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二百三十  器玩二

卷第二百三十 器玩二

蘇威 王度

蘇 威

隋僕射蘇威有鏡殊精好。日月蝕既,鏡亦昏黑無所見。威以左右所污,不以為意。他日,月蝕半缺,其鏡亦半昏如之,於是始寶藏之。後櫃中有聲如雷,尋之乃鏡聲,無何而子夔死。後又有聲而威敗。其後不知所在。(出《傳記》)

隋朝時僕射蘇威有一面鏡子形狀特殊,制做得特別精妙。遇上日全蝕或月全蝕的時候,鏡子裡也昏黑一片什麼都看不見。蘇威以為是身邊的人將它弄髒了,不以為然。後來,一次月半蝕,他發現,鏡子裡面也是半邊昏黑,這才知道不是一般的鏡子,將它珍藏起來。後來,櫃裡發出象雷鳴一樣的聲音。開櫃尋找,見聲音是這面鏡子裡發出來的。不久,蘇威的兒子蘇夔就死了。之後,這面鏡子又發出一次聲響,蘇威敗落。再以後,就不知這面鏡子失落到哪裡去了。

王 度

隋汾陰侯生,天下奇士也。王度常以師禮事之。臨終,贈度以古鏡曰:「持此則百邪遠人。」度受而寶之。鏡橫徑八寸,鼻作麒麟蹲伏之象。繞鼻列四方,龜龍鳳虎,依方陳布。四方外又設八卦,卦外置十二辰位而具畜焉。辰畜之外,又置二十四字,周繞輪廓。文體似隸,點畫無缺,而非字書所有也。侯生云:「二十四氣之象形。」承日照之,則背上文畫,墨入影內,纖毫無失。舉而扣之,清音徐引,竟日方絕。嗟乎,此則非凡鏡之所同也,宜其見賞高賢,自稱靈物。侯生常云:「昔者吾聞黃帝鑄十五鏡。其第一橫徑一尺五寸,法滿月之數也。以其相差,各校一寸。此第八鏡也。」雖歲祀攸遠,圖書寂寞,而高人所述,不可誣矣。昔楊氏納環,累代延慶。張公喪劍,其身亦終。今度遭世擾攘,居常郁怏。王室如毀,生涯何地。寶鏡復去,哀哉!今具其異跡,列之於哀哉後。數千載之下,倘有得者,知其所由耳。大業七年五月,度自御史罷歸河東,適遇侯生卒而得此鏡。至其年六月,度歸長安。至長樂坡,宿於主人程雄家。雄新受寄一婢,頗甚端麗,名曰鸚鵡。度既稅駕,將整冠履,引鏡自照。鸚鵡遙見,既便叩首流血雲,不敢住。度因召主人問其故,雄云:「兩月前,有一客攜此婢從東來。時婢病甚,客便寄留,雲還日當取。比不復來,不知其婢由也。」度疑精魅,引鏡逼之。便云:「乞命。」即變形。度即掩鏡曰:「汝先自敘,然後變形,當捨汝命。」婢再拜自陳云:「某是華山府君廟前長松下千歲老狸,大行變惑,罪合至死。遂為府君捕逐,逃於河渭之間。為下邽陳思恭義女,蒙養甚厚,嫁鸚鵡與同鄉人柴華。鸚鵡與華意不相愜,逃而東出韓城縣。為行人李無傲所執,無傲粗暴丈夫也,遂將鸚鵡遊行數歲。昨隨至此,忽爾見留。不意遭逢天鏡,隱形無路。」度又謂曰:「汝本老狸,(「狸」原作「狐」,據明抄本改。)變形為人,豈不害人也?」婢曰:「變形事人,非有害也。但逃匿幻惑,神道所惡,自當至死耳。」度又謂曰:「欲捨汝可乎?」鸚鵡曰:「辱公厚賜,豈敢忘德。然天鏡一照,不可逃形。但久為人形,差復故體。願緘於匣,許盡醉而終。」度又謂曰:「緘鏡於匣,汝不逃乎?」鸚鵡笑曰:「公適有美言,尚許相捨。緘鏡而走,豈不終恩。但天鏡一臨,竄跡無路,惟希數刻之命,以盡一生之歡耳。」度登時為匣鏡,又為致酒。悉召雄家鄰里,與宴謔,婢頃大醉。奮衣起舞而歌曰:「寶鏡寶鏡,哀哉予命。自我離形,於今幾姓。生雖可樂,死必不傷。何為眷戀,守此一方。」歌訖再拜,化為老狸而死,一座驚歎。大業八年,四月一日,太陽虧。度時在台直,晝臥廳閣。覺日漸昏,諸吏告度以日蝕甚。整衣時,引鏡出,自覺鏡亦昏昧,無復光色。度以寶鏡之作,合於陰陽光景之妙。不然,豈合以太陽失曜而寶鏡亦無光乎?歎怪未已。俄而光彩出,日亦漸明。比及日復,鏡亦精朗如故。自此之後,每日月薄蝕,鏡亦昏昧。其年八月十五日,友人薛俠者獲一銅劍長四尺。劍連於靶,靶盤龍鳳之狀,左文如火焰,右文如水波。光彩灼爍,非常物也。