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釀計算機俱樂部的首次會議是在戈登·弗倫奇的車庫裡舉行的,其中有一位參加者叫史蒂夫·沃茲尼亞克,是一位不善與人打交道的年輕硬件工程師,他從大學退學後在位於硅谷小鎮庫比蒂諾的惠普計算器部門工作。從一位朋友那兒看到那張印著「你在自己組裝電腦嗎」的傳單之後,他便鼓足勇氣來參加聚會。他宣稱:「那天晚上成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夜晚之一。」82
沃茲尼亞克的父親是洛克希德公司的一名工程師,他喜歡跟沃茲尼亞克講解電子學。沃茲尼亞克回憶說:「我小時候最早的記憶就是父親有個週末帶我去他工作的地方,給我看了幾個電子零件,然後和我一起把零件放到桌上,這樣我就可以玩了。」他家裡常常四處散放著晶體管和電阻器,當小史蒂夫問父親「這是什麼」的時候,他父親會給他一點點講解電子和質子的原理。沃茲尼亞克說:「他會時不時地拿出一塊黑板,他還會回答我提出的任何問題並畫出示意圖。他教我怎樣用他弄來的二極管和電阻器等零件做與門和或門。他還會為我演示怎樣在中間放置一個晶體管來放大信號,將一個門的輸出信號與另一個門的輸入信號連接起來。這就是世界上所有數字設備最基本的工作原理。」沃茲尼亞克的事例說明父母能對孩子產生多麼巨大的影響,尤其是在過去家長瞭解無線電工作原理,能為孩子演示如何測試真空管和更換燒壞的真空管的那個年代。
沃茲尼亞克二年級時用舊硬幣製作了一台礦石收音機,五年級時為鄰居家的孩子做過多戶對講系統,六年級時組裝過Hallicrafters短波收音機(他和父親一同取得了業餘無線電執照),那一年晚些時候,他又通過自學掌握了如何將布爾代數應用於電子電路設計,製作出一台下井字棋永遠不會輸的機器。
等到念高中的時候,沃茲尼亞克便開始把他非凡的電子技術才能用在搞惡作劇上。有一回他製作了一個節拍器,將其與剝去外包裝的電池貼在一起,看起來就像一枚炸彈。校長在儲物櫃裡發現這個滴答作響的東西之後趕緊把它扔到了遠離孩子的操場上,並叫來了拆彈小組。沃茲尼亞克不得不在當地一家拘留所裡待了一夜,他在那裡教其他犯人怎樣把吊扇的線轉接到鐵欄杆上,讓看守在開門的時候挨一通電擊。沃茲尼亞克能夠熟練地編寫代碼,但他骨子裡是個硬件工程師,而不是像蓋茨那樣更精通軟件。有一次,他製作了一個類似輪盤賭的遊戲,玩家把手指放在投幣孔上,當球掉下來的時候,其中一個人就會挨電擊。他說:「搞硬件的人才會玩這個遊戲,搞軟件的人總是太膽小。」
和其他人一樣,沃茲尼亞克也把對技術的熱愛和嬉皮風格的打扮結合在了一起,雖然他並不太適應反主流文化的生活方式。他回憶說:「我會戴這個小小的印第安式束髮帶,把頭髮留得很長,還蓄鬍子。從脖子往上,我看起來就像耶穌基督。但從脖子往下,我穿的還是普通孩子的衣服,像一個小小工程師:長褲、帶領子的襯衫。我從來沒有嬉皮風的奇裝異服。」
出於好玩,他會鑽研惠普和DEC生產的那些辦公電腦的說明書,然後試圖用更少的芯片來重新設計。他承認:「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喜歡搞這個。我都是關著門,一個人在房間裡擺弄,很像一種私密的愛好。」這項活動不需要與人為伴,於是他基本都是獨自一人,但這種精簡芯片的才能在他決定自製電腦時發揮了很大的作用。他只用20枚芯片就能組裝出一台電腦,而不像大多數電腦一樣動輒要用數百枚芯片。有個住在同一條街的朋友和他一起焊接電路,因為他們喝了很多Cragmont奶油蘇打水,這台電腦就被叫作「奶油蘇打電腦」。「奶油蘇打電腦」沒有顯示屏,也沒有鍵盤,指令是由打孔卡輸入的,而答案則通過前面那些閃爍的燈來顯示。
