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司馬灰祖傳的「金點相術」,能辨識天地萬物,唯獨沒有提到「時間」,此刻他聽勝香鄰說「時間」根本不是任何物質,只是事件運行的「參數」,才若有所悟,這是否說明受保密艙內怪物影響扭曲的並不是「時間」,而是「事件」?
勝香鄰道:「我也不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但在86號房間自殺之後,這座庫房裡一定發生了讓人意想不到的變故。」
司馬灰看四周靜得出奇,這種死寂倒讓人感覺愈發不安,所謂鐵怕落爐、人怕落套,在一切都屬於未知的情況下,很難作出正確選擇。他本來不太在乎生死之事,可現下身負重任,還不想一文不值的去另一個世界報道,所以求生的慾望格外強烈,又尋思付諸行動總好過坐以待斃,就低聲對勝香鄰說:「你跟緊了我,咱們先退向庫房的鐵門。」
勝香鄰答應一聲,二人按照來時方向快步奔向庫門,等二人在黑暗中摸到水泥牆壁,繼續向兩側一找,竟然不見了庫房的鐵門,只有冰冷堅固的粗糙牆體,在兩端無邊無際地延伸出去,再舉頭用「Pith Helmet」安裝的礦燈向上看,所見更是令人心驚,光束盡頭處一片漆黑,完全照不到壓抑低矮的庫房頂壁。
司馬灰瞠目結舌,罵道:「真他娘的邪了!」先是表盤上的時間停滯不動,然後地底倉庫的空間好像也被扭曲了。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
司馬灰束手無策,背靠牆壁站住,一看旁邊的勝香鄰身子輕輕顫抖,想是嚇得不輕,畢竟她和自己這參加過緬共游擊隊的亡命之徒不能比,就問:「你害怕了?」
勝香鄰心下確實有些發慌,可還是搖了搖頭,她對司馬灰說:「我有許多至親之人。都因綠色墳墓這個地下組織而死,我只恨自己是個女子,沒本事報此大仇。」
司馬灰說:「你可千萬別這麼想,你們這種首都培養出來的人材就是不一樣,物探、化探沒有不懂的,都是飛機上的暖壺——高水平,將來埋葬帝修反的重任還要靠你們來完成呢。而綠色墳墓那夥人就像生存在下水道裡的蟑螂,真正應該感到恐懼的應該是他們才對,咱們越接近羅布泊望遠鏡裡的秘密,他們就越是坐立不安。」
勝香鄰點頭道:「你說的對,無論如何都不該輕言放棄,否則只會令親者痛、仇者快。」
司馬灰沉吟說:「要想活著離開,就必須搞清楚現在的真實處境,我看咱們好像是被扭曲的時間和空間給困住了,也就是這座地下標本庫房,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某種變化,可現實中應該不會存在這種事情。這簡直就是一場噩夢……」他說到這裡,不免懷疑眼前所見都是幻相。就在自己的臉上捏了一把,疼得他直咧嘴,揉著面頰道:「應該不是噩夢。」
勝香鄰也是動念極快,這時鎮定下來,仔細思索先前發生的種種事端,似乎有了些頭緒,她對司馬灰說:「也許咱們現在經歷的就是一場噩夢。」
司馬灰說:「我倒是聽說過同床異夢,從不知兩個人還能同時做一個噩夢,何況噩夢中雖然心情焦慮懼怕,卻不會有任何真實感知。」
勝香鄰說咱們正在經歷的噩夢,並不是你我二人所發,而是保密艙裡那個古老生物腦中出現的噩夢。
司馬灰愈發覺得不可思議了,從前有句古話是「蝶夢莊周未可知」,是說莊周以為自己在夢中變為了蝴蝶,其實也有可能莊周自己才是蝴蝶做的一場夢。這句話可以用來比喻真實的不確定性,那些看得見摸得到的東西,卻未必真實可信。他問勝香鄰:「你根據什麼情況作出這種判斷?」
勝香鄰說我認為那艙中的標本,很可能不是任何生物,因為蘇聯人給它標注的序列編號,分屬於「原生礦物巖心」。咱們通過觀察窗向內張望的時候,會感到黑暗中有個生物於你對視,還有「A53型磁石電話機」裡亡魂的聲音,其實都是自我意識的投射。
司馬灰雖然腦筋活絡,可還是很難理解勝香鄰言下之意,既然保密艙裡裝的是塊「原生巖心標本」,那咱們怎會進入它製造的噩夢之中?什麼又是自我意識的投射?
