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話說,叔畫符的這些傢伙事我都認識,可唯獨對叔畫的符一竅不通。
就見叔一會就行雲流水般畫了半桌子符,我在一邊揶揄道:「叔,你這又搞批量生產呢?人說物以稀為貴,你的符每次一拿出來都是一大摞,就跟那集上賣的大蘿蔔似得,看著都不值錢。」
叔笑道:「不值錢咋的?好使就行!臭小子。你敢尋老子開心,討打!」
我當然知道叔不會真的打我,就趴在桌子上問他:「叔,你畫的這是什麼符啊?」
「這是鎮屍符,是今天要用的,這是火符,你認識的。這是鎮魂符咒,還有這個,這是小兒收驚符……」
叔一一給我介紹著。
我又看了一會,終於忍不住懇求道,「叔,你也教教我畫符吧,我想學。」
叔畫完手上那張,把筆往我手上一遞道:「那---你來!」
我拿著筆又怵了,問道:「這咋畫啊?」
叔就對我講:「畫符首先要基於「誠,信」二字。誠則靈,天地動容,信則明,法力無邊。然後平心靜氣,心神合一,凝神注於筆峰,再開始運氣,唸咒畫符。唸咒畫符需一氣呵成,不可間斷,錯亂,不能與人說話,更不能心神不定,否則符咒不靈……
叔教了我一些畫符的基礎知識,又教會了我『接符煞』和『送符煞』便讓我照著他那些符咒開始畫,而他則自個兒出去,不知道幹啥去了。
我看了一圈,找了張看似最簡單的『鎮凶宅怪異符』照葫蘆畫瓢,開始畫了起來。
很快,胖子和村長就來了,村長還沒進門口呢,就喊上了:「問先生,咱是要去燒殭屍了?真是太好了!」
看來胖子在來的路上,就已經把事情都跟他爸說了,聽村長那話音,好像還蠻興奮的,跟叔混久了,原本挺穩當的一個人,也有了冒險精神。
「叔,我叔出去了,你先坐會。」我招呼村長,只是我叔跟村長這輩分,論的我直嘬牙花子,按說我叔這年紀大點,可源於我打小就叫叔叫慣了,也就一直這麼叫著了,倒是胖子,也一直跟著我叫叔,這麼細想來,村長好像佔了那麼點小便宜。
「你這是幹啥呢?公雞練簽名呢?」胖子趴在我身邊,看我畫符。
哎,這筆在叔的手裡服服帖帖的,可到了我的手裡,就不聽指揮了,任我怎麼描怎麼畫,都畫不成樣子,加上胖子這麼一說,我就如洩了氣的皮球,把筆一丟,不畫了!
正好這時候,叔也回來了,一手提著一個袋子,一手提著一個大酒桶,肩上還搭著一捆五彩絲線。
叔把東西放牆角,把事情的大概跟村長一說,囑咐他,找四壯漢,準備繩子,鐵掀,鎬頭,等挖坑需要帶著的東西,與未時去大墳,把那屍體弄出來燒掉。
村長走了,叔招呼我和胖子幫著他編五色繩。叔買那繩子挺細,顏色都是單一的,叔買了五種顏色,然後必須要人為把那五種顏色的繩子,編製成一股。
五色繩編起來挺複雜,叔教了我們很久,我和胖子才學會,並且每編一截,叔就在上面拴上一個五帝錢。
叔一邊編一邊給我們解釋,這叫『縛魂索』別看它細,可一但捆上,就是來個『不化骨』都跑不了它。
我們仨忙活了一個多小時,『縛魂索』算是初步完成了,接下來叔又對著它焚香唸咒,為它『請靈』。
