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要觀察一個人的做事風格,最好去看他在酒桌上的表現

早上七點半,奔馳S600駛入莊智奇居住的老舊小區。前排的司機西裝革履,戴著一雙白手套,皮鞋擦得珵亮。今天是莊智奇正式走馬上任的日子,司機按時來到樓下,迎接緯通集團的新總裁。

車門合上,汽車飛馳而去。坐在後排寬大的皮椅上,莊智奇扭頭瞟了瞟車窗外熟悉的風景。在冶金廠蹉跎了十數年光陰的他,終於遇到了一位慧眼識珠的伯樂。蟄伏已久的雄心逐漸甦醒,從未冷卻的理想再一次熱烈燃燒。

杜林祥親自在樓下迎接莊智奇,之後帶著他到各部門轉了一圈。下午五點,杜林祥又走進莊智奇的辦公室:「怎麼樣?新來第一天,感覺還行吧?」

莊智奇恭敬地站起身:「杜總替我安排得很周到。」

杜林祥揮手示意他坐下:「以後大家就是同事了,不要拘束。」杜林祥坐到沙發上,蹺起二郎腿:「之前咱們就交流過,企業財務狀況十分嚴峻,能撐到今天,已屬不易。對於上市融資,你有什麼具體的想法?」

莊智奇說:「當初河州冶金上市前,是響噹噹的明星企業,各方面情況都很好。可按照緯通目前的財務狀況,並不符合中國證監會關於擬上市企業需連續三年盈利的資質要求。另外據我所知,在A股上市的程序十分煩瑣,如今好多符合條件的企業,尚且在中國證監會門口排隊,不曉得要等到猴年馬月。」

杜林祥指尖敲著膝蓋:「直接在A股上市肯定不行。買殼或者去境外上市呢?」

「也只有這兩條路。」莊智奇思忖了一下說,「境外資本市場的審批手續比國內相對簡單,堪稱一條捷徑。至於買殼上市,是指非上市公司購買一家上市公司一定比例的股權來取得上市的地位,然後注入自己有關業務及資產,實現間接上市的目的。用買殼的方式,不必按國內監管機構所規定的苛刻條件審批。」

杜林祥問:「據說買殼容易洗殼難?」

莊智奇回答說:「真要是一個好殼,誰會捨得賣出來呢?要把買來的殼洗乾淨,不費一番功夫是不行的。打個比方吧,就像你們做房地產開發,低價買下一塊地,但這塊地以前卻是地雷場,在進行開發之前,先得排雷。」

「這比方很貼切。」杜林祥說,「那從現在開始,咱們就得訓練出一支精幹的工兵隊伍。」

莊智奇說:「光我一人肯定不行。還得招募一個團隊,人不必多,但一定要精幹得力,專門負責運作緯通集團上市的事情。」

「這些都是小事,你自己定了就行。」杜林祥大手一揮。

兩人正說著話,敲門聲響了。莊智奇說了聲「請進」,一個穿著職業裝的年輕女文員走了進來。莊智奇第一天來公司,有好多人並不認識,倒是杜林祥開口問道:「小茵,有什麼事?」

一個溫婉輕柔的女聲回答說:「三叔,剛才去您辦公室,他們說您到莊總這兒來了。這是一份急件,高主任讓我第一時間送給您簽字。」

杜林祥「哦」了一聲,拿過文件掃上幾眼便簽了字。把文件遞回去時,杜林祥笑著說:「給你說過多少次,在辦公室別叫我三叔。」

女文員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地說:「真該死,我又忘記了。下次一定記住。」說著話,她便快步走了出去。

莊智奇在一旁瞅著這小姑娘,只見她身材高挑,皮膚白皙,清淡的朱唇和潤紅的臉蛋散發著青春的活力,好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看到這樣清純美貌的少女,莊智奇不由得想起唐代詩人杜牧的一首詩:娉娉裊裊十三余,豆蔻梢頭二月初。春風十里揚州路,捲上珠簾總不如。

