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節
「官道關係重大,萬一有急事可怎麼得了。」與君瓏喝茶的沈序不動聲色冒出一句。
張磊積極應和,「正是。臣已命人前往清道,但障礙頗多,所費人力極大,要全部完工少說要十日。臣請旨,可否派人增援?」
永隆帝道,「這……」
李巽建議,「皇兄,不如從行宮調派一隊官兵增援?」
永隆帝支吾兩聲,把眼珠子轉向君瓏,「君愛卿,依你看……」
君瓏此時有開口的打算,反駁道,「行宮正愁人手不足,調派官兵無疑會導致戒備鬆懈,王爺此議需好好掂量。」
李巽視線投向他,「官道暢通至關重要,百姓避難亦迫在眉睫,樣樣都需人手。之前行宮還向落中府調用了部分官兵用於戒嚴,落中府僅有的兵力根本不足以支撐。」
「那就從別地調派增援。」
「臨江府最近,可一道程序辦下來尚需多日,且官道被封,難以成行。」
「如此便從當地徵用民夫,就能兩者兼顧。」
李巽默然須臾,帶了幾分驚訝與怒氣重聲反問,「當地民眾已然內心恐慌,自身尚且不能保全,君太師竟然能容忍抓差此等惡劣行徑?是否太過荒唐!」
君瓏不動聲色喝茶,言語裡藏著鋒芒,「王爺初衷是好,但別忘了暗處還有反賊在蠢蠢欲動。調派官兵鬆懈了戒備,反賊一旦作為,誰來保護皇上?龍體萬一有損,何止落中府,大興都要亂。孰輕孰重,王爺慎思。」
比不及言官激辯的場面,還是能嗅到針鋒相對的味道。許多人都犯了糊塗,李、君二人難道不是一個陣營的?祁王裝作看美人圖躲在一邊,嘴角忍不住浮出狡黠之意。
禍總不單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剛才送奏折的小太監驀然折回來,神情顯然比之前急迫許多,還帶了七分的懼色,甚至等不及傳話給總管太監,「皇,皇上上,有急報!」氣喘吁吁裡夾了幾個氣音,彷彿是……
……蘇……家……
君瓏和李巽都在等蘇家動靜,默契的停止了交鋒,凝神矚目,還包括心念案卷的周胥。
陳總管嚇了一跳,拂塵用力一抽在小太監後背上,「你這小崽子,平時如何教的你,怎麼敢衝撞聖駕。」訓斥之後連忙向皇帝告罪,「是老奴調教不周,碰上急事就沒了規矩,皇上息怒,待老奴下去教訓教訓他。」
永隆帝甩手一揮,「行了行了,直言何事。」
在陳總管眼神的暗示下,小太監面色鐵青跪言,「回皇上的話,剛才,剛才蘇樓傳話來說說,說蘇將軍他,他,沒,沒了!」
朝陽宮裡怪異的沉默了一時。
沒了?是死了?陰陽怪氣晃蕩了八年,沒道理死得這麼痛快呀。永隆帝使勁眨眨眼,不確定問,「……呃……什麼叫,沒了?」問題聽起來是帶點傻氣,卻是所有人的疑問。
小太監哆哆嗦嗦轉述不清,幸好刑部侍郎張琦更早一步聽到消息,打探之後,已經帶著一名知情官兵來到了朝陽宮。他跟隨周胥多年,儼然其師風範,開口是與小太監截然不同的言詞,「啟稟皇上,蘇將軍失蹤了。」
眾人驚詫不已。
永隆帝驚呼,「朕已下令封鎖蘇樓,層層官兵,好端端如何會失蹤?!」
李巽與君瓏一個眼神交匯,再看了眼周胥,周胥會意,忙問張琦,「張侍郎,此話乃你眼見,還是推斷?」
張琦道,「回大人,是下官推斷。」
周胥追究,「憑據在哪?」
張琦側頭命同行的官兵回話,「請你將蘇樓發生的事再敘述一遍。」
「……是。」官兵的臉色比小太監更青白,因為緊張,從進宮後便使勁搖著嘴唇,說話間鬆開,下唇上有明顯的牙痕,「昨晚看守蘇樓恰好趕上暴風雨,雨勢非常大,弟兄們實在頂不住,就應戚婆子的提議進蘇樓避避風頭,還,還見到了蘇將軍。」
君瓏聽見戚婆子出現已知有陰謀,習慣性扯下腰間的硨磲串把玩,靜候下文。
周胥問,「暫且不論擅離職守之罪,你給本官一個准話,是戚婆子讓你們進得蘇樓?」
「是。」官兵道,「當夜把守在蘇樓外一共有五十名弟兄,寅時前三刻同時進蘇樓避雨。當時風雨很大,又十分昏暗,週遭五步外就什麼也看不清,只有北樓點著紅燈籠。屬下們進了蘇樓之後直接去到正廳,那時蘇將軍就坐在正廳裡。」
「後來戚婆子燒來熱茶,搬了炭火盆讓屬下們烤衣服,蘇將軍一直就坐在那裡,動也沒有動,一直看著我們。」官兵聲音在打顫,要不是昨晚弟兄多,被一具死屍一樣的人盯著,他早嚇昏過去了,「前後大概有半個多時辰,突然雷聲打得特別響,屬下突然覺得背後涼得慌,就回頭一看,結果蘇將軍他,他……」
周胥著急,「你看見他怎麼樣?」
「蘇將軍消失了!」
「說清楚點。」
官兵額角滑落一滴冷汗,滿眼驚恐,「本來還坐在那裡,一眨眼的功夫,他就不見了!屬下是親眼所見,不敢欺瞞大人,僅僅是一眨眼的功夫,衣服都還在,人卻沒了!」
君瓏手裡硨磲串的聲音戛然而止。
眾人面面相覷,一臉不可思議的神情。
那名官兵覺得喉嚨如火炙烤,刻意嚥了嚥口水,「屬下們不敢瀆職,一直有人輪流把守在大門處,根本無人出入。蘇將軍消失後,屬下們又將蘇樓上上下下搜了好幾遍,完全沒有蹤跡,簡直是憑空蒸發了一樣。」
李巽質疑,「事發之後你們為什麼不馬上回報,反而去搜人?」
官兵搖搖頭,「回不來,船隻被大風沖走了,直到天將亮另一批弟兄來接班。」
君瓏道,「你這麼肯定是風的緣故,不是被蘇曜自己劃走的?」
官兵篤定,「怪屬下看管不力,船隻在屬下們進入蘇樓之前就已經被沖走了,而且蘇樓只有正門一個出入口,屬下們一直守著,肯定沒有放出任何人。如果從院牆跳下來,不死也得殘。」
君瓏冷笑,「本來就殘得差不多了。」
只醉心風月的玉郡王從不管事,如同淮親王一心撲在佛道上,所以他早便打算離開,不料蘇家的奇人奇事越聽越有興味,「本王早幾年去過蘇樓,印象中只有水路可行,若無船隻便是孤島。好端端的人憑空消失,奇了!」
「可不是奇了。」祁王提議,「本王覺得應該馬上趕去蘇樓,是真是假親眼見了才算。」
此乃必行之舉,無人反對,也沒有反對的理由。
在一眾人陸續離開後,待命已久的灰衣人湊到君瓏身邊,「主人,文若公子寄來密函,因風雨之故道路受阻,陸姑娘一行現下被困晚楓鎮。」
君瓏眸光一動,眼底漾起牽掛,「有無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