俠持過度曰:「此劍俠常試之,每月十五日天地清朗,置之暗室,自然有光,傍照數丈,俠持之有日月矣。明公好奇愛古,如饑如渴,願與君今夕一試。」度喜甚。其夜果遇天地清霽,密閉一室,無復脫隙,與俠同宿。度亦出寶鏡,置於座側。俄而鏡上吐光,明照一室。相視如晝。劍橫其側,無復光彩。俠大驚曰:「請內鏡於匣。」度從其言。然後劍刀吐光,不過一二尺耳。俠撫劍歎曰:「天下神物,亦有相伏之理也。」是後每至月望,則出鏡於暗室,光嘗照數丈。若月影入室,則無光也。豈太陽太陰之耀,不可敵也乎。其年冬,兼著作郎。奉詔撰國(明抄本「國」作「周」。)史,欲為蘇綽立傳。度家有奴曰豹生年七十矣,本蘇氏部曲。頗涉史傳,略解屬文。見度傳草,因悲不自勝。度問其故,謂度曰:「豹生常受蘇公厚遇,今見蘇公言驗,是以悲耳。郎君所有寶鏡,是蘇公友人河南苗季子所遺蘇公者,蘇公愛之甚。蘇公臨亡之歲,慼慼不樂。常召苗生謂曰:『自度死日不久,不知此鏡當入誰手。今欲以蓍筮一卦,先生幸觀之也。』便顧豹生取蓍,蘇公自揲布卦。卦訖。蘇公曰:『我死十餘年,我家當失此鏡,不知所在。然天地神物,動靜有征。今河泒之間,往往有寶氣與卦兆相合,鏡其往彼乎。』季子曰:『亦為人所得乎?』蘇公又詳其卦云:『先入侯家,復歸王氏。過此以往,莫知所之也。』」豹生言訖涕泣。度問蘇氏,果雲舊有此鏡。蘇公死後,亦失所在,如豹生之言。故度為蘇公傳,亦具言其事於末篇。論蘇公蓍筮絕倫,默而獨用,謂此也。大業九年正月朔旦,有一胡僧行乞而至度家。弟勣出見之,覺其神彩不俗,更邀入室,而為具食。坐語良久,胡僧謂勣曰:「檀越家似有絕世寶鏡也,可得見耶?」勣曰:「法師何以得知之。」僧曰:「貧道受明錄秘術,頗識寶氣。檀越宅上,每日常有碧光連日,絳氣屬月,此寶鏡氣也。貧道見之兩年矣。今擇良日,故欲一觀。」勣出之,僧跪捧欣躍。又謂勣曰:「此鏡有數種靈相,皆當未見。但以金膏塗之,珠粉拭之,舉以照日,必影徹牆壁。」僧又歎息曰:「更作法試,應照見腑臟,所恨卒無藥耳。但以金煙薰之,玉水洗之,復以金膏珠粉,如法拭之,藏之泥中,亦不晦矣。」遂留金煙玉水等法,行之無不獲驗。而胡僧遂不復見。其年秋,度出兼芮城令。令廳前有一棗樹圍可數丈,不知幾百年矣。前後令至,皆祠謁此樹,否則殃禍立及也。度以為妖由人興,淫祀宜絕。縣吏皆叩頭請度,度不得已,為之以祀。然陰念此樹當有精魅所托,人不能除,養成其勢,乃密懸此鏡於樹之間。其夜二鼓許,聞其廳前磊落有聲,若雷霆者。遂起視之,則風雨晦暝,纏繞此樹。雷光晃耀,忽上忽下。至明,有一大蛇,紫鱗赤尾,綠頭白角,額上有王字。身被數瘡,死於樹。度便下收鏡,命吏出蛇,焚於縣門外。仍掘樹,樹心有一穴,於地漸大,有巨蛇蟠泊之跡,既而墳之,妖怪遂絕。其年冬。度以御史帶芮城令。持節河北道,開倉糧,賑給陝東。時天下大饑,百姓疾病,莆陝之間,癘疫尤甚。有河北人張龍駒,為度下小吏。其家良賤數十口,一時遇疾。度憫之,賚此入其家,使龍駒持鏡夜照。諸病者見鏡,皆驚起云:「見龍駒持一月來相照,光陰所及,如冰著體,冷徹腑臟。」即時熱定,至晚並愈。以為無害於鏡,而所濟於眾。令密持此心鏡,遍巡百姓。其夜,鏡於匣中冷然自鳴,聲甚徹遠,良久乃止。度心獨怪。明早,龍駒來謂度曰:「龍駒昨忽夢一人,龍頭蛇身,朱冠紫服。謂龍駒,『我即鏡精也,名曰紫珍。常有德於君家,故來相託,為我謝王公。百姓有罪,天與之疾,奈何使我反天救物?且病至後月,當漸癒,無為我苦。』」度感其靈怪,因此志之。至後月,病果漸癒,如其言也。大業十年,度弟勣,自六合丞棄官歸。又將遍遊山水,以為長往之策。度止之曰:「今天下向亂,盜賊充斥,欲安之乎?且吾與汝同氣,未嘗遠別。此行也,似將高蹈。昔尚子平游五嶽,不知所之。汝若追踵前賢,吾所不堪也。」便涕泣對勣。勣曰:「意已決矣,必不可留。兄今之達人,當無所不體。