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於是我沒理他,只是再度回到那孩子的門邊,在門口放上一塊從劉領導家廚房找來的肥皂,在肥皂上插上了三支香,點燃之後,我就開始召喚兵馬。兵馬的出動不是為了和那個女鬼對抗,想必也不是對手,而是用兵馬去蒙蔽住孩子的眼睛。我則站在門口看著,原本睡得好好的孩子,突然開始焦躁地翻身,還伸手揮舞著,就好像一個人在煙霧繚繞的環境下,覺得嗆鼻子,於是伸手想要把煙霧拍撒一般。就在這個時候,我默念金光咒護身。然後深呼吸一口,憋著氣走進了房間。
  我一下子抓住了這個年輕人的頭髮,並稍微用力拉扯了一下。頭髮的髮根是長在頭皮上的。頭皮應該是人體上最貼近骨骼的皮膚。所扯動頭髮的痛楚,會無比清晰地傳遞給大腦。也就是說,在受痛的同時,雖然此人被鬼迷住,但實則魂魄裡的意識在那個瞬間是清醒的。我看到他一睜眼,立刻用拇指在他的眉心用力按壓揉捏,並開始念誦破金身神咒,三道「急急如律令」連下之後,我一把扶起了這個年輕人的脖子,然後衝著門外站著看的劉領導說,快來幫我把他拉出門去!記住,無論發生什麼,即便眼睛的餘光看到一些東西,也不要吧眼神聚集過去!
  劉領導畢竟是軍人出身,雖然歲數不年輕了,動作還是非常敏捷。於是他來幫著我一起,很快就把年輕人連拖帶拽地,拉出了房間。整個過程持續時間非常短暫,我此舉的目的,也是為了要讓再這個年輕人的心智還沒完全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就已經把他拉出了門。先前派出的兵馬,其實僅僅起到一個蒙蔽他雙眼的作用。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讓他看不見任何鬼魂,自然也就看不到那個女鬼,儘管我不清楚我在拽扯他的時候,那個女鬼究竟在不在屋裡。
  隨著我在忒,劉領導在拉的動作下。我是最後一個走出房間的人。出門之後,我立刻回收了兵馬,並熄滅了門口的兵馬香。就在我把香踩滅的時候,面前突然匡噹一聲,嚇了我一大跳,原來是一股力量,房間裡面,死死地關上了門。
  這一幕也被劉領導的愛人看見了,她原本並不相信這些,此刻恐怕也不得不信了。那個年輕人在恍恍惚惚離開房間後,很快就變得清醒起來,他開始發瘋似的掙脫,想要衝回自己的房間,卻被劉領導死死抱住。失去了鬼魂力量幫助的年輕人,自然也就和一般人沒有區別,於是我對劉領導說,找個地方綁了,穩住了再說。
  於是劉領導摘下自己褲子上的腰帶。將孩子綁在了沙發的其中一隻腳上。年輕人坐在地上,嘴裡發出帶著哭腔的怪叫聲,嘴唇的開合來看似乎是在說話,但完全聽不懂在說什麼。劉領導的愛人畢竟也是心疼孩子,但此刻她也別無他法,只能如此。我問劉領導。外邊的士兵聽見了會不會衝進來,劉領導說那倒是不會,現在大院裡都知道他們家孩子最近有些不正常,自己也特別叮囑過,所以不會有人來。
  於是我對劉領導夫妻倆說,那就麻煩你們二位。先幫忙安撫下孩子的情緒,我這邊繼續再調查一下。因為我心想著,既然那個女鬼不肯離開屋子,那說明這屋子裡有一些留下它的理由。我曾猜測這個年輕人會不會曾經帶回來某樣東西,是屬於這個女鬼生前的東西,但此刻我也無法求證。剛才的關門說明我某種程度上算是激怒了這個女鬼。此刻如果再讓兵馬去查,恐怕也是有去無回了。
  我伸手扭動門栓,門並未上鎖,可是門卻只能微微推開一條縫隙,卻很快就又彈了回來。這種感覺很像是在迎著狂風開門。我知道,這屋裡不可能有風。只能是這個女鬼在阻攔我。既然它不肯讓我進去,自己也不出來對我發動攻擊,那麼只有一種可能:它在害怕我。
