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節

要是平時,我肯定要收拾他了,但現在,我什麼也說不出口:「一會兒再睡,我帶你……去找你姐。」
「真的?」他立刻從**上蹦躂起來,瞪大眼:「我不困啦,走吧,找姐姐。」
我和周玄業對視一眼,都沒吭聲,帶著韓緒退了房,在老闆娘古怪的目光中下了樓,打了個出租車,朝著韓梓桐家的小區而去。整個過程中,除了韓緒興奮的聲音外,我和周玄業都沒有開口,這種情況下,也實在說不出什麼話來。周玄業自己顯然也不好受,一向溫和的神色,這會兒也顯得很陰鬱。

第九十章催眠術
回到韓緒家時,上面的人還沒趕過來,我和周玄業看著亂糟糟的屋子,一邊幫忙收拾,一邊等待那伙兒人的到來。
他們的速度,比我們預想中的要慢,足足過了兩個多小時,才有人上門。
領頭的還是白天抓我們那個人,看見我和周玄業,便皺眉道:「你們怎麼還在這兒?」
周玄業道:「朋友犯了事兒被抓,家裡留下一個傻乎乎的弟弟,我們不幫忙照看著,難道置之不理嗎?」這話算是人之常情,那人挑不出什麼毛病,便打了個手勢,示意其餘人將韓緒抓起來。
韓緒哪能反抗,一下子就被制服了。這些人沒理會我和周玄業,帶著韓緒自顧自的便走了。韓緒嚇的哇哇亂叫,衝著我和周玄業喊救命,撕心裂肺的,聽的我分外不忍,腳步蠢蠢欲動,有種想將人留下的衝動。
周玄業彷彿看出了我的想法,手突然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死死將我按住。這股傳來的大力,讓我冷靜了許多,便眼睜睜看著韓緒被那幫人帶走了。整個過程不過兩分鐘而已,周圍便恢復了平靜。韓梓桐所在的高檔小區,一層樓只有兩戶人家而已,關門閉鎖,和鄰居沒什麼來往,因此這麼大的動靜,也不見有人來打探。
大敞著房門,我和周玄業坐在收拾了一半的屋子裡相顧無言。最終我倆還是把房子收拾好了才走人,出了這樣的事,再加上天色已晚,我們今天也沒有心思去拜訪那個曾隊了,便打電話給曾隊致歉,說了一下今天的情況。這事兒當然不能實話實說,因此我倆只稱韓梓桐被上面的領導叫去做調查了,至於調查什麼我們也不知道。
那曾隊還是挺上道,沒有多問。搞地質這一行有個規矩,很多地質勘測,都會發現一些比較珍惜的礦脈,但出於長遠發展的考慮,國家不可能發現一個礦脈就立刻開採,因此這些人員,在發現礦脈時會進行紀錄並且上報,當然,這絕對是秘密上報,不可能大肆宣揚。因此這種地質專員被上面的人叫去喝茶的機會,其實挺多的。
曾隊沒有深想,我們便約在了第二天。
這一晚,是個注定失眠的夜晚,我腦子裡不停翻滾著很多東西,有韓梓桐、有韓緒、有那大片大片的屍斑,還有那些穿著迷彩服的士兵。迷迷糊糊,時睡時醒,第二天醒來,黑眼圈更重了。
周玄業也好不到哪兒去,我們匆匆洗漱,隨意吃了些東西,便買了點禮物,打了個車,再次踏上了拜訪曾隊的路。
但我們沒料到,在曾隊家裡,我們居然遇到了一個非常意外的人。
曾隊家是那種老式的小區,這會兒冬風凋落梧桐葉,老式小區的綠化做的不是很好,看起來環境比較差。我們搭著電梯上了七樓,敲開朱紅色的防盜門,應門的是個中年婦女。
她衝我們禮貌性的笑了笑,把我們讓進屋裡,這人是曾隊的老婆,她似乎不太喜歡曾隊攙和這方面的事兒,所以對我和周玄業的到來,並沒有多少高興之色。直到我們拿出一堆價值不菲的禮品,她才開始招呼我們,切了些瓜果,弄了些瓜子什麼的。最後擰著菜籃子出去買菜了,讓我們自己聊。
曾隊其實挺年輕的,才四十出頭,身材消瘦,考察隊從雪山裡出來時,精神各方面都出了問題。而曾隊,也是這兩年才恢復,從軍區醫院出來回家療養的,所以也不怪他媳婦兒對我們沒什麼好臉色了。
他似乎有些神經質,也不多說,略顯渾濁的眼睛直勾勾打量著我倆,片刻後說道:「你們為什麼打聽這件事情。」
周玄業道:「我們想知道,你們在雪山裡遇到的人,是什麼來頭。」
曾隊道:「我其實,記不太清楚了,你知道的,我在精神病醫院裡住了五年。」
周玄業欠身道:「是的,我們知道,為了這件事情,再來打擾你,我也感到很抱歉。但這個消息對我們來說很重要,希望您能盡量的,將您還記得的事情,告訴我們。」
話音剛落,突然,房間裡傳來了卡嚓一聲,沒等我反應過來,便見書房的門被打開了,從裡面出來一個讓我們意想不到的人。
韓梓桐!