孔子曰:『匹夫不奪其志矣。,人生百年,忽同過隙。得情則樂,失志則悲。安遂其欲,聖人之義也。」度不得已,與之決別。勣曰:「此別也,亦有所求。兄所寶鏡,非塵俗物也。勣將抗志雲路,勣蹤煙霞,欲兄以此為贈。」度曰:「吾何惜於汝也。」即以與之。勣得鏡遂行,不言所適。至大業十三年夏六月,始歸長安,以鏡歸。謂度曰:「此鏡真寶物也。辭兄之後,先游嵩山少室。降石樑,坐玉壇。屬日暮,遇一嵌巖。有一石堂可容三五人,勣棲息止焉。月夜二更後,有兩人。一貌胡,鬚眉皓而瘦,稱山公。一面闊,白鬚眉長,黑而矮,稱毛生。謂勣曰:『何人斯居也?』勣曰:『尋幽探穴訪奇者。』二人坐,與勣談久,往往有異義出於言外。勣疑其精怪,引手潛後,開匣取鏡。鏡光出而二人失聲俯伏。矮者化為龜,胡者化為猿。懸鏡至曉,二身俱殞。龜身帶綠毛,猿身帶白毛。即入箕山,渡穎水。歷太和,視玉井。井傍有池,水湛然綠色。問樵夫,曰:『此靈湫耳,村閭每八節祭之,以祈福佑。若一祭有闕,即池水出黑雲大雹,浸堤壞阜。』勣引鏡照之,池水沸湧,有雷如震。忽爾池水騰出,池中不遺涓滴。可行二百餘步,水落於地。有一魚,可長丈餘,粗細大於臂。首紅額白,身作青黃間色,無鱗有涎,龍形蛇角。嘴尖,狀如鱘魚,動而有光。在於泥水,困而不能遠去。勣謂鮫也,失水而無能為耳。刃而為炙,甚膏有味,以充數朝口腹。遂出於宋汴。汴主人張琦家有女子患。入夜,哀痛之聲,實不堪忍。勣問其故,病來已經年歲,白日即安,夜常如此。勣停一宿,及聞女子聲,遂開鏡照之。痛者曰:『戴冠郎被殺。」其病者床下,有大雄雞死矣,乃是主人七八歲老雞也。游江南。將渡廣陵揚子江,忽暗雲覆水,黑風波湧,舟子失容,慮有覆沒。勣攜鏡上舟,照江中數步,明朗徹底,風雲四斂,波濤遂息。須臾之間,達濟天塹。躋攝山,趨(「趨」原作「踘」,據明抄本改。)芳嶺。或攀絕頂,或入深洞。逢其群鳥環人而噪,數熊當路而蹲,以鏡揮之,熊鳥奔駭。是時利涉浙江,遇潮出海。濤聲振吼,數百里而聞。舟人曰:『濤既近,未可渡南。若不回舟,吾輩必葬魚腹。』勣出鏡照,江波不進,屹如雲立。四面江水豁開五十餘步,水漸清淺,黿鼉散走。舉帆翩翩,直入南浦。然後卻視,濤波洪湧,高數十丈,而至所渡之所也。遂登天台,周覽洞壑。夜行佩之山谷,去身百步,四面光徹,纖微皆見。林間宿鳥,驚而亂飛。還履會稽。逢異人張始鸞,授勣『周髀九章』及『明堂六甲』之事。與陳永同歸,更遊豫章。見道士許藏秘,雲是旌陽七代孫,有咒登刀履火之術,說妖怪之次。更言豐城縣倉督李慎家有三女遭魅病,人莫能識,藏秘療之無效。勣故人曰趙丹有才器,任豐城縣尉,勣因過之。丹命祗承人指勣停處,勣謂曰:『欲得倉督李敬慎家居止。』丹遽命敬為主禮。勣問其故,敬曰:『三女同居堂內閣子,每至日晚,即靚妝衙服。黃昏後,即歸所居閣子,滅燈燭。聽之,竊與人言笑聲,及至曉眠。非喚不覺,日日漸瘦,不能下食。制之不令妝梳,即欲自縊投井。無奈之何?勣謂敬曰:『引示閣子之處。』其閣東有窗,恐其門閉固而難啟,遂晝日先刻斷窗欞四條,卻以物支柱之如舊。至日暮,敬報勣曰:『妝梳入閣矣。』至一更,聽之,言笑自然。勣拔窗欞子,持鏡入閣照之。三女叫云:『殺我婿也。』初不見一物,縣鏡至明,有一鼠狼。首尾長一尺三四寸,身無毛齒。有一老鼠,亦無毛齒,其肥大可重五斤。又有守宮,大如人手。身披鱗甲,煥爛五色,頭上有兩角,長可半寸,尾長五寸已上,尾頭一寸色白,並於壁孔前死矣。從此疾愈。其後尋真至廬山,婆娑數月。或棲息長林,或露宿草莽。虎豹接尾,豺狼連跡。舉鏡視之,莫不竄伏。廬山處士蘇賓,奇識之士也。洞明易道,藏往知來。謂勣曰:『天下神物,必不久居人間。今宇宙喪亂,他鄉未必可止。吾子此鏡尚在,足下衛,幸速歸家鄉也。』勣然其言,即時北歸,便游河北。夜夢鏡謂勣曰:「我蒙卿兄厚禮,今當舍人間遠去,欲得一別,卿請早歸長安也。』勣夢中許之。及曉,獨居思之,恍恍發悸。即時西首秦路。今既見兄,勣不負諾矣,終恐此靈物亦非兄所有。」數月,勣還河東。大業十三年,七月十五日,匣中悲鳴,其聲纖遠,俄而漸大,若龍咆虎吼,良久乃定。開匣視之,即失鏡矣。(出《異聞集》)

