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節


彭海庭醒了,睜開眼看看我卻沒有說話,抓緊木板又合上眼。
「你倒是動一動呀,成大爺了。就等著我伺候你呢?」
「心情不好,懶得動。」
「划水,踩水,現在動,不然我扔了你不管。」
也許是驟然間經歷了變故,彭海庭犯起了小脾氣,可畢竟性命要緊,還是有一搭沒一搭的撥了兩下,口不饒人的說:「小方,你也太水了吧?」
瞧瞧,連大師也不叫了。
「怎麼水了?」
「抓我的時候還像模像樣,怎麼見了那女鬼連船也搞翻了,差點把我淹死,你不總說自己挺厲害的麼?」
我抓他的時候也不咋地,是看穿了他的身份,這小子就軟趴趴的求我別殺他,我只是借坡下驢而已:「小彭吶」
「叫海庭哥。」
「吐你一臉!」我冷笑道:「給你舉個例子,如果你每天聽武松打虎,連續聽上三年,你還怕老虎麼?」
彭海庭思忖道:「應該不怕了吧!」
「那你打得過老虎麼?」
「打不過。」
「我就是這樣,天天聽爺爺講他抓鬼斗殭屍的故事,一來二去就什麼也不怕了,結果真遇見鬼,才發現故事始終是別人的故事,主人公不是我吶。」
彭海庭怒道:「那你還帶我來這地方幹嘛!吹牛逼也不上稅的傢伙,真讓你這個小白癡害死了!」
「這也不能怪我,要是你能搞到垂楊館老闆的生辰八字和貼身物品,我就能把他弄慘了,而且我還有把牛骨刀,專門打水鬼的,要是帶著來,那白毛女一定廢了。」
彭海庭催促道:「趕緊游,上了岸咱們拿上牛骨刀再來收拾她。」
我訕笑道:「在家呢,就沒帶到這裡來。」
彭海庭眉毛一揚,正要罵我,卻忽然興奮的叫起來:「快看,那裡有樹,咱們游到岸邊了。」
霧氣淡了許多,遠處便能看見幾顆粗壯的樹幹,我倆趕緊划水,可更近了才發現這裡並不是我們入湖的地方,遠處一片黑暗,除了樹影只剩下更遠處的山影,沒有絲毫燈火和人煙氣息。
顧不得其他,我們飛快上岸,將濕漉漉的衣服脫下來擰乾,彭海庭要摸我的胸,被我一腳踹個趔趄,他還抱怨說跟著我受了這麼大罪,連個咪咪也不讓摸一下。
「哼,讓你見識一下老子的手段的,省的你不知天高地厚。」我僅僅穿著小內褲向那粗壯的書走去,江雲鎮人口極少,東湖岸更是人跡罕至的地方,這裡的柳樹少說活了三五十年,而柳樹年輪越多,內裡含的陰氣也越重。
從杏橋村回了家,少了那股鄉土風氣,爺爺教我的東西都快忘記了,若是那三年裡讓我看見一個白影子,絕不會嚇得將船也弄翻,實在紅塵損人心,見到高樓大廈之後又變成了剛去杏橋村之前的傻樣子,自己把自己嚇了一跳。
「把你那根紅繩給我。」
彭海庭捂著腰說:「不給,這東西我有大用。」
「你除了勾引人還能幹啥?趕緊拿過來,出了這地方我再給你買。」
江雲鎮三面環山,一面臨湖,也就是說這東湖被山和江雲鎮包圍著,現在也不知道我們的具體位置,若是沒頭蒼蠅似的一股腦往裡躥,指不定進了深山老林被狼叼了,幸好爺爺教過我一招攔路鬼的小把戲。
攔路鬼顧名思義就是攔住路不讓人走,我問爺爺這和鬼打牆有什麼區別,爺爺說鬼打牆是堵道路,攔路鬼則是攔活路。
很少有人會死於鬼打牆,即便遇見了也是鬼讓他們留下發現一些東西,而攔路鬼則是想攔到死,但能否成功,還得看攔路鬼的本事。
人死之後,生死簿上便被紅筆勾了,城隍爺會通知陰差來拘魂,荒郊野外是沒有城隍爺的,如果葬身荒野的人有家屬建了衣冠塚,或是供奉了牌位還好些,最怕那些無親無故的在野外死掉,他們很可能就會變成攔路鬼。
每個攔路鬼的方式都不一樣,有些是迷人眼,有些是直接將人搞暈,若是這人紅光滿面,運道鴻旺,攔路鬼也沒辦法,畢竟他們還不是厲鬼。陣記反圾。
遇見鬼的人覺得鬼很厲害,卻不知道能遇見鬼,都是不如鬼厲害的,鬼也是人變的,也挑軟柿子捏。
反正攔路鬼拿我沒辦法。
桑葉貼眉叫喪星當頭,將人的氣運減弱後,很容易招鬼,有本事的人用這辦法見鬼,而柳葉能引鬼,和死豬肉招蒼蠅一個道理。
引鬼的柳葉必須要葉厚汁多,最好是長成老葉子發了焦黑的,如今夏意正濃,湖邊的柳樹也是生長了極多年月,很輕易的便找到九片葉子,我對彭海庭說:「放點血出來。」
「幹嘛?」
「引鬼。」
「放你的。」
我正色道:「我血氣旺盛,招來的鬼很凶,說不準就把咱倆廢了,反倒是你的血邪意盎然,最能引那些貪心卑賤的小鬼來。」
彭海庭扯著脖子怒道:「你這是罵人呢吧?」
「少廢話。」我抓起他的手,用隨身攜帶的折迭剪刀在指頭上紮了一個口子,一滴血珠滾了出來,我不顧他的掙扎狠狠擠壓,將九片柳葉沾滿血後,放在一塊乾淨的石頭上,趁著血跡未乾,一片團成圓蛋子作腦袋,三片對折當身體,剩下四片就是四肢,還必須將十個手指頭,十個腳趾頭剪出來才最好。
最後一片,用小草尖將那血跡寫成上赦下令,蓋在柳葉人的身上。
又在地上找了兩根乾燥些的粗樹枝,我蹲在地上開始鑽木取火。
彭海庭捂著額頭說:「小方,我的心臟很脆弱,別這樣好麼!」
「滾一邊去,不把柳葉烤乾拿什麼引鬼?再廢話我就收拾你,打不過白毛女,打你跟玩似的。」無論是禱告天地還是請鬼通神,必須要焚,打火機和火柴的火焰太斑雜不能用,而且我倆濕漉漉的也沒有打火機,幸好我的目的也不是放火燒山,只要讓樹枝發出青煙就好。
也許十分鐘,也許半小時,手酸胳膊疼的時候,蹲在身邊的彭海庭興奮起來:「煙,煙,冒煙了。」
「用最上面的柳葉挑著小草人過來烤,別用手抓。」
彭海庭小心的用那片寫著赦令的柳葉,挑著草人架在青煙上,我顧不得手酸加快了速度,嗆人的青煙濃烈起來,只是怎麼也沒辦法讓樹枝燃燒。
人有魂魄樹有靈,即便石頭也有一份靈性,柳葉搭成人形,葉片裡的脈絡就是筋骨,等青煙將柳葉烤的微乾枯後,葉片上的血漬漸漸滲了進去,彭海庭驚奇的瞪著眼,我暗笑他沒見識。
《鬼畫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