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但是還有人活著離開了那裡!」苗君儒大聲說道,「我可以對天神發誓,我說的話都是真的,我聽說你後來派人進去尋找你爸啦的屍首,結果都沒有人能夠出來,而且從那以後,谷口被人豎了一塊牌子,再也沒有人敢進去,你不覺得很奇怪嗎?還有這些被殺的僧侶,在我們來之前就已經死了。你想想,如果你是殺他們的人,你會笨到在這裡等人來報仇嗎?」
達傑的手一抬,那些藏民和藏兵停止了向前逼。他大聲道:「你說我爸啦是被自己人害死的,可是當年跟我爸啦一同去追你們漢人的勇士,全都是他最忠實的僕人,怎麼可能會那麼做?」
「你要的證據就在我的手上!」苗君儒從背上把那裝著骸骨的包袱提在手裡,說道:「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不可能的,就算是再親的人,也可能成為敵人,你不是也把你弟弟趕走了嗎?」
達傑的臉色一變,厲聲道:「我怎麼知道那裡面裝的是我爸啦?」
如果是一具還未腐爛的屍體,還能看出是誰來,可是對於只剩下骨頭的骸骨來說,又怎麼能知道是什麼人呢?
苗君儒說道:「我見過哈桑大頭人原來的管家孟德卡和他的兒子多仁旺傑,他們和你的弟弟格布在一起,但是在……」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到一聲槍響,定眼看時,只見達傑的身體扭曲了幾下,隨即倒了下去。
那個管家被嚇呆了,驚愕地望向那一邊。人群中一個聲音叫起來:「漢人殺了達傑頭人,殺了他們替頭人報仇!」
還沒容苗君儒去尋找那個聲音,槍聲已經響起,子彈擦著他的脖子飛過,頓時感到一陣火辣辣的疼痛。他明白在這樣的情形下,根本沒有他解釋的機會。那些不明真相的藏民蜂擁著朝他撲了過來,正好幫了他的大忙。
他飛身迎向人群,左右隔開那些湧過來的人,朝著一輛華麗的牛車衝了過去。在距離那輛牛車兩三米遠的地方,幾道寒光迎面襲到。
他的身體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往後一退,避過那幾道寒光,隨即飛身而起,上了牛車,伸手扯開那白色的簾帳。就在這時,一支槍從裡面伸出來,頂在他的胸口。
他看清了裡面那人的樣子,驚道:「是你?」
董團長不愧經歷過戰火的洗禮,作戰經驗極為豐富的他,已經看出了眼前情況的特殊。儘管林正雄跑過來勸他們不要亂動,但他卻已經在那些騎兵截斷退路的時候,命令手下的士兵利用湖岸邊那些突兀的岩石做掩護,迅速構築了臨時陣地,以防不測。
第一聲槍響時,他掩護著康禮夫躲在一塊岩石後面,同時命令那些士兵不得胡亂開槍。他這麼做,既不願與那些藏民直接衝突,又能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保證自身的安全。可惜他的美夢很快被包抄到他們後路的騎兵所擊碎,那些藏兵騎著高頭大馬,吶喊著如風一般席捲而至。馬蹄到處,雪亮的藏刀當頭劈了下來。兩個守衛陣地最前沿的士兵還沒等到開槍的命令,無頭的身軀就已經扭曲著倒下。鮮紅的血從暴縮的脖腔中如噴泉般射出來,飛濺到湖水中。
其餘的士兵不等董團長下命令,紛紛扣下了扳機,子彈如雨般地潑過去。槍聲中,那些騎兵就像一片片被鐮刀撂倒的青稞,從馬上滾落在地,從體內噴射出來的鮮血順著地面的裂縫流入湖中。
數百名騎兵,一個接著一個,前面的倒下,後面的繼續衝過來。在另一邊,大批的藏兵和藏民,正潮水般地湧過來。
一個士兵打完了一梭子,扭頭問道:「團長,怎麼辦?」
「緊張什麼?鎮定,鎮定!」董團長微微張開嘴巴,他完全愣住了,那些藏人不要命了麼?他雖然多次與藏兵交過戰,可這種不要命的打法,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擺明了就是衝上來讓他們殺,等他們所有人把子彈全打光,就是他們身首異處之時。
康禮夫看了林正雄一眼,說道:「得想辦法衝出去!」