勝香鄰說這是唯一合理的解釋,因為「86號房間」洩露出了一些很重要的信息,在物探分隊發現煤炭森林怪物的過程中,有幾個人遭遇了意外,變成了沒有腦波的植物人。任何生命都具有或強或弱的生物電,以人為例,人腦中思索問題的頻率越高,產生的電流也就越強,這是生命活動的基本特徵,而保密艙裡的標本,自身並不具備生命機能,卻能夠通過吸噬生物電,產生的神經電活動,並且它已經滲透到了整個「地底測站」的所有線纜和電器設備當中,以此作為誘餌將附近的生物吸引到庫房中,只不過這種電流非常微弱,難以持續存在,所以當再次你接通磁石電話機的時候,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了。
司馬灰終於聽出了一些門道,反正你說西學我說國學,本質上都是一回事,只是看待這些可驚可怖現象的角度不同。從煤炭森林礦層中挖掘出來的「原生造物巖」,裡面存在一個亡魂,不過這個亡魂並不屬於任何生物,凡是接觸到它的人,都會立刻進入腦死亡狀態,按舊時說法,鬼為電氣,鬼魂其實就是人腦中產生的微弱電流,沒了這些電波,人就等於死了,所以吸取生物電和吞噬人的靈魂沒什麼區別,而在相物之術中,將這類原生造物巖稱為「地骸」,紋如蟬蛻,僵如枯蛇,是世間至凶之物,雖萬千年,無人得者。
司馬灰是個見事明白的人,他尋思那「地骸」可以吞噬接觸者腦中的生物電,一瞬間就會使大腦死亡。自從物探分隊將其從「煤炭森林」的礦層中挖掘出來,就裝在保密艙內加以觀察,卻沒想到它微弱的神經電活動竟能干擾電話線路,恐怕蘇聯人還沒來得及做出進一步處置,就因時局變化,被迫撤離了「羅布泊望遠鏡」,所以宋地球才會得到「A53型磁石電話機」裡鬧鬼的消息。
可最讓司馬灰感到奇怪的,是這「地骸」雖然極為恐怖,但只要不做近距離接觸,就不會出現致命威脅,而且它本身也只能吞噬生物電,那「86號房間」的屍體怎麼會突然消失?我們表盤上的時間為何停滯不動,這地下庫房內的空間又為什麼會出現變化?這些極端異常的狀況,好像不是生物電所能改變的。
二人正自彷徨無策,忽覺腳下地面變得鬆軟,猶如流沙般無聲無息的向下陷落,司馬灰情知不妙,當即呼嘯一聲,攀上身後的水泥牆壁,他從落地起就練「蠍子倒爬城」,只要有個能讓腳尖手指著力的磚縫,就能掛上一天一夜。勝香鄰雖沒這般超群技藝,身手卻也輕盈敏捷,她拽住司馬灰的手,借力爬到箱梁的結合處。二人攀在牆壁上用礦燈向下照視,就見標本庫的地面已成了一個巨大的黑洞,不禁相顧駭然。
司馬灰看這地下庫房中「物質」的規律被顛覆了,自忖現實中不會出現這種情形,急得額上青筋突突直跳,他對勝香鄰說,這都是那個古老生物腦中突然產生的「噩夢」,也就是人體腦波受「地骸」影響產生的同步幻像,可一旦被這黑洞吞噬,就會徹底成為兩具空餘軀殼的活屍,留給咱們的時間可不多了。
勝香鄰剛才還沒來得及向司馬灰解釋這件事情,現在遇到的情況,可能比陷入那古生物標本的「噩夢」更為可怕,因為幻覺般的噩夢最終還能回歸真實,咱們卻始終處在「真實」當中。在保密艙內古生物周圍,一定是由於生物電過負荷衝突產生了「空洞」,所以田克強的半截屍體才會突然消失,更確切的說它是被分解了,而現在這個「空洞」已經越來越大。