莊智奇隨口問道:「這是你侄女?」

「嗯。」杜林祥點頭說,「這女孩叫尹小茵,大學剛畢業。她父親是我老婆的表弟,兩家人幾十年來也一直在走動。」

從小縣城走出來的尹小茵,打小便是有名的美人坯子。杜林祥和妻子周玉茹都很喜歡這個女孩,尹小茵一畢業,杜林祥就讓她來公司上班。

「對了,」看著尹小茵的背影,杜林祥說道,「你不是要招募一個團隊嗎?就讓小茵跟著你學習一下吧。她雖不是學金融的,但當個助理,送送文件跑跑腿什麼的,還是蠻不錯。」

莊智奇自然會尊重杜林祥的意見,他點頭說:「我聽你的安排。」

杜林祥看了看表,已經快六點,便說:「還有一件事,我過來就是邀請你參加晚宴的。今晚公司為你們幾位新上任的老總,舉行歡迎宴會。時間不早了,咱們這就去吧。」

多年前,順龍集團辦公樓頂層的那間豪華宴會廳,曾給杜林祥帶來過強烈的感官刺激。因此裝修緯通大廈時,他也特意在頂層打造了兩間氣派十足的宴會廳。緯通集團的重要宴請,大多安排在這裡。杜林祥有時自己也會奇怪,明明對萬順龍恨之入骨,可許多行事風格,為何卻又偏偏要模仿對方?

酒風看作風。要觀察一個人的做事風格,最好去看他在酒桌上的表現。對於一個單位或者公司來說,也是如此。緯通集團的酒風之剽悍,在圈子裡是出了名的。從杜林祥到林正亮、高明勇,人人都是一斤以上的量。平時宴請客人時,大家自是奮勇爭先,就算沒有客人,杜林祥也會不定時召集眾人,聚在一起切磋酒量。杜林祥在酒桌上有句名言:「有敵殺敵,無敵練兵!」今晚杜林祥心情不錯,一來就立下規矩:每人碗裡先盛滿半斤酒,把這半斤解決之後,才能出來互相敬酒。

從台灣來的林千惠,因為是女人,被特許喝酒時打五折。可就這樣,林千惠還是早早敗下陣去。倒是莊智奇,展現出了驚人的戰鬥力。酒席中,喝得滿臉通紅的林正亮,拉住莊智奇要跟他來個「月月紅」,連干十二杯。莊智奇欣然應允,十二杯酒下肚後,還執意要「還禮」,再回敬林正亮一個「月月紅」。二十四杯酒喝畢,滿桌一片喝彩。杜林祥又發話,說為了祝賀兩個「月月紅」完美收官,也為了向莊總、林總致敬,在座的人同飲三杯。

杜林祥算是瞧出來了,莊智奇在酒桌上也是狠角色。從這一點來看,新總裁與緯通的企業文化倒可以無縫對接。更令他吃驚的,則是尹小茵的酒量。按說以尹小茵的身份,參加這類晚宴還不夠格,不過杜林祥說她以後就是莊總的助理了,要時時刻刻為領導服務,就叫上一起來赴宴。酒桌上,尹小茵比較矜持,從不主動敬誰的酒。可有誰來敬她,她也來者不拒,而且口裡還總念叨一句:「您是長輩,我是晚輩。您隨意喝,我干了。」

幾圈酒下來,尹小茵喝的酒不少,可臉上依舊是桃花般燦爛的笑容,看不出一絲醉意。杜林祥把她喚到身邊:「小茵,你一個女娃子家,酒量到底有多大?」

「三叔……」尹小茵一開口,就發覺自己又把杜林祥的交代忘記了,忙不迭地說,「對不起,杜總,我……」尹小茵剛喝了七八兩白酒沒見臉紅,這一下,臉卻一下子紅了。

杜林祥笑著揮揮手:「我是說在辦公室別叫我三叔,私底下怎麼叫都行。」

尹小茵接著回答道:「說到酒量嘛,我自己也不知道,因為從沒醉過。」

「從沒醉過?」杜林祥嚇了一跳,「你老爹以前是出了名的海量,看來你是繼承了他的基因。」

尹小茵的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我爹是喝酒上癮,一天不喝就受不了。我可是一丁點也不喜歡喝酒,覺得喝酒就跟喝中藥似的,得捏住鼻子使勁往下灌。沒酒的時候,我三五年也不會去惦記。」

