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節
「祝由幻術……」何五行口裡喃喃叨咕著,雙手無力的
垂了下來,眼望著王婆婆定了定神,說道,「果然是祝由幻術,想不到大陸竟然還有人懂此奇術。」
盧太官看著何五行皺皺眉頭,轉臉對王婆婆頜首道:「大姐原諒,何先生只是想試探您一下,絕無任何加害之意,何五行,還不快點向大姐賠不是?」
「大姐,請恕在下魯莽。」何五行恭恭敬敬的鞠了個躬。
「女士,您有麻煩麼?」眼觀六路機靈的大堂男領班走了過來,輕輕的問王婆婆道。
王婆婆淡淡一笑,說道:「不,沒有,謝謝。」
領班畢恭畢敬的接著說道:「女士,需要為您更換新的桌布麼?」
王婆婆擺擺手道:「不必了。」
「如有需要,請儘管吩咐。」男領班禮貌的說著離去了。
「坐下。」王婆婆和顏悅色地對何五行說道,話語中不怒自威。
何五行乖乖的坐在了椅子上,面現尷尬之色。
王婆婆緩緩說道:「你叫何五行?既然識得祝由幻術,想必是有些來歷,你師父是誰?說來聽聽。」
何五行怔了怔,隨即腰一挺,理直氣壯地說道:「台灣大名鼎鼎的國寶級祝由祖師,西北苗栗南莊,人稱『客家嬤嬤』的便是五行的師父。」
說時遲,那時快,王婆婆閃電般的出手,抓住了何五行手腕上的內關,五指如鉤,何五行頓感半身麻痺,動彈不得,驚出一身冷汗。
「嗯,仁脈火、督脈寒,陰陽倒轉,走火入魔,果然是祝由一脈。」王婆婆自言自語道。
「大姐,您這是……」盧太官驚訝道。
王婆婆沒答腔,對何五行說道:「你可知道我是誰麼?」
「大姐是誰?」何五行戰戰兢兢的問道。
「哼,回去問你師父,『客家聖母』是哪一個?祝由的後輩傳人中竟然沒有一個是爭氣的,滾吧。」王婆婆撒開了手,慍怒道。
何五行尷尬萬分的站立起來,眼睛望著盧太官。
盧太官轉臉對王婆婆說道:「大姐,我同五行說兩句話好麼?」
「請便。」王婆婆隨意道。
盧太官拉著何五行走到大堂外。
「盧先生,我……」何五行囁嚅道。
「不用說了,你先回去山頂道911號,替我盯著吳道明他們的一舉一動。」盧太官吩咐道。
「是,盧先生。」何五行應道,低著頭匆匆離去。
王婆婆笑瞇瞇看著明月,和藹的說道:「明月,拜我為師吧,你會成為真正的中原祝由科傳人。」
明月清澈的大眼睛望著王婆婆,半晌,搖了搖頭,幽幽說道:「我一定要見他。」
「見誰?」王婆婆不解的問道。
「我生命中最重要,也是唯一的一個男人。」明月歎道。
「可以告訴婆婆麼?或許可以幫到你。」王婆婆說道。
「他說過,來年畢業後就會回來娶我的。」明月聲如蚊蠅般。
王婆婆望著明月楚楚可憐的模樣,甚是於心不忍,她緩緩說道:「好孩子,有什麼冤屈告訴婆婆,婆婆替你做主。」
「他是一個好人,他爺爺也是一個好人,他們是不會下毒害死我的,我要向他問清楚。」明月低下頭喃喃細語著。
王婆婆早已看出明月是剛剛由中陰身恢復過來的,這孩子一定有難言的苦衷。
「那個男人在哪兒?」王婆婆問。
「京城。」明月抬起了眼睛。
唉,世人終究是勘不破「情」關,當年自己與古仙亦是為情所困,到後來竟為陰陽兩隔,曾經同枕之人早已化作纍纍白骨,而自己卻年年獨守空房,睹月夜而思人,聞清風而斷腸,想到此,不由得心生同病相連之感。
盧太官走回到了餐桌旁,輕輕的坐在了椅子上。
「你死了有多少年了?」王婆婆突然問他道。