隋朝時,汾陰有個姓侯的人,是天下少有的奇士。王度曾經向對待師長一樣禮遇他。侯生臨去世時,贈送王度一面古鏡,說:「你拿著它,則各種妖邪都會離開你的。」王度接受了這位姓侯的送給他的這面古鏡,而且將它很好地珍藏起來。這面古鏡寬有八寸,鏡鼻是一隻蹲伏的麒麟。圍繞著鏡鼻劃分出四個方位,有龜、龍、鳳、虎按照方位布在上面。四方之外又布有八卦。八卦之外又有鼠、牛、蛇、兔、馬、羊、猴、雞、狗、豬等分列十二時辰。十二時辰之外,又有二十四字,繞鏡一周。字體酷似隸書,一點一劃都不缺少。但是這二十四字,在字書上一個也查找不到。這位姓侯的人說:「鏡子背面的二十四字是二十四節氣。將鏡子對著太陽照看,它背面上的文字、圖形,都印過來,一厘一毫也漏不掉。將它舉起叩擊,會徐徐發出清亮悅耳的聲音,過了一天才聽不到了。」唉!這面古鏡跟一般的鏡子絕對不同。只適宜高尚賢達的人來鑒賞它,自然可以稱它為有靈氣的寶物。這位姓侯的人生前曾經說過:「從前,我曾聽人說過黃帝鑄了十五面鏡了。第一面直徑一尺五寸,傚法滿月的數據。第二、第三……以次遞減相差一寸。這面古鏡是第八面啊。」雖然年歲距今已經非常遙遠了,鏡子上的圖形文字又不能說話講述自己的來歷。但是向侯奇士這樣的有道高人講述的這面古鏡的來歷,不可以不信啊。昔年,楊家把楊玉環送入宮中,而世代慶賀,張公失去一柄劍而身隨劍死。現在,王度遭逢時世變化的憂擾,經常鬱悶不樂;整個王家如置在火焰之上,何處是賴以生存之地呢?侯奇士送我的寶鏡又失落了。悲傷啊!現在將寶鏡所經歷的奇異之事記錄下來。幾千年之後,倘若有人得到它,也好知道它的來歷啊!隋煬帝大業七年五月,王度從御史任上辭官回河東,正好遇上侯奇士去世而得到這面古鏡。到這年六月,王度又返回長安。途經長樂坡,借宿在程雄家裡。他家新近接受他人暫時寄養的一名婢女,容貌頗為端莊秀麗,名叫鸚鵡。到了晚上,王度就要脫衣歇息,拿起古鏡照照,遠處的鸚鵡看見了,便連連叩頭說:「哎呀,我再也不住在這兒啦!」頭都叩出了血。王度將程雄召喚過來,詢問這個婢女是怎麼回事?程雄說:「兩個月前,有位客人帶著這個婢女從東邊來。當時這個婢女病得很厲害,客人便將她留住在我家,說回來時一定將她帶走。但是,這位客人一去不回。至於這位婢女的來歷,我是一點也不知道。」王度懷疑這個婢女可能是精怪,取出寶鏡對著婢女照去。婢女便連聲喊道:「哎呀!饒命啊!我立刻就現出原形!」王度馬上將古鏡遮起來,說:「你先自己講清楚你的來歷,然而再現原形,我就饒你一命。」婢女再次拜謝,自己講述道:「我本是華山府君廟前長松樹下的一隻千年老狸,能變化成人形迷惑人,犯了死罪。被府君追捕,逃到河渭一帶,被下邽陳思恭收為義女。蒙他厚愛,將我許配給同鄉人柴華為妻。但是鸚鵡跟柴郎不相投和,又從柴家逃走。剛走出韓城縣東門外,便被行人李無傲虜去。李無傲是個非常粗暴的男了。他脅迫鸚鵡與他四處遊蕩多年,前些日子走到這裡,忽然將我留在程家他一個人走了。沒想到遭逢天鏡,使我再沒法隱去原形了。」王度又問:「你原本是只老狸,變成人形後難道不禍害人嗎?」婢女說:「我變成人形侍奉人一點也不想禍害人。但是,我從華山府君那兒逃跑躲藏起來,又變成人形惑人,是神道所不允許的,確死無疑啊。」王度又問:「我想放你一條生路可行嗎?」婢女說:「恩人給我這麼厚的照看,怎麼敢忘記您的大德。但是,天鏡一照,再也逃去不了原形啦。我變成人形很長時間了,羞於回到原來的樣子。望恩人暫時將天鏡放回匣中,賞給我一餐酒飯,讓我喝個大醉再死去吧。」王度說:「我將古鏡放回匣裡,你不逃走嗎?」鸚鵡笑著說:「恩人你剛才已經說放我一條活路,你將鏡子放回匣中,我就離開這裡,這不是辜負了您的大恩嗎!