司馬灰聞言倒吸一口冷氣,他知道「憋寶」與「相物」兩門古法,實有許多相通之處,此刻再想,原來田克強用牙齒咬斷自己動脈的詭異作法,倒不是為了結束性命,很可能是要取出埋在胳膊裡的「鱉寶」,並以此物使地骸產生「蝕」。在發生「蝕」的範圍內,一切時間與空間的定律全部失去了意義,相當於在物質世界中腐蝕出一個沒有底的「裂縫」。古時許多邪教都認為發生「蝕」的區域,就是通往「幽靈世界」的大門,其實這條通道中只有「虛無」。當初宋地球也曾對司馬灰說過,世人以物質為真實,但在物質世界中存在著三種洞,其中最神秘的是「黑洞」,它根本不發射可見的光,質量卻大得異忽尋常;其次是與它相對應的「白洞」,與黑洞截然不同,它是一種反物質的存在,拒絕任何外來者;最後則是「空洞」,它內部的空間密度,僅是正常情況下的1/25。也許相物古理中提及的「蝕」,就是宋地球和勝香鄰所說的「空洞」。
二人都沒想到田克強如此陰狠,為了保守「綠色墳墓」的秘密,竟然不惜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想借助這個恐怖的「空洞」,讓羅布泊望遠鏡下的「地底測站」和探險隊徹底消失。司馬灰接連想了幾種對策,都覺得毫無意義,暗道:「這次真他媽成了斷線的風箏,再也別想回頭了。」而他們攀附著的水泥牆壁,此刻也已開始分崩離析,無聲無息地溶解在了黑暗深處。
第五卷 距離地表一萬米 第一話 鋼鐵巨鯨
司馬灰見牆壁開始崩裂,就和勝香鄰攀向側面躲避,二人再用礦燈往下照視,就看庫房底層已如陀螺般向下陷去,一切物質都被「空洞」迅速分解,坑底的「保密艙」已然不復存在,只剩下一塊枯蟬皮似的巖心,大小猶如磨盤,咕咚咕咚湧出黃水,陷坑邊緣儘是漩渦般的黑暗塵埃,那情形就像是核爆後形成的平洞。
司馬灰暗覺心驚,他問勝香鄰,只聽說過世間有「蝕」,卻不知落入「蝕」中是個什麼結果,我看這好像不太符合物質不滅定律。
勝香鄰說「空洞」內部的密度只是正常情況下的1/25,若以物質為真實,「空洞」就相當於可以抹去真實的虛無,掉進去哪裡還能有什麼「結果」?
其實就連宋地球也沒親眼見過「空洞」,所以勝香鄰對它的認知也僅停留在理論層面,只知道「地骸」是種特殊物質,體內的電神經活動最大值約為十幾伏特,普通人腦的細胞電壓僅有百分之七伏特,而田克強身上所藏的「肉丹」,卻已被歷代憋寶者養了千年,常理無及,一旦被其吸噬,就會使地骸生物電場過負荷,並在同時腐蝕周圍的空間,直至這塊枯蟬般的巖心徹底分解,「蝕」的蔓延才會停止。但它本是天地未分之際所留,密度大得嚇人,在「空洞」裡分解的速度,也遠比普通物質緩慢得多。等到它完全消失,整座用水泥箱梁構建的「地底測站」也就被從真實之中徹底抹去了。
「空洞」侵蝕的速度越來越快,二人不及再說,只得不斷攀著牆壁向安全區域移動,就覺有股強烈的吸力將身體向下拖拽,耳中卻是一片死寂,好像那「空洞」中沒有任何聲音存在,使人毛髮森森俱豎,手足都有些發軟。
司馬灰生出一股狠勁,對勝香鄰說:「咱們現在找到出口逃離倉庫,恐怕也來不及撤出地底測站了。據說『蝕』是呈漩渦狀出現,越接近中間反而越是安全,我看空洞中間見沒有黑霧……」
勝香鄰不等司馬灰說完,已知其意,忙說:「你不能下去,一旦接觸它的人,立刻就會失去腦波變成一具無知無覺的軀殼。」
司馬灰說:「這東西也並非沒有弱點。不過就是能吸收生物電而已,當初蘇聯人還不是照樣將它從煤炭森林的礦層中挖掘了出來。」他越想越恨:「我操他八輩祖宗的田克強,真把我司馬灰當成沒文化的土賊了,老子雖然沒上過幾天學,可也知道什麼是絕緣物質。」