盧太官一愣,臉色一紅,許久,才支支吾吾的開口說道:「1942年6月,緬甸野人山,算下來已經有33年了。」
明月在一旁聞言睜大了眼睛,吃驚的望著盧太官。
「你是中國遠征軍?」王婆婆說道。
「杜律明長官部下中將副司令吳太官。」盧太官說著身上打了個寒顫。
王婆婆點頭道:「嗯,我聽說那次戰死了不少人。」
盧太官道:「中國遠征軍將士3萬餘人命喪野人山。」
「你又是如何見到禿頭老婦的?」王婆婆問道。
盧太官眼圈紅了,頓了頓,慢慢地敘述了一段悲愴的往事……
1941年底,太平洋戰爭爆發,日軍入侵緬甸,企圖切斷滇緬公路通道,阻止援華戰略物資的輸送。為了保衛滇緬公路,1942年3月,國民政府抽調了10萬精兵組成遠征軍奔赴緬甸,和英美盟軍攜手抗日。但後來因為盟軍配合不力,戰鬥失利,遠征軍不得不向國內撤退。日軍切斷了遠征軍的歸國通道,杜聿明長官選擇了一條無比凶險的回歸之路??穿越一片叫做野人山的原始森林進入國境。
緬甸北部是熱帶原始雨林,經常有野人出沒,而被稱為野人山,綿延千里,縱深200多公里,山上喬木遮天,終年不見天日,猛獸成群,螞蝗遍地,大部隊難以補給,5月底,中國遠征軍拋棄了所有的輜重,退卻到了密支那以北。。1942年6月,數萬名疲憊不堪的遠征軍戰土走進了這片原始森林,開始了他們的「死亡之旅」。
數萬將士在茫茫的大森林中迷失了方向,不久,他?吃光了帶來的糧食,陷入了飢餓中,負傷的200師師長戴安瀾將軍就死在了這裡。原始森林裡潮濕窒悶,蚊蚋以及千奇百怪的小蟲成團飛來,猶如雲瘴,虐疾、回歸熱、破傷風等肆虐流行。有的士兵發高燒,一經昏厥,倒地即為螞蝗吸血,螞蟻啃嚙,加上大雨沖蝕,數小時間即變作白骨,到處可以見到中國遠征軍因病困飢餓而死的將士白骨,常常是一堆白骨圍著槍架而坐。
正當最後走投無路之際,一架美軍巡邏饑發現了原始雨林中的這些絕望的中國軍隊,於是派了很多架次的C-47運輸機投下大量的藥品、食品、服裝等,甚至還有刮鬍刀和木梳,最關鍵的是空投了幾名勇敢的聯絡官,最終,就是這幾名聯絡官帶著這些活下來的中國遠征軍走出了野人山,渡過了怒江,回到了雲南,剩下的只有三千多人。
有首祭歌,唱道:
在陰暗的樹下,在急流的水邊,
逝去的六月和七月,在無人的山間,
你們的身體還掙扎著想要回返,
而無名的野花已在頭上開滿。
那刻骨的飢餓,那山洪的衝擊,
那毒蟲的嚙咬和痛楚的夜晚,
你們受不了要向人講述,
如今卻是欣欣的樹木把一切遺忘。
過去的是你們對死的抗爭,
你們死去為了要活的人們的生存,
那白熱的紛爭還沒有停止,
你們卻在森林的週期內,不再聽聞。
靜靜的,在那被遺忘的山坡上,
還下著密雨,還吹著細風,
沒有人知道歷史曾在此走過,
留下了英靈化入樹幹而滋生。
這就是中國遠征軍的悲愴經歷,可是今天還有誰記得他們呢?將士裡面大都是湖南人,我的家鄉羞山就有不少。」
講到這裡,盧太官已經嗚咽抽泣起來。
正文第一百七十六章
「你們的身體還掙扎著想要回返,而無名的野花已在頭上開滿……」明月重複著那兩句話,晶瑩的淚珠撲簌撲簌的滴了下來。
盧太官默默地捲起袖子,露出兩隻胳膊,但見小臂之上佈滿了疤痕,有的地方凹陷下去,皮色發黑。
「你這是……」王婆婆驚訝的說道。
「當一個人餓得實在難以忍受,精神恍惚之際,只有啃食自己的肉……」盧太官痛苦的扭曲著臉上的肌肉,身體微微顫抖著。