但是只要讓天鏡一照,就再也無路可逃了。此刻,我唯一的希望是用剩下的一點點時間,讓我享受到一生的歡樂啊!」王度立時將鏡放回匣中,並親自為鸚鵡敬酒,並將程雄的家人及鄰里都招呼來,大家一塊兒邊喝酒邊戲耍玩鬧。鸚鵡不一會兒就喝得酩酊大醉,揚起衣袖,邊舞邊歌,道:「寶鏡寶鏡,悲哀啊我的命。自從我脫去老狸的原形,到現在我已經侍奉了好幾個男人啦。活著雖然是件歡樂的事情,死去也沒有什麼值得悲傷的啊。有什麼值得眷戀的呢?只要享有這一時的快樂就行啊!」鸚鵡歌畢再拜,化作一隻老狸死去。滿座人,無不為之驚訝歎息。大業八年四月一日,日蝕。王度當時正在御史台值班,躺在廳閣中的床上,發覺天漸漸變暗了。屬下告訴王度日蝕得很嚴重。王度立即坐起,整理衣冠時拿出古鏡照看,發覺古鏡也變得昏暗,沒有了往日的光色。王度認為這面古鏡製作時,一定是符合陰陽光體變化的奧妙的。不然,怎麼太陽失去光耀寶鏡也沒有光耀了呢?王度正思忖著。不一會兒,鏡中重新現出光彩,外面的日光也逐漸恢復明亮。等到太陽完全復明後,寶鏡也光明如舊。從這以後,每到日蝕、月蝕時,這面古鏡也昏暗無光。王度的一位叫薛俠的朋友,得到一把銅劍,劍長四尺,和劍柄相連,劍柄盤成龍鳳狀。左邊的紋理如火焰,右邊的紋理似水波。光彩閃耀,不是平常的寶劍。這年八月十五,薛俠帶著這柄寶劍到王度這兒來,對王度說:「這是一把古劍,我曾經試驗過。每月十五這天,天清地朗,將它放在暗室裡,會自然發光,照到幾丈遠的地方。我得到它有些時日了。你好獵奇愛好古物,到了如饑似渴的程度。現在我將它帶來,願意和你在今天晚上一同試驗一下。」王度非常高興。這天夜晚,天氣果然晴朗。王度和薛俠在一間密室裡,不透一點光。王度拿出寶鏡,放在身旁。不一會兒,鏡面上吐出光華,將全屋照亮。兩人互相都能看見對方,就像在白天裡一樣。薛俠帶來的那柄古劍就橫放在寶鏡的旁邊,不見它發出一點光亮來。薛俠大吃一驚,說:「請將鏡子裝進匣子裡。」王度聽從他的話,將寶鏡裝進鏡匣裡。這時,薛俠的古劍才吐出光華來,不過一二尺。薛俠撫著古劍,感歎地說:「天下神奇寶物,也有相剋相伏的理論啊。」這之後,每到月圓之夜,王度都將寶鏡放在暗室中,它就會發出華光照亮幾丈遠的地方。如果讓月影照到暗室中,寶鏡就不發光了。這大概就是太陽光、月亮光,任何寶物也不能和它們相匹敵。這年冬天,王度兼任著作郎,奉皇上詔命讓他撰寫國史,想為蘇綽立傳。王度家有位老僕人叫豹生,這年已經七十歲了,是當年蘇綽的家兵。豹生讀過不少史書、傳記,還初通文墨。他讀了王度撰《蘇綽傳》的草稿,不勝悲痛。王度問他悲傷的緣故,豹生說:「我曾經受過蘇公的厚遇。今天看到蘇公生前所說的話應驗了,所以悲傷啊。主人你現有的這面寶鏡,原先是蘇公的朋友河南季苗子饋送給蘇公的。蘇公生前特別喜愛這面寶鏡。臨死那一年,他鬱鬱不樂。一次請季苗子來家中,對他說:『我自己感覺離死期不遠了。不知道這面寶鏡將落在什麼人的手中。我現在想用蓍草卜一卦,先生你在一旁看著。』說完,便讓我取來蓍草,蘇公自己卜卦。卦成,蘇公說:『我死後十多年,我家當失落這面寶鏡。但不知他失落到何方?然而天地間的神器寶物,動與靜都有徵象。現在見到河泒之間,常常有寶氣與此卦的徵兆相合,難道這面寶鏡是往河泒一帶去了嗎?』季苗子問:『也被人得到了嗎?』蘇公又仔細看了看卦象,說:『先入侯家,又歸王氏。再往後,就不知道它的去向了。』」豹生說完這段往事,涕淚橫流,悲傷至極。後來,王度詢問過蘇家的後人。果然說從前確實有過這面寶鏡,蘇公死後就將它失落了。這和豹生說的一模一樣。因此,王度在為蘇公寫傳時,在篇末如實地記述了這件事情。並且,還談到了蘇公用蓍草占卜技藝絕倫,秘而獨用,從未讓外人知道過。就是說的這件事情。大業九年正月初一,有一位胡僧(按:古代稱北方的少數民族為「胡人」,稱胡人僧侶為「胡僧」。)