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節

肛門處癢癢的,低頭一看,赫然又是一條碩大的蛔蟲,顏色烏黑與昨日的有所不同,金道長心中氣急,探出鋼鉗般的二指使勁兒一夾,不料用力過大,竟然將其夾斷了……斷裂處露出幾根尚未消化完的韭菜。
金道長明白了,豬血的鐵質在腹中加熱氧化變黑,這才導致了蛔蟲顏色的變化,而且那些蛔蟲竟然偷食了自己吃下去的韭菜。接著下來又屙下數條大大小小殘缺不全的蛔蟲,其中有的剩下了頭部,有的只餘一段殘尾,道長吃了一驚,這是怎麼回事?莫非是被中屍蟲白姑啃噬的?
道長正尋思之間,忽聞空中傳來「吱吱」的叫聲,抬頭一看,月光裡有一群蝙蝠在他的頭頂上不停地盤旋著,為首的那只體型巨大,脖子上還繫著一塊布片……
金道長並未在意這些夜間覓食的小動物,遂拿出手紙低頭揩腚……耳邊忽聞勁風驟然而至,還沒等緩過神兒來,但覺頭上火辣辣似針扎般的一疼,急忙仰臉視之,頜下又是一麻,眼前黑影亂舞,自己的頭髮及鬍鬚已經悉數被拔了去。大驚之下,忙騰出雙手反擊,但是腹中一滯,竟然提不起真氣來。就在此刻,忽覺裸露著的臀部一涼,伸手一摸,發覺胯間陰毛俱失,就連護腚毛也一根不剩了。
金道長大怒,但是蝙蝠們一擊得手又飛騰了起來,「吱吱」的盤旋在了半空裡。
原來陰蝠首領在臥龍谷陰蝠洞中日久,遂思念起寒生來,便於一天夜裡飛回到了南山村。不料莊園已經焚燬,只剩下些殘垣斷壁,寒生也蹤跡全無,自此,每當晴朗月夜,陰蝠首領便會來前來探看一次,希望能夠遇上寒生,可惜十數個夜晚過去了,還是沒有見到那熟悉的身影。
今夜照常前來巡視,竟然發現有人在寒生家的廢墟上屙屎,陰蝠首領勃然大怒,遂率領眾陰蝠們對金道長發動了攻擊。
金道長由於腹中三屍蟲之故,無法運行真氣,所以只有招架之功,並無還手之力,否則陰蝠們定然會死傷無數。
「吱吱吱……吱吱吱」,陰蝠首領一聲忽哨,眾陰蝠們凱旋而歸,浩浩蕩蕩的朝著大鄣山方向飛去了。
金道長垂頭喪氣的從旅行袋中拿出毛巾,揩去頭皮上的血漬,發覺臉上、頭上都已經是光溜溜的了。這次意外的遭到了一群蝙蝠的攻擊,實屬蹊蹺,莫非事出有因?這能是什麼外應預兆呢。
蝙蝠應是山林之禽,萬物類象上為巽風,屬木,自己乃是一仙道之人,同樣屬巽木,若是以梅花易數起卦,則是一巽純卦,卦意為:小亨,利有攸往,利見大人。應該是有利去見寒生的,比較吉利。但是方才蝙蝠首領最後那一聲忽哨,總共是叫了六聲,應為六爻上九動,卻是不太好啊……《象曰》:上九,巽在床下,上窮也,喪其資斧,正乎凶也。那意思就是說,自己已經處於窮途末路,無法前進,喪失了謀生的資本,其結果必然是凶險的。
那麼變卦呢?巽純卦六爻動則變為了周易第四十八卦——水風井卦,意為,若是提水到了井口,眼看就要上來了,卻把水瓶打翻了,當然是凶險的兆頭。
金道長仰望夜空長長的歎息道:「丹巴老喇嘛,你囑托的後事真的是凶險無比呢……」
清晨,白雲觀的一個小道士端著齋盒來到了雲集山房送飯,他敲了多遍門,裡面並無應答,於是便推開了房門。
住持金道長並不在屋裡,床鋪上睡著一個陌生人……
小道士趕緊呼喚監院道長和幾位執事急匆匆的來到了雲集山房。
屋內爐火已經快要熄滅了,房內充滿著一股濃烈的酒氣,監院道長聞著直皺眉頭,沒辦法,這個觀裡資格最老的,且又雙目失明的金道長就是貪圖這杯中之物,所以就獨自隱居於後花園的山房之中,也是避人閒話。
