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那邊好像有人!」徐花妍平舉著手臂,指尖遙遙斜向對面的臨崖處。
這個方向有一座小亭子,叫清音亭,聽說站在那憑欄遠眺,飛簷翹角,粉牆黛瓦,均掩映在這處青山綠水。宋時有文人在此為景色傾倒,寫下了《清音亭記》
我們雖然五感敏銳,卻只能看見亭子上方坐著一道模糊的人影,背對著這邊。
徐花妍取出了背包中的望遠鏡,看了一下,她差點沒拿穩把望遠鏡摔在地上,「怎麼可能!」
「什麼情況?」
我接過望遠鏡,也嚇了一跳,「這人穿的花毛衣,和昨晚王應全穿的真像,哦不,簡直就是同一款!但不是他,毛衣顯然不合身,還背著雙肩書包,目測像一個學生。」
這個時候,那學生打扮的小身材男人回過了頭,這動作……在和我們招手?
現在防守重重並且已經封了的凌雲山竟然不知何時混進來一個學生!
尤其他還穿了王應全的花色毛衣,這未免太奇怪了。
我們四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看見對方從亭子上下來了,好像想離開的樣子。寧疏影說別管了,先研究這洗墨池。結果折騰了半小時,也沒琢磨出端倪。
忽然我們聽見了腳步聲,側眼一瞧,有一個滿臉稚嫩的小個子正往洗墨池前走,這不是之前清音亭上那個花色毛衣的學生嗎?
他怎麼過來了!
「喂,同學,你來這幹嘛?身上的毛衣哪來的?」秦鬼冥扯開嗓子問道。
學生對我們不理不睬,他低頭看著自己毛衣,嘴上露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這小子詭異的很,我們四個沒有上前,而是聚在一塊,想看看他究竟想幹嘛。
學生雙手把花色毛衣掀開,神色萬般不捨的脫了下來,疊板正放在洗墨池旁,虔誠的像在做著古老的儀式。
「撲通--!」
他毫無預兆的跳入了洗墨池……
「不好,快閃!」寧疏影察覺到不妙,拉著我們趕緊後撤。
頃刻間我們退開了六七米,接著注意到那學生浮在洗墨池的正中間,他呈大字形張開四肢,「轟--!」所背的雙肩包突然炸裂,連同他的身體四分五裂,水花四射,威力還不小!我們抬手去遮擋襲來的水滴,待恢復平靜時,注意到洗墨池中學生的血液漸漸瀰漫開來,已然將這方池水被血色染紅!
洗墨池內的血水竟然開始變少,確切的說是水位下降,很快到了底,很多只背脊烏黑的魚撲騰亂跳。
「卡嚓……」池低裂開了一米寬的縫隙,呈現出一條延伸到地下深處的陡峭通道,我們被眼前的情景搞愣了,耳中傳來「唆、唆、唆……」的悉索聲響,源於通道內的下行石階,被滿滿的黑殼小蟲所覆蓋,它們相互撕咬著。
「樵殼螂?」
寧疏影縱身跳下了洗墨池,站在裂縫旁沉思數秒,他猶如旱地驚雷的說道:「現在弄幾隻火把來,我們試著下去一趟!」
第0061章:下,還是不下?(求首訂)
「樵殼螂是什麼昆蟲?」秦鬼冥疑惑的問了句。
寧疏影解釋道:「樵殼螂是屎殼螂的突變體,像池中的烏黑游魚一樣,由於屍氣的影響導致的。但樵殼螂極具攻擊性,連同類都自相殘殺,這通道中的台階近乎全覆蓋了樵殼螂。如果一個大活人貿然上去,幾秒鐘就被啃的連骨頭渣都不剩。」
「寧二貨……」我遲疑的說:「這下邊指不定藏著啥玩意呢,樵殼螂鋪路預示了此地的凶險程度,況且我們琢磨這洗墨池的時候,穿著王應全花毛衣的學生跑來一句話不說就自爆,開啟了池下通道。你不覺得有點像對方特地打開了閘刀等著咱們把腦袋送上去嗎?」
徐花妍觸目驚心的道:「不光這樣。我們能通過這條地道?憑玄位的實力,恐怕也只有被啃成渣的份。我想先和江叔匯報下情況,看他的指示。」
我們仨都不想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沒發現樵殼螂只在裂縫內的石階,而不敢越雷池半步嗎?它們生性畏火、畏熱、畏光。」陽光下的寧疏影臉上浮著淡笑,他胸有成竹的道:「有火把在手,樵殼螂就不敢近身。那花毛衣學生自爆的目的我不清楚,至於通道下方有什麼,絕對是紫眼太監的老窩!」
我心臟一跳,「那……你為什麼還執意要送人頭?」
「紫眼太監現在並不在下方。」寧疏影說道。
徐花妍難以置信的說:「你怎麼知道的?難道你有千里眼?」
「裂縫內的屍氣並不濃,充其量只有一些低等屍類。」寧疏影把視線向我投來,「也許,你的小雯之前來過這個地方。」
「拜託,拉人下水不帶這麼玩的。」我不悅的道。
徐花妍凝重的道:「他好像真的沒騙你。」
秦鬼冥點了下頭。
我不明所以的道:「你們如何看出來的?」
「仔細看通道左側的石壁。嵌著什麼東西……」寧疏影抬起手指。
我順著他說的方向看了下,眼睛就定住了,金屬小環,沒有光澤所以黯淡無光,竟然是我送小雯的戒指。瞬間我整個人彷彿觸電般……她為何把戒指留在此處?
