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節
不到一個時辰,手術就做完了,此刻吳楚山人已經幾乎要虛脫了,趕緊由蘭兒扶下去休息。
蘭兒做了些宵夜,讓寒生和爹爹吃,耶老則一直躺在床上靜養,旁邊睡著小才華。鬼嬰今天不僅受到了驚嚇,而且被黃建國吸去了不少的精氣,身體十分的虛弱,早早的就睡了。
「墨墨還是沒有找到麼?」吳楚山人問道。
「沒有任何消息,」寒生歎息道,「泰國警察總署的昭披耶.坤沙旺警察上將已經將墨墨的畫像交給了全國各地的警察局,但還是音訊全無,他說女嬰極有可能已經不在泰國境內了。」
「中南半島以及南洋一帶有不少的國家,找起來怕是十分的困難了。」吳楚山人憂心忡忡的說道。
「老祖惟一惦記的就是她的女兒,寒生若是找不回來祖墨,她是死不瞑目的啊……」寒生痛苦萬分地說道。
吳楚山人默默無語,許久,他緩緩的安慰說道:「寒生,你也不要太自責了,我相信大家只要努力尋找,終究有一天會找到她的。」
「盧太官已經委託了世界著名的美國平克頓私人真探事務所調查祖墨的下落。」寒生告訴吳楚山人。
山人眼睛望著窗外的夜空,若有所思的說道:「我擔心的是,這大陰人黃建國到底死了沒有……」
正文第四百一十八章
連綿蒼翠的大鄣山前,小村莊宛如淡墨山水畫卷一般,徽式房屋黛瓦飛簷,修竹與古木點綴於房前屋後,溪流奔瀉吐玉,古埠村姑浣紗搗衣,靜謐而恬適。
一團藍色的旋霧自林間衝出,「噗通」一聲墜落在了溪水之中,隨波逐流的飄向了下游……
小村莊口的石階上,一個渾身水淋淋的白髮怪人,哆哆嗦嗦的爬上岸來。
一群蹲在溪邊搗衣的女人們驚恐的尖叫了起來……
此人臉孔面皮滿是褶皺,層層疊疊,雙目瞳孔灰朦朦的,彷彿蒙上了一層薄紗,脖子一周長了十個虯結凸起的淡藍色肉疙瘩,雙手枯槁如雞爪,張開了嘴巴接連嘔水,黃褐色的牙齒參差不齊。
「你是人是鬼?」一個年齡稍大點的村婦站起身來,壯著膽子問道。
此人正是黃建國。
密宗大寶法王的「退魔咒」在他的體內與中原吸屍大法相互較力,密宗謂對應於人腦部三魂有三脈,左脈為天魂天脈,中脈為人魂人脈,右脈為地魂地脈,從頭頂百會至胯下的會陰穴,共形成七個脈輪七朵蓮花,此七朵蓮花的能量差異形成人的七魄。十粒佛珠化為十團虯結的肉球「頸鎖」牢牢的鎖住了黃建國脖子三脈,切斷了其腦部與丹田氣海的聯繫,並著力驅除魔念。
而郭璞的「中陰吸屍大法」則是以中陰身狀態,游離於人鬼之間,以此邪功吸人之七魄和鬼之殘魂,目視意念皆發自大腦,貯存彼氣則藏於氣海。如今通道被截斷,黃建國大腦中的「退魔咒」神通磁場便與郭璞的中陰功生物磁場相互排斥、影響,最後膠著成一團漿糊了。
若是黃建國在古墓之中反哺足四十九天,得到了郭璞的全部磁場,則未必會輸於密宗「退魔咒」,但只有七八成功力,便不足以對抗了。僵持的結果是,黃建國的頭髮黑色素悉數褪去,變成了白髮蒼蒼的老頭模樣,面部皮肉內的膠原蛋白氧化變異,形成了層疊的老褶子,視神經也受到了損害,晶體渾濁,視力半盲,牙齒鬆動脫落,參差不齊,更重要的是,連大腦思維也糊塗不清了。
黃建國沒有回答村婦,兩隻鼻孔不住的翕動著,一對灰色的瞳仁直勾勾的盯著村婦的腹部,但又似乎看不清楚,眼瞼不停地眨動著,嘴巴絲絲的朝內吸著氣……須臾,開口說道:「你是女人?」聲音蒼老嘶啞,並帶有「絲絲」的吸氣聲,像一條響尾蛇。