所謂『請靈』就類似給佛像,玉珮之類的物件開光,從道家意義上來講,就是賦予其特殊的靈性,成為了可以護佑自己的聖品,可若不開光,那佛像無非是一尊泥胎,玉石說白了還是石,五色繩也只是一截普通的繩子罷了。
另外,叔拿回來的的那個袋子裡裝的是黑糯米,叔說糯米是千百年來,治屍的最佳之物,其中,以黑糯米為最,黑糯米可以降殭屍,白糯米可以治屍毒。而那個大桶裡裝的則是米酒,是燒殭屍用的。
不久後,王屠夫也把黑狗血給送來了,叔又帶上那把銹劍,還拿上了一刀紙,算是一切準備就緒了。
村長還沒拉,叔又對我們講:「殭屍肉身極其強大,幾乎沒有什麼弱點,準備了這麼多東西,其實也只是能壓制殭屍,而真正要使殭屍死亡,那只能用火燒,這也是為什麼有『燒殭屍』這麼一說,可也並不是說沒有了別的法子,殭屍的後腦勺有個穴位,若是能找準穴位,爆他的頭也可以,不過一般人想做到這一點,還真是不太容易。
沒多久,村長也帶著了四個壯漢來了,四個人聽說要去燒殭屍,還挺興奮,嘰嘰喳喳的,各自說著各自聽過的,有關殭屍的傳說,和小故事,好像都在證實,自己也不缺乏這方面的知識。
不過很快叔就給他們潑了一盆冷水,道:「咱們可不是去鬧著玩的,殭屍是很凶險的,要被咬上一口,那是會變成殭屍的,大家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村長也在一邊附和著:「問先生說的對,你們以為這是去看啥稀罕玩意?都給我正經點兒,回頭給你們記工……」
沒有真正見過,誰也不知道害怕,四個人嘴上答應著,眼裡的那種期待卻更盛了。
一路無話,我們一群人,大包小包,風風火火就來到了亂葬崗。
第074章人心最是叵測
走到那幾顆大樹底下,叔沒有直接領著我們進去,而是取出了幾張火符,往每棵大樹底部丟了一張,默念符咒,火符便燃燒了起來。叔這是要破陣了,這個方法,果然是乾脆利索。
火符的神奇之處就在於,它不像普通的火一樣,隨時會熄滅,而是有一定的時間,並且它屬陽火,火勢極旺,燒樹與火符來說,有點大材小用了。
火呼呼燃了起來,叔這才招呼眾人。緊隨其身後,穿過了那迷魂陣。
過了迷魂陣,看著赫然出現在眼前的大墳,四個頭回來這裡的壯漢,那表情,都清一色震驚……
而叔則左轉右轉,找準了一個點,把帶來的燒紙點上,嘴裡碎碎念了幾句,算是祭拜了土地。隨即招呼眾人,道:「來來!開工了!」
幾個壯漢像是迫不及待的想看看殭屍啥樣,一個一個擼起袖子,往手上唾了一口。砰砰梆梆開始幹了起來。
而我就奇了怪了,忍不住問叔:「為啥有通道不走,偏生的要重新挖個洞呢?」
叔解釋道:「養屍地聚陰多年,直接挖個洞,讓陽光直射進去。會大大的削減裡面的戾氣,並且,呵呵……」
叔神秘兮兮的笑了,笑的沒頭沒腦的,話也說的不囫圇,也不知道他『並且』啥!
頂著下午一兩點的陽光,一住不住的挖了差不多一個小時,饒是常年干地裡活的幾個壯漢,也有點受不了了,有人問叔,這得挖到啥時候啊?
「是啊。問先生,咱是不是挖錯地方了啊?誰家棺材能埋那麼深啊!」
叔看了看,道:「馬上就好了,再加把勁兒。」
我也挺訝異,按照通道的傾斜程度來看,要打通,頂多兩米就能挖到通道了,可這坑挖了都有五六米了,咋的還沒透亮呢?