行乞到王度家。王度的弟弟王績出來接待這位胡僧,覺得他神采不俗,不是一般的行乞僧人。便邀請他到屋裡來,擺上飯食請他吃。兩人坐著說了好一陣子話,胡僧對王績說:「施主家裡好像有一面絕世寶鏡啊,可以拿出來讓貧僧看看嗎?」王績問:「法師怎麼知道我家有面寶鏡的呢?」胡僧說:「貧僧受過明錄秘術,頗識寶氣。施主宅院中,每天常有碧光連著太陽。絳氣屬月,這是寶鏡之氣啊。貧僧見到這股寶氣已經有兩年啦。今天選擇良日,就是想一睹寶鏡神物。」王績聽了胡僧的懇求,取出寶鏡遞與胡僧。胡僧欣喜異常地跪著捧接寶鏡,對王績說:「這面寶鏡有好幾種靈相,都是未見到過的。用金膏塗它,再用珠粉擦拭。舉起它照太陽,透過來的鏡影必能穿透牆壁。」接著,又歎息地說:「再換一種方法試驗,應能照見腹中的五腑六髒,遺憾的是能使它產生這種奇效的藥物用盡了。但是,用金煙薰它,再用玉水洗它,之後再塗上金膏珠粉,像先前那樣擦拭它。就是將它埋藏在泥土裡,也不會變得晦暗的。」說完,留下金煙、玉水後,胡僧忽然不見了。照著胡僧告訴的方法試驗,每次的效果都像胡僧說的那樣靈驗。這年秋天,王度出京兼任芮城縣令。縣衙大廳前有一株棗樹,粗幾丈,不知生長了幾百年了。王度之前的幾任縣令,到來後都祭祀這株棗樹。不祭祀,就會立即遭至禍殃。王度認為妖怪是因由人的祟邪而作怪,不合禮儀的祭祀應該停止。但是縣裡的官吏們都叩頭請求他祭祀。王度不得已,也只好祭祀它。心中卻暗暗想到:這株老棗樹,一定有精怪在這裡。人們不能除掉它,才養成了接受祭祀的習慣。於是,悄悄地將身邊的寶鏡懸掛在棗樹上。這天晚上約摸到二更時候,王度聽到廳前棗樹那兒「辟哩撲楞」的有響聲,像雷鳴。他起身看看廳外,只見風雨交加籠罩著這株棗樹。而且電閃雷鳴,忽上忽下。到天亮,王度出去一看,只見一條大蛇死在棗樹旁邊。這條大蛇長相好凶喲!紅尾巴,紫鱗,綠腦袋上長著白角,額頭上有個「王」字清晰可見。蛇身上傷痕無數,顯然是被什麼神物擊斃在地。王度收起寶鏡,喊人來將死蛇拿出去,在縣城門外火化。又叫人將棗樹掘出,但見樹心有一洞穴,進入地底後逐漸變大。洞穴中有巨蟒蟠居的遺跡,隨即讓人將洞穴填死。從此,再也沒有妖怪作怪了。這年冬天,王度以御史兼芮城令的身價,帶著印信到河北去開倉放糧,救濟陝東的饑民。當時天下發生特大饑荒,百姓飢餓、病痛纏身。蒲州、陝西一帶鬧瘟疫特別嚴重。王度屬下有個小吏叫張龍駒,家住河北。家中老少幾十口人,都染上了瘟疫。王度非常同情這個屬員,將寶鏡暫時借給他,讓他拿回家去為家裡人驅除瘟疫。張龍駒回到河北家中,連夜用這面寶鏡照染瘟疫的家人。被照的人都異常驚恐,說張龍駒手中拿著一輪月亮來照他們。月光所照到的地方,寒若冰霜侵體,冷徹五臟。隨即又熱起來,到第二天晚上病都好了。王度知道寶鏡有這種奇效後,認為對寶鏡沒有什麼危害,還能幫助百姓解除瘟病。他秘密讓人拿著這面寶鏡,挨家逐戶地為人巡照。這天夜裡,寶鏡在匣中發出清越激揚的聲音。聲音長而傳的很遠,好長時間才停止。王度覺得很奇怪。第二天早晨,張龍駒來對王度說:「我昨晚忽然夢見一個人,龍頭蛇身,穿朱紅色的衣裳,戴著大紫色的帽子。這個人對我說:『我就是寶鏡的精靈啊,名叫紫珍。曾經給過你家恩惠,因此來托你為我謝謝王公,並轉告他:百姓有罪,天降瘟疫懲罰他們。怎麼能讓我違犯上天的旨意,去拯救他們呢?況且,這些百姓病到下個月,就會逐漸痊癒的,不要再辛苦勞累我了。』」王度感到這面寶鏡太靈怪了,因此將上面這件事也寫在這裡。到了下個月,瘟疫果然漸漸散去,真像鏡精講的那樣啊!大業十年,王度的弟弟王勣辭去六合縣丞的官職回到家中,隨即想離家出行遍游名山大川。王度勸弟弟不要出門遠行,說:「現在,天下正向著戰亂發展著,遍地都是盜賊,你想這時出遠門安全嗎?再說,我與你是手足兄弟,從未長期分離過。這次出行,你要走得很遠很遠。