我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她昨天早上不是被基地的人帶走了,一直留在基地嗎?怎麼現在……出現在曾隊家了?
韓梓桐是個面癱,所以看見我們時,臉上也沒有什麼表情。
曾隊一見她從房間出來,便道:「哦,忘了跟你們說了,小韓的工作匯報完了,比你們提前到。」
韓梓桐坐到了沙發上,自顧自的和曾隊說話,沒怎麼理會我和周玄業。
「曾隊,我剛剛看了一下你以前收集的資料,真是太了不起了,我每看一次,都覺得非常震撼。」
曾隊哈哈大笑,拍了拍韓梓桐的肩膀,說:「我走過的地方太多了,那些照片、資料,可是花費了我很多的時間。咱們搞地質的,就這點好處了,就用這雙腳……走遍大地山川,可惜……」似乎想到了什麼事情,他歎了口氣。
其實四十多歲,正是壯年,可曾隊已經退隱,不再從事地質工作。根據他剛才的話來講,他應該是很熱愛這項事業的,五年的醫院生活,如今的壯年退隱,顯然都和七年前的那次事件有關。
他們在雪山中遇到的人,究竟是不是傳說中的小扶桑呢?
可我現在,更在意的卻是韓梓桐。
基地的人,為什麼會放她回來?
她知不知道韓緒已經被帶走了?
此時,由於曾隊就在我們面前,因此這些問題我也問不出口,只是覺得有些緊張。韓緒是我們送出去的,雖然迫不得已,但我心中還是有種對不起韓梓桐的感覺。這種感覺讓我有些難以正視她。
但這會兒,韓梓桐的舉動與平時無異,唯一不太正常的,大約就是沒跟我們打招呼。要知道,韓梓桐這人雖然面癱,但卻是個很懂禮的人,待人也挺熱情的。
此刻這不冷不熱的態度,讓我心裡摸不著底。
便在這時,曾隊和韓梓桐聊完了,便回到了我們之前的話題上。
他道:「既然你們想聽,那我就說說,其實我不太記得那段時間我們遇到過什麼人,但是我記得,那些人是住在一個雪峰上,雪峰下面,有一個很大的湖,非常、非常漂亮的湖。」
一邊說,他一邊露出極力思索的神色,斷斷續續的講著:「那個地方,一直有一個傳說,說雪山深處住著人。那是不太可能的,那麼冷的地方,寸草不生,怎麼可能住人呢?但是……這個傳說顯得非常真實,那一帶的環境也相當特殊,磁場異常,難以窺探。所以,我們組織了那一次考察。」
頓了頓,他又沉思了很久,才道:「我記不太清楚了,我們在雪山裡走了很久,經歷了很多危險,最後看到了一個湖泊。非常、非常漂亮的,沒有封凍的湖泊。湖泊上有一條船,船上還有一個……他划著船,帶我們穿過湖泊,到達了一個雪峰下面,然後我們就在那裡住了下來,很長一段時間,最後我們又被趕出來了。」
他的敘述太過混亂了,周玄業微微皺眉,輕聲道:「曾隊,那你們的路線,你還記得嗎?為什麼你們會在那個地方住一年?為什麼又會被趕出來?那一年裡,你們是怎麼渡過的?那個地方叫什麼名字?」
曾隊這些年,神經顯然受到了不小的刺激,反應很遲鈍,周玄業的一連串追問,讓他覺得很吃力。所以他立刻擺手,道:「別急,慢一點,我慢慢告訴你。」
「我也不知道,我們為什麼會留下來。好像當時我們受了傷……是他們收留了我們,但為什麼會在那裡生活一年,我真的記不住了。其實,我一直懷疑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我下意識的問道。
曾隊說:「我懷疑,我們被催眠過。除了我,恢復了一些記憶外,我的其餘的隊友,現在都還在醫院裡,他們什麼都想不起來,我能想起來的也有限。我覺得,肯定是雪山裡的那群人,對我們進行了類似於催眠一樣的東西。這兩年,我找過這方面的專家,試圖利用催眠術,喚醒那段時間的記憶,但每次都沒有成功。」
第九十一章路線
催眠術?