「叔你不會找錯了地方吧?」我質疑道。
叔敲下我的頭,道:「你以為呢?你以為打通通道就行?那咋的挖?下面可是空的!」
又挖了大約十多分鐘,叔往裡瞅了瞅,道:「成了,都上來吧,鎬頭留下一把,我要用……」
大家都一頭霧水,這還啥都沒挖著呢,咋的就不挖了!可叔既然都這麼說了,他們也不好在說啥,就一個接一個的爬了上來。
叔找了個袋子,把東西全部滑下去,然後自己也下去了。
我們在坑邊上圍了個圈,想看看叔到底搞什麼貓膩。
就見叔進去,拾起鎬頭,用勁往土坑的一面砸去,就聽『嘩啦』一聲空洞的響聲後,土坑壁下面那塊整個塌了,而殭屍躺著的那個土坑,竟完整的露了出來,未時的陽光,恰好以一個完美的弧度,直直的照射在那具屍體的身上。
「不要擋住陽光。」叔大聲命令道。
我們紛紛各自換置到背陰的位置。而此刻,我心中滿滿的訝異。叔卡點卡的也太準了吧!我終於明白了叔的『並且』後面是啥意思了。
叔後來告訴我,這可不是胡亂卡的點,這是根據陣法佈局,從地表,推敲出了陣眼。
陽光始一照射在殭屍身上,就見那具青面獠牙的屍身,像是被燙著了般,忽然『哇』的一聲怪叫,整個跟一截木頭樁子一樣,直挺挺的就立了起來。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這--這難道就是叔說的『起屍』了?」
就在我疑惑的時候,不知道誰大喊了一聲「俺滴娘,跑啊!」我他媽也條件反射,跟著大家『颼颼』跑了出去。
等反應過來沒事,再回去的時候,叔已經把五色繩套在殭屍脖子上了。
不過它並沒有因此安分下來,反而發出「哼---哼----」的,像人們在用力吸氣的聲音,並且雙手前伸,如鋼刀般,對著叔橫掃過去。
叔一個彎腰,堪堪閃過,而抓著五色繩的雙手,此刻在殭屍的胸口處快速交叉,打了一個十字,又轉到殭屍的身後,打了一個死結。
整個過程,叔一氣呵成,而我則緊張的冒了一身汗。
殭屍也不是吃素的,『霍』的轉身,再次向叔撲去。
好在殭屍轉來轉去,只會那幾個動作,叔則也和他周旋了幾圈,把『五色繩,繞在了他的手臂上,然後嘴裡默唸咒語,就見』五色繩一點一點的收緊,慢慢的把殭屍直伸的雙臂,壓了下來!
叔越念越快,『五色繩』越捆越緊,我的拳頭也跟著越攥越緊,我捏了一把汗,我怕那五色繩承受不住殭屍的掙扎,崩斷!
我的擔心顯然有些多餘,五色繩牢固的像一根牛皮筋,殭屍則被捆成了一個大粽子,他像是預感到了不好,竟然跳躍而起,想往通道裡面跑去。
叔顯然不會給它這個機會,五色繩的一端還在叔的手裡,叔用盡一拽,殭屍就像拴在繩子上的螞蚱,被叔給拽翻,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下。
它躺那兒也不老實,一點也沒有被囚者的覺悟,就像一條躍到了旱地上的魚,一蹦一蹦的,使勁的掙扎,一邊掙扎嘴裡還發出喘息似得『呼哧』聲,那倆眼珠子綠油油的,牙齒像是磨利的刀,對著叔咬牙切齒……
而這時,站在坑上圍觀的大家,也開始唏噓不已,那模樣,像是看了一場精彩的,忘乎所以的大戲,此刻才剛剛反應過來。
這時,叔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端起黑狗血,一下子潑在了殭屍的身上,殭屍發出一陣淒厲的慘叫聲,掙扎的更厲害了。
叔喘息的瞬間,又拿出那糯米,半袋子糯米撒下去,就像是一盆水潑在了一堆燃燒著的木炭上,一陣黑巖滋啦啦就冒了出來。
於此同時,叔喊道:「後退,千萬別吸入那黑煙!」
叔的話,現在就是聖旨,叔說不能吸,那指定是吸不得,於是人群紛紛後退,我本還想著再看看,也被村長給拽走了。