王婆婆默默無語了。
「我死於6月間的一個漆黑的夜晚,孤零零的一個人躺在了潮濕的叢林裡,螞蟥和螞蟻噬咬著我,破爛不堪的軍服遮蔽不住我裸露的身體,我將成為一具默默無聞的白骨,臨死之前,我的腦海裡已經沒有了戰爭,沒有了殺戮,只記得家鄉清澈的桃花江水和美麗的江畔槌衣姑娘……」盧太官喃喃道。
「後來呢?」明月睜大了眼睛問道。
盧太官繼續敘述道:「在那莽莽的原始密林中,走來了一個與戰爭毫無相干的人,從遙遠的湖南羞山來到野人山只是來採藥,她就是桃花江邊的禿頭老婦。她發現了我還未冷卻的屍體,認出了我,說了句『吳家的子孫不應該就這麼死去』,然後為我灌下了一種草藥,從此,中國遠征軍中將吳太官變成了一具血屍。」
「血屍?」明月驚奇的打量著盧太官。
「你是羞山吳家的?」王婆婆問道。
「先祖正是長江水師提督、一品大員吳家榜。」盧太官回答道。
「嗯,怪不得禿頭老婦要救你呢,算下來,你們還是親戚吧。」王婆婆說道。
「她是我的嬸娘。」盧太官說道。
王婆婆道:「原來如此,禿頭老婦是我的師妹,我們同們三個師姐妹,她是老二,最小的老三嫁給了國民黨的一個軍官,49年去了台灣,應該就是那個所謂的『客家嬤嬤』了。」
「對不起,我應當稱呼您嬸娘才對,方才多有失禮。」盧太官恭敬的說道。
王婆婆緩緩說道:「老嫗對世間的繁文縟節早已忘記了,解放那年,禿頭老婦預感到將不久於人世,便托人給我捎來了一封信,信中講到,數年前曾在密支那的原始密林裡以祝由術屍變過一個吳姓本家人,自己死後,將囑托那人帶其屍骨來鄱陽湖谷,葬在師父的墳墓旁,那人就是你了。」
盧太官臉色一紅,顯得尷尬之極,支吾道:「我屍變為血屍後,在老家隱居了到49年,嬸娘去世前找到我,要我在她死後三年,開棺斂骨,送往贛北鄱陽湖谷,可是我為了躲避那場全國鎮壓反革命運動,便連夜逃走,從此再也沒有回去過湖南老家了。」
盧太官心情逐漸平穩下來,告訴王婆婆,自家鄉出逃後,便來到了香港,更名盧太官,從事著緬甸出產的翡翠玉石貿易,幾十年下來,已經事業有成,但是一直也沒有敢再返回家鄉。
王婆婆點點頭,說道:「血屍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生活,但是無法娶妻生育子女,每月還有一次九竅大出血,之後便要補充新鮮血液,你是如何搞到新鮮人血的?不會去做傷天害理的事兒吧?」
「盧某不敢,盧某一直呆在香港的另一個原因,就是可以在醫院裡買到成品托的新鮮血液,回到內地恐怕就辦不到了。」盧太官趕緊解釋道。
「人有七竅,婆婆怎麼說是九竅呢?」明月在一旁疑惑道。
盧太官指著自己的腦袋說道:「兩眼、兩耳、兩鼻孔和一張嘴為七竅,」然後又指指身下說,「肛門和尿道是為兩竅,合起來共九竅,而女人則多一竅,為十竅。」
明月聞言臉一紅,不再作聲。
王婆婆白了盧太官一眼,說道:「你先去過一邊,我與明月單獨說話。」
「是,嬸娘。」盧太官恭敬的退下。
王婆婆望著明月,誠懇地說道:「明月,人生苦短,有些事情是拖不得的,婆婆願意與你一同去見那個讓你生死不寧的男人,了結這段情緣好不好?」
明月沉思半晌,最後彷彿終下決心,抬頭道:「我已經是無名師太的徒弟,若是改投婆婆為師,須得師父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