司馬灰當年在緬甸的時候,也正是越南真正進行最激烈的時期,經常能從各種途徑聽說越戰的種種慘烈之處。其中有件事情很希奇,說是美國人當時對「幽浮」很感興趣。不僅政府和軍方高度關注,普通老百姓也很喜歡談論,都認為UFO到夜裡就會出現,專門綁架無辜的美國人民做試驗。可能這美國人也都喜歡跟著起哄。
導致謠言四起,許多信以為真的人就想方設法保護自己,比如在腦袋上裝個屏蔽器,就可以不讓UFO探測到自己的腦電波在活動。甚至在越南作戰的美國軍人,相信這種情況的也大有人在,經常不顧悶熱潮濕的氣候,在鋼盔裡多加一層絕緣錫紙,用來防備那些比北越武裝部隊更難對付的外星人。至於「幽浮」之事畢竟凌玄越冥、神出鬼沒,難說哪件是真哪件是假。不過美國人使用屏蔽自身腦波的器材,也無非是些普通的絕緣材料。司馬灰先前在密室中翻閱事故檔案,發現在煤炭森林中意外腦死亡的人僅有一個小組。蘇聯人肯定採取了特殊措施,才把這礦層中的「妖怪」成功挖掘出來,這種措施很可能就是有效利用「絕緣防化」裝備。
司馬灰摸出背包裡的「鯊魚腮式防化呼吸器」,有這傢伙罩在腦袋上,應當能起到隔絕電波的作用。
勝香鄰拽住司馬灰道:「你別逞能,地骸是種來自以前的古老物質,經過了無數次毀天滅地的大劫難,水火都不能侵損,你下去之後怎麼將它毀掉?何況空洞中心雖然薄弱,但有種無形的巨大吸力,一定是在底部形成了重力井,血肉之軀根本承受不住。」
這時地面上矗立的一個大鐵架子,轟然倒下來砸向牆壁,司馬灰猛聽身後惡風不善,急忙躲向旁邊。隨著裝滿礦物巖心標本的鐵架傾斜,裡面裝的石塊也紛紛掉落,其中一層的幾塊晶體巖心由於體積較大,被擋在了邊角處。勝香鄰似是發現了什麼,她也不顧鐵架隨時會被「空洞」吞噬,竟從牆壁上爬到下方,探身去取那大塊無色的礦物結晶。司馬灰熟識物性,知道那是從地層中挖掘出來的「硼砂」,在枯竭的湖區地層中十分常見,心想都死到臨頭了,還捨命撿這些礦物標本做什麼?
司馬灰這念頭一轉,立時醒悟過來,硼砂遇水既成濃酸,可以加快「地骸」在分解的速度,阻止「空洞」繼續向四周侵蝕。當即上前相助,二人依托牆壁,用腳將沉重的鐵架向外蹬開,幾塊「硼砂」順勢落向黑霧圍繞的空洞中心,一瞬間就溶在了洞底的黃水中,枯如蟬皮在高濃度硼酸腐蝕下分解極快,不多時僅剩下一片猶如昆蟲腸筋的物質,隨著空洞的消失,附近的黑色塵埃漸漸散去,庫房下的地面面目全非,已和測站底層貫通,形成了一個漩渦形的巨大坑洞,四周的水泥箱梁也都已扭曲變形。
二人抹了抹額上的冷汗,均知這次實是險到了極點,要不是發現了「硼砂」,最多再過幾十秒鐘,就得被虛無的「空洞」吞沒。而且越尋思越是後怕。試想如果田克強暗中潛入「保密艙」,眾人大概連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多虧了這廝心理畸形,偏要讓別人在臨死前理解他作出的「偉大犧牲」,否則結果不堪設想。
司馬灰本來對宋地球讓勝香鄰加入探險隊頗有微詞,常言道是:「伍中有婦人,軍威恐不揚。」這雖是舊話,可司馬灰總覺得勝香鄰不過就是個測繪員。又沒阿脆的醫術,也不是玉飛燕那路盜墓賊,跟在身邊就是添個累贅,但這次絕境逢生,才感覺到自己的見識也未必能比人家多到哪去,甚至還大有不及之處,於是說:「我回去一定得號召羅大舌頭他們積極向你學習,爭取揭起新一輪『學、比、趕、幫、超』的熱潮。」
勝香鄰卻認為司馬灰這種人,雖然身手膽識俱是不凡。但思想品質大有問題,經常通過耍嘴皮子來歪曲事實,誰知道此時又在打什麼鬼主意,所以也不拿他的話當真。