這東西確實是存在的,現在大部分用來治療精神類的疾病,但用催眠術改變一個人的記憶,甚至將一個人弄成神經質,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且,整個隊伍的人都神經質了,那麼他們是怎麼走出雪山的?
這麼一想,我便問了出來。曾隊聞言,立刻道:「不,我們是靠著自己的力量走出來的,我記得一些片段,我帶著他們,往外走,我們的包裡有很多吃的,後來……下起了暴風雪,我們差點兒被困住,我鼓勵著他們,走出了雪山……但是,為什麼走出雪山後,我們就瘋了,我真的想不起來了。」他顯得極為痛苦,我趕緊給他倒了杯水,道:「曾隊你別急,慢慢來,喝口水。」
「哦,小蘇,謝謝。」他接過水杯喝了一口,開始繼續斷斷續續的回憶。整個回憶的過程中,他反覆的提到過一句話,他形容那個地方:非常、非常、非常的漂亮。
用曾隊的話來說,就是一個人間仙境,但你具體問他,究竟美成什麼樣時,他就只記得湖泊和雪峰,最後在慢慢的回憶和梳理中,他又說出了一個很讓人發懵的景色。
他道:「對了……我想起來了,那裡似乎還有一片森林。」
我覺得自己差點兒被噎死,森林?
那種的所有的話了,我懷疑這個曾隊,是不是神經根本就還沒有好。
否則,怎麼可能說出這麼荒謬的話?
如果他神經真的沒有好,那我們剛才所聽到的其它線索,沒準也都是假的。
我和周玄業對視一眼,顯然,他也有些發懵。
韓梓桐喝了口熱茶,卻是繼續說道:「那片森林很大?」
曾隊回憶了一下,說:「非常大,但森林裡沒有動物。我好像去那裡遊玩過,但我記不清具體是什麼樣子了。」
韓梓桐道:「那個地方有名字嗎?」顯然,她是在幫我們。
曾隊點了點頭,隨即又搖頭,道:「有名字,我記得,有一塊非常大的匾額,上面就有名字,但我記不清上面刻得什麼字了。」
周玄業這才道:「您還記得多少路線?把您記得的路線,都告訴我們。」
曾隊立刻起身,走進了自己的書房,片刻後拿出了一本筆記本,說:「這裡有。」他直接將筆記本遞給了我。我打開一看,發現這是一本工作筆記,筆記開頭的時間,是2001年,也就是進入雪山前的兩年。
這筆記本非常大,而且厚,一打開,裡面是密密麻麻的鋼筆字,字體較小,經常還能看到很多手繪的地質圖。
曾隊直接示意我們將筆記本翻到最後,只見最後面,明顯有紙張被撕下來的痕跡。曾隊撫摸著那個痕跡,道:「這本筆記本,我曾經帶進過雪山裡。隨時記錄考察進程,是每個地質考察員都會做的事。但我,還有我的隊友,我們記載著的雪山經歷的那些紙張,全部被人撕掉了。但是……」他面露興奮之色,道:「但是這個,他們沒有撕掉。」
他指著最後一張有字的紙張。那張紙分為兩部分的內容。
三分之一處,是上一次考察的筆記,剛好結尾,因此紙張還剩了三分之二。
曾隊應該是個非常節約的人,他的筆記本都寫的密密麻麻的,沒有空缺的現象,因此三分之二處的地方,寫了個日期:2005、7、19.