中原道士共分為兩派,全真教和正一派道士。全真教是出家道士,戒葷酒,道規甚嚴。正一派則可以結婚和飲酒吃葷,而且大多是不出家的火居道士和無宮觀的散居道士。
「把這個人弄醒吧,既然睡在住持的床上,可能是金道長的朋友,切不可怠慢。」監院道長吩咐道。
上去兩名執事,用冰水沾濕了毛巾,輕輕的揩拭著那人的臉和前胸。
「啊!是裸體的……」一名執事驚呼了起來。
監院道長急忙上前細看,果然是一個矮小並且一絲不掛的肌肉男,心下暗自吃驚,難道金道長竟然會做出這種有辱全真教清譽的齷齪之事?這可是天大的醜聞啊。
「今日之事切忌不可傳出去,待找到金道長問清楚再說,都聽見了麼?」監院道長嚴肅的說道。
「是,監院道長。」眾人應承道。
「他醒了。」小道士叫了起來。
犬伏師受到冰水的刺激,悠悠醒轉,睜開了眼睛,眼珠一轉,望見了圍在身邊的眾道士,驚訝的說道:「咦,金道長呢?」
「你是什麼人?因何睡在住持的床上?金道長去哪兒了?」監院道長問道。
犬伏師坐起身來,裹緊了那件羽絨大衣,清了清喉嚨,然後高傲的說道:「我是日本國東京大岳山摩道院住持犬伏師,難道我喝醉了麼?」
監院道長聞言大吃一驚,疑惑的望著他道:「你是日本人?」
「正是,」犬伏師跳下床來,四下裡找了找,說道,「金道長跑了?」
「什麼意思?」監院道長厲聲道。
「哼,竟然讓他逃了……」犬伏師沮喪的推開眾道士,出到門外看了看,歎了口氣,撒腿在花園裡來了個助跑,然後縱身一躍,褐色的羽絨大衣飄起,兩半白花花的屁股一閃,竟已翻越了圍牆逕自去了。
眾道士面面相覷。
正文第二百六十二章魯班尺
黑澤寓所。
「你失敗了。」黑澤副總領事陰沉著臉,冷冷的說道。
「實在是對不起,」犬伏師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說道,「三屍蟲已經進入了金道長的體內潛伏了下來,我會n前去追蹤他,一定會將他置於死地的。」
黑澤面上的表情逐漸緩和了下來,說道:「他在哪兒?」
「待我即刻發功感應一下。」犬伏師道,隨即盤腿坐於床上,雙手各三指撮起,默念起了三屍咒,並靜氣凝神的以心靈感應著。
半晌,犬伏師沮喪的說道:「還是感應不到,三屍蟲目前肯定是神志不清。」
黑澤哼了一聲,轉身走到桌前抓起電話,撥通了首長的號碼。
「對不起。我是黑澤,金道長逃走了,您能否可以查到並告訴我,他最有可能的去向?拜託了。」黑澤客氣的說道。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傳來了首長渾厚帶有磁性的嗓音:「婺源那兒有個鄱陽湖谷。」
「謝謝,我欠你個人情。」黑澤輕輕放下了電話。
「江西婺源。」黑澤平靜的對犬伏師說道。
「好,我即刻出發。」犬伏師站起身來。
一小時之後,西裝革履的犬伏師登上了南下的一趟特快列車,直奔江西而去。
特快列車的軟臥包廂下鋪,犬伏師時不時的盤腿打坐並撮起手指感應,引起了對面鋪上的兩名老年夫婦的注意。
「同志,你這是在做什麼?」那老婦人奇怪道。
「哦,我在練功。」犬伏師敷衍道。
「練功?」老婦人搖了搖頭,說道,「你這是練的什麼功啊?」
「是這樣,我從小腸道不好,所以要經常打坐順氣,已經有幾十年了。」犬伏師解釋道。
老婦人關切的說道:「還是到醫院裡檢查一下為好,我看你眼鞏膜上有斑點,可能肚子裡生有寄生蟲,化驗一下大便就一清二楚了。」
「你是醫生麼?」犬伏師白了她一眼,不耐煩的搶白道。
「對啦,我就是個內科醫生,專門研究腸道傳染疾病的。」老婦人自豪的說道,沒有看出犬伏師的不屑。