  或者說,不是害怕我,而是害怕人。聯想到之前劉領導他們說的那些見鬼的畫面,好像更應該是我怕它才對。眼看從門進入已經不太可能,而剛才拉這個年輕人的時候,我也注意到屋裡其實是有個窗戶的。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那個窗戶甚至是跟這套房子的客廳陽台相連。
  想到這裡的時候,我走到了陽台上,湊著腦袋看了下,發現如果我每一步都不踩空的話。大約需要三步左右,我就能夠進入孩子房間的窗戶。前提是,我需要先從陽台的欄杆翻越出去。
  這裡是二樓,就算是摔下去,只要不是腦袋著地,根本就死不了人。加上我對於自己攀爬的技巧還是非常自信。而且那窗戶已經是打開的狀態,如果我想要進去,其實不難。不過我擔心我進去之後被攻擊,或者剛要鑽進去的時候被一股力量推了出來,那我就一定是個倒栽蔥地從二樓跌下,餘生恐怕是要在床上度過了。
  可是現在到天亮還有好幾個小時的時間,除了進入那個房間之外,我無法找到更多的線索。回到客廳裡一看,那個年輕人在父母輕言細語的安撫下,也已經漸漸冷靜了不少,只是還是像牛一般地喘著粗氣,除此之外,情緒並沒有更大的波動。這幾乎就印證了我的想法,孩子如果留在房間裡,這情況只會越來越嚴重,一旦離開,很快自身的陽氣就會重新佔據主動,慢慢恢復正常。
  雖然夫妻倆的意願。只是把孩子救出來就好,但對於我來說,這個女鬼的事如果不解決,早晚還得出事。所以我還是決定,趁著現在無所事事,我還是要進屋去看看。為了防止我在進入的時候被裡邊的力量推下樓。於是我站到陽台的邊緣,但還站在護欄內側,面朝著窗戶開口的方向,左手手心成渦狀,抓了一點米。我右手在米上寫下符咒,意思大概是號令鬼魂讓路,不要頑抗的意思。念完咒後,我依舊前後左右上下都灑了一些,這是敬告六方,請神明作證監督的意思。接著我把手裡剩下的那點米,一小撮一小撮地,朝著房間打開的窗戶丟了過去。
  這個舉動。基本上算是在給自己鋪路吧,就好比你要進去一個住了人的屋子,即便這並不是那個人的家,也是需要先敲門才行,這是基本的禮貌,無論對人對鬼都是如此。正常情況下,如果屋裡的鬼魂對我的舉動有明顯的反抗的話,那麼我米粒掉在地上後,會比平常彈起來的時間更長,也就是說,假如我聽見米粒落地的聲音遲遲未停的話,那就說明,我進去之後,十有八九會遇到危險。
  好在米粒的反應並非如此,於是我大著膽子翻越了陽台的欄杆,然後側過身子,我的右手抓住欄杆,右腳作為支撐,繼而把左手拉住了房間打開的那扇窗戶的邊沿。那是一個活頁的窗戶,也就是說其實此刻我的左手是無從借力的。我只能輕輕捏住它,然後把左腳伸了過去,踩在窗戶下的花台之間的縫隙裡。兩腳都踩穩後,我才把左手找了個能夠抓穩的地方。
  就這樣磨磨蹭蹭地,我才爬到了房間的窗戶口,但沒有立刻進去,而是朝著裡面看了看,房間裡昏暗的燈光照射下,我並未發現什麼女鬼的蹤跡,只是那難聞的氣味和亂糟糟的床鋪,讓我感覺很不舒服。於是我憋著一口氣,開始將腳伸進了窗戶裡,在我還沒能夠踩穩的時候,突然一股力氣,好像抓住了我的衣服一般,將我朝著屋里拉去。
  我原本一直以為自己如果遇到危險,會是被推出去。結果恰恰相反,因此準備不足,我一下子就從窗戶口被拽扯了進去,因此我左腿的脛骨,還因為撞到了窗戶邊緣的關係,異常疼痛。
  那股拉我的力量在我身體進屋後就驟然消失,於是我在進屋到落地這期間的零點幾秒裡,處於一個脫力的狀態,失去重心之下,我重重地跌落在窗戶和床之間的地面上。
第九十五章 .房間之內
  從我被拉扯的那一瞬間開始,我就知道,這是那個女鬼的力量所致。於是摔倒在地上之後,雖然已眼冒金星,但我還是飛快地扶著床沿站起身來。剛才那一聲重重地落地,已經被一門之隔的劉領導夫妻倆聽見了,於是在我站起來的時候,眼睛打著轉暈眩著,耳朵裡還傳來劉領導急切的敲門聲。