緊接著,這個日期下面,是一個類似於太陽一樣的圖案,中間一個小圓,圓圈周圍,有很多長短不一的線條。線條的兩側,又有不規則的,用鋼筆描出來的黑點。
我看不懂這東西,道:「曾隊,這是?」
他道:「這是我自己的一個習慣,簡筆的坐標圖,這個只有我或者我親密的朋友能看得懂。」這事兒我聽韓梓桐說過,就像醫生開藥方一樣,藥名雖然一樣,但每個醫生都有自己習慣的縮寫和簡寫。
這個古怪的圖案,應該就是一個地理路線圖,只不過沒有按照正規的地理圖來記錄,而是一種曾隊自己慣用的縮減記錄法,難怪看起來就跟看天書一樣。這種東西,除了本人,或者瞭解本人的朋友外,還真沒人看的懂。
2005、7、19。
這個時間點的下面,跟了一個這樣額路線圖,難不成,這個路線圖,就是當初他們的行進路線?
而雪山裡的那批人,看不懂這東西,因此被忽略過去,沒有被銷毀掉?
果然,曾隊肯定了我的猜測,但他勸道:「我不知道你們去那裡面,究竟是為了什麼。但是……我就是一個現成的例子,我瘋了五年。你們是小韓的朋友,所以我就多嘴一句,還是別去了。」
韓梓桐這會兒沒吭聲,而是盯著曾隊的那個路線圖看,似乎在想些什麼。
我聽了曾隊這句話,不由得便想起了羽門的事兒,當初為了找羽門幫我送走狐妖,譚刃一行人跟著我,差點兒連命都沒了。如今,聽曾隊這個說法,那雪山中的人,也不是好招惹的,竟然能將所有人的記憶銷毀,還把他們弄成瘋子?
我有些擔心會重蹈覆轍。
萬一,這次的事兒,又和羽門一樣,走了老路子可怎麼辦?
到時候,我們還有上次那麼好的運氣逃出來嗎?
這一刻,我升起一種想要放棄的情緒,心想狐仙就狐仙,反正我的八字就是個早死的命,能活這麼久也是賺來的。如果傅老頭子真的逼我結婚生孩子,給他履行什麼三代之約,大不了,老子拿瓶汽油,跟他同歸於盡!
但周玄業似乎不這麼想,他指著那路線圖問曾隊:「循著這個路線,我們就可以找到那個地方?能不能幫我們翻譯一下,畫一個我們能看懂的。」曾隊看出周玄業沒有後退的決心,便歎了口氣,道:「當然,你們如果需要,我可以翻譯一張地圖給你們。但是能不能找到我不確定,因為這個路線圖不完整。你看,最後一個點在這裡,根據比例和經緯度來算,這個點,還沒有進入那段磁場異常的地區,所以這張地圖,只是前半段的地圖。後半段,就得靠你們自己,或者靠運氣了。」
說著,他立刻拿著筆,拿了份地圖,給我們手繪起來。
地圖的主要部分,是在雪山裡,所以路線圖非常的簡單,幾分鐘便搞定了。他將紙張撕下來,周玄業將地圖疊好,小心的收進了自己的皮夾子裡,鬆了口氣,露出一副似乎解決了一件大事的輕鬆表情。我看到他這樣,心裡其實挺感動的,更加不想讓他們陪著我再一次涉險了。
拿完地圖,又陪著曾隊說了些話,他媳婦兒回來了,擰的菜很少,明顯沒有留我們吃飯的打算。我和周玄業當然不會這麼不識趣,當即起身告辭,韓梓桐也跟著我們一起離開。
進電梯時,就我們三個人。
韓梓桐沒開口,周玄業也沒說話,電梯沉默的降到一樓,我最終憋不住了,問道:「梓桐,他們放你出來了?韓緒呢?」
韓梓桐沒回答我的問題,只是衝我和周玄業打了個手勢,說:「上車再說吧。」
我和周玄業對視一眼,沒有拒絕,上了韓梓桐的車。接著,她問道:「你們現在住哪兒?」
我報了酒店的名字,韓梓桐便啟動了她的奧迪,一路上了高速。她開車較慢,但很穩當,沿途一言不發,直到下了高速,車流漸緩時,她才道:「今天早上,他們放了我,我知道你們今天應該回來找曾隊,所以,乾脆來這兒等你們了。」
我覺得有些緊張,,我估計韓緒的事兒她也知道了。
「不用說對不起,這件事情本來就與你們無關,其實,我是故意把你們牽扯進來的。」
《走屍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