一位朋友把沃茲尼亞克介紹給了另一個也熱衷電子學的孩子,這個孩子住在與他家相隔幾個街區的地方,名叫史蒂夫·喬布斯。喬布斯比沃茲尼亞克小將近五歲,當時還在沃茲尼亞克的母校家園高中讀書。兩人坐在人行道上,交流著他們耍過的惡作劇、他們喜歡的鮑勃·迪倫的歌和做過的電子設計。沃茲尼亞克說:「一般來說,我很難跟人講清我設計的東西,但史蒂夫立馬就能明白。我喜歡他。他精瘦結實,活力四射。」而沃茲尼亞克也給喬布斯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喬布斯後來說:「沃茲是我遇到的第一個電子學懂得比我多的人。」
他們最大的一次惡作劇是「藍盒子」事件,這件事為兩人日後的電腦業務合作關係奠定了基礎。1971年秋季,沃茲尼亞克在《時尚先生》雜誌上讀到一篇文章,文章講述「電話飛客」是如何製作出一種能發出特定音頻的設備,騙過貝爾系統,並撥打免費長途電話的。沒等看完這篇文章,沃茲尼亞克就給在家園高中剛開始念十二年級的喬布斯打了個電話,把文章的一部分大聲念給他聽。《時尚先生》的文章說,《貝爾系統技術期刊》中刊有信號音的所有頻率。當時是星期天,但他們知道怎樣溜進斯坦福一個可能有《貝爾系統技術期刊》的圖書館。在書堆裡翻找了一會兒之後,沃茲尼亞克終於找到了這份期刊。他回憶說:「我簡直是渾身顫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為自己的發現歡呼雀躍。」於是兩人開車去森尼韋爾電子商店購買了所需的零件,把它們焊接在一起,用喬布斯為學校的項目而製作的一台頻率計數器進行了測試。但由於這是一台模擬設備,因此無法產生足夠準確和穩定的音頻。
沃茲尼亞克意識到,應該使用晶體管電路製作一個數字設備。那年秋天,在伯克利讀書的沃茲尼亞克照樣很少上課。在同寢室一名音樂專業學生的幫助下,他在感恩節前把藍盒子做出來了。他說:「在我設計的電路中,這是最讓我驕傲的一個,到現在還是覺得不可思議。」為了進行測試,他們給梵蒂岡打了個電話,沃茲尼亞克冒充亨利·基辛格,表示要跟教皇說話;他們的對話持續了一段時間,但梵蒂岡官員最終意識到這是一場惡作劇,於是他們沒有叫醒教皇。
沃茲尼亞克設計出了一個新穎的設備,但與喬布斯的合作讓他做成了更多事情:他們創建了一個商業項目。喬布斯有一天建議:「嘿,我們想辦法把這些東西賣出去吧。」這是一種造就數字時代最著名合作關係的模式,艾倫和蓋茨以及諾伊斯和摩爾都是這方面的例證。沃茲尼亞克會做出一些巧妙的工程創舉,而喬布斯則設法去完善和包裝,並以有利可圖的價格賣出去。談到藍盒子時,喬布斯說道:「我把外殼、電源和按鍵等其他原件組裝起來,並想好如何定價。」他們用每個成本為40美元的零部件製作了100個藍盒子,然後以150美元的價格賣出去。這場冒險不久便結束了,因為他們在比薩店推銷藍盒子時遭到了持槍勒索,但一家公司正是從冒險的種子中誕生的。喬布斯後來反思道:「如果沒有藍盒子,就沒有蘋果。通過藍盒子,沃茲和我學會了如何合作。」沃茲尼亞克贊成這種說法:「它讓我們體會到,如果把我的工程能力和他的想像力結合起來,我們就能做成一番大事。」
在接下來的一年裡,喬布斯在裡德學院進進出出,隨後又為尋找精神啟蒙而踏上了遠赴印度的朝聖之旅。1974年秋季他回到美國,開始在雅達利的諾蘭·布什內爾和阿爾·奧爾康手下工作。當時因《乓》的一炮打響而賺得盆滿缽滿的雅達利正在大舉招聘。該公司在《聖何塞信使報》(San Jose Mercury )上刊登的一則廣告打出「邊玩邊賺錢」的口號。喬布斯當時身著嬉皮士行頭來到該公司面試,說如果雅達利不錄用他,他就不離開。在奧爾康的主張下,布什內爾決定試用一下喬布斯。於是,布什內爾這位電子遊戲業最具創造力的創業者便把創新的火炬傳給了喬布斯,而喬布斯日後成為個人電腦行業最具創造力的創業者。
