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後來

楊莉莉是旁觀者清,將張小蘭心思看得很清楚,低聲勸了幾句。

「你不用勸我。我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何必用他來。好,不說了,我在開車。」張小蘭掛斷電話,想起快刀手在清風棋宛的油嘴滑舌,臉上有了笑意。她隨即想起黑夜中的門衛室,笑容又隱去了。

張小蘭回到鎖廠後,變成了不苟言笑的董事長。

侯滄海很配合張小蘭的轉變,有事談事,絕不囉嗦。

時間過得很快,山南省抗非工作成效顯著,6月14日世界衛生組織對山南省解除旅遊警告。6月24日全省最後一名非典患者康復出院,至此,山南已連續30天無新發非典病例,防治非典取得了階段性的重大勝利。

鎖廠危房改造工程進展順利,蒲小兵完成工作以後,撤離了場地。

朱永波負責修建十幢鎖廠居民樓。

蘇希望負責修建三幢二十層的電梯樓。

歐陽國文也負責修建三幢二十層的電梯樓。

居民樓皆是八層建築,沒有電梯,也沒有考慮地下車庫。在最初設計之時,侯滄海、張小蘭與蒲小兵、小團姐等鎖廠代表多次磋商,鎖廠老工人幾乎都持相同的觀點:

在討論是否修車庫時,他們認為老工人家庭絕無可能買得起小車,完全沒有必要修車庫;

在討論是否修電梯樓時,他們認為電梯以後維修要產生費用,費用還不小,所以他們不住電梯房,要求修傳統的八層樓。

侯滄海勸道:「許多老工廠的家屬區都是這種八層樓房。年輕時沒事,人老了以後,身體不好,腿上沒勁,沒有電梯,上下樓很困難。」

小團姐不以為然地道:「我們工人沒有這麼嬌氣。就算八層樓走起困難,可以多歇點氣。大家經濟都不寬裕,能為將來節約一點就節約一點。」

在修戶型時,設計方提供的都是兩個衛生間,也被老工人否定了,他們寧願多要一個房間,也不想要兩個衛生間。

侯滄海充分尊重了老工人們的意見,基本按照其想法進行了設計和補充設計。憑著他居住在南州小區的經驗,車庫和電梯其實是必需品,若是設計差了,以後很難彌補。因此,他要求設計時預留處外置電梯的位置,如果以後經驗條件好了,也可以增加電梯。同時,每層樓之間要設計一個地面小型停車場,至少可以停二十輛車。

朱永波進場準備施工時,特意給侯滄海打去電話。

放下電話,侯滄海來到張小蘭辦公室,沒有坐下,站在辦公桌前,「今年朱永波要進場分段開挖,我要去看一看,你去不去?」

張小蘭望著窗外,道:「要下雨。」

天空陰沉,空氣潮濕,身上總覺得有一層油汗,不爽快。侯滄海穿了一件灰色短袖T恤衫,手臂處曬得黑黑的。他眼光掃了一眼桌上的日曆,道:「今天是老朱定下的日子,下雨也要干。」

建築商大多迷信,信風水,信黃道吉日,凡是選定了進場的日子,一般不會輕易改動。張小蘭如今是開發企業董事長,見識過無數迷信場面,已經是見怪不怪了。她想了想,還是決定跟著侯滄海到工地。

以前她挺喜歡坐侯滄海開的越野車,如今她從爸爸那邊弄了一輛吉普,自己開車,與侯滄海保持距離。

各自上車前,侯滄海問道:「今天在鎖廠那邊吃飯嗎?李前宏從外面河溝弄了些鯽魚。黃燜鯽魚,是李師傅的拿手菜。」

「我今天要吃素。」張小蘭乾淨利索地拒絕。她上了車,想起黃燜小魚的美味,不禁狠狠地按了按喇叭。

自從隔離結束,張小蘭就開始鬧彆扭,以前的和諧場景一去不復返。侯滄海認真履行總經理職責,讓自己對董事長反常情緒視若無睹。

侯滄海對張小蘭有著複雜情感。針對目前情況,為了不破壞與張家的友誼,他打定主意,等到順利完成這個工程,拿到合同約定的錢,就離開江南地產。

來到靠近大門的工地,遠遠瞧見朱永波在工地前轉來轉去。門衛室已經被推掉,變成了用來加工和堆放鋼筋的場所。三種顏色的鋼筋臥在工地一側,鋼筋擺放整齊,鋼筋之間有些雜物。一台外表桔紅色的挖機停在一旁。