村婦一愣,手中握緊了搗衣的木棒槌,其他的村姑們也都拎著棒槌圍了上來。
「京城在哪兒?」那怪人繼續「絲絲」的說道。
「什麼京城?趕緊走開!」村姑們舉起了棒槌呵斥道。
「是誰在問京城啊?」河岸石徑上走來一個白鬚老頭,肩頭挑著擔子,裡面都是一些中草藥和自製的狗皮膏藥。
「白大叔,就是這個怪老頭。」女人們七嘴八舌的說道。
村裡賣狗皮膏藥的白一膏見多識廣,打量著這個渾身濕淋淋,相貌異常醜陋的老頭,開口問道:「你從哪兒來,到哪兒去?」
「我?」黃建國想了想,很認真的說道,「我從京城來,到京城去……」
白一膏是個熱心的老頭子,他歪著腦袋仔細琢磨著黃建國脖子上的肉瘤,關心的說道:「我這裡有專拔毒瘡的『紅膏藥』,古方配製,頗有靈驗呢,不然,你這脖子很快就會爛掉的。」說罷,也不管對方是否願意,即刻取出了十張小紅膏藥。
黃建國捻起一張紅膏藥,湊到眼睛前,他朦朦朧朧的看見方形的白棉紙中央有一個圓圓的紅太陽,他驀地記起了曾經在什麼地方見到過這種東西,「日丸……」他口中嘟囔出了個日語詞彙,那是日本太陽旗。
「你說什麼?」白一膏沒有聽清,不解的問道。
黃建國沒有回答,緊皺眉頭在苦苦思索著。
「唉,我老白好事做到底,費點事給你貼上吧。」白一膏取出火柴,將紅膏藥烤化,逐一貼在了黃建國脖子的那些肉瘤之上,如此一來,他頸部便出現了一圈紅彤彤的日本小膏藥旗。
紅膏藥乃是《濟生》古方,以松香、紅礬、乳香、沒藥和血竭等中草藥配製而成,呼膿拔毒,專治諸腫毒癤瘡,舊時集市地攤上多有出售。
「好了,我老白正好要去縣城趕集,就把你帶到縣城,那裡離京城近點。」白一膏嘿嘿一笑,對著村婦們擠了擠眼睛,帶著黃建國揚長而去。
「你有名字麼?」路上,白一膏問道。
黃建國聞言陷入了更深的思索之中。
白一膏歎了口氣,心想,原來是個瘋子,於是閉嘴不再說話了,他根本想不到,此人就是去年帶領著民兵,根據自己匯報的線索,在大鄣山下仙人洞中找到縣醫院荊院長屍體的那個年輕的zheng府幹部。
集市上,縣城關人山人海,提藍攜幼,熱鬧非凡。途人見到黃建國的怪異面容,無不駐足觀看,指手畫腳的議論不已。
「他是日本鬼子麼?」一個小男孩指著黃建國脖子上的紅膏藥問娘親。
「不是。」母親告訴他。
「那為啥貼這麼多的膏藥旗呢?」男孩困惑不解的嘀咕道。
白一膏拉著黃建國來到了長途汽車站,手一指說道:「那裡的汽車就是去京城的,你自己好自為之吧。」說罷跳著擔子兀自奔集市上而去。
黃建國懵懵懂懂的走進了汽車站的停車場,隨即便被值班工作人員哄了出來,孤零零的站在了馬路上。
一陣餛飩的香氣飄了過來,黃建國本能的回過身去,路邊上有一賣麵食的攤子,熱氣騰騰,有趕集的鄉民在呼嚕嚕的喝著餛飩湯。
黃建國下意識的嚥了口吐沫,逕直朝攤子走去,從攤子上端起一碗便喝了起來。
「臭要飯的!竟敢來搶老子的餛飩!」一青壯漢子勃然大怒,一巴掌摑在了黃建國的臉上。
不料黃建國卻絲毫不在意,硬是呼嚕嚕的喝乾了那一碗餛飩。
那漢子更加惱怒,一腳踹了他一個趔趄,黃建國扭頭就跑,那人仍在後面叫罵不已。
前面是一輛剛剛啟動的貨運卡車,黃建國伸手抓住後車廂板爬上去,一頭拱進了車廂裡,那車轟隆隆的絕塵而去。
次日清晨,南山村茅草屋內,馮生終於醒過來了。
「寒生,你終於回來啦……」他虛弱的說道。
寒生微微一笑,道:「馮生,多虧你保護了蘭兒,子彈已經取出來了,你的體質很健壯,放心吧,很快會痊癒的。」