喬布斯雖然剛剛吸收了禪宗思想,但他還是口無遮攔。如果他認為同事的想法糟糕透頂,他往往會罵他們「笨得像屎」。但他身上也散發著魅力,而且善於啟發人。他有時會身穿一件橘黃色長袍,赤著腳去上班,他相信,只要自己嚴格遵循只吃水果和蔬菜的飲食方案,就可以不必經常使用香體劑或洗淋浴。但布什內爾說:「他這種理論是錯誤的。」於是他安排喬布斯上夜班,這樣他周圍就基本沒有什麼其他人了。他說:「史蒂夫這個人渾身是刺,但我還是蠻喜歡他的。於是我讓他上夜班。這樣就把他留下來了。」
喬布斯後來說,他在雅達利學到了一些重要的經驗,其中最深刻的經驗是,界面應該保持友好和直觀。指令應該簡單直白,比如「塞入25美分,躲避克林貢人」。設備不需要說明書。曾與喬布斯一起在雅達利工作的羅恩·韋恩(Ron Wayne)說:「這種簡潔性影響了他,讓他成為一個非常關注產品的人。」此外,布什內爾還幫助喬布斯成長為一名創業者。布什內爾回憶說:「創業者身上有種無法言明的特質,而我在史蒂夫身上看到了這種特質。他不僅對工程感興趣,而且關注商業方面的東西。我告訴他,如果你表現出你能做某件事的樣子,你沒準就真能做到。我還對他說,只要裝作你能完全掌控局面,人們就會信以為真。」
大多數時候,沃茲尼亞克晚上從惠普下班後都喜歡去雅達利轉轉,跟喬布斯待在一起,玩玩雅達利最終完成開發的賽車遊戲《極速賽道10》(Gran Trak 10 )。他說:「這是我有生以來最喜歡的遊戲。」他利用業餘時間擺弄出一個可以在電視機上玩的家庭版《乓》遊戲。他為這款遊戲編寫了一個程序,玩家一旦沒接到球,機器就會冒出「見鬼」或「該死」。有一天晚上,沃茲尼亞克把這款遊戲給奧爾康看,讓奧爾康想出了一個主意。他給喬布斯佈置了一項任務,讓他做一款名為《打磚塊》(Breakout )的單人版《乓》遊戲,玩家可以對著一面磚牆打球,只要讓磚塊移動位置,就能夠得分。奧爾康猜到喬布斯會說服沃茲尼亞克來做電路設計。喬布斯並不算出色的工程師,但他擅長讓別人為他做事。布什內爾解釋說:「我覺得這是一舉兩得的事情。作為工程師,沃茲比喬布斯出色。」沃茲尼亞克還是個像泰迪熊一樣天真可愛的人,他也希望幫喬布斯製作電子遊戲,就像湯姆·索亞(Tom Sawyer)那些爭著幫他粉刷籬笆牆的朋友一樣。沃茲尼亞克回憶說:「這是我這輩子接到的最棒的工作,我真正設計出了一款人們會去玩的遊戲。」
史蒂夫·喬布斯(1955—2011)和史蒂夫·沃茲尼亞克(1950— )1976年合影
1984年推出的第一代麥金塔電腦上顯示的喬布斯圖像
理查德·斯托爾曼(1953——)
萊納斯·托瓦爾茲(1969——)
沃茲開始沒日沒夜地趕工設計元件,喬布斯則坐在他左邊的一張板凳上焊接芯片的連線。沃茲本來估計這項任務要花幾周時間才能完成,但喬布斯卻目不轉睛地盯著沃茲,讓他相信他能在四天之內完成。這是喬布斯施展他同事口中所謂「現實扭曲力場」(reality distortion field)的一個早期例證。