坐在一旁的莊智奇插話說:「既然喝酒的時候那麼難受,喝下去又是什麼滋味?」

「反正跟喝藥差不多,就覺得苦,其他倒也沒什麼感覺。」尹小茵一五一十地說。

杜林祥繼續追問:「喝完酒之後,會有反胃或頭暈的感覺嗎?」

尹小茵睜大眼睛,搖了搖頭:「只是覺得味道挺苦,沒有汽水好喝。至於反胃、頭暈什麼的,從沒有過。」

杜林祥與莊智奇幾乎同時吸了口冷氣:「那誰敢跟你喝?」

尹小茵嘻嘻笑了:「上大學時,有三個男生想灌我酒,最後他們全部睡在餐館裡,我一個人趕公交車回宿舍了。」

杜林祥拍了拍莊智奇的肩膀:「智奇,以後出去應酬時,你不用擔心了。」

莊智奇也笑了:「多謝杜總給我派了一個這麼優秀的助理。」

宴席結束後,高明勇拉住莊智奇:「莊總,這才九點過,咱們倆再加上林總,一起去找個地方玩一會兒。」

高明勇如今是集團公司辦公室主任,莊智奇初來乍到,不好駁他面子,便說:「好啊,我聽你的安排。」

莊智奇與高明勇坐電梯下到車庫,鑽進了林正亮的寶馬轎車。林正亮平時從不管什麼酒後不能駕車的規定,但今天實在喝得太多,才破例把司機叫了過來。

見車上坐著四個大男人,高明勇說話也沒什麼顧忌了。坐在後排的莊智奇聽著聽著,才發現自己是上了「賊車」。原來,高明勇所謂的「玩一會兒」,就是到城郊的一處高檔會館去尋花問柳。

高明勇講得唾沫橫飛:「那可是個好地方,得通過熟人引見,辦理會員卡,人家才會接待。裡面的花樣多得很,什麼制服誘惑、沙漠風暴……」

原本爛醉如泥的林正亮此刻卻來了精神,一副饞得直流口水的模樣。接著林正亮又罵罵咧咧道:「明勇,你可得找個靠譜的地方。別又像上回那個喀秋莎賓館,整個一掛羊頭賣狗肉。」

「林總,這話怎麼說來著?」高明勇從前排扭過頭,「上次咱們去玩了之後,你不挺開心嗎?」

「狗屁。」林正亮罵道,「說是什麼外國女人,全他媽扯淡。不久前有個北京的俄語教授來河州,也去那裡玩。教授用俄語同小姐交流,她們卻懵了,一句話也答不上來。最後才弄明白,全是從中國西北來的。這種假冒偽劣產品,工商局也不管管?」

高明勇笑得更開心:「這種事,工商局可管不了,得公安局出面。」

車上全是淫詞浪語,莊智奇緊繃著臉,渾身不自在。以他的個性,絕不願踏足那種污穢不堪的場所。眼看汽車就要駛出市區,莊智奇摸著額頭說:「我忽然頭痛得厲害。你們去玩,我就不去了。」

高明勇關切地問:「莊總你怎麼了?要不要去醫院?」

莊智奇說:「老毛病了,睡一會兒就好。我自己打個的士回家,你們繼續去玩。」

高明勇一再說要送莊智奇回家,莊智奇卻執意不肯,最後只得讓汽車靠邊。莊智奇下車後,朝他們揮了揮手:「今晚玩得開心點。」

搖上車窗玻璃,林正亮鐵青著臉:「裝什麼裝?老子不信他就不睡女人。」高明勇沒有吭聲,只是在心裡琢磨著,這個莊智奇,顯然與林正亮不是一路人,甚至同杜林祥的個性也大相逕庭。自己這個辦公室主任,想要伺候好新老闆,看來老套路是不行了。

此後僅僅兩個月時間,莊智奇就組建起了一個精幹的團隊,成員全部畢業於中國財經名校。緯通集團成立了一個專門負責上市籌備的部門,叫作戰略發展部,莊智奇兼任部長。

關於這個部門的名字,莊智奇原本打算直接叫上市籌備部,杜林祥卻不同意。杜林祥認為,上市是緯通的既定戰略,但能否成功,誰都沒有把握。如果叫作上市籌備部,最後卻沒能順利上市,豈不是告訴所有人,緯通的戰略部署失敗了?叫戰略發展部,進可攻,退可守,無論如何都有轉圜餘地。

部門的成員,全都是莊智奇親自招聘進來的。面試時莊智奇本來邀請杜林祥到場,杜林祥卻一口回絕:「你們聊的那些專業術語,我聽都聽不懂。誰有真才實學,誰是濫竽充數,我更是分辨不出來。你看著合適的,拍板定了就算數。」

對於莊智奇進入公司後的表現,杜林祥十分滿意。不僅上市籌備工作有條不紊地推進,就連企業原有的些許暮氣,也因為新總裁的到來一掃而空。當他得知那天晚宴之後,莊智奇拂了林正亮與高明勇的面子,沒有一起去尋花問柳時,心中還有些沾沾自喜:「你們不是一路人就好辦。我擔心的,恰恰是你們沒幾天工夫就打成一片。」