蘭兒在灶間裡忙活著做早飯,沈才華磨磨蹭蹭的從床上爬下來,光著腚蹣跚著走到了蘭兒的身後,虛弱的說道:「蘭兒媽媽,我餓了。」
蘭兒一下子愣住了,吃驚的說道:「你說想吃飯?」
鬼嬰點點頭。
蘭兒掀開籠屜,拿出一個饅頭來遞給沈才華,道:「你真的想吃?」
小才華接過饅頭在手,二話不說「吭哧」就是一口,未及咀嚼,逕直就嚥了下去,噎的小臉都漲紅了。
「才華,才華,吃東西要細嚼慢咽,你懂不懂?」嘟嘟站在水缸上叫喊了起來。
寒生聞言從東屋裡出來,驚喜的看見鬼嬰在啃饅頭……
「才華,你能吃糧食啦。」他的眼眶悄然的濕潤了。
沈才華是個嬰兒,丹田氣海容量有限,被黃建國的「中陰吸屍大法」強力的一抽,祝由神功以及蔭屍沈菜花的怨鬼之氣竟然所剩無幾,惟有在他的腦顱內,已經生長出了一顆如蠶豆般小小的祝由舍利。
接下來的數月裡,鬼嬰戾氣沒有再出現過,也願意穿上衣褲了,除了性格上越來越內向,喜歡獨自一個人靜靜地冥想外,其餘的與正常嬰兒相差無幾。
寒生專程去了一趟沈天虎的家裡,他的婆娘已經懷孕即將臨盆,一聽到沈才華的名字臉色都嚇得慘白了,那個蔭屍過胎的吸血鬼嬰,他們是堅決的不要了,萬般的懇請寒生自行處理。
寒生一聽正中下懷,忙樂顛顛的跑回來告訴了蘭兒,說心裡話,誰也割捨不下小才華。
馮生和耶老的身體也都已經完全康復了,終於有一天,他們要離開了。
寒生取出十萬元錢送給了馮生,耶老則謝絕了寒生的好意,自己不吃也不喝,要錢何用?
「寒生,你生有4弓2反4正箕,是47條染色體綜合症,注定無後代,你可要有心理準備啊。」馮生臨行前悄悄對寒生嘀咕說道。
寒生微微一笑:「若是天命如此,也就罷了,反正有小才華,我和蘭兒今生足矣。」
他們走了,離開了南山村,馮生去唐山,耶老和老翠花
則返回關東黃龍府老家去了。
寒生每隔數日,便會到縣城郵電局,掛一個國際長途電話到香港,向盧太官詢問墨墨的情況。
「寒生,請你放心,我會委託美國平克頓私人真偵探事務所一直追查下去,直到找回孩子為止。」盧太官保證道。
晚上,寒生對吳楚山人說道:「山人叔叔,我可以和蘭兒結婚了麼?」
「當然。」吳楚山人眼角緩緩滴下了淚水。
正文第四百一十九章
1976年4月21日,新華社電訊:最近,在我國東北吉林地區降落了一次世界歷史上罕見的隕石雨。今年3月8日下午,宇宙空間一顆隕石順地球繞太陽公轉的方向,以每秒十幾公里的速度墜入地球大氣層中。由於這顆隕石與稠密的大氣發生劇烈的摩擦,飛至吉林地區上空時,燃燒、發光、成為一個大火球,於8日15時01分59秒在吉林市郊區金珠公社上空發生爆炸。隕石爆炸後,以輻射狀向四面散落。大量碎小隕石散落在吉林市郊區……最大的三塊隕石沿著原來飛行的方向繼續向西偏南方向飛去……最後一塊隕石在15時2分36秒墜地時,穿破1.7米厚的凍土層,陷入地下6.5米深處,在地面造成一個深3米,直徑2米多的大坑,當時震起的土浪高達數十米,土塊飛濺到百米以外,100多萬人聽到了那來自天籟的轟鳴……最大的三塊隕石,每塊重量超過了100公斤,最大的一塊重量為1770公斤,大大超過了美國收藏的目前世界上最大隕石的重量(1078公斤)。這次隕石雨,無論是數量,重量和散落的範圍,都是世界上罕見的……