從前尚子平雲遊五嶽,最後不知道他到底上哪去了。你想效仿前輩賢人浪跡於山水間,而不知歸家,這是哥哥我不能接受的啊!」說完淚流滿面,泣不成聲。王勣說:「我要出行的想法已經定下來了,請哥哥不要再挽留我了。哥哥是賢達的人,不論什麼事情你都會理解的,孔子說:『對一個人來說,不要取消他自己的願望和志向。』人生在世不過百來年。匆匆忙忙,如同太陽早晨出來晚上落下去。得到你想得到的就高興,不得志時就悲傷。因此隨著他的願望走,這是聖人說的道理啊。」王度實在勸說不動弟弟,才跟弟弟告別。王勣臨行前對王度說:「這次出行一別,弟弟有求於兄長。兄長的寶鏡,不是世間尋常東西。弟弟此行,將在雲天道路中奔走,在荒山野地裡棲息,隨時都有風險或意外。弟想讓兄長將寶鏡贈送給我一用。」王度說:「我怎麼能捨不得將寶鏡給你呢。」說著,取出寶鏡送到弟弟手中。王勣接過寶鏡收起來,當即離家出行。走時沒說都去向哪裡。到了大業十三年六月盛夏時節,王勣風塵僕僕地回到長安,將寶鏡安然無恙地交還給哥哥王度,說:「這面寶鏡真是稀世的寶啊!」接著講述了他這次雲遊所經歷的奇事:告別兄長後,我先游嵩山少林寺。出了寺院下山,或從立陡的石崖上攀援而下,或坐在仙境般的山間小憩。看看太陽快落山了,找到一個巖洞,裡面有一間石屋,可容三五個人。這天晚上,弟弟就棲息在這間石屋裡。是夜天晴氣朗,巖洞外月光如水,一片清明。二更過後,忽然有二人走進石屋。一人貌似胡人,鬚眉花白,容貌清瘦,自稱為「山公」。一人寬臉,白鬚長眉,面黑而身體矮,自稱為「毛公」。這兩個人問我:「什麼人住在這裡」我回答說:「我是一個尋幽訪奇的旅遊人。」二人坐下後跟我談了許久,說話中常常說出來一些奇異的事情。我疑心他們是精怪,悄悄伸手到身後行囊裡打開鏡匣取出寶鏡一照,鏡光吐出,這兩個人大叫一聲俯伏在地。那個矮子變成一隻老龜,那個高個化作一隻毛猿。我將寶鏡高懸在二物的頭上直到天亮,二物都死了。我翻看一下,只見龜身上長著綠毛,猿身上長著白毛。這之後,我又游箕山,渡穎水,遊歷了太和,觀賞了玉井。所謂玉井,井旁邊有一池,池水清湛呈綠色,煞是可觀。我問一個打柴的樵夫:「這個池叫什麼名字」樵夫回說:「這個池子叫靈湫啊!每到立春、立夏、立秋、立冬、春分、夏至、秋分、冬至這八節時,村人們都得來祭祀它、祈求福祐。如果少祭一次,則從池水中湧出黑雲大雹,沖毀堤壩,砸壞房屋啊。」 我聽了後取出寶鏡照池水,池水沸湧,雷聲隆隆。忽然,池水騰空而出,池中不遺留一滴,在空中飛行二百多步落到地面上。有一條大魚,長一丈多,有胳臂粗細,紅頭白額身青黃間色。身上沒有鱗片,有粘涎,身形象龍,角如蛇,尖嘴,形狀象鱘魚,蹦跳著閃著光澤,臥在泥水中不能遠去。這大概就是古人說的「鮫魚」吧。離開了水,它就什麼能耐也使不出來啦。我讓村人們用刀殺了它,將它的肉做成菜餚,吃著膩而味美,一連吃了好幾天。接著,我又到了宋汴。宋汴的主人張琦,家裡有一個患病女孩。到了晚上這個女孩連喊帶叫,聲不忍聽。我問主人得的是什麼病?主人說病了有一年啦,白天跟好人一樣,到了晚上常常是連喊帶叫到天亮。我在張家住了一宿,夜間聽到女孩喊叫後,就開匣取鏡去照她。女孩立即喊道:「好呀!戴冠郎被殺啦!」我到近前去看,女孩的床下有一隻已經死去的大公雞,乃是主人家養了七八年的老雞啊!之後,我游江南,從揚州登船渡長江。忽然雲暗水漲,黑風刮起巨浪不斷撞擊著船舷。擺渡的船工大驚失色,恐懼風浪翻船。我手拿寶鏡登上船,向江中照出幾步遠。只見幾步內立時風息雲收。波平濤靜,江水清徹見底。這一切,只是在轉瞬間發生的變化。之後,我抵達長江天塹而游三峽,攀登攝山,漫遊芳嶺。或攀絕頂,或探深洞。遇上群鳥圍著你噪鳴不止,或遇上幾隻熊蹲在路間,手持這面寶鏡一揮,它們立即驚恐地離去。後來,一路風順地來到浙江,順錢塘江口乘船出海,正值漲潮。濤聲轟鳴吼叫,幾百里內都可以聽到。