好處。朱士強的這個舉動深得廣大基層一線教職工的心,大多數沒有灰色收入的老師都非常高興。

就這樣,朱士強通過自己一系列的改革措施,使教育系統的風氣大為好轉。他的改革措施贏得了大多數教職員工的支持,也贏得了老百姓的一片叫好聲。他不但打開了工作局面,還鞏固了自己在黨委班子中一把手的地位,在整個教育系統中也逐漸樹立起了自己的威信。

趙剛親眼目睹了朱士強的教育改革成果,也從中學到了不少知識。趙剛知道,作為一個領導者,朱士強是成功的,他屬於那種具有開拓精神、敢想敢干、年輕有為的領導。看著朱士強從容不迫地處理事情,趙剛的心裡很是羨慕,他覺得這樣的男人才是男人。他幻想著,有一天他也能像朱士強那樣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那該有多好啊!

5

一切工作步入了正軌之後,朱士強空閒的時間也就多了起來。這天,朱士強悠閒地靠在車後座上,問趙剛道:「最近感覺怎麼樣,在教育局待得還習慣吧?」

趙剛說:「嗯,很習慣,這裡的人都還不錯。」朱士強笑著說:「對了,你跟下面的人接觸比較多,沒事的時候替我留點心,看看大家對局黨委及我本人有沒有什麼意見。如果有什麼消息,及時反饋給我。」

趙剛明白,朱士強還是想發揮他的耳目作用,就如實說道:「嗯,據我瞭解,大家對你評價挺好的,都說你是一位有魄力的領導。剛來沒幾天,就使教育系統大變樣了。」

朱士強聽了,心裡很高興,說道:「你不知道啊,這教育局非計生局,這可是個亂攤子。方方面面的事情多,有些問題很複雜,哪一個環節處理不好都有可能出亂子。咱們初來乍到,如果不把這些事情擺佈好,以後工作都沒法開展。」

趙剛拍馬屁說道:「朱叔的能力和水平真是沒得說。我聽局裡面的老同志說,他們經歷過幾任局長了,朱叔是水平最高的。」

朱士強笑笑說:「那是他們抬舉了,不過最近真是把我累壞了,等過些日子,咱們找機會出去走走吧。」

趙剛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問道:「去哪裡啊?」

朱士強說:「也別走太遠,開車去,一兩天的時間就行。現在正好是春暖花開的季節,景色不錯,出去看看風景。」

趙剛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是要出去旅遊,他的心裡面充滿了期待。

自從給朱士強開車以來,趙剛還沒有和朱士強一起出去旅遊過。倒不是朱士強不愛出去玩,而是以前每次出去時,朱士強都不帶司機。他要不就是隨領導去外地考察,要不就是跟家人一起坐飛機或火車出去,這還是第一次開車出去玩。

沒過幾天,朱士強就和趙剛打招呼,準備出去玩幾天。趙剛專門去4S店把車做了一次保養,帶足了必備用品。這次一同出去的還有一個領導,就是新上任的副市長孟祥生。孟祥生主管教育系統的工作,朱士強也想趁著這個機會和孟祥生拉拉關係。

出發前,朱士強特意告訴趙剛,去財會室支些錢。趙剛問:「支多少?」朱士強說:「10萬吧,我已經打過電話了。你直接去財會室找吳勇就行,給他打個欠條。」

趙剛一聽,嚇了一跳,怎麼帶這麼多錢呢?但他沒有細問,直接去財會室找到科長吳勇,說了朱士強讓他來取錢的事情。吳勇讓出納小王提出了10萬塊錢,趙剛寫了一張借據。

出發那天,趙剛才知道,同行的還有一輛豐田4500,那是副市長孟祥生的座駕。給孟祥生開車的司機年紀也不大,不過30歲左右,名字叫林小伍。林小伍人長得高高瘦瘦,一看就很精明。他腿腳很勤快,總是圍著孟祥生跑前跑後。司機在一起很容易溝通,趙剛一會兒就跟他熟絡了起來,並親切地稱呼他為林哥。

這次旅遊去的是中海市附近的一個度假勝地,兩個領導都只帶了司機前往。週末出發時,朱士強在車上就給趙剛交代:「路上所有的開銷都由咱們來負責,千萬別讓孟市長花錢。」趙剛心領神會地點點頭說:「嗯,我知道了。」