走到仔細觀察,石壁上佈滿了深淺不一的抓痕。
樵殼螂的聲音擾的我心慌,只好退回眾人身旁,我滿腦袋都在想著小雯。
「還有打鬥過的痕跡,不知當時發生了什麼事。」徐花妍補充了句,她審視看向寧疏影,「說說你想下去的緣由?」
「紫眼太監,何況他還是有來歷的紫眼屍類,老窩中必有珍稀的事物。」寧疏影無奈的淡笑道:「也許有能治我病的東西,不知紫眼太監何時回來,所以要抓緊時間,你們不願意的話,我就自己下去吧。」
秦鬼冥狐疑的道:「可我想不通那個學生為何來開啟通道,難道紫眼太監要回來的節奏?提前把門開開?」
徐花妍搖頭分析說:「如果是通過自曝來回巢。對方每次回來的動靜早被人關注了,所以學生自爆的原因尚且不明。先別輕舉妄動,我先聯繫江叔,看他什麼指示。」
說來也怪,正午時分陽光是垂直的,卻透不入裂縫內分毫,因此樵殼螂們仍然在彼此廝殺。
寧疏影喊我一塊到附近有建築的地方,找找有沒有現成的火把。花了一刻鐘的時間,我們類似於應急倉庫的木屋,發現了六根火把,均是竹筒做的,裡頭注了煤油,頂端塞了一塊浸油的黃紙。
我們回到東坡樓前,徐花妍和秦鬼冥正在聊天,我問她江博士怎麼說的,她聳了聳肩膀,「江叔說紫眼太監十有八九要在日落之後回來,寧疏影可以進入,其餘人隨意。」
「哦?理由呢?」我詫異的道,江無流如何得知對方的回歸時間?!
「第一屍類討厭陽光,現在紫眼太監不在老窩,肯定到別的地方辦事了。第二,江無流找斷命老人算了下,時間大概在今天酉時,也就是傍晚五點到七點之間。」
「我們只有四個半小時嗎?足夠了……」寧疏影調好了時間,「我負責卡時間。」
「等下,我隱約的瞥見了一道鬼影,好像是那學生,竟然趁咱們沒注意時化鬼了!」秦鬼冥提著利刃就衝向東坡樓內,他頭也不回的道:「我先抓過來問個究竟在說。」
我們望著池底炸零碎的屍塊,心說對方應該為一隻爆炸鬼。
很快,秦鬼冥回來了,待我們看清他手中拖的鬼時,大為出乎意料,它心臟處空洞洞的,就像被拳頭貫穿了前胸和後背一樣,這……竟然是缺心鬼,一隻不入流的垃圾鬼種。
缺心鬼的化鬼因素有兩種,第一種為生前沒心沒肺,第二種是活生生的被人掏取了心臟。因為缺心眼,所以這類鬼都覺得天老大、地老二、它老三,沒人能約束的了自己!
寧疏影注視著這鬼力微弱的缺心鬼,「你因何而無心?」
「你算毛?憑什麼管教小爺?」缺心鬼滿眼的不屑。
「嗯……秦兄,放了它。」我掏出招鬼棋,喝了句,「現!」
漩渦湧動,七情女鬼駕輕就熟的現身,她掃了眼旁邊的缺心鬼,「小上師,你們抓這垃圾幹嘛?」
「你才是垃圾!」缺心鬼真跟缺心眼一樣說道:「不過挺漂亮啊,給我當馬子咋樣?」莊序布技。
「七情,好好治治它,抓緊時間哦。」我笑呵呵的說。
只見七情女鬼一腳把缺心鬼踩在地上,她手中用鬼力幻化出一條鞭子,啪~啪~,七情女鬼的手臂揚動,鞭子不停地抽打在缺心鬼胸口、肚子。
我們驚訝的彼此相視,這七情女鬼的凌厲眼神,還真有點女王的潛力。
缺心鬼被鞭撻的四肢狂抽,它被打服了,直呼求饒,「我錯了!再打下去我鬼體就散了!」
「七情,可以停了。」我蹲在缺心鬼身前,「你什麼來頭?為何用自爆來開啟洗墨池的機關?」
「嗚哇~我也不知道!」
缺心鬼眼淚飆飛,它哭訴道:「我生前可愛看都市曖昧小說了,受其影響,昨天偷看了表姐洗澡,我被父母趕出了家門,淪落在大街上無處可去。遇見一個光著身子的大哥,他問我要毛衣不,我隨口說了句『要』,他就不分青紅皂白把花毛衣套在我身上,呼……我感受到心臟好疼好疼,就像被攥住了一樣,就什麼也不記得了。恢復過來意識時,我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
「花毛衣似乎不簡單啊,像是一件邪物。」我扭過頭望向洗墨池邊緣時,懵了,「這學生脫下來的花毛衣呢?分明疊板正放在那了……什麼時候不見的?」
一直留在洗墨池沒挪地方的秦鬼冥和徐花妍搖了搖頭,表示不知情。