十點,朱永波象徵性地挖了土。

然後,施工員開始用水準儀抄平,瓦工配合清理浮土。

醞釀許久的雨水終於飄了起來,朱永波道:「兩位老總,下雨了,工地亂得很,走,找個地方喝酒。」

侯滄海道:「等會,小團姐剛才給我們打了電話,也要來看。」

提起質量監督小組,朱永波發了句牢騷,道:「兩位老總,我個人是歡迎監督的。不管是那種方式的監督,其實對我們都有好處。建築質量,百年大計,口號都背得爛熟了,我怕有些工人不瞭解現在的技術,胡亂發言,影響施工。」

張小蘭正想要解釋。侯滄海一句話就將朱永波堵了回去,「發生過這樣的事情沒有?既然沒有,你的說法沒有什麼意義。」

朱永波道:「做工程久了,最怕工地附近的老百姓,形成條件反射了。」

幾分鐘後,小團姐出來。她拿了一台老式相機,對著材料一陣拍。如果不是脖子上有礙眼的腫瘤,小團姐絕對是幹練的人。她拍完以後,道:「朱老闆,你是給我們修房子,所以我們監督小組會經常到你這裡來,我會拍些相片,你不介意嗎?」

朱永波道:「我是高州人,祖祖輩輩都在這裡。房子修得不好,我拍屁股也走不掉。放心,張總和侯總讓我來修你們的房子,就是考慮到我是本地人。而且,如今建築質量終身制,我不會砸自己的牌子。」

小團姐道:「朱總,有一個問題想問你,問得不專業,你別見怪。我到一號工地和二號工地都去看了,他們那邊也堆了不少鋼材,比你這邊要粗。」

朱永波用無辜眼神瞧了瞧侯滄海,解釋道:「用什麼型號的鋼筋是按照設計來的,我們不能亂用。搞房建,安全是必要的,但是過於保守的設計未見到好。」他有些不敢盯著小團姐的脖子,眼光朝向一號和二號工地,用最直白地話解釋:「他們修二十樓,我們八樓,能用一樣的材料嗎?」

看過工地現場,朱永波強烈要求一起吃午飯。

張小蘭原本想要拒絕,隨後想到這兩三年都要和這些施工方打交道,用對待侯滄海的態度對待施工方不妥當,於是答應一起吃午飯。

鎖廠片區最好鎖廠餐館為朱永波這一批人準備了大盆紅燒兔。鎖廠人愛吃兔,有著無兔不成席的習俗,鎖廠傳統美食就取名為鎖廠兔,麻辣鮮香,味道勁霸。做餐館的老闆是極少數在市場經濟中活了下來的鎖廠人。雖然賺了錢,開了分店,但是鎖廠老闆還是守在破爛的老店,不願意挪窩。

施工方來了四個人作陪,皆為工地上的漢子。在他們眼裡侯滄海和張小蘭開的是標準夫妻店,幾杯酒下肚,各種帶葷味的笑話就滿屋亂飛。

張小蘭堅持沒有喝酒。她和工人接觸次數多了,不再如大學生那般臉嫩,做不到同流合污,也不會明顯害羞。

侯滄海作為男性總經理,和朱永波等人碰了不少杯。喝著酒,聊著工地上的事情,氣氛挺不錯。

喝掉兩瓶酒,正準備結束,蘇希望帶著手下團隊出現在餐館。

蘇希望見到侯、張兩人,親熱地打招呼,又讓手下拿進來兩瓶茅台酒。他不等候滄海推辭,大聲道:「侯總,張總,手心手背都是肉啊,喝了朱總的酒,不喝我的酒,那我回去得哭。」

蘇希望長著一張胖臉,說話時眼睛瞇成一條縫。

「喝就喝,大不了下午睡覺。」侯滄海很豪氣。

結果,侯滄海又喝了不少酒,明顯有了酒意。

滴酒未沾的張小蘭不能讓侯滄海酒後開車。她開越野車,侯滄海坐在副駕駛位置上。兩人在車內不鹹不淡地談了工地上的事,氣氛漸漸變得怪異起來,極似小夫妻鬧彆扭後的狀況。

於是,侯滄海假睡。

張小蘭順手打開音響,一首《後來》響起。這是當年流傳大江南北的歌,她蘭隨著音樂輕輕哼道:「後來,我總算學會了如何去愛,可是你早已遠去,消失在人海;後來,終於在眼淚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錯過就不在……」

聽到張小蘭唱起這首歌,侯滄海皮膚迅速起了整整一層雞皮疙瘩。他悄悄睜開眼睛,正好看見張小蘭側臉。

側臉輪廓極美!

侯滄海伸手,果然地將音響關掉,阻止張小蘭繼續哼唱這首歌。

《侯滄海商路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