他們第一站到了一個廟裡,兩位領導站在佛像前,很虔誠地許了心願,捐了一些香火錢。趙剛原本不想拜,朱士強卻對他說:「拜拜吧,起碼能保佑你平安。」趙剛明白朱士強的意思,他說的平安是讓趙剛開車平安。於是趙剛就拜了拜,不過他祈禱的卻是將來能有一個美好的前程,最好能成為像朱士強這樣的領導。那時候不是他給別人當司機,而是別人給他當司機。趙剛甚至替小蘭祝福了一下,不管她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哪個地方,都希望她能快快樂樂、平安幸福,嫁給一個真心實意對她好的人。

幾個人拜佛完畢,又在四處轉了轉,然後繼續北上,進入了山區。這裡有大片的原始森林,是一個天然的狩獵場。

朱士強認識這裡的一個朋友,他來之前已經安排好了一切。晚上,朋友安排他們住進了一家條件不錯的賓館,說是不錯,其實也比城市的賓館差很多,充其量也就是三星級的標準。畢竟是山區,條件簡陋了一些。不過吃的卻是山珍海味,居然有熊掌和鹿肉之類。晚上還洗了一個溫泉浴,大家都感到十分愜意。

第二天一早,幾個人就帶著槍支出發了。打獵是一項男人的運動,趙剛以前在部隊的時候打過獵,所以他對此並不陌生。朱士強以前就來過這裡,一切都輕車熟路。倒是孟祥生和林小伍很興奮,臉上流露出緊張的表情。看得出,他們應該是第一次打獵。

打獵開始後,孟祥生擔任主射手的任務,大家把槍交給了他。這次出來主要是陪領導,讓他玩得開心最重要,所以大家發現獵物盡量由孟祥生來射殺。剛開始時孟祥生有些緊張,再加上從來沒有打過獵,還沒有掌握射擊的動作要領,基本上都沒有打中。趙剛在部隊時就是有名的神槍手,後來趙剛就主動承擔起輔導孟祥生的重任,耐心地教他槍支的使用方法和射擊技巧。孟祥生這才漸漸地摸著了門道,居然打中了好幾隻榛雞。孟祥生高興極了,直到滿載而歸還意猶未盡。

和朋友告別後,大家開始向省城進發。傍晚時分,終於到了目的地。朱士強提議道:「白天很累了,晚上要好好放鬆一下。」大家住進一家五星級賓館,然後又出去吃了一些海鮮,最後來到了一家大型商場購物。整個過程都是趙剛付錢,眼見著兜裡的百元大鈔刷刷地往外掏,趙剛的心裡直犯嘀咕。當他看到朱士強面不改色、談笑自如的樣子,就知道他對這一切都已經習以為常了。孟祥生也是一副心安理得的樣子。最後,朱士強給孟祥生買了一套西服、一雙皮鞋、一件羊毛衫,一共花了一萬多塊。

購物之後,幾個人就回到了酒店。林小伍主動提議說:「這一天可夠折騰了,孟市長一定很累了吧,咱們去按摩放鬆一下如何?」

朱士強說:「這個提議好。」孟祥生點點頭,沒有表示反對。

正好,酒店的旁邊就有一家洗浴按摩中心,裝修非常豪華。小伍好像輕車熟路的樣子,領著幾個人來到了按摩中心。趙剛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到這麼豪華的洗浴中心。裡面金碧輝煌,簡直就跟宮殿一樣。尤其在燈光的照射下,更是顯示出了與眾不同的氣派。

洗浴完後,朱士強先陪孟祥生去樓上休息了。臨上去前告訴林小伍和趙剛,讓他們找幾個按摩女。林小伍就招呼領班,大方地說道:「找幾個按摩小姐來,要漂亮的啊。」

領班說:「放心吧,我們這裡的小姐個個都漂亮。不知道先生想要哪一種服務?」

林小伍問:「都有哪些服務?」領班就報了一大堆趙剛都沒聽懂的名字。

林小伍說:「先做著看吧,要哪種最後再說。」

於是,在領班的帶領下,林小伍和趙剛來到了一個大房間裡。一進門,好傢伙,趙剛登時瞪大了眼。只見幾十個年輕貌美的女子穿著性感的衣服,胸前掛著號碼牌,整齊地坐在一面大鏡子後面。