各項工作逐漸步入正軌,莊智奇領著這幫資本精英,已經瞄上了幾家意欲賣殼的企業,正準備展開進一步接觸。一個禮拜四的上午,杜林祥將莊智奇叫去了辦公室:「智奇,你這幾日有什麼安排沒有?」

莊智奇搖著頭:「沒有。」

「那好。你就跟我去趟北京吧。」杜林祥說。

莊智奇問:「什麼事?」

杜林祥說:「原本我去北京是為了緯通大廈招租的事,有一家大型央企準備租下兩層摩天大樓用作他們的區域總部辦公室。這是個大單,我要親自去接觸一下對方高層。可就在剛才,咱們的一位老朋友突然打來電話,說知道我要去北京,想請我吃頓飯。」

「咱們的老朋友?」莊智奇一臉迷惑,他實在想不起,自己與杜林祥之間會有什麼共同的老朋友。

杜林祥笑了笑:「就是谷偉民啊。」

莊智奇恍然大悟。杜林祥就是從谷偉民手上買下了河州冶金廠,他們兩人自然是認識的。而自己與谷偉民,更是不折不扣的老相識。當年谷偉民買下河州冶金的殼,玩起資本大挪移的把戲,莊智奇多次站出來反對,還向上級部門寄過告狀信。

杜林祥點燃一支煙:「我和這姓谷的沒啥交情。當初為了購買冶金廠的地皮,雙方見面談過幾次。今天怎麼突然熱情起來了?讓我到北京後一定要聯繫他,還說要盡地主之誼。」

莊智奇輕輕哼了一聲:「這小子鼻子靈得很。他該不是聽說緯通集團準備買殼上市,準備在這裡面做點文章吧?」

杜林祥說:「我也是這麼認為。早就聽說谷偉民是出了名的資本玩家,整天鼓搗的就是買殼賣殼的生意。所以啊,才決定讓你和我一起去北京。」

莊智奇點了點頭:「好吧。有幾年沒見這位谷總了,這次正好去會一會。」

杜林祥拿起電話,吩咐秘書預訂三張下午飛北京的機票,莊智奇與高明勇跟著他一道過去。

飛北京的航班很少有准點的。原本下午四點過的飛機,晚點了三個多小時才起飛。到北京時天色已晚,眾人就近找了間賓館安頓下來。第二天一大早,杜林祥如約去拜會了那家央企的高管。直到中午過後,杜林祥才和谷偉民聯繫:「谷總,我昨晚已經到北京了。」

谷偉民很是熱情:「你怎麼不早點說,我好派車來機場接你啊。」

杜林祥笑著說:「谷總太客氣了。」

谷偉民說:「今晚上,還望杜總賞臉,到寒舍一敘。」

杜林祥說:「好啊。」

谷偉民說:「你們先在賓館休息一會兒,下午五點過,我派人來接你們。」

杜林祥說:「不用派車來接,太麻煩了。再說我們一行三個人,分散在兩處地方。到時我們自己過去就行。」

谷偉民說:「這有什麼麻煩的!我安排兩輛車分頭去接。杜總,咱們之間你可千萬甭客套。你們分別在什麼地方?」

杜林祥笑了:「我有兩位同事在東直門附近的卡爾頓酒店,而我下午在301醫院。這一東一西,正好扯在兩邊。」

谷偉民語帶關切:「杜總身體不舒服?」

「沒有。」杜林祥解釋說,「有位老朋友住院療養,我過去探視一下。」

谷偉民說:「哦,我到時派車去接你們。」

所謂去301醫院探視老朋友,純屬瞎掰。在杜林祥的行程中,根本沒有這項安排,這全是高明勇想出的鬼點子。昨天在飛機上,高明勇說既然要談生意,就得擺出陣仗。谷偉民如果派車來接,就讓他到301醫院高幹病房。能住進301醫院高幹病房的,起碼得是省部級以上的領導。這也從一個側面,向谷偉民展示出「實力」。

杜林祥欣然應允,還連聲誇讚高明勇腦筋靈活。他出差時總愛帶上高明勇,除了高明勇能鞍前馬後、事無鉅細地做好服務,也因為此人能不時想出一些劍走偏鋒的點子。

對於這個主意,莊智奇並不以為然,卻也不好多說什麼。他只是在心裡感歎,商者,真乃詭道也。這裡面哪有一丁點真話?就連去何處接人的細節,竟也充斥著謊言!