4月22日下午,京城中南海菊香書屋,一個身材魁偉的人站在窗前負手而立,緩緩說道:「中國有一派學說,叫做天人感應,說的是人間有什麼大變化,大自然就會有所表示,給人們預報一下,吉有吉兆,凶有凶兆。天搖地動,天上掉下大石頭,就是要死人哩……三國演義裡的諸葛亮、趙雲死時,都掉過石頭,折過旗桿。大人物、名人,真是與眾不同,死都死得有聲有色,不同凡響噢。」整個下午,他默默地站到窗前,望著漸漸昏暗下來的天空,很久很久……彷彿那神秘黯淡的天空上,書寫了只有他才能讀得懂的文字……
在民間,有關隕石雨的消息不脛而走,百姓私下流傳說道:天空落下了三塊大石頭,意味著中原必有三個大人物要歸天了,年初1月8日,周恩來總理逝世了,接下來會是誰呢?人們惶惶不安的猜測著……
同年7月6日,京城裡傳出消息,朱德委員長去世……
公元1976年7月28日凌晨,整個華北大地在劇烈的震顫,唐山市12公里的地下,彷彿四百枚廣島原子彈猛然爆炸了,唐山7.8級大地震,這是人類二十世紀最慘烈的自然災害,25萬人死亡,傷70萬人。
幾天後,京城熱鬧的王府井大街上出現了一個蓬頭垢面的老乞丐,拄著一根木棍,白髮蒼蒼黏粘成綹,滿臉的褶皺,脖子一周虯結凸起,貼著髒兮兮的紅膏藥,雙手枯槁如雞爪般,腳下撂著一隻破瓷盆,裡面扔著幾分硬幣。
乞丐雙目灰濛濛、迷茫的望著路人,每逢有極俏麗的年輕女人途經時,他都會不由自主的伸手襠下,摸摸自己的蛋蛋,喉嚨裡咕嚕著什麼,偶爾有耳尖之人聽出來了,那是「明月」兩個字……
夜幕籠罩著京城,天空中淅淅瀝瀝的落下了雨滴。
京西賓館的套間裡,電燈沒有開啟,黑暗中,首長默默地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彷彿如同一具殭屍一般。
門輕輕的推開了,秘書走了進來。
「首長,江西方面有消息,朱寒生已經回去了婺源,銀行解凍了那筆資金,據說當地已經同意用那筆錢在南山村建一所鄉村醫院。」秘書輕聲匯報說。
「嗯。」首長有氣無力的哼了一聲。
「這次唐山地震,有關方面證實馮生和他的家人已經全部遇難了。」秘書接著說道。
「也好。」首長又哼了一聲。
「原日本駐華副總領事黑澤始終下落不明,也沒有發現他的任何蹤跡。」秘書的聲音低沉而沙啞。
首長沒有吭氣。
「首長,有關格達預言,我們接下去該怎麼做?」秘書小心翼翼的請示道。
「此事已經完結,有關檔案材料全部銷毀,就像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一樣。」首長緩緩的站起身來說道。
「是。」秘書悄悄地退了出去,輕輕的帶上了門。
首長默默地站立在落地窗前,凝視著夜雨瀟瀟的大街,路人行色匆匆,「唉……龍年,九月九日,人算不如天算,一切都結束了……」他無奈的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
與此同時,遠離京城千里之外的山西河東黃河風陵渡。
夜色茫茫,古渡口旁的一家小酒館內,靠窗坐著一個清的老者,一襲灰布長袍,目光陰沉,正在默默地飲著酒,窗外,黃河在這裡向東轉彎靜靜地流去。
千百年來,風陵渡是為黃河西入秦晉的要津,金人趙子貞曾在《題風陵渡》中道:「一水分南北,中原氣自全。雲山連晉壤,煙樹入秦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