林小伍也不客氣,仔細端詳了一番,點了兩個小姐。輪到趙剛了,趙剛也不知道朱士強喜歡什麼樣的,就憑感覺點了兩個。兩個人回到樓上房間,不一會兒,小姐們就跟了上來。趙剛先把小姐領入領導的房間,一切都安排好了,他才退了出來。

給趙剛按摩的那個小姐長得十分漂亮,眉眼間有些像小蘭,一看到她時,趙剛的心就痛了一下。

按摩開始後,小姐的手法和技巧都恰到好處。趙剛仰躺在床上,十分愜意地享受著這人生極致的快樂。他心想:「人世間最美好的事情不過如此了吧。住著星級酒店,吃著山珍海味,身邊還有美女相伴,人生如此,夫復何求?可惜的是,這樣的日子不可能天天都有。」

小姐將常規按摩進行完之後,徵求趙剛的意見:「先生,我給你做個全套吧?」趙剛知道全套是什麼意思,就說:「算了,我只做保健就行。」小姐用嬌滴滴的聲音說道:「先生,你就做一個吧,我保證讓你舒服。」她一邊說著,一邊將整個身子都貼了過來。趙剛差點就把持不住,他這輩子還從未做過這等無恥下流的事情呢,想想還是算了。另外,如果他自己做了,萬一朱士強他們沒做,被他們知道了豈不是羞死?趙剛委婉地說道:「要不這樣吧,你再給我做一次保健吧,這次重點按按頸椎,我總感覺頸椎很難受。」小姐只好按照趙剛的吩咐,認真地做起了頸椎按摩。

等趙剛做完按摩出來的時候,其他幾個人還沒出來。他等了一會兒,朱士強先出來了,緊接著林小伍和孟祥生也出來了。孟祥生打著哈欠,嘴裡說道:「真是太累了,按著按著居然睡著了。」趙剛想:「看這樣子他是沒幹什麼壞事,否則不會這樣沒精打采的。」

等到結賬的時候,趙剛大吃一驚,原來他的判斷完全是錯誤的。孟祥生豈止是干了壞事,而且沒少干,他一個人居然就花了一千多塊。更讓趙剛氣憤的是,司機林小伍也做了全套,而他絲毫也沒有不好意思的感覺。倒是朱士強只做了一個保健和推油。趙剛想:「搞了半天還是我自己最保守,原來一個個都比我壞。」

第二天回來的路上,朱士強看似無意地問:「這次出來花了多少錢?」趙剛說:「我沒細算,大概有幾萬塊吧。」朱士強說:「嗯,回頭把相關票據整理一下,盡量都開成正常票據,剩下的錢給財會室返回去。」趙剛說:「嗯,我知道了。」朱士強叮囑趙剛道:「對了,這次跟孟市長出來的事情,不要跟任何人說。這次是純粹出來散心的,不是考察工作,傳出去影響不好。」趙剛說:「嗯,您就放心吧。」朱士強歎了一口氣,自言自語地說道:「其實有些時候我們也是沒辦法,有些領導必須得溝通感情。領導們什麼愛好都有,我們也只能盡量讓領導滿意。另外,領導能跟你一起出來,說明他也沒拿你當外人。」聽完,趙剛點了點頭。

回到中海市之後,朱士強在車上給孫盈盈打了一個電話。趙剛聽得很清楚,知道朱士強這是要去跟孫盈盈約會了。果不其然,正好前面有個路口,朱士強說:「去二道街,先不回家,我去辦點事。」

趙剛心裡很明白,二道街正是孫盈盈所住的富華小區所在地。這次,他沒有把車停在國稅局門口,而是直接停在了離富華小區更近的位置。朱士強感到有點詫異,很快他明白了這個聰明的小伙子已經知道了他要去見孫盈盈,看來這事情是再也瞞不住趙剛了。

兩人都沒有說話,朱士強若無其事地下了車,趙剛也開著車離開了。

《官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