「同志,您貴姓啊?」老婦人見犬伏師沒有回答,仍舊熱情的問道。
「我姓狗。」犬伏師皺了皺眉頭。
「姓苟啊,據《廣韻‧厚韻》裡記載:『苟姓,出河內、河南、西河三望。』其姓源出自有六,戰國時著名的唯物主義思想家、教育家苟況旗幟鮮明的發對天命鬼魂說,提出『制天命而用之』的人定勝天的思想……」上鋪躺著的老頭突然探出腦袋說道。
老婦人自豪的介紹說道:「我愛人是國家著名的人文學者。」
「我是姓豬狗的狗。」犬伏師鄙夷的說道,其實他對中國文化瞭解的很深。
「啊……」老夫婦大吃了一驚,面面相覷,一時間語噎。
許久,老婦人有些尷尬的笑了笑,說道:「狗同志,我感覺到你一定是患上了三屍蟲病……」
犬伏師大大吃了一驚,目光惡狠狠的盯向了老婦人。
「弓型蟲,也稱『三屍蟲』,是專性細胞內的寄生蟲,可引起人體多種疾病,同時破壞人體的11種腺體,是危害人類優生、智商、長壽的重要生物因子。我國自從1969年發現第一例三屍蟲病至今才7年,對於這個病的研究基本上還屬於空白,誤診、漏診的很多,所以我懷疑你染上了此病。」老婦人誠懇的說道。
犬伏師眉毛揚起,嘲弄的問道:「你知道三屍蟲?個頭有多大?」
「個頭?那是一種肉眼看不見的剛地弓形蟲(Toxophasmagondii)所引起的人畜共患病,在人體多為隱性感染,主要侵犯眼、腦、心、肝、淋巴結等。尤其是孕婦受染後,病原可通過胎盤感染胎兒,直接影響到胎兒的生長發育,致畸嚴重,是人類先天性感染中最嚴重的疾病之一。」老婦人驚訝的說道。
「這蟲子有思維麼?」犬伏師鼻子「哼」了一聲道。
老婦人看了眼上鋪的老頭,感覺到這人可能神經不太正常,趕緊閉上了嘴巴不吱聲了。
列車進入了夜行,窗外已是漆黑一片,對面的老夫妻已經睡去了。
犬伏師依舊默默地打坐,突覺心中一動,他終於感應到了三屍蟲雜亂的遙感信息,它們還在金道長的肚子裡,方向是正南,應該就是江西的婺源一帶。
夜半時分,列車停靠到了南昌站,犬伏師下了車,搭上去婺源的夜班長途汽車,黎明前,他終於來到了婺源縣城。
這是一座溪水環繞的小城,清晨霧氣沼沼,青石板路面潮濕而潔淨,古樸的小街巷子口早餐的攤子倒是不少,熱氣騰騰的餛飩挑子,糯米子糕、汽糕、野艾果(清明粿)、灰汁粿、饃果(麻粿)、米粉果、烏飯、五香肉粽、白水粽等風味小吃應有盡有。
犬伏師飢腸轆轆,忙不迭的坐在了一個攤前,點了一大堆的小食狼吞虎嚥了起來,他那一身西裝革履的打扮,引起了當地老表們的駐足觀看,婦女們也立在樹下品頭論足,指手畫腳個不休。
不遠處一家早點鋪子裡,靠窗坐著一個禿頂老者,桌子上擺放著一盤鹵花生米,一盤醬田螺,手中持一壺米酒正在津津有味的小酌著,他那雙犀利的眼睛驀地發現了犬伏師,於是不動聲色的慢慢觀察著,他就是昨夜被陰蝠們拔光了毛髮的金道長。
犬伏師吃光了面前的盤子,揉著肚子咂咂嘴對攤主老表詢問道:「老鄉,可知道去鄱陽湖谷還有多遠?怎麼走?」
「還有一百多里地呢,到縣汽車站乘車到景德鎮,然後就得步行了,反正到那兒一打聽就知道了。」攤主老表說道。
犬伏師點點頭,付了錢站起身來,眼睛往四下裡打量著,目光在對面的小店舖停留了一下,那個獨自飲酒的光頭佬並未引起他的注意,然後轉身朝汽車站走去。
金道長望著他遠去的背影,走到餛飩攤前問攤主道:「老表,方纔那人向你打聽道兒,是要去哪兒?」
「鄱陽湖谷。」攤主回答道。
「鄱陽湖谷?」金道長猛然間想起來了,那個王婆婆曾經說過就是來自鄱陽湖的,搞不好寒生也許會在那裡呢。現在,這個日本人竟然也要朝那兒去,看來事情越發複雜了。