  於是我大聲說我沒事別擔心,然後開始打起精神,準備面對接下來發生的一切。我小心翼翼的摸到門邊,因為屋子裡大燈的開關在那裡。打開燈後我的心情稍微踏實了點。開燈後我依舊背靠著牆站立了一會兒,眼睛死死盯著這個房間的對角,這樣我就能觀察到整個房間的情況。由於知道那個女鬼出現的位置是在天花板,所以我雖然是用眼睛的餘光在觀察,但觀察的重點依然在天花板上。
  剛才我爬進來的那個窗戶,此刻不知道為什麼窗簾開始往戶外的方向飄動,傳來呼啦啦的聲音。在深夜裡,顯得格外明顯。站立了一會兒之後,發現女鬼並未對我發動進一步的攻擊,於是我心裡一邊默默唸咒護身,一邊雙手抱拳行禮,那是我在告訴這個女鬼。我沒有惡意,只要你不撩我,我是會幫助你的。
  接著我開始在房間裡尋找,想要找到那個女鬼留存的原因。不過我不敢在屋裡點兵馬香,很有可能會折損我的兵馬,這番尋找是一個純人力的過程,我不但要仔細分辨屋裡的每樣東西,還要全神戒備女鬼可能對我發起的攻擊。屋子裡對於一個男性青年來說的話,其實算是很乾淨的。這也許是他良好的家教所致,對比我的屋子,那簡直沒法看。床邊是一個小小的床頭櫃,上邊有一個小檯燈,床頭櫃的一側是衣櫃,和衣櫃垂直相對的,是一個寫字檯。
  從這些擺設,不難看出,這個軍屬家庭的確比一般老百姓條件更加優越。我目光之所能及的,都是一些擺在面上的東西。到沒什麼稀奇的。打開衣櫃和床頭櫃的櫃子之後,也沒有發現什麼奇怪的東西,連寫字檯的抽屜裡,也都擺放的全都是書或信紙。就在此時,頭頂突然傳來一陣聲響。
  若非訓練有素,我一定會在聽見聲音的時候,第一時間抬頭去看,那樣就很有可能著了女鬼的道兒。那聲音很古怪,有點像是有人把凳子只留下一隻腳撐在地面,然後拖動的聲音。因為這是一棟解放前的老樓,樓板和地板,幾乎都是木質結構的。那種尖銳的東西在木頭上用力刮擦產生的聲音,會讓人覺得耳膜難受。我想這大概就是先前劉領導說的那種聲音,而這種聲音出現的時候,就代表著鬼魂也快要出來了。
  於是我立刻站到門邊,手握著門把手,打算等一下見勢不對我可以開門就逃。只不過當時神經緊張,我壓根就忘了我打不開門的這個事實。只聽見那個聲音出現的頻率越來越高,響聲倒並未像劉領導說的那樣越來越大,也許是我本身就身在這個屋子裡的關係,所以區分不出大小。到後來的時候,那聲音突然停了下來,變成了非常輕微,但又能清晰聽見的「噠噠噠噠!」的聲音。我仔細數了一下。這種波點式的聲響,每次出現,都是四聲為一組。而且這聲音似乎並不是從頭頂的天花板傳下來的,具體是哪裡,一時之間,我也分不清楚。
  就在我苦思這種響動和什麼東西相近的時候。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從我的腳下傳來,還沒來得及反應,我就一下子被拉倒在了地上。就好像是我的腳腕拴著一根繩子,但我卻忘記了繩子的存在,突然之間有人快速猛烈地拉了一下繩子,於是我就跟著應聲倒地的感覺一樣。倒地的速度之快,快到我連扭動門把手的機會都沒有,接著那個力量繼續傳來,那是一種拉扯,將我順勢從腳的方向移動,拉到了這個年輕人的床底下。
  一股灰塵的味道撲面而來,四腳床下的空間還算夠大,能夠容納我的身體,只是那床底漆黑的一片,和剛才那種不知哪裡傳來的拉扯力量,讓我在那個時候,感到特別害怕。本能地掙扎,想要往外爬出床底。但是左腳卻怎麼都動彈不了,好像從膝蓋到腳踝,都被死死地粘在了地上一樣。