掌船的人說:「潮快漲到跟前了,不能再向南駛了。如果不掉轉船頭駛回去,我們這一船人一定要葬身魚腹的!」我取出寶鏡照江潮,潮水如雲屹立,不再向前。四面的江水豁然閃出一道豁口,約五十多步,水漸漸變得清淺,水中的魚、鱉、蝦、蟹紛紛逃匿。我乘坐的這條船張著風帆,一直駛向南浦。待我往船後一看,濤波洶湧,高達幾十丈,向著我們所坐的這條船駛過的地方壓過來。登上天台山,周遊觀賞了山上所有知名的巖洞,夜晚繞著山谷而行。手持寶鏡,百步之內,光亮如白晝,纖毫都能看見。宿在樹林中的鳥雀被驚得四處飛散。從天台山返回會稽,遇到異人張始傳授我「周髀九章」及「明堂雲甲」等秘術。之後,和陳水一同歸來,再遊豫章,遇見道士許藏秘。他自己說是晉朝時得道成仙的旌陽縣令,許遜的第七代孫。他會咒法,施用咒法後,便可以登刃上山、在火裡行走。談到妖怪時,他特別說到豐城縣倉督李敬慎,家中有三個女兒遭到妖魅,沒有人識別出遭的是什麼妖魅,許道士親自去除妖也沒有除成。我有個過去時候的朋友叫趙丹,很有才氣,在豐城縣任縣尉。我於是前往豐城去看望他。趙丹讓他的僕人問我晚上住在哪裡?我說:「想住在倉督李敬慎家。」趙丹於是讓李敬慎為主要接待人。我到李家後,問起他三個女兒得病的根由,李敬慎告訴我說:「我三個女兒同住在堂內的一間小屋裡,每天到了晚上都身著盛裝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一到黃昏,姐三個就都回到她們住的小屋裡,閉門熄燈。你在門外聽聽,她們在屋裡好像在跟什麼人說話笑鬧。待到第二天早晨,不去喊她們沒有自己醒來就起床的時候。而且姐仨都日漸消瘦,不思茶飯。如果不讓她們梳妝打扮,就要投井上吊的鬧你。真讓人沒有什麼辦法啊。」我對李敬慎說:「請領我到姐三個住的小屋去看看。」李敬慎領我來到小屋旁邊,見屋東面有一個窗戶。我怕晚上姐三個在裡面將門拴死開不開,於是在白天悄悄折斷四根窗,用東西支柱象沒斷時一樣。到了傍晚,李敬慎來告訴:「打扮好了,姐三個都回到小屋裡去了。」到了一更時節,悄悄在屋外聽聽,裡面談笑生風。我拔掉折斷的窗欞,手持寶鏡進入屋內一照,三個女孩立即大聲喊叫:「殺我女婿啦!」開始時看不見什麼東西。我將寶鏡懸掛在小屋裡一直到天亮,發現屋內地上有三件死物:一隻黃鼠狼,一隻老鼠,一隻壁虎。黃鼠狼頭尾長一尺三寸,身上沒有毛齒。老鼠,也沒有毛齒,又肥又大約有五斤多重。壁虎,像人手這麼大,身披鱗甲,五色斑斕,頭上長著兩隻角,有半寸長,尾巴五寸多長,頭尾各有一寸白色。三物並排臥在壁孔旁邊死去。從此,李家的三個女孩再也沒犯邪症。離開豐城後,我尋訪真人到廬山。在廬山停留了幾個月,或棲息在樹林裡,或露宿在草莽中。每每遇到虎豹在一塊爭鬥,豺狼連群行走,舉著寶鏡照它們,沒有不立即驚慌逃竄的。廬山上有個隱士叫黃賓,真正是天下奇士啊!他精通《易經》,記藏往事在心中,預言大事於未來。對我說:「天下的神物寶器,一定不會總留在人間的。現今世道喪亂,別的地方不一定再去了。我的朋友,趁這面寶鏡還在,足可以用它自衛,還是趕快返回家鄉去吧。」我聽了黃隱士的勸告,立即北上,游河北時,一天夜裡夢見鏡精對我說:「我蒙你兄長厚待,現在要離開人間遠去,想跟你兄長再見一面,辭別後再去。請你早日返回長安吧。」我在夢中答應了它。到天亮,一個人坐在那兒想著夜間夢中的情景,恍惚發怔,立即踏上返回秦地的大道。現在,終於回到家中見到兄長你了,也算我沒有負於夢中的許諾。但是,最終恐怕這面寶鏡還是要離開兄長的。」王勣在長安盤桓了幾個月,歸還河東。隋煬帝大業十三年七月十五日,寶鏡在匣中悲鳴,聲音纖細渺遠。少許漸大,猶如龍咆虎嘯。過了很長時間,才住聲。王度打開鏡匣一看,寶鏡不翼而去。

《太平廣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