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不大一會兒,就聽老苗說:「到了!」我們收住腳步。
  這時候我才發現我們已經到了一群荒墳的中間。原來,土層上部分是近代老百姓的墳墓,而下面正重疊了韓國王陵,這也解釋了為什麼無論盜墓還是護陵都要選擇夜深人靜的時候,因為附近的老百姓可不希望有人去打擾祖宗的亡靈。
  第17節:第四章 百毒蟲養穴(4)
  老苗小心翼翼地拉開蓋在上面的荊棘秧枝,然後從身後掏出一把小鐵鏟小心撥開浮土,不大會兒工夫,一片木板出現在我們面前。原來,上次離去的時候他們並沒有將盜洞填平而是僅僅用木板擋住洞口,然後撒上浮土和荊棘秧。只見老苗拿出一隻螢光棒折斷以後扔進了洞口,我禁不住好奇伸頭向洞裡看去。只覺得一股寒氣撲面而來,一股惡臭嗆得我險些窒息。這時候只聽老苗突然吼了一聲:「不好!」猛地把我從洞口拉開,就聽見一陣「磔磔」尖利的笑聲從耳畔傳來。
  我嚇得一哆嗦,回頭看他倆臉色也都變了。那笑聲如泣如訴,在靜悄悄的黑夜裡傳出去老遠。我的心一下子就縮緊了:他娘的,用不著這麼好運氣吧,頭一次跟著他們出來就碰見不乾淨的東西了?
  「會不會是鬼啊?」我顫聲問老鐘。
  「鬼你個頭啊!」老鍾朝我的後腦狠勁揍了一下,看得出來他很忌諱說這個東西。
  可是那「磔磔」的尖叫聲還是不停地響在耳旁。
  還沒等我再問什麼,就見老苗一下子就從洞口閃開了,老鍾也抓住我的後頸一把拖開了。退後了大約有三四米遠,兩人都大氣也不敢出地看著閃動著螢光的洞口。臉盆大小的洞口裡竟然隱約有東西在晃動,不一會兒,在洞裡螢光棒的映射下一個巨大的舉著一個鰲鉗的影子,投映在洞口旁邊的灌木葉上。
  「這是什麼東西?」由於害怕,我不由自主地抓住了老苗的衣襟。
  只見老鍾飛快地從口袋裡拿出一包東西,來不及拆開,「啪」的一聲直接打碎,立刻有一股霧狀粉末噴射出來,然後很快地把這些粉末往我們身上撒去,邊撒邊說:「來不及了,找個高處趕緊躲躲!」
  老苗也沒閒著,拎著我飛快地跑向鄰近的一個土塚,然後他找了一塊乾燥的地方,把一包東西均勻地撒在我們周圍,不遠處的另外一個土塚上,老鍾也在做著同樣的事情。
  就在我們剛剛準備停當,我發現盜洞口裡的螢光棒好像被熄滅了,準確地說是好像被什麼東西給掩蓋住了。
  就在我準備打開手電筒的時候,螢光棒又重新亮起來。在月光下,一個不可思議的現象出現了:無數的蠍子、蜈蚣、馬陸、蚰蜒,還有一些我叫不出名字來看著無比噁心的多足蟲子正蠕動著從洞口裡蜿蜒而出,數量多得簡直讓人毛骨悚然。它們一出洞口就四散奔逃,但是無一例外的卻躲過了我們和老鍾所待的那兩個土塚。我這才注意到空氣中瀰漫著硫磺和雄黃的混合味道,原來老鍾和老苗布撒的是這些令毒蟲畏懼的藥粉。
  越來越多的毒蟲源源不斷地從洞口裡奔逃出來,彷彿逃避洪水的災民一樣,給人感覺是這些東西正在躲避著一個可怕的怪物。看的時間長了,見它們不衝我過來,我大著膽子擰開戰術手電仔細觀察這些小東西。令人驚奇的是,這些毒蟲的個頭都大得嚇人,蠍子竟然是平常見到的兩三倍大小。蜈蚣足有筷子長,小拇指粗細,頭上頂著一對螯針清晰可見。我正在盤算著抓幾條落單的蠍子蜈蚣回去泡酒喝,突然怪異的「磔磔」恐怖怪笑聲又從我們背後響起來。還沒等我回頭拿手電去照,就被一雙大手緊緊地摁在了土堆上。緊接著,彷彿有人響應一般,無數個「磔磔」的怪笑聲從四周響起來。我就感覺一陣陰風刮過,好多東西「撲啦啦」落到了地上。好多東西竟然是貼著我的頭頂飛了過去,過了大約有十分鐘左右,「磔磔」的聲音沒有了,那些「撲啦啦」飛翔的聲音也漸漸少了,倒是另外一種奇怪的聲音響了起來。