既然要騙,索性就騙到底!杜林祥還故意「姍姍來遲」,讓對方在醫院樓下多等了二十分鐘。

走出醫院,杜林祥鑽進谷偉民派來的寶馬轎車,連聲說著抱歉。前排坐著一個二十來歲穿職業裝的美貌女子,她用一口標準的普通話說:「杜總是我們尊貴的客人,等等您是應該的。」

她隨後自我介紹說:「我叫謝依萱,是谷總手下的行政部副經理。谷總專門讓我來接您。」

杜林祥打量著謝依萱,面容姣好,略帶古銅色的皮膚彰顯出青春活力。頭髮不怎麼燙,帶著點挑染柔順地披在肩上,露出耳朵上一閃一閃的鑽石耳釘。杜林祥有些遺憾,這樣落落大方的白領麗人,自己公司裡可沒有。

汽車駛上長安街,一直朝東開去。謝依萱介紹說,谷總幾年前在東交民巷附近買了一處四合院,之後重新裝修。現在這處取名楣園的宅院,既是谷總在北京的住所,也是他宴請貴賓的地方。

杜林祥暗自思忖,以往來北京商談購買冶金廠地皮的事情時,谷偉民都是在酒店宴請自己。今天,谷偉民顯然是提高了接待標準。

杜林祥隨口問道:「謝小姐你是哪裡人?」

謝依萱說:「我是北京人,在香港讀的大學,大學一畢業就加入了谷總的公司。」

杜林祥說:「谷總公司的總部在香港,謝小姐也是兩地跑?」

謝依萱點點頭:「作為屬下,當然得追隨老闆的身影嘍。」謝依萱坐在前排,她與杜林祥說話時總是側著身子。俊俏的臉龐上,一雙大眼睛偶爾眨動一下。她的眼睛很清澈,宛若秋風中的湖波。

看著謝依萱,杜林祥忽然覺得,這般迷人的眼神,以前在哪見過?

去接莊智奇與高明勇的車早已到了。杜林祥抵達楣園時,莊智奇正與谷偉民站在門口,一邊聊天一邊等著杜林祥。兩人一副聊得甚是投機的模樣,絲毫看不出曾經將彼此視若寇仇。畢竟,都是場面上的人,都會應付場面上的事。

下車後,杜林祥伸出雙手:「谷總,實在抱歉,讓你久等了。」

谷偉民熱情地說:「沒關係。趁著等你這一會兒間隙,正好和智奇敘敘舊。杜總你應該知道吧,我和智奇在河州冶金廠時就是老朋友了,那時你們或許還不認識呢。」

莊智奇也笑著說:「算起來我和谷總得有五六年的交情了。」

「可不是嘛!」谷偉民說,「一會兒在酒桌上,咱們得好好喝幾杯。」

看著兩人的虛情假意,杜林祥暗自發笑。此時,谷偉民又向杜林祥介紹說:「這便是內人陳嘉楣,她久聞杜總大名,早就想一睹尊容了。」

杜林祥趕緊伸出手去:「谷夫人,你好!」

與陳嘉楣握手時,杜林祥不禁憶起一段往事。過去他帶著妻子周玉茹出去,都會介紹說「這是我老婆」。後來生意越做越大,說話也文縐縐起來,杜林祥對周玉茹的介紹就變成「這是我夫人」。

旁人不好說什麼,後來還是安幼琪提醒他:「我沒資格當你夫人,但還是要說一句。介紹自己老婆時,最好別說夫人。夫人是尊稱,別人稱呼你的妻子時,可以叫夫人,但自己介紹時,則不宜使用尊稱。」

杜林祥恍然大悟,看來自己附庸風雅又鬧出笑話來了。剛才谷偉民介紹陳嘉楣時,說的是「內人」而不是「夫人」,這就很得體。杜林祥當然也清楚,禮儀涵養並不是忠厚老實的同義詞。而且根據他的經驗,越是謙遜有禮的君子,越是談判桌上難纏的對手。

杜林祥又仔細打量了一番陳嘉楣。人靠衣裝馬靠鞍,狗配鈴鐺跑得歡——此話對於眼前的貴婦顯然不適用。今天要出席宴會,陳嘉楣刻意化了妝,渾身上下儘是名牌服飾。怎奈底子實在太差,模樣讓人不敢恭維。杜林祥心裡歎息,陳嘉楣花在臉上的錢應該不少了,到頭來還是這般模樣。要是生在尋常人家,此人就得歸於不堪入目的類型。

谷偉民是商界出了名的帥哥,英俊挺拔,儀表堂堂。陳嘉楣則是馬來西亞富商的女兒。外界傳聞,谷偉民的第一桶金,就靠陳嘉楣慷慨相助。唉,都說條條大路通羅馬,但每條路上,也都有各自的艱辛坎坷啊!

《掌舵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