1975年3月,家釀計算機俱樂部舉辦了首次聚會,當時沃茲尼亞克剛剛完成《打磚塊》遊戲的設計。聚會剛開始時,沃茲尼亞克感到自己與其他人格格不入。他是做計算器和家用電視遊戲顯示器的,但那次聚會上人們的主要興奮點是那台新款Altair電腦,而他一開始對這台電腦並不太感興趣。於是,很容易害羞的沃茲便躲到了角落裡。他後來這樣描述當時的場面:「那兒有人拿著《大眾電子學》雜誌,封面圖片是一款叫Altair的電腦。我發現這些人其實都是Altair的粉絲,而不是像我想像的那樣對電視終端感興趣。」他們一個個輪番做自我介紹,輪到沃茲尼亞克的時候,他說:「我叫史蒂夫·沃茲尼亞克,我在惠普做計算器設計工作,我還設計過一個視頻終端。」根據穆爾當時寫的會議記錄,沃茲尼亞克還說他喜歡電子遊戲和酒店的付費電影系統。
但有一樣東西激起了沃茲尼亞克的興趣。聚會上有人給大家傳閱了一份新款英特爾微處理器的規格表。他回憶說:「當晚我查閱了這份規格表,發現上面有一條將內存中一個位置的數據與A寄存器內容相加的指令。當時我想,等等,我再看看。然後我又看到一條讓內存和A寄存器內容相減的指令。哇!在你眼中這些可能沒有什麼意義,但我可是清楚地知道這些指令的意義,這是我最興奮的發現。」
沃茲尼亞克當時在設計一個帶有視頻顯示器和鍵盤的終端。他本來想把它設計成一個「啞」終端,即自身不具備計算能力,而要通過電話線與其他地方的分時計算機相連的終端。但當他看到那份微處理器規格表時,他突然產生了一個靈感:可以利用微處理器(帶有中央處理單元的芯片)賦予他正在製作的終端一些運算能力。這就在Altair的基礎上邁進了一大步:這是一台集計算機、鍵盤和屏幕於一體的設備!他說:「這一整套有關個人電腦的設想就這樣浮現在我的腦海中。那天晚上,我開始在紙上畫草圖,這就是蘋果I型電腦的雛形。」
在惠普結束一天的計算器設計工作後,沃茲尼亞克會回家抓緊時間吃頓飯,然後返回辦公室的小隔間繼續設計他的電腦。1975年6月29日(當天是週日)晚10點,一項歷史性的里程碑事件發生了:沃茲尼亞克在鍵盤上敲擊了幾個按鍵,信號經過微處理器處理,屏幕上顯示出了字母。他坦言:「當時我震驚了。這是史上第一次有人在鍵盤上敲擊一個按鍵,然後看到字母出現在正前方的屏幕上。」他的說法不完全正確,但這確實是鍵盤和顯示器第一次應用於為發燒友設計的個人電腦。
家釀計算機俱樂部的使命是自由分享創意。這與比爾·蓋茨的立場背道而馳,但沃茲尼亞克卻是這種公有思想的擁護者:「我非常認同家釀俱樂部推動計算機技術發展的使命,於是我把自己完整的設計圖複印了100來份,誰想要就給誰。」一開始他太靦腆了,不敢站在眾人面前正兒八經地做報告,但他對自己的設計非常自豪,他愛站在後面,向圍上來的人展示他的設計並分發圖紙。他說:「我想把它免費發給其他人。」
但喬布斯的想法卻不同,就像他對待藍盒子的態度一樣。後來我們看到,喬布斯對包裝和銷售一款簡單易用的電腦的渴望(以及他在這方面的天分)與沃茲尼亞克巧妙的電路設計一樣,都是改變個人電腦行業的重要力量。的確,如果不是喬布斯要堅持創辦公司,讓沃茲尼亞克的設計實現商業化,沃茲尼亞克充其量也只是家釀俱樂部通訊一筆帶過的無名角色。
喬布斯開始給英特爾等芯片生產商打電話,要求他們提供免費樣品。沃茲尼亞克感歎說:「我的意思是,他知道怎樣跟銷售代表說話。而我就從來都做不到。我太靦腆了。」喬布斯還同沃茲尼亞克一起參加家釀俱樂部的集會,他會帶上一台電視機進行演示,他還制訂了一項計劃,準備銷售按照沃茲尼亞克的設計預先印製的電路板。這是他們的典型合作方式。沃茲尼亞克說:「每次我設計出某個很棒的東西,史蒂夫就會設法讓我們能賺到錢。我從沒想過要賣電腦。而史蒂夫會說:『我們來推銷一下,賣些出去吧。』」為了籌集創業資金,喬布斯賣掉了他的大眾小巴士,沃茲尼亞克則賣了自己的惠普計算器。