董團長說道:「密密麻麻的全都是人,怎麼沖?對付西藏的騎兵,就得守住陣地,絕對不能分散火力。」
「難道要等大家的子彈打光,全都死在這裡嗎?」康禮夫望著前面堆得如柴垛般的屍體,冷冷地說道,「你們倆都是從槍林彈雨中滾過來的,還用得著我教嗎?集中火力,強行殺出一條血路!」
集中火力殺出一條血路,未嘗不是最好的脫身辦法。董團長正要下令,突然感覺從背後吹來一陣刺骨的怪風,冷得他打了幾個寒戰。他轉身朝身後的湖泊一看,見原本清澈見底的湖水,不知什麼時候竟然變得混濁無比,湖面上的風越刮越猛,捲起湖水往岸邊撲過來。
天空中烏雲翻滾,瞬間風雲四起,天地隨之變色。
在馬車上,苗君儒望著坐在裡面的那個人,說道:「我以為坐在裡面的是一個女人,想不到居然是你,你不是已經死了麼?」
他怎麼都沒有想到,坐在馬車裡面的,居然就是他的結拜義兄哈桑大頭人。
哈桑大頭人收起槍,說道:「我差點就死了,是天神饒了我!」
苗君儒看到哈桑大頭人身後的地方有一大團用錦緞蓋住的東西,便問道:「那裡面是什麼?」
哈桑大頭人說道:「是你想像不到的東西,等下你也許能看到!」
苗君儒聽得湖邊的槍聲正緊,心知董團長他們已經與藏兵交上火了,急道:「那些僧人不是我們殺的,是一場誤會,還不快叫你的人停止往前衝?」
哈桑大頭人說道:「他們必須死!」
苗君儒問道:「為什麼?」
哈桑大頭人說道:「如果他們不死,你們的軍隊不會進來,西藏就永遠不會和平!」
苗君儒覺得自己有些聽蒙了,他說道:「你說什麼軍隊?我們就這麼幾個人,是來尋找寶石之門的!況且我們不一定能夠找得到寶石之門,你也沒有必要讓你手下的人白白去死!」
「沒有人能夠打開寶石之門,你也不例外!」哈桑大頭人笑道,「苗教授,你只是一個考古學者,並不懂得什麼是政治,自從幾年前英國政府派人到拉薩後,就注定會有一場劫難……」
正說著,湖面的冷風已經吹起,天地也隨之變色。哈桑大頭人望著遠處的湖面,啞聲說道:「天神要懲罰那些有罪的惡人了……」
槍聲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止,騎在馬上的藏兵滾落在地,與那些藏民一樣,一個個全都匍匐在地上,口中不住地禱告著。
苗君儒有些呆呆地望著湖面,見湖面上波濤洶湧,天空中的烏雲幾乎壓到了水面上,連湖水都變得墨黑。
雲層中的閃電如銀蛇般跳舞,自空中劈到水中,轟隆隆的雷聲幾乎在人的頭頂炸響,那氣勢確實令人心驚肉跳。
哈桑大頭人的臉色已經變了,他喃喃地說道:「天神真的發怒了,真的發怒了……」
聖湖這邊湖水翻騰,氣勢駭人,而鬼湖那邊卻風平浪靜,但湖面上冒起一股黑氣,衝入雲層中。那股黑氣在空中迴旋著,扭曲著,漸漸地形成一個人形。
苗君儒望著那團黑氣,有些激動地說道:「隱藏的巨人!」
哈桑大頭人的聲音發顫,說道:「你說……說什麼?隱藏的……巨人?」
苗君儒說道:「剛才我們所看到的就是寶石之門的那三個謎題中的一個!」
哈桑大頭人問道:「你知道那三個謎題是什麼了?」
苗君儒說道:「是的,那三個謎題分別是:天神之怒、善惡之間和佛法無邊。天神之怒就不用我多說了,善惡之間就是指這兩個湖!」
哈桑大頭人問道:「那……那還有佛法無邊呢?」
苗君儒說道:「佛法無邊,回頭是岸,我想寶石之門應該就在兩個湖泊的岸邊!」
哈桑大頭人有些哆嗦地說道:「千百年來……無數的人來尋找寶石之門……結果……結果卻被你那麼輕易找到,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苗君儒說道:「也許是巧合,但是今天是藏歷四月初七,為釋迦牟尼誕辰日。哈桑大頭人,那幾個被殺的僧人為什麼到湖邊祈禱,跟今天的日子不無關係。你剛才說的那些話,讓我更加堅信,整件事是有人蓄意策劃的。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是其中的一個,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