  趁老苗不注意,我飛快地換了姿勢,從而看了一副令人驚異的場面。
  一群體形巨大、毛翅油亮的烏鴉正在飛快地啄食著這些四散奔逃的毒蟲,不時有「磔磔」的歡叫聲出現。原來這種體形巨大的烏鴉與平時烏鴉叫聲不一樣,又是在夜裡,透出幾分詭異和淒厲,所以我聽了才感覺猶如鬼哭一般難聽。
  很顯然老鍾和老苗剛才的緊張不是因為這些烏鴉的聲音,而是這些毒蟲。想必他們也沒有見過如此盛大的毒蟲聚集的場面。倒是那些烏鴉,似乎早有準備,聚集在一起來一頓盛大的聚餐。
  第18節:第四章 百毒蟲養穴(5)
  很奇怪的是毒蟲竟然全然不顧烏鴉的威脅,一點也沒有退縮回洞的意思,反而不管不顧地一直往外湧,彷彿後面有什麼更可怕的東西在追趕。
  我憋住了好奇,一直盯著這些毒蟲,看看老鍾看看老苗。老苗似乎知道我在想些什麼,輕輕地說:「是百毒蟲養穴,這個墓穴來得不簡單,不僅墓室壁裡鑲嵌了墓蟲,而且只要打開墓道,裡面藏的蟲餌一樣可以聚養大量的毒蟲,盜墓賊能躲過第一層墓蟲進了墓道,一樣要死在鋪天蓋地聚集來的毒蟲嘴裡,可奇怪的是……」老苗說道這裡搖搖頭,似乎有些不解的樣子。
  「是不是因為這些毒蟲都紛紛湧出來的緣故,這些烏鴉才聚集在這裡?」我問。
  「萬物相生相剋,有一生必有一滅。這些烏鴉叫墓鴉,體形巨大,生性凶悍,平時不群飛,正是毒蟲的天敵,但是今天顯然是為了這些毒蟲而來,看來,萬物生靈冥冥中自有其神奇所在。」老苗出神地說。
  說話間,那支烏鴉大軍已經把地上奔跑的毒蟲吃得差不多了,而倖免於難的昆蟲也逃逸得無影無蹤,洞口突然靜了下來,那些烏鴉彷彿也得到號令一般「嘩啦啦」一起飛向了天空,盛宴就這樣結束了。
  四週一下子又空曠起來,好似剛才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只留下了凌亂不堪的墳地。老苗看了看天,輕聲對老鍾說:「時間不等人了啊!」然後和老鍾又一次來到了那個洞口。
  老鍾把緊緊抓在身邊的鐵籠子拉開了一道小口,嘴裡含著那個銅哨,吹了一長一短,那只墓獾飛快地從籠子裡鑽出來,瞪著小黑眼睛看著老鐘,只見老鍾一示意,它便飛快地鑽進了那個洞口。
  我們就這樣一聲不響地蹲守在洞口處,實在是靜得有點瘆人,忍不住咳嗽兩聲把我心裡的疑問道了出來:「那些毒蟲既然是蟲餌招來的,幹嗎不好好地待在墓穴裡,突然跑出來?」老苗和老鍾聽了這話後都是一怔,他倆由於太急切救人,這最簡單的一點反而給忘記了。
  老鐘的本意是利用墓獾受傷以後的動物本能來找到戰國金屍的解藥,也就是說讓戰國金屍傷了墓獾之後利用墓獾本能來尋找解毒的草藥。好多動物都有這樣的本能,就像有些狗食物中毒以後會自己尋找一些可以嘔吐的草來吃一樣,這是大自然賜予動物的神奇技能。
  我聽完他的計劃有點目瞪口呆。這也太兒戲了,把一條人命就這樣寄托在一個不知道勝算幾分的動物身上,萬一要是墓獾找不到解藥,也像上一隻墓獾一樣死在九笑菇的毒性裡,那小聶豈不是要犧牲在我們這個大膽的舉動裡?