兩人結成了一種奇特但有力的合作關係:沃茲是個純真的天使,酷似可愛的大熊貓;喬布斯則是受惡魔驅使的催眠術士,看上去就像只小靈狗。蓋茨曾逼迫艾倫同意給他半數以上的合夥份額。而在蘋果的案例中,對合夥份額據理力爭的是沃茲尼亞克的父親。這位敬重工程專家、鄙視營銷人員和管理者的工程師堅稱,產品設計都是他兒子做的,沃茲尼亞克理應獲得超過50%的份額。當喬布斯到沃茲尼亞克家串門時,他曾質問喬布斯:「你根本沒做過什麼東西,你算老幾?」喬布斯開始哭泣,他對史蒂夫·沃茲尼亞克說,他想取消合作計劃。喬布斯說:「如果你不和我對半分,你就可以擁有一切。」但沃茲尼亞克深知喬布斯在他們合作關係中的貢獻,這種貢獻的價值至少在50%。如果只有他自己,沃茲尼亞克能做的也許只是免費分發設計圖而已。
他們在家釀俱樂部的聚會上對這款電腦進行演示之後,一個名叫保羅·特雷爾(Paul Terrell)的人找到了喬布斯。特雷爾是一家名叫The Byte Shop的小型電腦連鎖店的老闆。他們聊完之後,特雷爾遞給喬布斯一張名片,對他說:「保持聯繫。」第二天,喬布斯便赤腳走到他店裡宣佈:「我來跟你聯繫了。」喬布斯對自己的產品做了一通宣傳,還沒等他說完,特雷爾就已經同意訂購50台電腦了,這些電腦就是後來人們熟知的蘋果I型電腦。但特雷爾想要完全組裝好的電腦,而不只是帶有一堆元件的印刷電路板。從此,個人電腦在發展道路上又邁出了一步。它們不再只是面向手持焊槍的發燒友了。
喬布斯深諳這種趨勢。等到開發蘋果II型電腦時,他就沒再花太多時間研究微處理器規格了,而是到斯坦福購物城的梅西百貨去研究Cuisinart牌電動廚具。他認為下一代個人電腦應該像家用電器一樣:所有元件都裝配妥當,帶有時尚的外殼,用戶買回家後無須再自己組裝。從電源到軟件,再從鍵盤到顯示器,一切都應該緊密地集成為一體。他解釋說:「我希望做出世界上第一台完全一體化的電腦。我們不再面向一小撮喜歡自己組裝電腦,懂得如何選購變壓器和鍵盤的發燒友。有數量相當於發燒友一千倍的人想要買回家就能用的電腦。」
到1977年年初,家釀俱樂部和類似的組織還孕育出其他幾家發燒友電腦公司。主持家釀俱樂部的李·費爾森施泰因創立了Processor Technology,並推出了一款名為Sol的電腦。其他電腦公司包括Cromemco、Vector Graphic、Southwest Technical Products、Commodore(康懋達)和IMSAI。但蘋果II型電腦是第一款操作簡單且軟硬件完全一體化的個人電腦。這款電腦於1977年6月上市,售價1 298美元,不到三年時間就賣出了10萬台。
蘋果的崛起標誌著發燒友文化的衰落。幾十年來,基爾比和諾伊斯等年輕創新者最初都是通過拆裝電子設備走上電子學之路的,他們學習如何區分晶體管、電阻器、電容器和二極管,然後通過接線或焊接把它們連接在電路試驗板上,製作出可組裝成業餘無線電、模型火箭控制器、擴音器和示波器的電路。但到了1971年,微處理器開始淘汰複雜的電路板,日本電子公司則開始大規模生產比自製電子設備更便宜的產品。DIY套件的銷量大幅下降。沃茲尼亞克等硬件黑客開始讓位於蓋茨這樣的軟件編程者。而蘋果II型電腦,特別是1984年麥金塔電腦(Macintosh,簡稱Mac)的推出讓蘋果成為一體式電腦(這類電腦不讓用戶打開和觸碰其內部構造)的開路先鋒。
蘋果II型電腦還樹立了一種史蒂夫·喬布斯後來堅信不疑的教條:蘋果公司的硬件應與操作系統緊密集成於一體。他是一個喜歡完全控制用戶體驗的完美主義者。他不想讓用戶購買一台蘋果電腦,然後在上面運行其他公司拙劣的操作系統;也不想讓他們購買蘋果的操作系統,然後將其安裝在其他公司的劣質硬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