「花毛衣起初套在了王應全的身上,而王應全神色扭曲的懵在巷子口,接著他把毛衣脫下跑了,套在這學生身上,後者先是出現在清音亭,又來洗墨池自爆打開通道。而紫眼老太監出入老巢不可能採取這麼驚天動地的架勢……」我腦細胞活絡的運作,驚疑不定的道:「似乎花毛衣所代表的一方,跟紫眼老太監不是一夥的……」
「這事件除了夜部和紫眼太監,還有第三方勢力插手?」寧疏影稍作思考,他忽然明悟道:「對方的目標好像和咱們一樣,想趁紫眼太監不在,進入其老窩。但是犧牲一個學生作為代價,應該屬於邪道的勢力。」
想到此處,我們便默契的猶豫著暫時不下通道,這第三方明知我們在場還開啟洗墨池,能這麼好心?萬一被對方利用就傻眼了。
這個時候,「嘩啦、嘩啦……」東坡樓內響起了一連串的金屬鐐銬的震盪聲響,我們警惕的望向閣門,看見一個雙手、雙腳掛著厚重鐵鏈的女人走了出來,「小傢伙們,還真夠警惕的啊。」她一邊接近洗墨池,一邊低頭拿針在打毛衣……
第0062章:花衣娘娘
這女人年齡約有五十歲,屬於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類型,手腳上的鐐銬目測有一百斤的重量,然而她卻彷彿絲毫沒受到影響般,輕鬆寫意的移動。兩隻保養挺好的手還在織毛衣,肚子前有三個口袋,鼓鼓囊囊的,放了三團毛線。
她現在只織了一小塊,上邊的花色卻讓我們倍覺眼熟,跟之前那件花毛衣一模一樣!
一瞅就知道對方實力斐然。不過我沒感受到丁點氣場壓迫感。她應該是隱藏了實力。秦鬼冥舉起槍口,他警惕的道:「站住,你是誰?」
不知為何,我胸口掖的《死亡筆記》竟然隱隱顫動,於是我急忙拿手按住衣服。
「我就是我,不一樣的花衣。」女人手上動作不停,她抬起頭說:「你們可以叫我花衣娘娘。」
「花衣娘娘?」
我擰緊眉毛,捏住缺心鬼的脖子,質問道:「這學生是不是你害死的?」
「無心而為之。」花衣娘娘指尖彈動毛衣短針,一道淡白色的凌厲風刃射向缺心鬼,它連叫都沒來得及,頃刻間形神俱滅!
我們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不打招呼說動手就動手,還沒有經過我們的同意……
寧疏影插入口袋中的手悄然按住飛刀。「說說你的目的。」
花衣娘娘饒有興趣的瞥了他一眼,「做個交易如何?我只想要魏太監老巢裡的一樣東西,剩下的我半點不碰,全部歸你們。」
魏太監?
看來紫眼老太監是魏忠賢無疑了!
「憑什麼信你?」徐花妍凝視著對方的三隻毛衣針,「僅憑法物就能彈出風刃。實力至少大地位,你完全有可能把我們偷襲致死。」
「小丫頭見識不錯。」花衣娘娘笑了笑,「不知你們聽有無說過織衣門?」
我們仨大老爺們紛紛搖頭。
「織衣門?」徐花妍眸子閃過水霧,她狐疑的道:「這個門派上下全是女上師,與世無爭,盛產防禦類的衣服法物,卻數十年前已經被邪道滅了。不過織衣門屬於正道,你一看就像邪道的。」莊序役巴。
花衣娘娘似笑非笑的說,「那你可知道織衣門覆滅的原因?」
「不清楚。」
「當然是因為我,否則我何必拐這麼大彎問你。」花衣娘娘說道。
徐花妍神情嫌惡,「難道那次滅門事件是你發動的?」
「非也。」花衣娘娘輕輕搖動手臂,掀的鐐銬嘩啦作響,「我不是人類。」
「不是鬼,不是屍。那你是什麼?」我不可思議的道:「難道動物成精了!」
「七十年前,織衣門的晴織女花了九十九天,織出了一件花色毛衣,與此同時,她精力衰竭而死。」花衣娘娘蹲在洗墨池前,她織毛衣的同時,黯然神傷的道:「這件耗費晴織女畢生餘力的花毛衣,吸收了她的一魂兩魄,借此孕養出了兵之靈。那天晚上,天空呈現祥雲,織衣門地處偏遠,鮮有人得知此事。不過百煉門上一代的門主無意經過,發現了,他秘密策動邪道,滅了織衣門二十九位織女,奪得此衣。」
「啊?」我心說百煉門還真是作惡多端。
《死亡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