道長打聽好了去鄱陽湖谷的路徑,悄悄地搭上了一輛去景德鎮運貨的卡車,一路向西而行,估計這時候,犬伏師還在汽車站候車呢,道長面上露出了一絲冷笑。
「同志,您該下車了,左邊這條山道就是去往鄱陽湖的近路,你說的湖谷大概就在那一帶。」行駛了一個小時左右,滿臉大鬍子的司機師傅將車靠邊停下,然後熱情的指點說道。
「謝謝。」金道長點點頭,跳下了車。
江南的冬日,只要太陽出來,人就會覺得身上暖洋洋的,山林中連綿的常綠樹如松柏香樟等針葉已呈深綠色,其間夾雜著些光禿禿的落葉樹,一群群的鳥兒盤旋在樹梢之上,嘰嘰喳喳喧囂不停,山坡上有幾隻水牛在悠閒地吃著青幽幽的野草或是打著瞌睡。道長一路前行一邊欣賞著,江南風景的確是與北方截然不同,京城臘月裡早已是千里冰封、白雪皚皚了,可這兒卻是滿眼春色,別有一番情趣。
爬上了一座山頭,向西眺望,已經看得見蒼茫一片的鄱陽湖了。鄱陽湖,上古時稱之「彭蠡湖」,是為中國第一大淡水湖,水面達四千多平方公里,漁產豐富。
「澤國芳草碧,梅黃煙雨中……」道長吟道,他也想不起來這是以前哪一個詩人寫的了。
道長瞇起了眼睛,他看到了遠處有一條青翠的山谷,谷口彷彿停著幾輛汽車,有兩塊車窗的玻璃反射著刺眼的陽光。
那裡可能就是鄱陽湖谷了,而且看起來似乎是出事了,道長心中尋思著,足下加快了腳步。
正文第二百六十三章
俗話說「望山跑死馬」,此話確是不虛,金道長下了山峰一路西奔,由於提不起真氣,無法施展輕功,速度自然慢了許多,當他氣喘吁吁的趕到鄱陽湖谷口的時候,已經過去一個多時辰了。
山谷外面的平地上停著一輛舊式的嘎斯卡車,四周靜悄悄的,杳無人跡,抬頭望向谷內,林木茂密,一片鬱鬱蔥蔥。
金道長看到了草地上的車轍印,那不是卡車,而是小型車輛輪胎壓過的新鮮痕跡,看來自己在山頭上望見的其它車輛已經開走了,那會是什麼人的車呢?
金道長仔細的傾聽著,山林間除開有鳥雀的鳴叫聲外,再無其它可疑的動靜了,他邁開腳步向谷內走去。
林間小路彎曲而幽深,上面落滿了金黃色的枯葉,路邊下有一條小溪在汨汨的流淌著,水中隱約看得見有小魚出沒的蹤影,一切竟是那麼純淨自然。
金道長突然停住了腳步,他警惕的耳朵裡聽到了點窸窸窣窣的聲音,儘管很輕微,就在路邊不遠的草叢裡。
他悄悄地走了過去,撥開了一從青蒿,草地上赫然倒臥著一個姑娘,她穿著鄉下人的那種藍印花布褂,身體僵直,圓圓的臉上瞪著一雙驚恐的大眼睛,嘴巴張合著彷彿是要說話……
被人點了穴道,而且還是高手,道長尋思著,江湖上的尋常點穴手法,若是達到與這姑娘一樣,頸部下身體僵硬,口不能言,必是重手點擊大椎及啞門二穴造成,腦袋亦不能斜,可是這女孩的頭部卻仍可轉動,也正是這樣發出一絲細微的聲響,才被自己發現。
頭竅陰,是以極高的手法封閉住了她的足少陽膽經的頭竅陰要穴。頭竅陰,別名「完骨穴」,俗稱耳後高骨,即顳骨乳突,此乃人身神經死穴,若是點穴手法稍重,則昏迷抽搐而亡。有人殺兔子,只須以手指彈其耳後高骨,那兔子便會昏厥斃命,正是此處穴道。
金道長眼望著茂密的樹林,心道,林間定有野獸出沒,這姑娘甚是危險之極,待我救起她先。
「姑娘,你被人點中了穴道,貧道目前無法凝聚真氣替你解穴,待我抱起你到谷內找我的一個神醫朋友為你治療如何?」金道長說道。
《青囊屍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