我們剛剛走出去有十多米,就聽土坑裡,發出一聲淒厲悲鳴,接著在眨眼的功夫,叔也不知怎麼就從那麼深的土坑裡上來了,一屁股坐在不遠處的地上喘。
我知道,叔做這些,耗費的不止是力氣,也是很耗費心神的,我有點心疼叔。
眾人都過去叔的身邊,紛紛對他豎起了大拇指,說著各種好聽的話兒。叔聽的挺受用,滿臉笑呵呵的,我知道,他也為順利除掉殭屍而高興。
不過倒是我沒有叔那麼灑脫,殭屍一除,它體內的烙印必然會消失,那留下烙印的人勢必會發覺,我怕他到時候會來找叔報仇,叔在明處,他在暗……
這時,有個壯漢忽然就發問了:「問先生,這殭屍不好耕田,不好種地的,養了有啥用啊?」
叔搖頭輕歎道:「人心最是叵測,有些修道之人,心術不正,以邪術害人,或為一己私慾,或為使人間生靈塗炭。」
「啊!這麼嚴重,叔,沒--沒那麼誇張吧!」胖子大張著嘴巴問道。
叔又道:「這樣的事情,古來有之,殭屍是一個引子,你想想,如果一個殭屍出去,咬了人,或者咬了家畜,人在吃了家畜的肉,染上屍毒,如此週而復始,那可就不止是咱們這一片『盡數滅絕』這麼簡單了。更何況,這片養屍地裡,養了不止這一具殭屍……」
叔的話讓我沉思了很久,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道術能救人,亦能害人,只是重在人心罷了。宏團嗎亡。
土坑裡的黑煙冒了很久,偃旗息鼓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時辰後了,我們再看那殭屍,還在那兒一動一動的呢。
第075章你打死我吧
就見那殭屍已經面目全非,整個身體像是燒熱了的瀝青一樣,『滋滋』冒著黑色的小泡,發出一股令人作嘔的異味,饒是如此,他還在不斷的掙扎。那猙獰的樣子,簡直是沒法形容了。
村長捂著鼻子,甕聲甕氣問叔:「問先生,這--這咋還活著呢?」
叔沒說話,只是再次下到坑裡,拿起旁邊那桶米酒,不要錢似得『嘩嘩』倒在了那殭屍身上。
那殭屍像是預感到了末日的來臨,發出死亡前的悲鳴,可最終是無力回天……
叔上來,掏出一張火符,丟了下去。嘴裡默念火符咒,火符兀的就燃燒了起來……
坑中大火瀰漫,我們已然看不見殭屍的樣子,可它的痛苦的哀嚎,卻縈繞在亂葬崗上空,經久迴盪。
與此同時,身後傳來幾聲巨響,回頭看去,那幾顆大樹均已自根部燒斷,此刻東倒西歪在地上。那無數的白布綾,都形同煮熟了的麵條,有氣無力的耷拉著,龐大的樹枝。鋪蓋住了無數的墳頭。
大火燒了兩個多小時,才逐漸的熄了,殭屍已經被燒的屍骨無存,曾經,殭屍躺過的地方。只留下一灘黑,和一條五色絲線。
如此把殭屍除了,大家都很雀躍,說是今天跟著叔開了眼了,叔還是那副很受用的樣子,給大家每人發了一張符,讓大家貼身帶著,去去晦氣。
幾人見識到了叔的本事,對叔給的符都是寶貝的很,一個個仔細的收了起來。宏女呆亡。
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往回走,人氣沖淡了亂葬崗裡的陰冷氣息。夕陽暈染,給此處平添了一份厚重感。
到了村裡,各自散了,單獨我和叔的時候,我問出了心裡一直想著的問題:「「叔?為什麼除殭屍的時候,你沒有用那把銹劍?你說殭屍的後腦有一處穴位,穴位擊破,它便會死去,那為何不一次擊破,非要這麼大動干戈呢?」
叔拿出銹劍,寶貝的捧著,道:「我忽然想到,殭屍不值得污了它,因為它是我要留給你的。」
叔說這話,在我聽來挺『矯情』,可聽他說給我,我心裡還是忍不住竊喜,小劍的威力我是見識過的,將來有了它,無疑,我又有了『那啥』的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