  我不算膽小,但此刻卻情不自禁的慌亂,因為我雖然知道這一切都是女鬼對我造成的,但我卻到目前為止。沒能夠見過這個女鬼。這種感覺就好像明知道有人在背後跟你玩陰的,你卻不知道對方是誰一樣,是非常可怕的。於是我伸手抓住我能夠得著的其中一隻床腳,試圖借力把自己的身體推出去。就在我非常努力地掙扎的時候,我抓住床腳的那隻手,虎口的位置突然傳來一個非常清晰的感覺。
  那種感覺。是水滴到皮膚上的感覺。虎口這個位置在手上非常特殊,據說它的血脈,是聯通五臟六腑。假如肚子疼,胸口疼,掐一下虎口,就能夠達到暢通血脈。減緩痛苦的作用。正因如此,它也是手上非常敏感的一個區域。當那種水滴的觸感傳來的時候,由於我非常清楚在上面不可能有水,所以我立刻想到,那應該是一種幻覺,而這種幻覺。是那個女鬼斷掉的手腕上,流出的血滴到我手上的幻覺。
  可人總是這樣,越是知道結果的事情,越是希望用眼睛去求證。這一次,我再沒能夠控制住自己,轉頭看向了我自己的手,床腳的部分還有些許燈光,所以我能夠看見我手的大部分位置。我的虎口處,其實並沒有血,也沒有任何液體,即便如此,那種滴滴答答的感覺。還是不斷傳來。
  就在這個時候,從床沿下方,開始垂下一些黑色的絲狀物,緊接著,一個蒼白的額頭從上到下地冒了出來,我能夠看見皮膚上那種慘白的顏色。最要命的是,那兩根細長但是卻明明很淡的眉毛,在白色的皮膚上,顯得尤為突出。
  我必須承認,我當時知道那是女鬼的頭,我心裡也清楚,此刻我看著它,其實就說明我已經被她影響了。但無論如何,我都無法轉開我的視線,即便我內心萬般不願。那個倒垂著的頭讓我看見了眉毛之後,倒也並未繼續下墜,所以我沒有看見它眉毛之下的部位。它停在那兒不動,我內心掙扎著卻忍不住不看向它,僵持了十幾秒後,從我的左耳邊的地面上,傳來了先前那種四聲為一組的噠噠聲。
  那個聲音近在耳邊,我不敢轉頭,不僅僅是因為害怕。更是因為即便轉頭在這漆黑的床底我也看不清。那聲音本就很近,此刻隨著緩慢的節奏,竟然越靠越近,我不得不歪著我的頭,想要離那個聲音稍遠一些,可在最後一聲噠噠聲響過之後。聲音是停止了,但我的左耳的耳廓上,傳來一種被什麼東西輕輕摸著的感覺。就如同有人伸手在摸你的耳朵,卻又不敢明目張膽地摸,手指觸動了你耳廓上的汗毛,卻因無法控制力度,是不是碰到你的肉一般!
  這個觸感第一次傳來的時候,我整個人差點就崩潰了。心理的恐懼,聲音的可怕,眼前的鬼頭,和那莫名其妙的觸感,我開始後悔為什麼要跟劉領導誇下海口。逞什麼強呢?於是我心裡一慌,伸出左手就結結實實一巴掌,朝著我耳朵的方向打了過去。
  必然的,我這一巴掌除了我自己的耳朵,別的什麼都沒打到。耳朵因為這一巴掌,持續的嗡嗡作響。而這時,那種觸感又換了個地方,從我的左側大腿外側傳來,這次有點不同的是,如果說剛才耳朵上的感覺是輕輕地撫摸觸碰的話,那大腿上傳來的,就是有人在用手指撓動的感覺了。
  這個女鬼是斷了手的,那是誰的手在撓我?自然是它斷掉的手!我的左腳被固定住了,所以我只能用扭動身子的方式來擺脫,本來我以為到這裡就算是最可怕的了,奈何在我掙扎著的時候,頭頂方向,盡然傳來撲通一聲,我趕緊轉頭去看,發現原本垂在床沿底下的女鬼頭已經不見了,而是她整個身子背對著我,側躺著似乎是從床上滾落了下來。
  一身白衣黑髮,衣服的樣式,果然是那層白色戲服的樣子,它蜷縮著雙腿背對著我,我正想感歎這姑娘身材不錯的時候,它的身體沒動,腦袋卻不合常理地直接轉動了過來。這回我再也忍不住了,殺豬般的大叫了起來。女鬼的頭幾乎被頭髮完全覆蓋,以至於我根本就不知道它的模樣到底是什麼。也許是讀懂了我的心思,這個女鬼竟然好像吹了一口氣一般,把擋住臉頰的頭髮,吹開了。