二人擔心羅大舌頭和通訊班長劉江河也遇到了危險,稍作喘息,就找到一處水泥箱梁的裂縫爬出倉庫,等返回到上層供電機附近。發現那二人根本沒發覺下邊出了什麼事,仍在跟那部蘇聯製造的功勳型發電機較勁。羅大舌頭自稱手藝嫻熟,卻沒想到越修故障越大,他看司馬灰回來,就推說先前估計不足,現在看來至少再需要五個小時,才能恢復地下供電。他趁司馬灰去察看地下供電機,又問勝香鄰:「你們怎麼去了那麼久,司馬灰那小子沒幹什麼壞事吧?你要是受了欺負儘管跟我羅大舌頭說,我這當哥的必須給你做主。」
勝香鄰道:「非常感謝你的提醒,但我們廣大群眾早就看穿司馬灰邪惡的反動嘴臉了。」隨後她將在下層遇到的情況,撿緊要之處對其餘二人說了一遍,並把燒燬了一半的密電記錄本交給劉江河道:「司馬灰說你可能懂得五十年代的蘇聯武裝力量通訊密語,你看看這些記錄還能解讀嗎?」通訊班長劉江河以前從沒接觸過這方面的內容,但在前來執行「羅布泊望遠鏡」探測任務之前。曾特別受過為期兩個月的強化訓練。雖屬臨陣磨槍,可也算是有備而來。他當即從身邊拿出一個譯文本子和鉛筆,在電石燈下逐字逐行去辨讀殘缺不全的密電記錄。
羅大舌頭聽說地下線纜已被「空洞」破壞,即使將「功勳型發電機」修復了也沒什麼用,索性停工不幹,同司馬灰和勝香鄰商議下一步的行動。
司馬灰說「86號房間」現在已經屍骨無存,咱們總算解決掉了一個最大的隱患,但「綠色墳墓」派遣的人員是否只有田克強一個,也根本無從判斷,說不定下一個敵人隨時都會出現,未知的危險仍是無處不在,這此脫難實屬僥倖,下次可未必還能這麼走運。
羅大舌頭說:「那咱也不用長別人銳氣,滅自己的威風,要我看這田克強也算不得怪異,當年在東北山場子裡,曾有個身材魁梧的漢子來做伐木工人,平時跟大夥一起吃飯幹活,下河洗澡,都沒什麼兩樣,唯獨晚上說夢話。木營子裡都是七八個人睡一條通鋪,半夜裡黑燈瞎火,就聽他一個人口中唸唸有詞,誰也聽不明白說些什麼,就跟鬼上身似的十分嚇人,即使堵上嘴還是有聲音傳出,後來大伙才知道,這漢子後腦勺還有一個小頭,就躲在頭髮裡,發青眉秀,長得模樣還不錯,而且眼中有珠口中有舌,白天大腦袋醒著小腦袋睡覺,夜裡這小頭就睜開眼口裡嘟嘟囔囔地說話,這漢子卻對此茫然不知,最後找個土郎中拿燒紅的烙鐵給它燙死了,自此再沒變怪發生。這漢子可不比區區田克強邪乎多了嗎?」
司馬灰說什麼區區,還他媽蟈蟈呢,「86號房間」只是地下組織按插在物探分隊的一個特務而已,但咱們都沒能破他的手段,以至吃了大虧,他雖是行事詭秘,終究還是個活人,可「綠色墳墓」的首腦卻如精似怪,跟這「86號房間」截然不同,咱們絕不能憑以前的經驗,來判斷今後可能遭遇的危險。如今既沒能恢復地下供電設施,也不清楚「羅布泊望遠鏡」最深處的詳細情況,只知道極淵是個地幔與地殼之間的洞窟,應該就處在那個什麼……摩霍維奇不連續面之間,而它內部的一切情況都還是謎,當年中蘇聯合考察隊的22名成員在地底神秘失蹤,還有每隔48小時就發生的一次劇烈震動,都還無從知曉,但就算「羅布泊望遠鏡」通往地獄,咱現在也得硬著頭皮下去探個究竟。
這時通訊班長劉江河告訴司馬灰,密電記錄殘缺不全,而且大多採用雙重加密暗語,只有拿到後方交給專家,才有可能全面分析其中內容,現在只能解讀出其中反覆出現多次的一句話:「地底沒有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