  老鍾說也不是沒想到這一點,在出發之前就已經聯繫省人民醫院和省考古研究所的專家了,估計現在他們已經正在緊張搶救,而我們此行就是要為小聶裝上雙重保險。而且這種奇毒在沒有找到對症藥物以前很難根除,所以我們才必須來這個古墓一趟。
  聽完這些我沉默了,心裡七上八下的,老鐘的意思是將來我要接替小聶的位置,可是僅僅才接觸了三天就發生了這麼多驚心動魄的事情,而且我的前任現在死生不明,我們所處的位置又危機重重,自問我自己除了被老鍾半真半假之間流露出幾分陰陽眼的天分,其他的簡直一點忙都幫不上,現在的感覺是既新奇又有幾分害怕。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夜也越來越涼了。老苗還是雕塑一般蹲在那裡一動不動,而老鍾則不斷地撫弄手裡的銅哨,看得出來他十分緊張。
  這時候就感覺洞裡窸窸窣窣有什麼東西在抓撓,果然,不大會兒的工夫,墓獾便奔逃而出。更令我們驚訝的是它的頭頂竟然頂了一束很熟悉的東西。
  「屍死覃!九笑菇!」我們三個同時叫了出來。
  只見那只墓獾開始在洞口前團團打轉,好像很不甘心似的,衝著洞口嘶嘶地吼叫,彷彿一隻憤怒的小狗,然後又突然鑽了進去。
  它這樣不同尋常的舉動讓我們非常興奮,它頭上的九笑菇也證明它遭遇過毒蘑菇的宿主——那個大家一直口口相傳的戰國金屍。
  第19節:第四章 百毒蟲養穴(6)
  可是,為什麼它又憤怒地衝進去了呢?難道是它要與這深深墓穴的那個怪物拚個你死我活?
  看得出來,老苗和老鍾都很緊張,我手心裡也開始捏出了汗。
  我輕聲地咕噥了一句:「不知道戰國金屍會不會從這個洞口裡爬出來!」剛剛說完就覺得自己的脊樑溝裡開始冒涼氣,然後就看到他倆可以殺死人的眼神。
  我乾笑了一聲,消除了尷尬,心裡想你們兩個老傢伙比我還迷信呢,年紀越大越小心啊。
  正在感慨的時候,又聽見了洞口裡熟悉的「窸窸窣窣」的聲音,老鍾和老苗都緊張地盯著洞口。果然,那只墓獾又循循著退了出來,看得出來這次頗為狼狽。頭上的那束蘑菇不見了,烏黑油亮的皮毛上沾滿了新鄭特有的那種黃土。它頭在後慢慢地退出來,在離洞口大約兩米的地方停了下來,卻還是不依不饒地對著洞口嘶叫。
  老苗緊張地拉了我一下,我回頭看了他一眼,他也很緊張地盯著洞口。老鍾用一種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那只墓獾,然後一臉驚訝地看著老苗,他們倆竟然同時說:「難道是……」
  話音還沒落地,就看見那墓獾嗖地一下就鑽進了洞口,但是隨著一聲淒厲的叫聲後又彈射了出來。
  月光下,銀光熠熠,照射得洞口越發明亮,墓獾這只被激怒的小獸不停地圍繞著洞口來迴繞卻不願意離開。
  洞口處慢慢游延出一條約莫有尺把長純白色的小蛇,竟然通體雪白,不緊不慢地鑽出了洞口,雖然細小但是給人的感覺卻是一種君臨天下的氣勢。鑽出洞口後它竟然對著月亮像一條隨時要攻擊人的眼鏡王蛇一樣昂起了自己腦袋。這時候我才發現它通體雪白的身體上只有兩隻眼睛發出血紅色的光芒,而昂起的腦袋上竟然……竟然有只小小的角。老天,這是什麼怪物,爬行動物身上竟然長了一隻黃色的小角,這條小蛇的出現徹底顛覆了我的生物常識。
  「銜蛇?」兩個老傢伙幾乎同時用驚異的腔調喊出來同樣的字眼。我嚇得渾身一哆嗦,回頭看兩個老頭眼睛裡都冒出了火一樣的光芒,看得出來兩個人很驚奇。仔細看了一下這條月光下的小蛇——正傲然挺立著小腦袋直勾勾地盯著墓獾,兩個傢伙就這樣僵持著。
  我小心地頂頂身後的老苗,小聲問:「銜蛇是什麼東西?」老苗擺擺手,目不轉睛地盯著它們看了半天:「回頭解釋!」然後示意我收聲。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墓獾似乎也等得很不耐煩了,猛地高高躍起直撲那條小白蛇,那白蛇驚人地靈活,就在被撲住的電光火石的一剎那,回頭重重地咬到了墓獾的脖子上。
  我一看,急了,也不知道那條蛇有沒有毒,要是墓獾被咬死了可怎麼辦啊,就準備拿手裡的短鍬去拍那條小蛇救墓獾。可是這個時候,形勢又發生了逆轉,那墓獾被咬後卻絲毫不以為意,竟然把身體轉了一個九十度的弧度把肛門衝著蛇放了一個又響又臭的屁,誰知道那蛇竟然被一屁熏得立刻失去了活力,像一條軟麵條一樣趴在了地上。那墓獾用兩顆大門牙直劃白蛇的身體,很快就把小蛇的腹部咬了一個大口子。
《我在新鄭當守陵人第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