  頭髮底下,是一張尖瘦的大白臉,只有眼窩沒有眼睛,整個眼睛看上去是兩團黑霧。張大著嘴巴,嘴型很像一個豎著的大鵝蛋,因為我很難相信有人的嘴可以張到這麼大,嘴裡也黑漆漆的,看不見舌頭和牙齒,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甚至覺得有一股黑煙從它的嘴裡緩緩冒出。
  伴隨著張大嘴巴的動作,女鬼發出一個極其詭異的聲音:「哈…」
第九十六章 .大毛來了
  這個聲音,聽上去和張著嘴歎息的聲音一樣,並且那種聲音當中,還有些許類似嗓子沙啞的喉音。只不過這女鬼的嘴大得比較可怕。當下我也顧不上念什麼金光咒護身了,只怕是再耽擱下去,我的小命就要斷送在這黑漆漆的床底下了。
  於是我牙齒輕輕咬住自己的舌頭,使得舌頭露出一小截肉在嘴唇外面,接著我鬆開右手,捏二指決做筆,雙指在舌尖上拂過做墨,接著在左手的手心,迅速畫下一道符咒。一邊畫一邊念道:「頭戴華蓋,足躡魁罡,左扶六甲,右衛六丁。前有黃神,後有越章。神師殺伐,不避豪強,先殺惡鬼,後斬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當!急急如律令!」
  值得注意的是,這段咒的末尾,何神不伏,何鬼敢當,這八個字,我用了加重的語氣,雖然字面上是問句,在念出來的時候,卻是加強肯定的語氣。咬舌頭的動作是為了讓我的身體精力集中,舌頭底下的經絡可以在咬合的時候讓我頭腦清醒,才能夠完整無誤地念完這段咒文。在手心寫下的符咒符腳最末一筆,是一個朝著左上方勾起的動作。在勾起後,與符腳交叉,畫下了三條斜槓。
  畫完之後,我抬頭看了一眼還在張大嘴巴怪叫的女鬼,不及多想,我一巴掌用力平平地拍打在地上。伴隨著拍打的動作,原本就佈滿灰塵的床底,揚起更多的灰塵。我這一巴掌就好像擊打在水面上一樣,水面受到攪動,泛起波浪。而波浪是由我的掌心為圓心,四面八方擴散出去的,到了女鬼的位置,我聽見一聲淒厲的慘叫,然後女鬼好像被火舌燙了一般,抽搐了幾下之後,就好像黑色的沙子一樣,朝著上方飄散不見了。
  女鬼消失的瞬間,我耳邊彷彿刮起了一陣風,腳上的束縛感此刻也消失了。於是我趕緊手腳並用地從床底爬了出來。我知道剛才那一掌沒有直接打到女鬼的身上,也僅僅只是能夠讓它暫時逃離而已,沒有造成更多的傷害,所以現在它只是藏起來了而已,並未遠離。我在爬出床底之後,甚至不敢抬頭尋找,直接就伸手去抓門的把手,一擰竟然能夠擰開,大概是被我剛才那一下,也算是打亂了這個女鬼的步調,於是打開門之後,我迅速衝了出去,劉領導夫妻倆剛才早已聽見屋裡的動靜,站在沙發邊上護著自己的孩子,而我早已顧不了那麼多,一個跨步衝上去,重重就倒在了沙發上。
  好在沙發是軟的。被沙發包圍住的時候我心裡感到特別踏實。這才驚魂未定地看著我跑出來的那扇門,由於跑得匆忙,我並沒有關門。而那門本是打開狀態,此刻卻緩慢地合攏關閉,隨著卡嚓一聲鎖銷扣上的聲音,還傳來了擰動反鎖的響聲。
  從這個現象來看。女鬼似乎是自己關上了門,甚至是反鎖了門,目的就是為了不再讓我進去。由此也證明了她只是短暫逃走,並未離開。劉領導夫妻倆看著我,臉上寫滿了驚恐。我剛才在床底下的掙扎,已經讓我身上沾滿了灰塵,此刻我也顧不得弄髒他們家的沙發,只是對他們倆揮揮手,說我沒事,然後就癱了下去。
  早前那奇怪的聲音和撓耳朵大腿的觸感,此刻還那麼清晰。大冬天的夜裡,我的脊樑上,冒起了汗水,汗水和厚厚的棉衣黏在一起,那感覺非常難受。劉領導隔了好久才開口問我,同志,那現在應該怎麼辦?你還要進去嗎?我說我死也不會再單獨進去了,那玩意太嚇人了。可怕我還沒搞定它,就先被嚇成鬼了。
  我坐起身來說,從現在開始到我朋友來之前,我就在這沙發上,哪兒也不去了。
《司徒山空傳》